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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跃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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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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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苑子传奇》连载

第八章 王若愚学堂被欺辱 鹏举妻仗势骂大街

第二天早上,在鸡叫头遍的时候王若愚就起床了。他想早早去上学,他要向白胡子老汉问清楚,到底为什么只背他一个人过河?这不仅是他爹和娘的疑惑,也是他自己的疑惑。他打定了主意,如果不问清楚,他今后就坚决不要老爷爷背他了。

洗过脸,天还没有完全亮。一轮圆月朗照着大地,在狗的梦呓的叫嚷、夜虫的和鸣以及早起的鸟儿的欢声的衬托下,东王寨的村里村外就显得更加宁静,更加朦胧,也更加诗意了。背了书包,王若愚走进灶房,在馍笼里拿了一个蒸馍,边啃着边向学校赶去。当他翻过沙梁来到河边的时候,白胡子老爷爷已经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悠悠地喝着葫芦里的酒等着他了。

王若愚赶紧快步上前,问候道:“老爷爷早啊。”

白胡子老汉笑眯眯地望着王若愚,道:“老爷也很早啊。”

王若愚忙道:“老爷爷,再不敢叫我老爷了,我受不起的。”

老爷爷喝了一口酒,笑着道:“受得了的。受得了的。”

王若愚趁机道:“那你说,你为什么只背我过河,而不背刘耀宗他们?”

白胡子老汉把酒葫芦别在后腰带上,站起身,恭敬地弯下了腰,等待着王若愚伏在他的背上。但王若愚迟迟没有动静。

白胡子老汉挺起身子,回过头来,笑着道:“老爷,快点啊。一会儿刘耀宗他们就来了。”

王若愚假装着生气道:“来就来了。来了你就不用背我了。”

白胡子老汉急了。道:“你不让我背你,我就犯了天规了,是会受到天谴的。你还是快点,让我背你过河。”

王若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坚决地道:“要你背我,你就必须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背我。否则的话,我就不让你背我。”

白胡子老汉望望已经快亮起来的天,望了望蜿蜒的沿着起伏的沙梁背脊上的小道,摇着头,叹了口气,道:“唉——此乃天意啊。”然后就严肃地望着王若愚道:“那我就告诉你,可你千万不要后悔啊。”

王若愚愣了愣,但很快就下定了决心,道:“我不后悔。”

白胡子老汉道:“你知道吗?人世间的每一个好人身边都有一位保护神在保护着,使他免受灾难和痛苦。越是道德水平高的人,越会得到更加有力和严密的护佑的。你是文曲星下凡,并且德厚无比,深得天庭诸神的喜爱。天庭派我来保护你,让你好健康成长,专心学习,为将来你能够拜相,为中国的黎民苍生造福打好坚实的基础。我告诉你的这个理由本属于天庭的秘密,但你一定要我告诉你。现在告诉你了,估计你就会因为这个原因受到天谴的。”

王若愚隐隐知道白胡子老汉不是常人,乃是天庭的神仙。他也相信白胡子老汉说的话,他感到了无比的喜悦,但也隐隐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恐惧。于是,他惶恐地道:“那我怎么做才能避免天谴呢?”

白胡子老汉叹了口气,道:“难啊,难啊。除非你把我今天告诉你的话咽进肚子里,不向任何人说。否则的话,你将来拜相的时间就会向后推移了。”

这时,沙梁那边传来了刘耀宗他们的打闹声,欢笑声。白胡子老汉立马蹲下身子,背起王若愚向河对岸走去。很快便到了对岸。白胡子老汉把王若愚放下来就准备离开。

王若愚脚一沾地便对着白胡子老汉跪了下去,磕了一个长头。道:“感谢老老爷爷这段时间以来对我的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一定会继续老实做人,踏实做事的,绝不辜负老爷爷和诸位神仙的期盼的。但您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白胡子老汉笑着道:“你不要感谢我,还是感谢你自己吧。这都是你自己的善行和阴德积累下的功德。我和其他天神并没有为你做什么。记着,我就是东王寨的土地。以后不论遇到什么难事,你只要默念土地,我就会立马出现在你身边的。他们来了,我走了。”土地神刚刚说完,就消失了。

王若愚站起身子,向四周寻望着,但怎么也找不到土地神的踪迹。只见刘耀宗他们打打闹闹地翻过了沙梁,向河边走来。王若愚回过头,满心喜悦地向着沙梁爬去。

中午,放学后,王若愚满心欢喜地回到了家。

听到儿子回来了,正在织布的秀才娘子忙下了织机,一把把儿子抱住,在两边脸颊上深深地亲了几口。道:“若若,你问了没有啊?到底白胡子老汉为什么要背你啊?”

王若愚嗫嚅着道:“老爷爷不让说。他说,说了,我就会遭到天谴的。”

秀才娘子的脸一下子便拉了下来。她站直身子,冷冷地道:“我怕你又在撒谎吧?”

看到娘真的生气了,王若愚心里道:“天谴就天谴吧,只要娘不生气就行。”于是,他就把土地神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秀才娘子听后,兴奋异常。她不由自主地大笑起来,笑得那么那么骇人,那么恐怖。

王若愚浑身颤抖地望着秀才娘子,就连树上的鸟雀也都被惊得扑愣愣地飞向了远方。

王鹏举正在书房里写字,他的笔不由一抖,顿时,把“慎独”的“独”的最后一笔写得成了猪肚子。一副劲美的书法作品霎时化作了废纸。霞荷做完了饭,正在闺房里看菊荷在绣鹊上眉梢,一听见秀才娘子的夸张恐怖的笑声,本来要穿在喜鹊眼睛上的绣花针,一下子便扎在了菊荷的手指上。疼得菊荷打了个哆嗦。他们不约而同地扔下手里的活,跑到了院子里,跑到了秀才娘子身边,惊愕而又关切地望着秀才娘子。还没等到他们问她,她就瞬间收刹住了狂笑,阴冷了脸,恶狠狠地道:“我看今后还有谁敢欺负我!”说完,又狂笑起来。吓得王若愚哇哇大哭起来,哽咽地望着秀才娘子道:“娘,你怎么了?你不要笑了好吗?”秀才娘子这才勉强止住笑声,一个人转身进了后面的大房。

王若愚和霞荷都愣在那里,木木地不知所措。

王鹏举望着娘子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等到娘子的背影消失在了视野之后,才回过头来,向着王若愚道:“你刚才给你娘说什么了?”

王若愚委屈地道:“她问我白胡子老爷爷为什么背我过河。我今天早上问老爷爷了。老爷爷给我说了,不让我给别人说。说说了就会遭到天谴的。我本来不想对我娘说,可我娘硬要我说。我只好说了。”于是,他就把土地爷给他说的话也给他爹王鹏举和两位姐姐说了一遍。

王鹏举爱怜地拍了拍王若愚的头,道:“若若。古人说,谦受益,满招损。你可千万不要骄傲啊,一定要谦虚谦虚再谦虚啊。不然的话,还真会遭到天谴的。霞荷、菊荷,你们两姐妹也要记住啊。只要众善奉行,诸恶莫作,就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仁者无敌,仁者寿么。好了,霞荷和菊荷,你们端饭去吧。咱们吃饭。”两姐妹忙赶紧去了。

自从知道了土地爷天天背着儿子王若愚过河上下学之后,秀才娘子的腰杆顿时硬气了许多倍。她开始目空一切了。她觉得,她就是东王寨,甚至整个沙苑最最有权势和最最幸福的人了。至于邻居刘旺财,在她的眼里就更不是什么东西了。她把过去受到的别人的欺辱和冷眼全部放在肚子里搅拌着,发酵着。她把那些受屈辱和冷眼的细节都一一地刻在了心里。她暗暗发誓,要在将来儿子得势的时候,加倍地报复他们,让他们也尝尝被人欺辱和冷眼的滋味。每每想到这里,她都要咬牙切齿,都要暗自得意,似乎儿子已经得到了皇上的重用成了宰相;似乎刘旺财他们都已经得到了儿子的严厉惩处。她走在巷道里的腰杆开始挺得僵直了,她的头颅开始仰起来了,她的眼睛里再也看不见那些褴褛衣衫的受苦人了,她的脾气也开始陡地成倍地增长了。与之相反的是,她对儿子王若愚则越来越关心,越来越溺爱,有时甚至还有些卑怯起来。王若愚在她的眼里似乎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而是一位一言九鼎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了,她在心里渐渐地萌生出了一丝的惧怕来。当这种惧怕来临的时候,她也感到很奇怪,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虽然她在不时地暗示自己,王若愚就是自己的儿子,不管他做多大的官也是自己的儿子。但她的心就是不听自己的暗示,这就更加增加了她的恐惧。

下午,秀才娘子和女儿霞荷早早地就把儿子最爱吃的玉米面凉鱼做好了,冰在一大盆井水里;炒了一大瓢韭菜豆腐臊子,单等儿子回来吃饭了。冰好了的玉米面鱼鱼,浇上酸辣的韭菜豆腐臊子,香香地吃上一两碗,最解馋也最解暑了,是夏日关中农村最受欢迎的饭。但做玉米面鱼鱼最费时费劲还最费油,平时,尤其是在流火的三伏天气里很少有人愿意做。在秀才娘子知道土地爷背儿子过河上下学之前,王若愚和王鹏举多次恳求她做玉米面鱼鱼,她都没有做。可现在,她却心甘情愿地做了,而且做了许多。秀才娘子走出厨房,用手遮住眼睛望了望蓝天。太阳已经不见了,躲在了厦房后面。她走到门口,看看巷道里树木长长的影子,知道儿子还得一会儿才能回来,于是,就回到织机房开始织布。但还没有投几次梭子,就织不下去了。她干脆拿了一只鞋底,来到门口,坐在放置在门边高高的檐台上的一块已经磨得溜光铮亮的长方形青石上边纳鞋底边望着东方的巷道。

放学后,刘耀宗他们几个没有回家,在土地庙旁的槐树底下砸杏核玩耍。槐树下的光洁的土地上早先就被他们挖了一个磁茶碗大小的土坑。他们每人在坑里投放两枚小杏核,然后依次用手里的接杏大杏核砸,看谁砸出坑的小杏核多。砸出坑的杏核不论投放时是谁的,就都属于砸出来的孩子的了。刘耀宗是砸杏核的老手。只见他稍稍地用眼睛瞄一下土坑,然后抡圆胳膊,使劲甩出手心里的接杏杏核。接杏杏核就砸进了土坑。事先投放进土坑里的杏核就在接杏杏核的强大冲击力的击打下跳出了土坑。一般情况下,刘耀宗每次都能砸出三四个杏核的。还有几次,他竟然把土坑里的杏核全部砸了出来。往往四五个人玩,要不了几个回合,他就会把其他伙伴兜里的杏核全部赢回他的口袋的。每年夏秋时节,他都会赢回去几大海碗杏核的。

和往常一样,王若愚和莫愁等到刘耀宗他们走后,两人才慢悠悠地翻过沙梁,来到小河边,在土地爷的背负下过河。过河后,他们就听见了沙梁那边刘耀宗他们的呼喊声和吵闹声。

“砸!用点劲!”

“唉!怎么砸的?没有砸出来一个。”

“好!很好!还是耀宗厉害,一下就砸出来了五个。”

……

其实,王若愚也是很爱玩的,只不过,他玩得有理智有礼貌而已。刘耀宗他们的热情瞬间就点燃了若愚心里的火。他摸了摸口袋,里面有七八枚小杏核和那个已经磨得有些光滑的大杏核。他不觉拉了一把莫愁,向沙梁上跑去。

到了沙梁顶端,透过槐树、枣树的缝隙可以隐隐约约地看见刘耀宗他们几个围拢在一起,脑袋瓜子几乎顶在了一起。

“全砸出来了!耀宗哥哥真厉害。”有个小孩在喊。

瞬间,人群散了开来,似乎是在帮耀宗捡杏核,很认真的样子。

耀宗先抬起头,很威武地道:“谁还来?谁还来?不来我就走了。”

“我来!”“我来!”几个声音喊道。

“你有杏核没有?没有就不要来了。”刘耀宗道。

“没了。”有个声音有气无力地道。

“耀宗哥,你能借我几个吗?”他在央求耀宗。

“不行。你已经欠了我十二个杏核了。”刘耀宗断然道。

王若愚的心一直在揪着,他很害怕刘耀宗他们散了,走了,自己就玩不成了。他忙拉着莫愁顺着树木的空隙向山下跑去。边跑他边喊道:“我这里有杏核。”

刘耀宗他们听到王若愚的喊叫声,都抬起了头,向沙梁上望去。只见王若愚正拉着莫愁向沙梁下飞来,很快就来到了跟前。

“你有几个杏核?”刘耀宗望着王若愚插着手的口袋道。

王若愚掏出手,打开,足足有八九个杏核。

刘耀宗向土坑里投进五个杏核,王若愚也投进去五个杏核。旁边的男孩有一个也跟着投进了五个。

“我先来。”旁边的那个男孩道。

刘耀宗和王若愚都没有反对。

那个男孩使出了吃奶的劲,抡圆胳膊,向着土坑投进了接杏杏核。接杏杏核投偏了,在土坑边跳了一下,就滚向了一边。那个男孩沮丧地捡起自己的接杏杏核,退到了一边。

刘耀宗看了王若愚一眼,用胳膊肘轻轻地碰了一下王若愚的胳膊。

王若愚举起杏核,专心地瞄了瞄,才准确地把接杏杏核投了出去。

刘耀宗和旁边的孩子都睁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王若愚的手,顺着王若愚投出去的接杏杏核砸进了土坑。

王若愚使的劲道有点小,接杏杏核只砸出了三枚小杏核。他捡起砸出来的杏核,摇了摇头。

轮到刘耀宗了。他不紧不慢地沿着土坑转了三圈,然后在紧挨着槐树的一边站住,从口袋里掏出接杏杏核,眼睛紧盯着土坑,使劲把接杏杏核撇了出去。只见接杏杏核以一个漂亮的直线,插进了几个小杏核中间,在接杏杏核的推挤下,九枚杏核跳了出来。刘耀宗夸张地嘿嘿嘿地笑着,一一捡起跳出来的杏核,装进了口袋。

又开始轮那个小伙伴了。他还是一无所获。轮到王若愚了,他只砸出了一个。又轮到刘耀宗了。他使劲地撇出了接杏杏核。接杏杏核很准确地砸到了剩下的两个杏核中间。一个杏核跳了上来,掉在了一边。一个杏核飞了起来,直接咂向了站在一旁的王若愚的额头上。顿时,鲜血便从王若愚的额头冒了出来。

一看闯了祸,刘耀宗他们几个顽童就一溜烟地跑了,跑了个无影无踪,连掉在地上的杏核也不要了。

王若愚用手捂住伤口,疼地咧着嘴不住地咬牙嘶叫着。

莫愁关切地拉了王若愚的手,道:“若愚哥,赶紧到我屋走。叫我爹给你上点药。”

王若愚乖乖地随着莫愁去了李真人家。好在,土地庙离莫愁家很近,只有几十步的距离。

刘耀宗慌慌张张地从巷口跑了过来。后面还有几个小孩子,边走边在巷子里打闹着玩。

秀才娘子赶忙停住手里的活,拿着鞋底和针线,站起来,向刘耀宗挥舞着手,喊道:“耀宗,你回来了?跑啥里么?见我家若若了没有?”

刘耀宗看了一眼秀才娘子,跑得更快了,一溜烟就跑回了家还关紧了大门。

秀才娘子苦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这孩子今天怎么了?这么慌张。”她又向东面的巷口望了望,还是没有王若愚的身影。她坐了下来,捻起针线,又开始纳鞋底。但还没有纳完一针,刘耀宗看见自己慌慌张张的样子又闪现在她的眼前。“他为什么见了我那么慌张?是不是若若出了什么事?难道他把若若怎么了?”她干脆直接把针插进鞋底,把鞋底放到石墩子上,站起身,向巷子里走去。还没走出几步,她就看见王若愚从村口的那棵歪脖子大槐树后面转了出来,慢悠悠地向她走来。

她停住脚步,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她愉悦地等待着儿子快快走过来。

儿子一步步离自己近了,她突然看见儿子的额头上缠了一圈红布。他的头怎么了?她的心又揪了起来。她赶紧向儿子快步走去,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儿子额头一分一寸。一到儿子跟前,她就立马抓住儿子的双肩,紧盯着儿子的额头,心疼地道:“若若,你的头怎么了?还疼吗?”

王若愚抬起头,望着秀才娘子的眼睛,笑着道:“没事,娘。刚才翻沙梁时,听见树上有鸟叫,非常好听,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鸟叫。我只顾在树上寻找了,就没看路,结果碰到了树上。谁知道树上有一个突出来的疤痕,把我的额头碰肿了。下了沙梁,莫愁就把我拉到了他家。我李伯给我上了点药,用红布条包裹了,还说,两三天就没事了。”

秀才娘子听罢,就心疼地道:“没事就好。走,咱们回家。饭都凉了。”

王若愚就和他娘相跟着向家里走去。

这时,刚才和王若愚、刘耀宗砸杏核的那个孩子听到了王若愚的话,就大声喊道:“婶婶,你若愚的头不是树碰的,是刘耀宗拿杏核砸的。”

秀才娘子这才看到,那几个孩子并没有回家,还在一旁玩着狼吃娃。秀才娘子望了一眼那几个孩子。王若愚也忙向那几个孩子挤眼色,不让他们说实情。但那个说话的孩子并没有注意若愚的眼神,他害怕秀才娘子不相信他刚才的话,就又道:“刚才,我们和若愚、耀宗,还有莫愁在土地庙旁的槐树下砸杏核,耀宗一杏核就把若愚的头砸破了,还流了那些血。”

秀才娘子转过身来,望着王若愚的额头,气凶凶地道:“若若,你老实告诉娘,你的头是不是刘耀宗砸的?”

王若愚低下了头,轻声道:“他不是故意的。是砸杏核时,杏核反弹起来砸的。现在不疼了。”

秀才娘子恨恨地道:“我说么,他见了我就像老鼠见了猫一般。刚才我还纳闷呢,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是做贼心虚啊。”于是,秀才娘子挺直了腰杆,双手叉腰,朗声谩骂起来。

“什么东西?还不是仗着有亲戚在朝里做官,才横行乡里,欺压邻里百姓吗?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你可知道我儿子是谁吗?那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将来是要做宰相的。你没看见我儿子每天上下学时的裤子鞋袜吗?老是干净的。你没想想是为什么吗?那是土地爷背着他过河的。你看你现在欺负我家若若,把他的头砸破了,将来等我若若做了宰相,看怎么收拾你们。……”

秀才娘子边走边骂着,到了刘耀宗的家门口,她对着刘耀宗的家门继续痛骂着,声音越来越大,像中了魔一样。

她的声音在东王寨的村落里激荡着,不一会儿就把屋里的人全部引了出来。他们或端着碗,或擎着夹了菜的馍,或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看着秀才娘子在骂街,不时爆发出讥讽的笑声,或者窃窃私语,或对着秀才娘子指指点点。

秀才娘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继续喷吐着唾沫屑,朗声谩骂着。

刘耀宗悄悄打开门,向外探了探头,就立马关上了门。

王霞荷、菊荷姊妹俩藏在大门后,怯怯地望着母亲,不敢出门。

王鹏举低垂着头,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

王若愚看着娘丑恶的表现以及村里人厌恶、取笑的神情,感到无地自容,就拉了拉秀才娘子的胳膊,道:“娘,你不要骂了,咱们回家吧。”

秀才娘子摔开了王若愚的手,怒道:“没出息的东西,叫人家欺负了还不敢言传,以后要是真的当了宰相,我看你也是一个窝囊的宰相!”

周围的群众听了以后,纷纷大笑起来。

秀才娘子听后,更加恼怒了。她对着刘耀宗家的门,声嘶力竭地道:“有本事你就出来!做什么缩头乌龟。……”

王若愚感觉到村里人的目光汇聚成了一股强大的洪水,瞬间就淹没了他。他感到呼吸紧张,头晕目眩,就忙低了头,匆匆忙忙地跑回了家。

王鹏举觉得娘子越来越说得不像话,就冲出了大门,一把拉住娘子的胳膊,硬生生地要把娘子拉回家。但秀才娘子却硬向后缀着,对着丈夫怒骂道:“都是你!没出息的东西,管教下没出息的儿子。我跟上你都倒了八辈子大霉了。……”

王鹏举今天没有了一丝往日的怯懦和犹豫,他双手用力,倒退着,硬把他往家里拉。这时候,闻讯赶来的李真人及其他对王鹏举尊重的人都赶来帮忙,很快就把秀才娘子连拉带推地弄回了家。

到家里后,秀才娘子还是喝骂不停。王鹏举就狠狠地扇了娘子一个耳光。秀才娘子这才停住了喝骂,愣在了那里。整个院子、村落这才静了下来。随后,秀才娘子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怕打着地面,鼻流口水地大哭起来。

王鹏举看着娘子那个丑陋的样子很是无奈,只是站在娘子身旁咳声叹气。

李真人挥着手,把涌进院子里的村民掀了出去。有的村民不愿意离去,他就边推边道:“有什么好看的?赶紧回家干活去吧。”在李真人的劝说下,村民都离去了。

劝走了村民,李真人把王鹏举拉到了一旁,悄声道:“叫她先哭一会儿,哭完了就好了。”王鹏举这才把李真人让进了书房,斟了一壶茶,两人边喝边聊着王若愚的事情。

王若愚一个人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痛苦地听着母亲的哭嚎不知所措。屈辱、痛苦、对刘耀宗的愧疚和对未来的担忧以及对母亲的担心和爱纠结在一起,挤压着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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