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少爷!你怎么了?”王若愚家的长工关切地望着王若愚道。
“没什么,我梦见老爷了。他说他成了仙。后来,土地爷也来了,说老爷是真的成仙了,不让我悲伤。”王若愚面带微笑地道。
灵前的所有人顿时一扫刚才的困顿和迷糊而变得精神起来。
“少爷,你没事吧?”长工以及旁边的孝子都面带惊恐,异常害怕。
“没事。”王若愚知道他们根本就不会相信自己的话的,就没有再做解释。慢慢地,困乏便再次束缚了灵前的所有人,随着梦的侵袭,关于王若愚所说的王鹏举成仙的话,便在人们的心里慢慢地淡化了。王若愚也坦然地垂下头,再次进入了梦乡。
三天后,王鹏举的葬礼如期开始了。村里人自发地给王鹏举请了十口乐人,全村老少都自发地为王鹏举送葬。仅仅抬轿的人就排了许多。不知道怎么得到的消息,那位卖瓮的中年人和丢失褡裢的商人以及其他许多王鹏举曾经帮助过的外乡人都不约而同地穿着孝衣来为他们的恩人王鹏举送行来了。花圈、纸幡如林。就连老天似乎也在为王鹏举送葬,连日来的高温天气在那天竟然阴云密布,微风和畅,分外舒适。大家都在赞叹:“圣人就是圣人,就连葬埋他的时候,也要为亲戚朋友和村里人着想。”从此,东王寨甚至整个沙苑的父老乡亲,对王鹏举的敬重就更加深厚了一层。他成了东王寨乃至整个沙苑人心目中的真正圣人了。
在守孝的头七天里,王若愚认真思考了自己的处境和未来。自从爹爹升仙后,家里就只剩下他一个男人了,他决定担负起养家的重担。虽然他只有十二岁,但他却以常人难以想象的成熟下定了放弃科举,跟随李真人学医的决定。盛世做良相,乱世做良医是君子为天下苍生无私奉献的最高理想。头七过后,他就向秀才娘子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秀才娘子很不愿意,但考虑到儿子的性格,再加上之前丈夫王鹏举因为自己的过错而投身湖底丧失了性命,她害怕自己的反对又让儿子受到伤害甚至……,她就让步了。她征得李真人同意后,在一个黄道吉日里,备了四样大礼,让王若愚正式拜李真人为师,开始学医。
自从拜李真人为师以来,王若愚坚持每天鸡还没叫的时候就起床。先挑好自家屋里的水,然后来到李真人家,打扫院内外的卫生,把李真人家的所有水瓮挑满水。当这些工作做完的时候,村里的公鸡才开始叫唤,早起的人才陆续打开院门。而这时,王若愚已经站在院子里开始默诵汤头歌了。等到李真人起床了,王若愚已经把汤头歌默诵了一遍。看到李真人起了床,王若愚就赶紧伺候师傅洗脸,喝茶。这时候,莫愁她们才陆陆续续起了床。
李真人让莫愁读书,本来就是想让她认识几个字,不让人当睁眼瞎看。当王若愚来到家里学医之后,莫愁也就彻底回到了家里,帮助母亲料理家务了。
李真人喝茶的时候,王若愚就静静地站在一旁,伺候着师傅。一旦师傅有所暗示或者有所安排,他会立马完成师傅交代的各项任务。
照例,每当师傅喝完茶,就要领着王若愚和莫愁去沙梁挖药材。沙苑地区药材种类繁多,足足有一百多种。主要的有同蒺藜、生地、山药、白芷、麻黄、白蒺藜等,尤其以同蒺藜名闻全国。同蒺藜又名沙苑子,其味甘、性温、能补益肝肾,固精明目,主治肝肾虚、头晕、目涩、腰膝酸痛、遗精、早泄、遗尿等症。李真人把沙苑子配制成药丸,当茶品饮,效果特好。到太阳升至一丈余高的时候,李真人就带着王若愚和莫愁回家了。吃了早饭,就开始接待各地的病人了。每天都要忙到亥时才能休息。但王若愚从来没有一句怨言,而是更加谦恭,更加努力地学习医术。他知道,在医术上千万不能有任何错讹,否则,就会伤害无辜的生命。
在王若愚拜李真人学医不久,刘耀宗也从学堂回到了家里,帮助父亲经营染坊、布坊、面坊以及遍布同州的药铺。
时间如白驹过隙,很快,王若愚他们已经十六岁了,成了大小伙子、大姑娘。王若愚一米七的个子,英俊稳重,人见人爱。刘耀宗一米七五的个子,壮硕勇武,令人生惧。女大十八变,莫愁也长成了袅袅娜娜的花一样的姑娘,成了东王寨有名的美女。霞荷前三年嫁给了西王寨一个绅士的儿子做了媳妇。菊荷则更加端庄了。凡是见过菊荷的人,都说菊荷是尊菩萨,令人望而生畏,不敢亵渎,都无一例外地忽略了菊荷的如满月一样的美丽。
通过六年的学习和实践,王若愚终于成了一位真正的大夫。除了个别疑难杂症需要李真人亲自处理外,其他病人就都由王若愚把脉开药方治疗了,李真人只是偶尔看看药方把把关而已。
仲秋的一天早晨,莫愁早早地来到家门口的大路旁,焦急地望着西面的村道。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养成的这个习惯,她实在受不了静静地呆在家里等候王若愚的那种焦虑和痛苦。她宁愿让寒冽的秋风吹得自己瑟瑟发抖,也不愿意坐在温暖的房间里忍受等待的煎熬。东方的天空已经出现了一抹白线,树上的鸟雀也开始叽叽喳喳地欢叫开了。按照往常的习惯,这正是王若愚走出家门踏进村道的时候。可现在,还是不见一丝一毫王若愚的身影。莫愁急得叹着气,跺着脚。
这时,有一队马车从村道西面缓缓地驶了过来。领头的是一位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者和高大勇武的刘耀宗。他们一行十匹马五辆大车十二个人在马车的咯吱咯吱声和辕马响亮的喷鼻声中走了过来。
莫愁知道那不是王若愚,也知道是刘耀宗的马车队,她的心里酸酸地难受极了也失望极了。她退到一边,装着望着南面的天空,实则不住地用眼睛的余光扫描着马队后面的村道。
很快,刘耀宗的马车队拉着满车的花生仁走了过来。
刘耀宗走到莫愁跟前,嬉笑着道:“妹子,站在这里弄啥哩?等哥哩吧?”
莫愁的脸马上拉了下来,冷冷地道:“谁等你了?看把你美的。”
刘耀宗一点也不生气,继续嬉皮笑脸地道:“妹子,我要去湖北孝感,估计得走大半年。孝感的麻糖很好吃,哥回来时给你带点。”
莫愁的眼睛望着村子西面,爱理不理地道:“谁稀罕你的麻糖。”
马车早已经走远,刘耀宗还在纠缠着莫愁。那位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者回过头来喊道:“少东家,赶紧走吧。要不然就赶不到潼关了。”
刘耀宗对着莫愁笑着道:“等着哥哥啊。哥给你买好东西。”说完,就小跑着赶了上去。
刘耀宗走后,莫愁赶紧走到路中央,向村西遥望着。突然,有人从后面捂住了她的双眼,她吓了一跳。但稍稍平静后,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中药香,这是若愚哥哥特有的香味。她笑了,娇嗔着道:“该死的若愚,就知道吓人。”但她并没有挣脱若愚的双手,而是很享受地虚靠在若愚的怀里,安静而贪婪地嗅着王若愚身上的味道。
在后面捂住莫愁眼睛的人正是王若愚。他像往常一样很早就起床了,而且很早就打扫了李真人家的院子和门口。只是在那时,莫愁还没有从和她的若愚哥哥相伴追逐在花海里的梦里走出而已。等到她醒来的时候,王若愚已经跑进村北后面沙梁上的树林里默诵了一些古方验方。等到他走出树林的时候,莫愁已经在路边等了他好久了。他也感受到了莫愁反常的举动,看到了莫愁雪白的耳朵和脸颊瞬间变红了。莫愁特有的女人的体香飘进了王若愚的鼻孔。他赶紧放开手,道:“莫愁妹妹,你咋起得这么早?”
“你自己起得早还嫌人家也起得早啊?”莫愁觉察到了王若愚的变化,娇嗔地道。
王若愚憨憨地笑了笑,道:“师傅起来了吗?”刚说完,他就意识到了什么,就马上跑进了李真人的院子,为李真人打好洗脸水,烧好热开水,专等着李真人起床了。
他刚刚做好了这一切,李真人就推开了房门,站在房门口的台阶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就如往常一样开始洗漱,品早茶。
在师傅洗漱和品早茶的时候,他就恭敬地站在一边默诵着古方和偏方。
王若愚进院子后,莫愁没有跟随,而是很失落地站在路边踢踏着路边的树叶和枯枝,嘟着嘴,冷着脸,非常令人爱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