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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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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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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在远方(42)》连载

第五十五章 梦在远方

       早会上,冯达山科长背着手,一板一眼地说:“今年的中秋晚会提前四天举办,我说张一鸣和黄大宝,你们两个要抓紧时间排练节目,别的事可以先放一放,时间紧迫呀!”张一鸣听老员工说,三江电子五金厂每年都会举办中秋晚会,时间是农历八月十四晚上,地点就在饭堂前面的篮球场,并由经理级管理人员组成评委会,现场公开给表演选手评分。可谁也没想到今年的中秋晚会比往年提前四天举办,冯达山科长也没有说出具体原因。

黄大宝把头扭在一边,气得脖筋暴突,气鼓鼓地说:“搞什么名堂嘛,提前举办中秋晚会,我的节目都还没排练好哩。”

冯科长瞪了黄大宝一眼,接着提高声调喊了一声:“散会,各就各位。”

流水线上的员工们跟着拉长,回到各自的工位上手脚不停地忙了起来……

农历八月初十那天下午,电工忙着搭建舞台,人手不够,还从生产车间抽调人手去支援。晚上没有安排人员加班,成品仓库人员连班出货。叉车吼叫着喷出浓烟进进出出,出货员汗流浃背地搬货上车,车板咚咚响着。下班后,张一鸣回到宿舍,见黄大宝换上了红衬衣,脚上的皮鞋擦得可以晃见人影,头发上还喷了摩丝。不晓得他从那里找来半截红萝卜当着话筒,握着红萝卜对着嘴巴吸了几口气,扩胸挺腿,使出浑身力气大声唱了起来:

道不尽红尘奢恋

诉不完人间恩怨

世世代代都是缘

流着相同的血

喝着相同的水

……

在张一鸣看来,黄大宝不是在唱歌,而是在干吼,干硬的歌声在宿舍回荡开来,比收破烂老头的吆喝声还难听。

张一鸣冲凉换上衣服,时间还早,他来到宿舍楼顶,从篮球场飘来了断断续续的歌声。他对着围墙外面的一棵棵棕榈树朗诵起来:

小时候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

母亲在那头

……

晚会开始前半小时,张一鸣来到了篮球场,球场上摆着一排排长条椅子,这些椅子都是从饭堂搬出来的。各部门的人坐在一块,冯达山科长见到张一鸣,几大步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一鸣,別紧张。”

郭志华也过来凑热闹,点着头说:“一鸣,放松一点,我相信你是最棒的!”

张一鸣望着郭志华那亲切而善意的目光,什么也没说,笑着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本来是不紧张的,可听冯科长和郭志华这样一说,低着头不好意思说什么,显得有点不自然。

冯科长对着制造二科的员工大声说:“黄大宝和张一鸣上台表演节目时,你们要打起精神来,使劲鼓掌,掌声越响越好。”

流水线上的兄弟姐妹们对着张一鸣纷纷点头,小凤对着张一鸣笑了笑,用手轻轻指了指右手边。张一鸣扭头过去,见杨宁宁朝他们这边张望,像在找他,清澈透亮的眼眸里写满了期盼。他看到了她的笑脸,耳边似乎又传来她那熟悉而令人温暖的笑声,身子不由得微微发抖着。

主持人周倩出场时,冯达山站起来带头鼓掌,篮球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周倩迈着轻盈的步子,像美丽的天使飞到舞台上。她握着话筒,深情地说:“各位来宾,各位领导,三江的兄弟姐妹们,大家晚上好!我是主持人周倩,在这桂香沁人的季节,我们怀着美好的期盼,满载收获的喜悦,踏着时代的鼓点,又迎来了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今夜,我们大家欢聚一堂,共赏良辰美景,共度欢乐时光。三江电子五金厂中秋晚会现在开始,请李董事长上台致词!”

来三江电子五金厂上了一个月的班,张一鸣还没见过董事长的面。他想一个腰缠万贯的老板,一定是西装革履红光满面,说不定腰上还别着大哥大哩。可走上台去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头发花白身子瘦小,更让人意外的是这老头还穿着皱巴巴的工衣,像捡垃圾的。张一鸣勉强掩饰住自己的失望,在朦胧的月光下摇摇头,轻声说:丢人现眼。

李董事长来到舞台上,接过周倩双手递上的话筒,摸了摸后脑勺,笑着说:“我胆子小,在人多场合说不好话,我想说的心里话都被主持人说了。今晚来了很多朋友,我穿着工衣参加晚会,说明了我们三江人对朋友是真忱和热情的!我也没什么说的,预祝晚会圆满成功,提前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周倩接过李董事长手中的话筒,鼓着掌说:“掌声欢送李董事长入座。诚如李董事长说的那样,三江人对朋友是真忱和热情的。我们三江人不但对人热情,而且心胸宽阔,爱着美人,更爱着江山。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请出1号选手黄大宝,他演唱的歌曲是《爱江山更爱美人》。”

黄大宝小跑着上台,不晓得他是激动还是紧张,上梯子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冯科长拉长着脸,皱着眉头叹着气说:“唉,我说黄大宝,上台你慌什么慌,制造二科的脸都被你这姓黄的小子丢光了。张一鸣呀,制造二科一百多双眼晴望着你,今晚就靠你打个翻身仗喽!”

黄大宝有些紧张,站在舞台上也没有介绍自己,接过话筒就急着大声唱了起来:

道不尽红尘奢恋

诉不完人间恩怨

黄大宝的调起得有些高,刚唱了两句,后面的唱不下去了,只得一句一句地吼。到了最后,他没把歌唱完就下台了,他可在冯科长面前拍胸脯保证要拿大奖的呀!黄大宝不好意思见冯科长,一个人红着脸来到篮球场边的芒果树下。他不以为然地甩了一下头发,鼻子里哼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我唱歌不好,可张一鸣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那家伙胆小,说不定还不敢上台去露脸哩。”

后面的节目都是唱歌,张一鸣也没心思观看,他的每一根神经都是绷紧的,就盼着自己早些上台表演。说句心里话,他上台参加节目表演不是为了名次,是为了锻炼自己。为了参加这次演出,张一鸣付出了太多的精力和时间,上班下班的路上,他都会读上几句诗句,甚至有时候在梦中也在想着朗诵的事。他觉得一个参赛选手站在舞台上,要对得起台下的观众和他们的掌声!张一鸣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只要听到周倩的念到自己的名字,他就会走上台去,尽心尽力为观众表演节目!

“各位来宾,各位兄弟姐妹,前面的几个节目都是唱歌。接下来的这个节目是诗歌朗诵《乡愁》,有请节目表演者张一鸣。”

终于等到这激动人心的时刻了!张一鸣吐了几口气,面带微笑走上台去,篮球场想起了热烈的掌声,他感受到了兄弟姐妹们的热情,他看到了杨宁宁望着自己笑。张一鸣站在舞台中间,双腿往两边微微分开,鞠躬后满怀深情地说:“各位来宾,三江的兄弟姐妹们,大家晚上好!我是制造二科的张一鸣,此时此刻,月亮露出了迷人的笑脸,夜风轻抚着脸颊,很高兴也很荣幸站在舞台上为大家朗诵余光中老师的《乡愁》,希望大家喜欢,祝福公司财源广进,祝福再坐的各位和您们的亲人身体安康!

张一鸣鞠躬后,他没有一丝慌乱,开始深情地朗诵起来;

小时候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

母亲在那头

张一鸣把每一字都吐得很清晰,语调时高时低时急时缓,字里行间融入了浓烈的情感。他朗诵时太过于投入,忘记了台下的观众,眼前浮现出远方亲人的一张张熟悉而亲切的面孔!

一千多人的篮球场静悄悄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诗犹如叮咚跳跃的泉水,在月光下跳动着,裹着丝丝缕缕的乡愁流淌进观众的心窝。有人站起来了,半握着拳头等着张一鸣往下读朗诵。张一鸣往前走了一小步,接着朗诵下一节:

长大后

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

我在这头

新娘在那头

评委席上的一位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不停地点头,还时不时用手轻轻擦一下眼角。

张一鸣不敢放松,往后迈了小半步,接着朗诵最后两节:

后来啊

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我在外头

母亲在里头

而现在

乡愁是一弯浅浅的海峡

我在这头

大陆在那头

张一鸣说了声谢谢,只见评委席上的那位中年男人带头站了起来鼓掌,张一鸣顿时对他充满了尊敬和感激。更让人意外的是中年男人离开评委席,走上了舞台。他握着张一鸣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张一鸣又惊又喜,张了张嘴,可什么也说不出来。中年男人接过话筒,颤抖着身子说:“我老家是东北的,我爷爷是一名老兵,后来去了台湾。这么多年来,这是我在中秋晚会上听到的最打动人心的诗歌朗诵,谢谢三江谢谢,谢谢李董事长。我还想听一遍《乡愁》,在场的朋友们一起朗诵吧!”

热情的三江人跟着这位中年男人一块大声朗诵,也正是这个节目把晚会推向了高潮……

张一鸣刚走下舞台,李董事长就迎上去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不停地点着头说:“刚才上台的是宏达公司的黄副总经理,他是一个严肃的人,很少在人多场合夸奖人。宏达是实力雄厚的大企业,刚才黄副总说你的节目打动了他,他会把大订单给我们三江做!小伙子,在三江好好干,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张一鸣不好意思看李董事长的脸,红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咚咚地跳着。李董事长嘿嘿笑了笑,把一个红包塞进了张一鸣的口袋里,一脸满足地往评委席走去。张一鸣闷头闷脑地还没有反应过来,冯达山就把一个烤鸡腿递到他面前,伸出大拇指说:“一鸣,好样的,没有让我失望,更没有让制造二科的兄弟姐妹们失望!”

张一鸣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老老实实地说:“冯科长,我去洗洗脸,麻烦你替我谢谢兄弟姐们。”

张一鸣去洗手间洗了脸,从洗手间出来,他觉得就像卸掉肩上的千百斤重担,有种说不出的轻松和舒坦。他在楼梯口,握着董事长塞给自己的红包,感动得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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