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闪鸣坐在办公椅上闭目养神,其实是若有所思。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仅仅是因为老婆吴晓雾带女儿弦小云去香港旅游三天,要到今晚十点才能回到家。
他想今天可是2018年的元旦,不能一个人孤零零地度过,找谁呢?他想起了高中同学周飞,还是算了吧,他实在是太忙。周飞高考落榜之后,并没有选择复读,而是到深圳打工,在一个电子厂工作了七年,于1998年买了第一辆货车,开启了“车老板”的事业。他保持着每年新增一辆货车,而且会淘汰一辆五年的旧车,不断地循环和发展,现在已经拥有二十辆货车。算是深圳一个中小规模的物流公司,他老婆赵春风是他高一的同学,他们的小日子过得很好,只是需要日夜操劳,的确是难得有时间。弦闪鸣和他的关系非常好,这是因为弦闪鸣复读一年后,于1992年考上深圳大学计算机系,自然是经常见面。
他又想起了另外一个高中同学郑开智,和他同学了四年,也是复习班的同学,考上了一个三年的专科,毕业后回到家乡工作。他为人正直,人品没有一点瑕疵,因为举报单位领导贪污而被排挤,也因此和前妻离婚。2000年来深圳打工,进入弦闪鸣的公司,负责公司的网络维护。当时弦闪鸣的软件公司刚刚做两年,后来一度风生水起,又开了一家互联网公司,但2008年的金融危机影响很大,最后只能低价转卖。弦闪鸣听了一个朋友的建议,买了一个500平米的店面,开了一家河南饭店,同年认识了吴晓雾,而且是闪婚,又做了一个卖卤料的网店。郑开智也于同年转行开了一个卖玩具的网店,虽然生意一般,但养家糊口没有问题。他也是在当年和孙秋雪结婚,孙秋雪是吴晓雾的大学同学,也算是闺蜜,她是广东惠州博罗县人,家庭条件很差,他们也算是闪婚。不过他今天应该还在博罗县,看来也只能算了。
他知道吴言还在出差,也没有办法碰面,吴言是他在深圳的大学同学中唯一能交心的。他在一家互联网游戏公司担任副总经理,负责技术研发,平时也是忙得很。
这个午餐跟谁一起吃呢?弦闪鸣正在犹豫中,助理兼司机梁一水敲门而进,他说王严华一会过来,他们俩想陪他喝酒。王严华是网店的运营总监,和梁一水是高中同学,去年公司的运营总监辞职,便介绍给弦闪鸣认识,俩人一见如故。他们俩都是标准的“90后”,今年都是28岁。
“小梁,感谢你啊。”
“弦总,我只说陪你喝酒,可没说我请客。”
“咋地了?你今天想来个乾坤颠倒吗?”
“我看你闷闷不乐,就是跟你开个玩笑。肯定是我请客,你买单,从来没有过改变。”
“知道就行,以后别跟我开这样的玩笑。我好歹也是有十家饭店的小老板,你请客,然后我买单,不能颠倒了。”
“明白得很!你从来都不用买单。”
“小梁,你以后也不许学我说话。”
“完全没问题啊!”
“找打!又学我。”弦闪鸣学周飞买车的经验,每年新开一个饭店,而且都是自己买店铺,从不冒进,到现在正好有十家河南饭店。他最喜欢的两句口头禅,现在跟他亲近的人都学会了。
两个人来到旗舰店,就是最早开的那个河南饭店,也是面积最大的一个店。饭店经理自然是明白得很,上了他喜欢吃的那几样菜,王严华早已在包房等着。
“弦总,你可得喝六杯。”
“小梁,你是想祝我六六大顺吧。”
“你每天都是六六大顺,我今天是为了你那六个小坚持,我是服了你。弦总,你坚持保留一个小瑕疵、两个小爱好和三个小优点,这可不得了。”
“算你还清醒,你学我说话还行,这六点学不会吧?”
“弦哥,我就只学会了一个。”
“严华,哪一个?”
“你的小瑕疵,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学到的,那是天赋异禀。你的两个小爱好,我只是学会了一个,我现在也是经常喝点小酒,梁一水是你的专职司机,他没指望了。你的那个喜欢联想名字的小爱好,我可学不来。你的三个小优点,不冒进、不急躁和不多想,我更是学不来。”
“严华,你能学到一个,也很有进步。咱们一起干杯,祝新的一年更好、更顺利。”
“弦总,你的小瑕疵可是个小毛病啊,雾姐会生气吧?”
“小梁,你真是不长进,我如果没有一个小瑕疵,我满身都是优点,那怎么能行?”
“弦总,干嘛要保留个小缺点?”
“人无完人啊,否则不是人。”然后三个人一起哈哈大笑。
弦闪鸣的小瑕疵的确不算严重,他年轻的时候有过很多女朋友,那是因为他一表人才、英俊潇洒。自从认识了吴晓雾,尤其结婚以后,这个小瑕疵已经变成喜欢看看美女罢了。
“弦哥,那我可是缺点一堆啊。”
“严华,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太低调。”
“你还不如直接说吧,我就是长得太低调。虽然我很丑,可是很温柔。”然后三个人又一起哈哈大笑。
“看来你的优点也不少,你家李冬雨的优点可更多。”
“弦哥,谁多谁知道。”
李冬雨是王严华的老婆,也在弦闪鸣的网店工作,负责网店推广。他们一直没有孩子,听说是为了保持身材。弦闪鸣一直认为李冬雨有点变态,不过她的身材真是没法说,的确是美啊。
“小梁,你女朋友真有意思,干嘛叫祝新颜?”
“弦总,谁也不知道啊。”
“你看看啊,你们两个加一起,整一出‘梁山伯与祝英台’,虽然故事很美,但是很凄惨。”
“弦总,幸亏你没有联想我们的名字,否则变成了‘红颜祸水’,那可不好。” 然后三个人再一次哈哈大笑。
“不说了,喝酒吧。”
“弦哥,雾姐那么晚才回来,下午安排个节目呗。”
“不可以!那可是个大缺点,不能再去。”
去年的夏天,他们三个人去了一个洗浴中心,结果碰到治安突击检查,差一点被当成了嫖娼。自此之后,弦闪鸣再也不去桑拿和洗浴中心,甚至连洗脚店也不去。
“那我们还是去办公室打会牌吧,晚上很漫长。”
“打牌可以,不许赌博。”
三个人喝到下午三点,便到了办公室,开始打“斗地主”。差不多六点的时候,秘书任缘竟然过来了。
“任秘书,你怎么过来了?不陪你的男朋友吗?”
“梁哥,我陪他干嘛?他既好色,长得又贼眉鼠眼,还傻了吧唧的。我来陪大帅哥,还能吃到他的家乡菜。”
“任缘,你真逗!你的男朋友既然又好色,长得又贼眉鼠眼,还傻了吧唧的。你要这样的男朋友,你可真是奇葩啊。”
“王总,你不懂了吧?他只是对我好色,‘贼眉鼠眼’是我形容帅哥的专用词,‘傻了吧唧’是可爱的意思。”
“好,那是我不懂了。”
“小缘,你这名字不错,你的人缘肯定好。”
“弦总,我叫任缘,可没说我的人缘就一定好,有时候可是差得不得了。”
“看来我也不懂了。”然后四个人一起哈哈大笑。
任缘是1995年的,还不到23岁,去年毕业后便加入公司。虽然说是秘书,其实就是负责公司的一些行政杂事。
“弦总,我得回去给我女朋友做晚饭了,她可真是傻了吧唧,一个菜都不会做。”
“弦哥,我也得回去,李冬雨的优点真是多,管我就是一个。我得回去吃晚饭,这可是我的小优点。”
“好,你们都回去,我陪大美女。”
“弦总,你可不能胡说。雾姐才是大美女,我是小美女,否则她会吃醋的。”
“小缘,你是想说她年纪大,她可是要跟你翻脸的。”
“明白得很!我以后就说雾姐是美女,看把她美得。”
“小缘,怎么说话的?”
“不好意思,我是有点小激动,本来是心中想的,一不小心说了出来。”
“记住了,千万别让她听到。咱们去饭店,你开车。”
“完全没问题啊!”
“不许学我说话。”
“当然没问题啊。”
任缘虽然年纪小,可是鬼灵精怪得很。她的工作很繁琐,但基本上没有出过错,弦闪鸣对她很满意。
“鸣哥,你这车该换了。”
“小缘,你借点钱给哥,我就换个豪车。”
“你又想忽悠我,虽然网店赚钱不多,但你那十个饭店赚了那么多钱,是不是都被雾姐没收了?”
“就你鬼精,她一个英语老师,从不关心这些。”
“鸣哥,你小心点,别被她骗了。”
“怎么说话的?她骗我干嘛?”
“她去香港玩,不带你去,说不定是去会情人。”
“别胡说八道啊。”
“你真没劲,开个玩笑都当真。”
“好,是我的境界不高,我向你学习。”
“说的就是!”
弦闪鸣是因为没有时间去香港,昨天陪十个饭店的经理吃饭,这是每年最后一天固定的聚餐。吴晓雾本来预计今天上午回来深圳,昨天晚上打电话说要陪她的一个亲戚,那个亲戚是一个合作社的负责人,也是他卤料网店的供货商,自然可以理解。吴晓雾老家在江西吉安,那里有几个合作社都是网店的供应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弦闪鸣才开了这个网店。而且他的饭店也需要用卤料,算是一举多得。
“小缘,你怎么没叫你男朋友一起来?”
“我才不会让他来,他来了,你可高兴了,他就悲催了。”
“啥意思?一起吃个饭,他怎么能悲催呢?”
“就是因为你的那个小瑕疵啊。”
“没明白,怎么能扯上我的小瑕疵呢?”
“谁都知道你的小瑕疵,不就是因为你长得帅呗,他长得那么低调,在你面前能不悲催吗?”
“你不是说他长得‘贼眉鼠眼’吗?”
“这你都信?”
“那个‘傻了吧唧’呢?”
“鸣哥,你真是落伍了,他的确是傻了吧唧的。我看啊,过不了多久,他就得灰溜溜地从我家搬走。”
“啥意思?你准备甩了他?他住在你家吗?”
“你这问题真多,他的工资还没有我的高,你以为天底下都是你这样大方的老板吗?就你不懂。”
“好,我又不懂了。我跟你这些‘95后’有代沟,我年纪大了,我落伍了。”
“别胡说八道啊!你还很年轻,又那么帅哥。”
“能听到你的一句好话,我真是三生有幸!我晚上多敬你几杯酒,我感谢你。”
“这还差不多。晚上喝酒,不许开车,必须叫代驾。”
“谢谢你的教诲,我又懂了一点,喝酒不开车。”
“鸣哥,我还行吧?教了你不少知识,得点几个硬菜。”
“完全没问题啊!”
“鸣哥,你怎么总喜欢说这五个字?”
“谁告诉你是五个字?你给我吃了一个吗?”
“不好意思,刚刚又是小激动了一下。”
“我看你啊,真是数学没学好,四和五都分不清。”
“鸣哥,明明是六个字。”
“我都别你气晕了,连四五六都分不清。”
“我看就是!”
到了饭店,就在弦闪鸣住的小区门口,车停在饭店即可,喝了酒就走回家。自然是由弦闪鸣点菜,他想吃家乡菜了。
他都来自于一个小县城——弦城,这是一座位于豫东南的小县城,坐落在淮河以南、长江以北,处于鄂豫皖三省交界地带。小县城历史悠久,据考证是西周时期分封的一个国家,叫“弦国”。典籍《春秋》记载:“楚人灭弦,弦子奔黄。”说的是在鲁僖公五年(公元前655年)弦国被楚国灭国,弦国的国君逃到了旁边的黄国。现在时代变迁,古老的封国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弦城素有“北国江南”的美誉,并不是夸张。这里四季分明——春有百花秋意凉、夏有莲池冬雪霜。一年两季种植——水稻夏种秋收、小麦冬播春熟。老百姓日常主食是米面各半,菜式南北兼收。弦城属于丘陵地貌,有山有水有田园。弦城有“四大名菜”——香椿炒鸡蛋、甲鱼下卤罐、黄鳝炖腊肉、泥鳅拱大蒜。但一般都是在四月份才可以做全,这是因为香椿树芽在“谷雨”前一阶段采摘,那时的椿芽最嫩。
弦闪鸣点了一只卤甲鱼,一盆黄鳝炖腊肉,还有一个鸡毛菜炒豆筋。野生泥鳅已经很少见了,所以泥鳅拱大蒜并不算正宗。又点了一盘辣椒炒臭豆腐卷和一份尖椒炒白条鱼,这可是他最喜欢的两样家乡菜。
“鸣哥,我们两个人,菜太多了。”
“怎么会是两个人呢?”
“雾姐和小云也来吗?”
“这回是你晕了,都吃那么多次了,不知道这个店的经理是我表弟吗?”
“我当然知道,他那么猥琐,你不许叫他来吃饭。”
“你啊!不能以貌取人。我能够有十个饭店,除了我有资金之外,都是因为表弟帮我,他可是大厨的师傅,是我发家致富的第一个帮手。他知道我带你来这里吃饭,特意从旗舰店过来,你还不领情,竟然说这样无情无义的话。”
“鸣哥,对不起!我错了,我一会敬他十杯酒。”
“这就对了!我最近很少跟他一起吃饭,他比我忙。我有九个店都是我个人独资,只有这个店是控股,是我买的第二个店,他有49%的股份。他需要去其它店巡查,还要培训厨师。我的公司当年被迫卖掉,虽然套现了几百万,如果不是做最开始的两个饭店,我也不可能有多少钱。我能给你们发那么高的工资,给你们那么多的年终奖,那是因为网店赚的钱,我这几年是一分都没有拿过,都分给你们了。不过,公司没有利润这个事一定要保密,也就是会计和我知道,连王严华都不知道。”
“鸣哥,我记住了,我以后再也不胡说八道了。”
菜上来之后,弦闪鸣的表弟张国强便坐了下来。
“表哥,表嫂和表侄女一会过来吗?”
“她们估计要到十点才能回来,就我们三个。”
“张大厨,不对,张大哥,我敬你十杯。”
“小缘,你真好!那咱们先喝十杯。”
“表弟,你这名字好啊,国家强大!你这喝酒的水平也很强,竟然连喝十杯。”
“表哥,你可不能叫我张酒强。”
“你做菜那么好,我也不能叫你张菜强。”然后两个人便一起哈哈大笑,任缘有点迷糊,她只顾着吃菜。
弦闪鸣经常和表弟聚,毕竟是亲人,只是最近少了点。
“表哥,你已经喝得不少了,我一会送你回家。”
“表弟,你真厚道,每次都麻烦你送我。”
“鸣哥,我送你,我可没喝多。”
“也好,谢谢你了。”
弦闪鸣到家之后,倒床便睡,这个元旦过得还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