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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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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文学
2024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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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惩罚》连载

第八章 归雁入胡天

回来的路上,郝兆宇问冯建章,“这个巴特苗圃怎么感觉是卖牲口一样卖树苗呢?”冯建章轻轻的叹了口气,“你知道,投资苗圃是一个回报周期很长的项目,开始三四年都是往里扔钱,培育小苗还有很多风险,也属于靠天吃饭的行当。这个巴特以前是鄂尔多斯那边做煤炭生意的,有好几个煤矿,还做洗煤的生意,当时这个苗圃是他众多投资里最不成功的,也就放着不在过问了。

这不,前几年煤炭生意一路下行,他的钱大都投到鄂尔多斯房地产里了,没想到煤炭生意如果说降入低谷,那房地产生意就是掉到井里了。折腾了一年多,各种融资平台借的钱都赔了,还欠了好几百万的债务。这时候突然想起来,额济纳这边还有个苗圃,于是躲债一样的跑来了,前两年一直过着隐居生活。以前他投的一些苗子现在都长起来了,可能手头有俩钱了,这又开始折腾。”

郝兆宇笑着说:“这种人就是商人,只要钱到位什么都能卖,可能去做贸易更适合,苗圃可以算是半个研究机构,如果都是买来卖出,挣快钱很危险,弄不好就砸在手里。”“他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他对植物没什么感情。”小梅抿着嘴说道:“他根本不喜欢植物,更谈不上热爱,这样的人怎么能养好植物呢?”

冯建章点点头面色凝重的说:“我回头得问问我们承德分公司,这几年我运过去不少软胡杨,每次他们都说销路很好,我真担心他们也这么对待这些苗子。等回去我让你们看看,在我的苗圃里,那些软胡杨的生存环境。其实树木的需求真的比动物要少很多,所以我们更要替他们考虑周到。在物种进化的路上我们人类貌似达到了食物链的顶端,但要说生存能力,比起更低等的动物或者植物简直差远了。哦,这个地方离居延海很近,你们去看看吗?”居延海!郝兆宇很早就知道这个名字,在他印象里,那就是和海市蜃楼差不多的意思,似乎存在于传说中,没想到真的就在这附近。

到达居延海的时候金黄的太阳已经开始坠向西方的土丘,远处突然出现一湾碧蓝的湖水,路两边荒漠也开始就有了生气。冯建章解释,这地方本来是个景区,夏天需要买票才能进来,但现在没有什么游客,所以也没人看着,汽车直接开到了水边。碧蓝的湖水与远处的蓝天交融在一起,水面上漂浮着水鸟,旁边的芦苇荡里不时传来野鸭的叫声,这种美景只能用诗来呈现,文字显得苍白。

小梅激动的不得了,问郝兆宇知道那首诗吗?“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郝兆宇摇摇头,小梅继续说:“那你一定听过后两句啦,‘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不知道我们现在看见的景色和当年王维从这经过时是否一样,但这个太阳还是千年前的太阳,我们却换了多少代人。”

郝兆宇恍然大悟,“我说头两句那么耳熟呢,咱正巧也赶上长河落日,你们看,远处的树是不是胡杨?”说着朝水的北边指去,只见北侧山包下有几个株大树长在水边,在落日的光辉下被染成金黄色,看高度得有6、7米高,根部露在外面深入到水中。冯建章看到后立刻说,“上车,我们开过去看看。”三个人跳上越野车朝那个方向开过去,距离还有200多米的时候,突然大树又长高了一块,迅速的从水边移动开,向山包的顶上跑去。

因为没有路,在坑坑洼洼的草地上越野车开不快,冯建章以最大速度想追上那棵树,没想到,那棵树看似不急不慢的移动,竟然越追越远,很快消失在山包后面。等车子到山包顶的时候,再也看不见那棵树的踪迹了。“我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规格的软胡杨。”冯建章下车站在原地发愣,“看来野生的软胡杨可以如此灵活,我以前一直认为植物的运动速度慢,看来在自然中,人类总结的那些科学理论完全不对。生物为了生存下去会自己做出调整,比如我们学植物的都知道,一般乔木的根部需要呼吸才能存活,如果被水浸泡就会淹死,但柳树被水浸泡时就会长出气生根。大家都知道地下水的含盐量如果超过百分之三,植物就无法成活,但你们去看海边的红树林,人家一片一片的,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把这些个例收集到一起就是一个更重要的规律,为了生存一切都有可能。”小梅已经看呆了。

转过天来,他们要返回巴彦淖尔然后坐飞机回北京。在机场冯建章说,他问了总公司那边,现在承德的软胡杨主要卖到北京周边,听说买的人还很有来头,他们不方便跟我说。另外,方教授那边说与中科院的几个院士一同在研究,临走时冯建章交给郝兆宇一个培养基,就是一个类似花盆的东西,让他把这个交给方教授,回头替他问方教授好。

回到北京后,郝兆宇与小梅约定,周末去找方教授,这样的约会比逛街更有意义,郝兆宇琢磨,是不是需要给小梅也带点儿什么礼物呢。

苗圃上班还是一切如常,回到单位第一件事,郝兆宇没进自己的办公室就去地里看了一下那些胡杨树,养这些树已经两年了,只要看它们叶子或者枝条的舒展程度,就知道这些苗子是缺水了,还是生虫了。出差这几天老马照顾的不到位啊,尤其是北面坡上的苗,以前生机勃勃,现在有些发蔫,郝兆宇喜欢摩挲这些树的树干,那种手感有点儿像布料,要是在树下坐着,可以靠在树干上,绝不像一般乔木那么硌得慌。

郝兆宇回到办公室,发现老马也在,于是就把这几天出门的情况向老马说了一下,但省略了软胡杨可以活动的事儿。老马点点头走过来坐在郝兆宇对面,点了根烟说:“兆宇,你工作有几年了?”“六年多了吧。”郝兆宇不知道老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老马接着说:“我是看着你从毕业就来这工作的,这几年你工作还挺认真的,看出你是真心喜欢植物。最近有个朋友一直跟我联系,他开了个苗圃,一直说想让我去帮忙,你也知道,我这岁数也没有太多追求,就想稳当退休可以回家看孙子。可没办法,这个朋友帮我过,以前关系非常好。哦,可能你也听说过,就是赵晓迪的舅舅。再加上,我那个儿子结婚后两口子太贪玩,以至于到现在我那个孙子还没个影。所以最近我帮他们的苗圃做了一些指导,当然以前他们进苗也问过我。这几年他们的苗圃也展开规模了,有时间你可以去看看。他们现在正需要人手,我向他们推荐了你,觉得会比这边有发展,你可以考虑一下。”

郝兆宇明白了,原来老马这是要挖墙脚啊,“冯建章上个月说给你这边发货,原来就是那边苗圃要的啊。也是软胡杨,跟咱这边的品种一样吗?”郝兆宇似乎更关心新引进的软胡杨,至于在哪上班,反正干的事儿差不多。“对,也是软胡杨。”老马点点头,“不过品种不太一样,上次咱引进的那几株苗,我看是嫁接过的,这次我特地找他要的原生苗。咱去内蒙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不过我想看看这个品种在咱这边的生长情况,过两个冻融循环才能看出准确的成活率。这次的苗质量很好,病虫防治的都很到位,规格也比咱上次的要大一些。”

周末的时候,小梅给郝兆宇打电话,直接去学校的实验室找方教授,周末的校园没有了赶着上课学生,里参天的大树已经吐出了新芽变成了嫩绿色,作为春天尾部花朵的映衬。两个人又回到学校,这种故地重游的感觉很奇妙,那些美好的回忆随着春风漫步一一浮现。郝兆宇抑制着自己内心的冲动,真的想回到上学时无忧无虑的生活,那时不用考虑是否有房,不用考虑有没有车,穷小子也可以坦然的谈个恋爱。而现在,恋爱需要是以成家为目的,自己又能给喜欢的人什么呢?世俗就像一堵墙,你长得够高才能看见墙外的风景,否则就面壁思过,会认为世界就是这样吧。

方教授的实验室在生物系教学楼里,两个人进屋后,小梅介绍给方教授,说郝兆宇是我同学。郝兆宇和方教授握手后,就把冯建章托他带过来的培养皿交给了方教授。方教授接过培养皿仔细的端详半天,放下显得相当高兴。小梅好奇的问道:“方老师,这是什么东西啊?我看不就是一个小苗吗?”

“你说的没错,”方教授给他们倒了杯水,坐下说,“这就是一株胡杨树的小苗,但你见到的胡杨树都是怎么繁殖的?其实自然界的胡杨是靠种子繁殖的,但现在苗圃的苗都是用大树分蘖出来的,因为种子繁殖太慢了,而且近些年采集胡杨的种子非常困难。

郝兆宇带过来的这个就是一株刚发芽的,由种子繁殖的胡杨,这个东西很难在实验室环境繁育。”郝兆宇终于明白了,但这是不是软胡杨呢,问道:“方教授,冯建章之前给你送的软胡杨和这个是一个品种吗?而且我们这次去内蒙,的确看见了能够自由移动的胡杨树,这个是什么原因呢?是不是以后这品种就不能叫植物了?变成一种动物了?”

方教授摇摇头说道:“上次我跟冯建章在电话里大致的说了一些,就是这次胡杨的基因变异很奇特,细胞壁的残化使细胞有了弹性,有动物细胞的一些特性,但又不同于动物细胞。今天周末,我回学校整理一些东西,这些天我们一直在颐和园那边的林木遗传育种实验室,和洪毋茂院士一起研究这些胡杨为什么可以移动。”这时,方教授的手机收到了一个信息,他低头看了一下,皱了皱眉继续说:“现在有些研究还是保密的,只能向你们透露一些学术方面的成果。

通过对胡杨基因的分析,我们发现这些可以移动的胡杨存在一对基因序列的变异。变异诱因还不清楚,最明显的现象就是细胞壁残化,相应会产生一系列的构造性变异。比如它们的根系出现的分化,原本胡杨的盘根就是一个球状的,很像动物的神经元细胞,现在一部分须根出把它包裹起来,这样吸收的水份和营养更加方便的共给这个大球根。

另一部分树根则像蜘蛛的腿一样变得粗大,可以像液压机一样伸展活动。它们的叶子可以随时调整角度,本来的趋光性变成了无序性,换句话说就是,植物的树叶本来只是光合作用,接受日光的,现在它的叶子实际负责观察周边的情况变成了视觉器官。

另外,似乎树叶可以感受周边空气的震动,这就是为什么那些‘跳跳树’可以跟着音乐的节奏跳动,这种跳动是植物原本的生理反应,就像人的膝跳反应一样,是神经的原始模式,只不过人类后期的演化中退化了而已。相对的,树干是变化最小的,因为原来韧皮部就是输送养分,只是树皮比原先的更有弹性,木质部的水份传输更加通畅。冯建章叫它们软胡杨,还是挺形象的。还有一个奇特的现象,就是这种软胡杨的繁殖器官反而退化了,原本胡杨树会产生有冠毛的种子,我观察了三年,这雌株可以产生种子,但冠毛消失了,种子不能再随风飘散并且很难繁殖,这也是为什么我让冯建章在自然环境中找原生胡杨苗的原因。”

小梅和郝兆宇听的似懂非懂,但明白了这个树可以看得见、听得见,“那您说这个树会像动物一样有思想么?”小梅追问道。方教授沉吟片刻说道:“这就是我们正在研究的问题,我的观点是,它们已经具备类神经细胞的结构,可能会有基础的动物特性。但洪院士认为还处在菌类的神经细胞聚集阶段,不存在高级的思维模式,目前国际上的研究也在进行,等下一步会有结论的。

不过我给你讲一个有趣的实验,西澳大学有一个生物学教授叫莫妮卡,她是让一株含羞草下做像自由落体一样的下降,大约下降了15厘米吧,后面有缓冲,不会使含羞草受伤。开始含羞草会出于保护自己把叶片合上,重复60次后,含羞草发现这个过程不会使自己受伤,于是不再合上叶片。过几天她再次做这样的实验,发现含羞草是有记忆的,依然不会合上叶片,并且这种记忆会保持28天左右。”

从方教授那里出来小梅显得很高兴,她觉得终于有通人性的植物了,谁说‘草木无情’她就一直觉得万物都有神灵,石头和动物都一样,只不过石头太结实动起来需要更多能量罢了。同样的,她也觉得植物无贵贱,仅仅是适宜生存与否,那些觉得稀有的植物就可以卖的很贵的理论她是最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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