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老师刚刚宣布放学,刘耀宗等同学就胡乱地收拾了桌子上的书本、纸笔和砚台,背着书包兴奋地嗷嗷叫着,跑出了教室,跑出了学堂大门,一溜烟地向家里跑去。可王若愚还在认真地记着笔记。
莫愁准备好了书包,默默地坐在座位上等待着王若愚。
穿着褐色粗布长袍留着山羊胡子的五十余岁的老师赞许地望着王若愚,把课本夹在胳膊窝,默默地走到王若愚身边,望了望若愚的笔记。只见他正用工笔细楷录着《大学》的内容。“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他轻轻地拍了拍若愚的头,道:“写完了就早早回家。你爹娘还在家里等着你吃饭呢。不要让家里人等急了。”
王若愚停住笔,转过头,望着先生笑了笑,就又继续书写《大学》了。
老师走后很久,王若愚才写完《大学》。他收拾了笔墨纸砚,背起书包,和莫愁一起走出了教室。
他们刚刚走出学堂大门,天就变了。只见西方天空涌来了一团乌云,正在向着头顶涌来,那气势非常吓人。紧跟着就起了风,只见地面上的树叶、灰尘都长了翅膀似地,飞向了天空。要下暴雨了。
王若愚忙拉了莫愁的手,返身跑进了教室。他们刚刚跑进教室,还没有停稳脚步,一束亮光就照亮了教室。瞬间,一声骇人的滚雷就炸响在了学堂外面的天空,震得教室的房门、窗户都瑟瑟发抖了。莫愁吓得忙抱紧了王若愚,把头深深地埋进王若愚的衣服里。
雷声过后,莫愁才抬起头来,想起刚才的举动,她的脸刷地红了,一下子红透了脖子、耳根。她羞涩地望了望王若愚,只见他正忧心地望着门外。
大雨如注,在檐前治成了一副水晶帘。透过水晶帘,只见如豆的雨点密密地有力地击打着地面,在地面上一尺高的范围内形成了一块白色的水雾织就的地毯。地面上很快就积攒起了两三寸高的水泊,急速地向着门外流去。
唰唰唰的雨声以及隔三见五的雷电很快就把莫愁刚才尴尬和羞涩消解了,但爱的种子却深深地种在了莫愁的心里。
“若愚哥,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啊?”莫愁撅着小嘴娇声道。
“暴雨不终朝,很快就会停的。”王若愚望着外面的雨道。
“可我怎么觉得还越来越大了呢?”莫愁欣赏地望着王若愚道。
“大了,就是快停的标志。”王若愚还是旁若无人地望着外面的雨道。
雷声渐渐地远去了,低沉了。闪电也渐渐地小了,暗了,远了。很快地,雨就小了下来。
“哥。你说的真准。你是怎么知道这雨下不长时间?”莫愁更加佩服王若愚了,爱的种子也在她的心里发芽了,绽放出了嫩嫩的绿芽。
“这是书上说的,也是经验。”王若愚笑着转过身来,亲切地望着莫愁道。
莫愁崇拜地望着王若愚甜甜地笑着。突然,她把眼睛转向了门外,惊喜地喊道:“哥,雨真的停了。走,咱们回吧。我都饿了。”
莫愁牵了王若愚的手,走出了教室。
雨后的天空分外洁净,碧蓝碧蓝地似乎要抓走人的心魂。路旁、沙梁上下的树木碧绿碧绿的,那绿似乎正在向外飘溢着,要逃掉似地。就连那座座沙梁也都闪烁着奇特的光彩,干净地让人不忍踏足。各种大大小小的鸟儿在树枝树叶间兴奋地欢叫着,叽叽喳喳地如同开着美妙的音乐会。莫愁丢了王若愚的手,快乐地蹦蹦跳跳着,向着沙梁跑去。王若愚微笑地望着在前面快乐蹦跳的莫愁,也兴奋地跑了起来,很快就赶上了莫愁。两人向沙梁上爬去。
等站在沙梁上往下望的时候,两人傻眼了。只见平时只有五六步宽窄的小河已经溢满了两个沙梁中间,变成了一方小小的沙湖了。湖水在微风的吹拂下,翻卷着粼粼的波纹。
莫愁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她望着王若愚,哽咽着道:“若愚哥,咱们回去不去了。怎么办啊?”
王若愚望着泪眼婆娑的莫愁,皱着眉想了想,道:“你先在这棵槐树下呆着,我下去看看。”
王若愚跑到沙梁下,脱了鞋子,挽了裤腿,找了一根木棍,先用木棍试了试水,就准备趟河。
突然,一个白胡子老汉来到了身边,对着若愚道:“老爷,你扔掉树枝,我来背你过河。”
王若愚看了看老者,道:“不。我自己走。你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身体还这么弱,我不要你背。如果你要过河,我来背你。”
白胡子老汉赞叹道:“真是个好娃娃。”说完,一弯腰,就背起了王若愚,向河中间走去。
老者迅捷的速度让王若愚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等到了河中间,因为害怕,他也就不再言语了。
“若愚哥,水深不深啊?我看水把你的脚都没有埋住,那我也下来了,自己趟河过去。”莫愁在沙梁上高声喊叫着。
王若愚真怕莫愁自己趟水过河,就大声喊道:“你不敢下水。水很深的。我马上过去接你。”王若愚对着白胡子老汉道:“爷爷,背我回去吧。我不能撇下莫愁不管。我走了她可怎么办啊。”
白胡子老汉道:“可以背你过去。但我只能背你们中间的一位。背了她就不能背你,你就要自己趟河过了,你可要想清楚啊。”
王若愚连想都没有想,就干脆地道:“那就背她吧。我自己趟河过。”
白胡子老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转过身就向河对面走去。
莫愁看见王若愚轻快地走到了河中间,脚还浮在水面,以为水很浅,就小心翼翼地满心欢喜地沿着蜿蜒的小路走下沙梁,来到水边。这时,白胡子老汉刚刚背着王若愚来到水边。
莫愁敬佩地顶着王若愚的脚,道:“若愚哥,你真行。你走到河中间又走回来,连鞋都没有湿。你是怎么做的?教教我好吗?”
王若愚看看自己的鞋,再看看白胡子老汉,非常奇怪和惊异。
白胡子老汉也许怕吓坏了王若愚和莫愁,就立马现了身。
“哥,你身边怎么还有一个白胡子老爷爷?他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有看见?”莫愁突然惊奇地道。
王若愚这才隐隐约约地感觉到白胡子老汉不是一般的俗人,但他却怎么也想不到把胡子老汉就是东王寨的土地爷。正在他想向他问明白的时候,白胡子老汉说话了。
“小丫头,我背你过河好吗?”土地道。
“不!你是老爷爷,我不要你背。我要我若愚哥哥背。”莫愁好奇地看着白胡子老汉道。
“河中间的水有一人深,我有法宝淹不了。你若愚哥哥可不行的。走吧,我背你。”白胡子老汉慈祥地望着莫愁蹲下身道。
莫愁撅着嘴看着王若愚。
王若愚微笑着点了点头。
莫愁这才转到白胡子老汉的身后,伏在了他的背上。
白胡子老汉站起身,转过头望着王若愚道:“你站在这里不要动,我一会儿过来背你。”说完,就下了水,像飘一样地向河中心走去。
“老爷爷,你是谁?你家在哪里?为什么要背我过河?你的法宝是什么?”莫愁像王若愚一样也好奇地问道。
白胡子老汉呵呵呵地笑了,道:“我家就在沙梁那边。我今天没事,出来闲转,看见你们被水挡住了,就来背背你们。我的法宝就是几个葫芦。我踩在葫芦上,就沉不下去了。不过,你可要记住啊,千万不要给别人说我背你过河了。到时候就会有许多孩子要我背的,那还不把我累死啊。”
莫愁使劲地点了点头,道:“恩。我不说。如果谁问起来,我就说是我若愚哥哥背我过河的。”
很快,白胡子老汉就背着莫愁来到了河岸。
他放下莫愁,就又过去把王若愚背了过来。
放下王若愚后,白胡子老汉就来到河边洗手洗脸。
莫愁望着王若愚高兴地道:“若愚哥,我还以为咱们今天回不了家了。谁知却遇到了老爷爷这样的好人。”
说到了老爷爷,莫愁和王若愚不约而同地向河边看去。可哪里有老爷爷的身影?他们环视了四周,就连沙梁上下的树林子都仔细看了一遍,但就是没有老爷爷的影子。
“咦,怎么一眨眼就没有了人影?刚才还在河边洗手洗脚了呢。”莫愁奇怪地道。
“是啊。我一直盯着他的。谁知道你一说话,我看了你一眼他就不见了。真奇怪。”王若愚也道。
莫愁穿好了鞋子,两人就一边走着一边议论着向回走去。
翻过沙梁,来到了村口的岔路口。在路口和莫愁分别后,王若愚就带着满腹狐疑向家里走去。
在刚才那场雷阵雨骤然莅临东王寨的时候,秀才娘子和女儿霞荷已经做好了午饭,只等王若愚回家吃了。谁知竟然下了这么一场大雨。王鹏举和娘子只好站在大门口的屋檐下,在心里向老天爷祈祷着,但愿儿子若愚还没有离开教室,那样的话他就淋不着雨了。
就在雨下得最大的时候,刘耀宗头顶着书包跑了过来,浑身上下都湿淋淋地,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的鞋子和裤子上也全是泥浆,狼狈之极。
看着狼狈的刘耀宗,秀才娘子着急了。她努力把头伸出去,遥望着东面的巷道。但豆点大的雨裹着狂风又把她的头吹了回来。她忙转过头,要向刘耀宗打听儿子王若愚的情况,谁知道刘耀宗已经风一样地跑回了家门。她只好叹着气,焦急地站在门口使劲地望着门外的被风雨裹挟了的巷道,可就是没有一点儿子若愚的影踪。
这时,站在一旁同样也为儿子焦急的王鹏举劝慰娘子道:“你还是不要看了,你知道吗?你再急,孩子该什么时候回来还是会什么时候回来。你不急,孩子也是该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与其你在那里焦急地等,还不如静静地坐在这里等。”
娘子怒道:“你不急我还急呢。要知道,若若不是你肚子里掉下的肉。你看耀宗都回来好一会儿了,咱们家的若若怎么还不见踪影啊?”
其实,王鹏举和娘子一样地着急。眼看雨越下越大,就是不见孩子的身影。也许,若愚还在教室里好好地呆着呢,也许若愚就呆在谁家的屋檐下避雨呢,也许……。
好在,雨很快就停了。天上的乌云也在一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了。王鹏举和娘子都急急地走出了大门,来到了门外。只见巷子里积攒起来的半尺多深的水正在急急地向村外涌流着。鸡呀、狗呀、猫呀都跑了出来,在巷子里嬉戏着。村里的小孩子们也跑了出来,光着脚在积水里玩耍着。可任凭王鹏举和娘子再怎么焦急地瞭望,可就是看不见王若愚一丝一毫的影子。
就在王鹏举失去耐心要去村头等候的时候,王若愚进村了。只见他背着书包悠闲地踱着步子,不时快乐地望望这里,望望那里,很陶醉的样子。
秀才娘子顿时从心底涌起了一股喜悦,很快就弥漫了整个身心,甚至整个村庄,整个沙苑。她微笑着走下台阶,向着儿子王若愚跑去。一到若愚身边,她就一把抱住若愚,在若愚的脸上狂吻一番,弄的王若愚不知所措。
王若愚一边被动地接受着娘的狂吻,一边向周围扫视着。只见有许多人在专注地向着他们看,他忙推开秀才娘子,道:“娘,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秀才娘子不好意思地道:“这孩子,还害羞呢。”她退后两步,仔细打量着若愚,奇怪地道:“若若,刚才下雨的时候你在哪里?耀宗回来时满身都是泥水,你怎么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的,还没有一点水一点泥?”
王若愚按照事先编排好的话道:“我跑得快,在雨快要下的时候,我就和莫愁跑进了土地庙。等到雨停了,我们才出来。”
王若愚的这句话明显有漏洞。因为土地庙离学校很远,要翻过两座沙梁,还要趟过一条河,任他跑得再快,也不可能躲过这场雨的。再说,即使没有雨,就是过了这条河,脚上、裤腿上也会多多少少地沾上一些水渍和泥巴的。也许是秀才娘子爱儿子心切,看到儿子王若愚浑浑全全地站在自己面前,也就没有过多地考虑和推究,就高兴地在儿子的背上推了一把,道:“赶紧回家吃饭吧。饭早都做好了,只等你回家吃了。”两人高高兴兴地回了家。
吃完饭,王若愚去上学。来到小河边,河水已经降至了平常的宽窄深浅。
王若愚脱了鞋准备过河。
这时,土地化成的白胡子老汉突然闪现在了他的面前,道:“老爷,我背你。”
这次,王若愚没有推辞,就直接趴在了土地的背上,过了河。
在河岸,土地放下王若愚,道:“老爷,从今往后,我每天都背你。如果我不在,你就使劲跺跺脚,我就会马上来到你面前的。”
王若愚穿好鞋子,望着土地道:“老爷爷,你为什么要背我过河?为什么不背刘耀宗他们呢?”
土地道:“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
王若愚道:“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啊?是什么秘密啊?”
可就在王若愚等着土地回答的时候,土地突然不见了,任他怎么四处张望都看不到土地的身影。他只好向沙梁爬去。
他想,“老爷爷也背莫愁了,也许老爷爷把秘密告诉了莫愁。等到了学校问问莫愁不就得了。”想到这里,他就加快了步伐,翻过沙梁,向学校跑去。
当王若愚走进教室的时候莫愁已经到了。他特意留意了一下莫愁的鞋子和裤子。
莫愁的裤子上有一道水痕,很明显,她是自己淌水过的河,白胡子老汉并没有背她。
他再留意了一下刘耀宗和其他孩子的鞋子和裤子,上面都有水痕和泥巴。
看来,白胡子老汉只背了他一个人。
“白胡子老爷爷为什么要背我并且叫我老爷呢?”他越来越疑惑了。
“若愚哥哥,你来了。快坐。”莫愁看见了王若愚,忙捏起袖子擦了擦旁边的桌子和凳子。
王若愚笑着带着满腹的疑问坐了下来。
先生来了。开始上课了。教室里传出了朗朗的读书声。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
很快,又到了放学的时候。这次,王若愚故意拖延着时间,等到大家都走完了后好久,才收拾好书包向回走去。莫愁还是一如既往地等着他,陪着他。在河边,白胡子老汉也依然等着他,相继背着他们过了河。一连几天都是这样。
这天傍晚,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风沙和着尘土、树叶漫天飘舞。秀才娘子让霞荷一个人做饭,自己赶紧跑到了门口,焦急地向村口张望着。眼看暴雨又要来了,儿子还没有回来,她害怕有什么意外。
不一会儿,刘耀宗就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他的鞋子、裤腿上满是泥巴。
她忙喊住刘耀宗,道:“耀宗,你都回来了,我家若若怎么还不见人影?”
刘耀宗一边跑着一边回过头来道:“不知道。我出教室的时候,他还和莫愁坐在教室里抄书呢。”话还没有说完,刘耀宗已经跑进了家门。
秀才娘子回过头,又向村口望了望,就急急地跑回家,高声喊道:“他爹,眼看要下雨了,娃还没有回来,你真能静下心来看书?还不快拿上伞到村口接你娃若若去?”
其实,在大风刮起来的时候王鹏举的心已经被儿子掏去了,说是他在看书,其实他一点都没有看进去。他也想去接儿子,但他知道,如果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到那时候,娃的坏毛病也就惯出来了。他只好强忍着呆在书房里,揪心地、焦急地等着儿子。他也怕儿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安慰着自己,心里道:“若若,不是爹不爱你,爹只是想锻炼你,培养你面对困难的毅力和能力。也许现在你不理解,但当你长大后,你就会理解爹的苦心了。”虽然他是这么想的,但当娘子喊他接儿子的时候,他还是利索地拿了一把伞,戴上草帽,跑出了书房,跑出了大门。
当王鹏举准备冲进被风沙、灰尘搅昏了的巷道的时候,他和儿子王若愚撞了个满怀,两人同时“哎呀”了一声。还没等到回过神来,秀才娘子就高兴地喊道:“若若,你终于回来了。娘想死你了。”就上前一把抱住还没有回过神来的王若愚。这时,王若愚才终于回过神来,他望了望握着伞,戴着草帽满脸微笑地望着他的准备出门的爹爹王鹏举,道:“爹,你去哪儿?”还没等王鹏举回答,秀才娘子就爱怜地拍着王若愚的头道:“眼看要下雨了,你爹去接你啊。”说完,就后退几步,望着王若愚干干净净的裤子和鞋子,怒道:“若若,你得是没有去上学?给娘老实说,你去哪里了?”王若愚胆怯地道:“我真的去上学了。不信,你可以去问莫愁啊。”王鹏举也在一旁帮腔道:“不要逼娃了,若若是从来都不撒谎的。莫愁也是好姑娘。若若,那你老实说,你的裤子和鞋子为什么都是干的,而且很干净?要知道,你们上下学都要过河,而且今天还这么大的风。”秀才娘子也接口道:“刚才,耀宗路过咱家门口的时候,我看见他的鞋子和裤子上都是泥巴。”王若愚嗫嚅着道:“我……我……”秀才娘子阴着脸道:“你,你,你怎么了?”恰在这时,一个吓人的闪电划过天空,把房间的角角落落照了个透亮。紧接着,一声炸雷从头顶爆响,震得房门、窗户嘎嘎作响,也震得王鹏举、秀才娘子和王若愚打了个哆嗦。秀才娘子赶紧爱怜地拉着王若愚跑到了后面的大房。王鹏举看了看外面,瓢泼的大雨倾盆而下,只一眨眼的功夫,巷道里便成了泥水涌流的小河。他也小跑着进了后面的大房。
秀才娘子坐在右手的圈椅上,王若愚站在对面,很平和的样子。
王鹏举径直走到左边的圈椅前,稳稳地坐了下来,平和地望着望着王若愚。
秀才娘子还在继续问着王若愚刚才的那个问题,只不过语气比刚才缓和多了。“若若,你给娘说老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若愚想了一会儿,才道:“我不能说。我已经答应他了,不告诉任何人的。”
王鹏举盯着王若愚的眼睛道:“他到底是谁并不要紧,关键是你不要撒谎。要知道,你去上学是为了你的未来,并不是为我和你娘的。你是聪明的孩子,这里面的轻重厉害你应该知道的。”
王若愚坦然地望着王鹏举道:“我知道。我真的没有撒谎。”
秀才娘子厉声道:“你撒谎没有撒谎只有你知道。可我知道,凡是过那条河的人,没有几个的鞋子和裤子不湿的,除非他每次过河的时候是光着身子。就这样,他的脚也会沾上一星半点泥的。你脱了鞋让我看看。”
王若愚没有脱鞋子,而是望着秀才娘子坦然地道:“我的脚没有下河,也没有沾水。根本就没有泥巴。”
秀才娘子继续道:“那你承认你没有上学了?那你说,这几天你到底去哪里了?”
王若愚道:“我去上学了,只是没有自己淌水过河而已。”
秀才娘啪地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厉声道:“难道你是飞过河的?你在这里给我飞一个让我看看!”
王若愚道:“我不会飞,而是一个白胡子老爷爷背着我过河的。”
秀才娘子的语气缓和了一点,道:“那为什么他只背你,不背其他娃娃?”
王若愚道:“我不知道。不过,他也背过莫愁的。就是上次下暴雨的那天。”
王鹏举突然想起了什么,道:“那天,我去李真人家串门子的时候,听真人说,那天是你背着莫愁过河的。他还为这事感谢我了。当时我就纳闷,想问问你,可遇到其他事就忘了。你这一说我倒想了起来。看来,你没有撒谎。”说完,王鹏举就对着娘子道:“娘子,若若从来都不会撒谎的。娃也饿了。我看咱们还是先吃饭吧。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秀才娘子点了点头,就对着王若愚柔声道:“若若,娘给你说,那个白胡子老汉再要背你的时候,你就问问他,为什么要背你,却不背耀宗他们。好让娘放心。”王若愚点了点头。
王鹏举对着王若愚道:“若若,去,叫你姐姐端饭。”
王若愚高兴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和霞荷、菊荷一起把饭菜端上了八仙桌。
雷声渐渐远去,雨势渐渐衰微。一家人在狐疑与喜悦交错的心情中吃完了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