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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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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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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在远方(42)》连载

第六十五章

饭后,张一鸣火急火燎地赶去找杨宁宁。他轻轻地敲了敲门,没人回应,这时候她应该在宿舍呀。他不甘心,又接着敲了敲门,还是没人开门。张一鸣叹了口气,带着失望正要离去,没想到这时候门开了。

杨宁宁开门后,没有说话,低着头走到床边,拿起书翻看起来。她看一下书,又抬起头望一眼张一鸣,然后无精打采地扭过头望着窗外,从侧面看像一尊冷冰冰的石像。两人什么话也没说,陷入了沉默。白天人多,为了不让别人说闲话,杨宁宁故意和张一鸣拉开距离,这让人可以理解。可让张一鸣没想到的是,宿舍里没什么外人,杨宁宁还是对他不理不睬的。

张一鸣叹了口气,咽了一口唾沫,亲切地望着杨宁宁,疼爱地说:“宁宁,见你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心里很难受!你要是不希望我来后勤仓库上班的话,明天我就去找马经理,回制造二科上班。”

杨宁宁柳眉一皱,冷冰冰地说:“我有些累了,想一个人坐坐,你回去吧。”

张一鸣忍不住问:“宁宁,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就说出来嘛,你骂我几句打我几下都行。”

“你还是回去吧,我真的累了,记得把门带上。”杨宁宁轻淡地说。

张一鸣无法准确地揣摩杨宁宁此时的内心世界,缓缓地站起来,望着杨宁宁略带迷茫的眼睛,心里像被虫子咬着,有种疼痛的感觉。他还想问她点什么,可见她既伤心又委屈的样子,犹豫了一下,低着头从宿舍出来。带上门后,张一鸣又后悔了,杨宁宁心情不好,你是她男朋友,就应该留在她身边。你太听她的话了,她叫你走,你怎么就走呢?

张一鸣在呆呆地门口站了一会儿,烦燥的他最后还是带着失望下楼去。没想到在楼梯拐弯处碰到了陈丹华,她手里提着半袋零食,笑着问:“一鸣,宁宁不在宿舍吗?”

“在!”张一鸣有气无力地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多坐一会儿?”陈丹华接着问。

张一鸣吞吞吐吐地说:“我也想多坐一会儿,可宁宁她……”

“你们吵架了?”

“丹华姐,架是没吵,她像变了个人,一整天沉着脸不理我。”

“宁宁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孩,什么事都藏不住,总会流露在脸上。一鸣,相信我的话,宁宁的气消散了,她会主动去找你。”陈丹华的话气里有着安慰的味道。

“丹华姐,那我回去了,麻烦你开导一下他。”

陈丹华点了点头,摸出钥匙上楼去。她开门进去时,杨宁宁还坐在床上生闷气,披头散发的。

陈丹华放下手中的袋子,剥了一个卤鸡蛋递给杨宁宁,柔声说:“小妹,我知道你没吃多少饭,特意去商场给你买了半袋零食。”

杨宁宁嘟着嘴巴说:“丹华姐,谢谢你的关心,我没心情吃。”

“小妹,张一鸣来后勤仓库上班,你们天天见面,你应该高兴嘛。”陈丹华眨眨眼,开玩笑说。

“丹华姐,别在我面前提那个姓张的家伙。”杨宁宁不以为然地说。

“怎么,你们吵架了?”陈丹华轻声问。

杨宁宁歪过头说:“没吵架,可我就是不想理他。我要是不控制住自己,我会骂他一顿踢他几脚。”

“妹妹,骂人是要力气的,你饭都不吃,哪有力气去骂张一鸣嘛。快吃,我们两个吃完这半袋零食,就去张一鸣的宿舍,我倒要问问这姓张的怎么惹我的宁妹妹生气了。”

听了陈丹华的话,杨宁宁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吃了这半袋零食,吃饱了撑着了没事干,是该找姓张的那小子吵吵架了。”

“妹妹,给姐姐说说,张一鸣是怎么惹你生气的?”

杨宁宁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轻声说:“丹华姐,昨晚张一鸣打电话给我,说他侄儿从东莞回来,让我出去玩。我看时间不早了,就没有出去。可我没想到张一鸣和制造三科的彭慧很晚才回来,你应该也知道,彭慧是流水线的拉长,去年中秋晚会唱《青藏高原》的那个女孩。”

陈丹华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看到男朋友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说说笑的,你就吃醋了,这酸酸的味道让人不好受吧。宁妹妹,你很在乎张一鸣,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不过姐姐还是要好心劝告你一句,张一鸣是你的男朋友,可他也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你不应该干涉他和别人的正常往来。”

“丹华姐,我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好些道理都懂,可见张一鸣和别的女孩子说说笑笑地回厂,心里一点也不好受。”

“恋人之间,最重要的是相互信任!我在深圳上班,男朋友在东莞打工,一个礼拜见面一次,可我们的感情一直很牢固。宁宁,你和张一鸣在同一个厂上班,天天见面,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丹华姐,张一鸣是个诚实可靠的人,我相信他不会做出对不住我的事情来。正是因为太在乎他了,我才为一些小事生自己的气。张一鸣见我这个样子,他心里一定很难受!”

“好了,我们也没什么事,要不去张一鸣的宿舍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呢?”陈丹华笑着说。

杨宁宁轻轻地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干部宿舍楼,张一鸣的床位空空的,杨宁宁想了想,摇着头笑了笑,说:“我忘了,张一鸣搬去职员宿舍楼306房间了。”

杨宁宁和陈丹华来到职员宿舍楼306房,杨宁宁不好意思敲门,眨巴着眼望了望陈丹华,用手指了指门。陈丹华敲门,没人开门。她又喊了几声,没人应答。陈丹说:“宁宁,要不给张一鸣打电话,问他在哪儿?”

杨宁宁摸出手机,想了想,没有拨号。陈丹华拿来杨宁宁的手机,给张一鸣打电话,可他没有接。

杨宁宁不由得想了想,张一鸣去了哪里呢?难道又和彭慧约会去了?

“宁宁,时间还早,反正回去也睡不着,我们去外面散散心。杨宁宁心不在焉地下楼,跟着陈丹华往厂门口走去……

张一鸣从杨宁宁的宿舍出来后,唉声叹气地回到自己的宿舍,傻坐了一会儿,去工厂外面漫无目的地逛了起来。他在华晨鞋厂门口,见一位货车司机在卸货。那人四十多岁,个子矮小,穿着褪色的工衣,脚可能是受伤了,吃力地扛着皮料一瘸一拐地往门卫室挪去。张一鸣看着那货车司机有些可怜,等他从门卫室出来就问:“师傅,你的脚受伤了?”

货车司机望了望张一鸣,嘴唇蠕动几下,叹着气说:“我搬皮料时不小心被砸了一下,脚有些疼。唉,我是货运公司的司机,还有几十卷皮料要搬到门卫室去,不知道搬到什么时候。”

张一鸣听货车司机这样一说,心软了下来,说:“你歇着吧,我来帮你搬。”

货车司机半张着喘巴,小半天才反应过来,问:“小兄弟,有三十卷皮料,我每卷皮料给你一块钱的搬运费,你看行不行?”

张一鸣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老哥,我帮你搬货,不要一分钱。”

张一鸣抓着皮料,头一歪,扛着几十斤一卷的皮料,往门卫室走去。来来回回跑了几趟,豆大的汗珠一滴滴淌在脸上,痒痒的辣辣的。搬到后面,他觉得肩上的几十斤皮料就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张一鸣咬紧牙关,耸动一下肩膀,一步一步吃力地往门卫室赶去……

陈丹华和杨宁宁路过华晨鞋厂,陈丹华无意中看到张一鸣在搬货,不可思议地“啊”地叫了一声,用手指了指,捂着嘴巴说:“宁宁,你看,张一鸣在搬货。”

杨宁宁抬起头来,顺着陈丹华手指着的方向看去,看见了男朋友张一鸣。她在心里问自己:一鸣,你为什么会在这儿搬货?你那么瘦弱的一个人,做得了这么重的力气活吗?一鸣,你要是缺钱,你给我说,我会帮你。看着你干这么重的力气活,我心里很疼!一鸣,我发誓从今往后,我会好好爱你,不会无缘无故生气。

陈丹华说:“宁宁,要不要叫张一鸣一声。”

杨宁宁揉了揉眼睛,哽噎着说:“丹华姐,不用了,他忙他的,我们回去吧!”

张一鸣搬完货,抹了抹脸上的汗水,打了声招呼就走。没想到司机一把抓着他,激动地说:“小兄弟,谢谢你!要是没有你的帮忙,我一个人卸完这车货,可能要夜半三更才回到公司。小兄弟,这三十块钱你一定要收下。”

张一鸣推让着说:“大哥,我是看你一个人搬货辛苦才去帮你的,我不要你的钱。”

“小兄弟,这是公司的钱,不是我的钱,你收下吧。”司机边说边把几十块塞进张一鸣的衬衣口袋里。

张一鸣从口袋里抓出了几十块钱,一字一顿地说:“大哥,我帮你搬货,不是为了这几十块钱,你把钱收好。”

“小兄弟,你是好人呀!你不认识我,主动帮我搬货,又不收钱,我心里头实在过意不去!”货车司机动情地说,又慌忙摸出一支香烟,别在张一鸣的耳朵上。

张一鸣笑了笑,抹了抹脸上的汗水,浑身有种说不出的舒坦。他摸出手机看一下时间,有杨宁宁打来的未接电话。他慌忙回拨过去,接电话的是陈丹华:“一鸣,宁宁在洗衣服,你找她有什么事呢?”

“丹华姐,我刚才帮人家卸货,宁宁打电话过来时手机没在身上。”

“一鸣,宁宁说她想喝牛奶,你给她带一箱过来。”

“好!”

想到杨宁宁不生自己的气了,张一鸣幸福地咧着嘴巴笑了起来。他开心地哼着歌曲赶去商场,乐呵呵地买了一箱伊利牛奶,又吹着口哨一脸幸福地赶回厂去。路过一家花店时,张一鸣想了想,又花了几十块钱给杨宁宁买了一束玫瑰花。他一路在想,去到杨宁宁的房间,该和她说点什么才好呢?她见到玫瑰花,会不会埋怨他乱花钱呢?

张一鸣来到杨宁宁的房间,门开着的,杨宁宁正和陈丹华有说有笑地用扑克算命。杨宁宁见张一鸣左手提牛奶右手握着玫瑰花,愣了愣,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傻傻地看着他。她倏然明白了什么,瞅了瞅陈丹华,脸上洇出一片红,从未有过的甜蜜涌上心头。

陈丹华碰了一下杨宁宁,故意说:“一鸣,快进来坐!杨宁宁叫你买一箱牛奶,你偏偏还买了玫瑰花,这叫好事成双。一鸣,还懂得浪漫了,给宁宁买玫瑰花。”

陈丹华洋溢着笑意的脸上,似乎言欲未尽,闪过一丝狡黠。

张一鸣见杨宁宁没说话,心里有些失望,叹着气说:“丹华姐,我回去了,你们接着聊。你看我一身汗臭味,你们闻着也不习惯。”

张一鸣放下牛奶,把玫瑰花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桌上,转过身正要走,没想到杨宁宁眨着眼睛说:“来到门口就坐一会儿呗,给丹华姐一点面子嘛。你买玫瑰花干嘛,又乱花钱。”

张一鸣又转过身去,见杨宁宁的火气消了,看上去脸色也变得柔和多了,就坐在门边的凳子上,心里禁不住一热,一股咸咸的东西直往上冒。杨宁宁去打来半盆水,说:“洗一下脸,你为什么在华晨鞋厂门口卸货呢?”

张一鸣老老实实地回答:“那个货车司机被砸伤了脚,我见他搬皮料很吃力,就帮了他一下。”

“你认识他吗?”陈丹华问。

张一鸣摇了摇头,说:“我不认得他,他给我三十块钱,我也没要。”

张一鸣刚把话说完,杨宁宁又给他倒来半杯茶水。茶水没泡多久,茶叶还飘浮在杯面上打旋,香味往鼻子里钻,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张一鸣有些渴了,端着杯子正要喝茶,宿舍楼停电了。宿舍一片漆黑,厂区响起了喊叫声和口哨声,有人还大声唱起了歌。

杨宁宁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甘心地说:“一鸣,我还想问你一些话,没想到停电了,你先回去吧。”

张一鸣摸出手机,借着屏幕的光摸索着走出杨宁宁的宿舍。他边走边想,宁宁到底想问点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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