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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列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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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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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范生庄生》连载

第五章 老黑和他的三个徒弟

次阳大桥下面杀猪卖肉的屠户里,有一个个子不高,但十分墩实的,叫刘师傅。因为爱喝酒的原因,脸终日里红红的,他有一张大嘴,说话像和人吵架一样的,声音很大。这是他的职业习惯使然,因为每天要面对那么多形形色色的男女市民前来讨价还价,特别是要回应那些尖刻的小市民怀疑他短斤少两的埋怨。所以讲话得嗓门高,速度快,一两句就得把问题解决,要不然,人家问一句就会跑到别的屠夫摊位上去了。

刘师傅红红的脸上有一个最显著的特征,就是那双鱼泡眼,眼周围肿肿的,下眼皮上像是长了一块乌青的肥肉。眼珠子里面的白总是布满了红红的血丝,黑色的瞳子格外的亮,发起力来,瞳孔里似乎有一道强光放出。村里的桂翁妈六月里在塘边的小桥边歇凉时,看见刘师傅老远经过,待走远了,她会压低声音对周围的人说,“这个刘师傅,一脸的恶相,眼睛里的光像手电一样,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呢。”

刘师傅是庄生村里杀猪出了名的。只要杀猪卖肉,都请他。

刘师傅的手艺是从公社购销站老黑那里学的。老黑原本是湘西的,解放前湘西多土匪,老黑力气牛一样的大,会杀猪宰牛。传闻最厉害的牛,一见到老黑,老远浑身就会发抖,还没有靠近,只要闻到老黑身上的气味,牛就再也站不稳,前腿一软直接跪下去了。

山上的土匪看中了他的手上功夫,经常喊他上山寨去帮忙。解放时,他也被当作土匪捉住,差一点就没命了。幸亏细心的干部查明了他的身份证明了他的清白,使得他死里逃生,捡回了一条命。自此,他就不再在湘西生活,流浪到左家仑,进了公社购销站,发挥他的特长,成了一名专职的杀猪屠夫。

六十几岁的老黑,想把自己的手艺传下去,收了三个徒弟。三个小伙子都是附近村里的穷孩子。一个叫放满,人高马大的,做事勤快,手脚麻利,很讲义气,日子久了,镇上的朋友就结交了很多。

一个叫陈利华,家里穷得开不了锅,五个兄弟,都是吃长饭的时候。偏偏没有吃的,饿得黄皮刮瘦的,个子也长不了。他们自称是五个矮脚虎,大家都笑,这哪里有一点虎气啊,分明是五个矮脚的瘦猴子。老黑见他们可怜,就收下了其中的一个跟着做事,就是陈利华。

后来,老黑发现收陈利华做徒弟这事做得有点不对。不是嫌他力气小,个子不高,而是发现他手脚有点不干净。每次杀完猪晚上回去,他都要偷偷带一点肉或猪内脏用草纸包着揣兜里拿回家。而且手段隐蔽,一般的人还发现不了。但一来二去的,怎么能瞒得了老黑的火眼金睛呢。偷东西就是贼,更何况是偷集体的在当时人眼里十分金贵的肉食。

自以为又一次得手的陈利华傍晚前脚还没有走出购销站的大门,就被师傅叫住了。要他到房间里来,说有交待。老黑不动声色,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意味深长地望了他几眼。

陈利华心虚了,接而明白了师傅的沉默,吓得浑身筛糠一样,扑通一下跪在师傅面前。一五一十地交待了他的贼行。他是想搞一点肉回家做肉汤给那几个矮脚猴兄弟们解解馋,因为家里实在没有东西吃,更别提吃得上肉了。

听了陈利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腔在拖长,老黑老半天还是没有说话。最后,等面前的哭声哑了下去,他把粗大的手放在徒弟瘦小的肩膀上轻轻一按,叹了一口气,“你回去吧,以前别再偷偷摸摸背着人做亏心事了。做人要实在、要做在明处。”

三年以后,三个徒弟都出师了。

正赶上当时购销站有一个指标可以留下做正式职工。留哪一个呢,决定权在老黑的手里。陈利华是留不得的,只好背着行囊回了家,开始在村上做杀猪的营生。开始,老黑中意的不是放满,而是三徒弟刘师傅。

刘师傅,腿脚很勤快,虽然个子不及放满高,但一身的犍子肉,力气一点也不输放满。杀猪动作干脆,速度很快,处理得很干净。而且砍肉时,一脸的笑容,声音很大,嘴又甜。老远冲着人家招手招呼,“刘大爷,砍肉啊。”“李大娘,今天的猪膘可好呢,称点肉回去。”

顾客来卖肉时,三两刀下去,精肥搭匀,买卖公平,称的肉不多一点不少一厘。就连公社镇上最刁钻的女人也对他手上的活没有半点怨言。

老黑对这两个徒弟都很喜欢,他有点担心放满爱接交朋友,可能会遇人不善,碰上狐朋狗友会误事,留人的天平便倾向了刘师傅。可惜的是,就在老黑快要做出决定时,老刘出了一点小事,酒后打人了。

打的人是他的日后的小舅子。

刘师傅在公社镇上砍肉精干的样子很显眼,被常来砍肉的左家仑大队的李大娘看上了。大娘认为他勤快热情又踏实,有意将女儿阿绣许给他。阿绣长得白白的,很是俊俏,尤其是她那双大长腿上顶着个圆圆实实的大屁股,走路时,腰一扭一扭的,像走模特步一般。但是,一点也不做作。

大队做媒出了名的张媒婆见了,逢人就夸。她不是夸阿秀长得漂亮。而是老远指着阿绣那一闪一闪的大屁股,大为赞叹,“啧啧啧,这般大的屁股,肉又多又紧实,是个生娃的好料子。谁取了她,那一定会生一长撂。”意思是会生很多,在当时多子多富的旧观念下,这个评价是对年轻女人最高的褒奖了。讲得得意起来,张媒婆薄薄的嘴皮上下快速的开合着,喷出了一嘴的白沫子。

人确实长得水灵水灵的,再加上张婆子这么一讲,左家仑大队的毛头小伙子们见到阿绣的身影都不由得流了出口水。他们不能容忍阿绣被别人抢走,嫁给一个杀猪佬,何况刘师傅还是外村人,十几里路远的穷山村里的。

明的,这伙人不敢与刘师傅较量,他们就唆使阿绣十七岁的弟弟阿根出面阻止。这一天傍晚,在公社集镇的好再来饭店,刘师傅一个人累了一天,就叫服务员拿了一瓶小酒,一碟花生米、一盘腊味,想享受一下生活。他正舒舒服服地独酌慢饮,到七分醉时,饭店门口,阿根路过。

阿根一转头,见到已一脸通红的刘师傅,突然想起,村上青年人的那些话,觉得他们说的真没错。眼前的这个杀猪佬、这个醉鬼,实在配不上自己的姐姐。

想也没有想,他走了进来,手脚掀开了挡在面前的桌子凳子,弄得哗哗作响。还没有等刘师傅站起来招呼。十七岁的阿根不知从哪里来的生出许多的恨与勇气,他紧走几步,揪住刘师傅的领口,大声叫,“你这个臭杀猪佬,以后就远离我姐姐。”“你再走近她,我打断你的狗腿。”

刘师傅是购销站的砍肉的师傅,平时里,还没有人当面骂他是杀猪佬,特别在这三个听起来很不顺耳的字前还有一个“臭”字,心里就恼火起来了。加上酒劲上来了,他满心热情顿时化作了无限的怒火。一拳出去,砰的一声,砸在了阿根的面门上。阿根飞一样的退了五六步被饭店的前门挡住,跌倒了下来。伸手再一摸鼻子,满脸都是鼻孔里流出来的血。

当晚,老黑就知道了这件事。

当晚,他就决定了,谁留下来,做购销站的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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