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时间来实验室一趟吗?”电话里,小梅急促的说。小梅很少直接给郝兆宇打电话,一般都是发信息联系,实在嫌麻烦也就语音通话,今天打电话来是有什么急事?“我没什么事儿,需要我过去?现在?”郝兆宇疑惑的问道。“对,现在,接你的车子已经在路上。”“我还需要带什么东西吗?”“不用,你自己过来就行。”小梅的话语没有平日的温情,工作状态和生活状态差别很大。
已经是盛夏,郝兆宇背了个包走到苗圃门外,耿超亲自驾驶着一辆白色的小汽车停在门外。上车后耿超问郝兆宇,你现在还站桩吗?郝兆宇点点头,连忙道谢,多谢你教我的这个方法,每天我都练习,现在不站桩浑身不舒服。
汽车很快开到实验室,小梅在楼下等着他呢,一身白色的装束显得格外俊秀,进入第二层隔离门后,小梅问郝兆宇:“你跟我说过胡杨的根部会发出震动波的事情,我们经过很多次研究,终于用仪器解读了这种波段,这是一种极低频的波段,让你来听听是不是能知道是什么意思。而且我研究的那株胡杨最近表现的很急躁,根本不让陌生人接近,只有我可以进它的培养室。这个震动波段就是它最近发出来的。”
方教授显得又苍老了一些,不过精神很好,见到郝兆宇进来就兴奋的说:“我得向你道个歉,你那封信开始我也怀疑它的真实性,但现在有些东西我们已经证明是正确的了。所以还请你原谅,咱一起解读一下。”说着带郝兆宇来到一台大型磁带机跟前,让郝兆宇带上耳机,小梅打开设备,按了几个按钮。屋子很静,郝兆宇仔细听了半天,什么也没听见,他摇摇头,表示没声音啊,但面前的设备指针却一直在波动。
小梅和方教授说了几句,方教授缓缓的点了点头,于是把郝兆宇带到另外一间屋子,这个屋子的中央有一个用玻璃围起来的一棵胡杨树,树下是黑色的土壤,玻璃有三面而且很厚,另一面是白色的墙体,墙体上有两个机械手臂。只见小梅走到操作台前,用操作机械手臂,给胡杨树扣上了铁锁,然后带着郝兆宇从一个小门走进去。这株胡杨不算高,明显已经出土可以移动了,小梅走进来用手抚摸它的时候,它表现出来温顺感觉。小梅说:“你一会儿把头放在树根上试试,我去用设备记录一下”。又扭头对着胡杨说:“不用害怕,他是我同学,能听懂你的语言,你有事情跟他说吧。”说着就离开了小屋,把门关上。
郝兆宇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树干,有些紧绷,说明小树还很紧张,他用脸贴了贴树干,抬头对树叶方向说,没关系,有什么问题跟我说吧。然后坐在地上,把头靠向其中的一根主根,身体顺势半躺了下来,闭上眼睛,等待树木的回信。等待了5分钟左右,忽然他感觉头里面有一个细小的声音,声音很快,根本听不清,慢慢的,他分辨出音节了。由于很久没听有些忘记了,回忆了很久才明白,缓缓的睁开眼,用手拍了拍胡杨的根部走出玻璃室。小梅迎上来,用手给他掸去身上的土渣,问道它说什么了?郝兆宇呵呵笑了笑说:“它没事儿,你需要把地下的土换一些,有人洒了些东西在那个房子的土里,含有的成分有害。”小梅追问:“是谁洒的呢?”。“它也不知道,因为他从上面看你们都带着帽子,长得差不多。”
方教授通知控制台,搜索10天内的录像,看看是谁进过这个培养室,半小时后控制中心反馈说,这十天内只有4个人进过控制中心,除了方教授和小梅,还有洪院士和一个清洁工来过。方教授低头不语,小梅让人立刻联系后勤组,把那个清洁工找来,很快清洁工就交代说,十天前,她做卫生擦玻璃,不小心把玻璃水撒在地上了,她看看也没多少就没汇报。方教授松了口气,赶紧安排人去换土。小梅非常兴奋说:“感谢你啊,我这几天就发现它状态不对,终于找到原因了。还有更重要的,就是我把你们的对话用机器记录了下来,通过电脑分析,这些声音是可以被翻译过来的。方教授,您看看,要是能积累多一些的震动记录,是不是就可以解读胡杨的语言了?”方教授点点头,对郝兆宇说:“感谢你来解决问题,如果你有时间可不可以协助我们解开和胡杨沟通的问题?这可关系到前方的战争,有了沟通渠道,我们就能知道胡杨的想法了。”
这年头,有事情做是一种幸福,况且还能总见到小梅就是不要工资也可以。这些日子每天下午去实验室配合小梅做翻译工作,让郝兆宇有些失落的是,工作状态的小梅就像冬天的梅花一样冰冷,有时郝兆宇回忆不清楚具体的语句和顺序,小梅就会训斥一顿。
跟郝兆宇沟通的胡杨经常更换,让郝兆宇印象很深的是有一只看上去比较老的胡杨,树皮干燥的开裂,树根也折断了不少。这棵树的声音很慢,它跟郝兆宇说:“无论树木还是人类,对地球都不重要,我们觉得重要的东西,像生老病死,像名利一切都是虚的,是梦幻泡影,只有清静自然才是本质。无论人与人的战争还是与植物的战争,在地球的角度,就是后院一堆蚂蚁在打架,后来蚂蚁又和小草打起来了。哪天地球拿起除草剂喷一下,一切都会归零。”郝兆宇听着就像听佛经,原来植物也有出家的树啊。
郝兆宇有时也看见洪院士,洪院士总是抬着头,气宇轩昂的下达命令,那些科研人员也都躲着他走。遇到开会,他的观点总跟其他人不同,在他植物分子生理理论里就不能有其他的理论。据说他擅长把植物细胞与其他物质分子结合,从细小的分子层级把植物和动物融合到一处。
当了4周的翻译,小梅收集的声音资料已经很多了,有电脑AI分析这些震动波形,和郝兆宇提供的文字意思进行比对,进行模糊翻译,很快就可以和郝兆宇的翻译意思相近了。最后基本上可以同步翻译。军方要求做一个可以携带的设备,能够在现场进行同步翻译,希望弄懂胡杨的战术信息。方教授他们把这个算法做成一个模块,这种震动采集器体积很大,没办法携带,后来在地震局的帮助下,用地震波监听系统改造成了一个小一点的震动收集器。军方对这个设备很满意,把它装在车上拖拽机动性很强,到一个地方,用几根大的音叉形状的金属插入地下,把波段调整到需要的频率就可以仅仅收集胡杨的脑波,屏幕上可以时时翻译成文字。
这个设备开始做了三台,被立即拉去南方前线。上海现在变成了前线总指挥部,长三角的平原地区是人类离胡杨军团最近的地方。在杭州西南方向的山区经常能看见胡杨出没,军方就在这里经常抓捕零散的胡杨,以前抓住也没什么用,只能砍伐弄死,现在军队把逮住的胡杨用锁链困在上海的一个公园里,把翻译车停到树的旁边,有人询问胡杨问题,发现还真好用,胡杨们不会说假话。这些胡杨都非常胆小,但大部分胡杨不喜欢回答人类的问题,它们不和人沟通。于是这些军人拿着电锯,如果不出声音就锯掉有一个枝杈,还有的拿竹竿敲打树叶,树木是能感觉到人类的恶意,后来发现人类可以听懂它们的语言都很惊奇。
树木的回答都很近似,它们听从于首长的安排,一般由头领给大家做了分工,有的杨树负责杀死人类,有的负责运输,有的负责看管奴隶,有的负责联络其他胡杨,还有负责制作营养液。胡杨能移动以后对能量的需求也增加了,不像以前只需要吸收地下的水份进行光合作用就可以。现在的胡杨需要吸收营养含量比较高的液体,另外运动占据了一定的时间,所以光合作用就要更有效率,胡杨们会每天在一定的时间,由负责寻找营养的树去配置含有养分的液体,那些容器有的是以前人类用剩下的东西,有的是让人类奴隶专门打造的。在这些吸取营养的时间,胡杨会散开,充分接受光照,每隔一两天吸取一次能量就可以满足日常的消耗,有些树可以吸收一次能量可以连续十多天不再补充,这也是为什么胡杨喜欢夜间活动。
被审问的这些胡杨普遍不喜欢人类,但还很惧怕人类,看见人类的感觉就像女生看见蟑螂一样,尖叫着迅速把它打死。它们很不喜欢人类留下的城市,那种硬地面会磨损树根,只有一些犯错误的胡杨会被孤立在城市的公园里,其他人都不愿意接近它。现在胡杨中有专门负责栽植的胡杨,它们会把春天大胡杨树根部边缘的萌发孽根收集下来,集中带到光线充足、土质疏松的地方栽植下来,然后定期来浇一些稀释后的营养水。这样的小苗第三年春天就可以自由移动,加入整个群体。
秋天的时候人类向胡杨发起了一次较大规模的进攻,从四路把几个山头包围起来,逐步清理分别砍伐,全部使用机械化部队,跟着的大型伐木机和挖掘机混编在机组部队里,效率很高,砍伐了很多胡杨,但进攻推进了200多公里后立刻遭到了胡杨的强烈抵抗,胡杨借助夜晚偷袭人类营地,而且机枪、炮弹、火木桩都用上了,胡杨动作灵活,人类伤亡惨重。双方拉锯战进行的一周,白天胡杨分散逃跑,晚上集结进攻,人类用夜视装置,火力交叉成网,胡杨的进攻伤亡也很大。推进的过程中人类占领了几座城市,城里草木丛生,破败不堪,没有了人烟,周边被绿化环绕很不安全,于是又退回了杭州西部。
这次战役过后人类学习了很多和胡杨作战的方法,比如不用无线电通信,采用有线电话,轰炸机在高空投掷燃烧弹,可以提前扫平一片地区的抵抗,另外火箭弹也是一个非常好用的东西,近距离可以迫击炮投掷汽油弹。这几次试探性的战役使人类的信心大涨,国内的新闻连篇累牍的报道各种剿灭胡杨的战绩,鼓励公司或个人捐赠机械设备,凡是可以伐木的设备都能用上。
胡杨已经成为全人类的公敌,在异族面前,人类出现了空前的团结,中东区域穆斯林和以色列共同商议空中打击胡杨林,美国政府派出4艘福特级航母进入地中海,协助法国、德国清剿乌克兰方向进入欧洲的胡杨。英国援助的大型喷火设备也陆续运抵上海,澳洲运过来矿山上使用的巨型推土车,车辆高达10多米,一辆车可以推平一座小山。
郝兆宇站桩能感觉到小树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这天小树忧心忡忡的说:“他们已经和‘蜘蛛架’组成了联盟,因为蜘蛛架与人类的战争已经蔓延到我们这里,所以我们也不可能再和平的生活下去。联盟的结果是我们的首长还继续管理这里,但要用它们的管理方式,把树人分类,每棵树负责一项工作,可以自由选择,不进行选择的树将被驱逐出群体。它们派过来维持秩序,这些树负责监督其他树木的工作。我还是负责翻译,现在首长们关注着人类的计划,我现在很忙啊。另外胡杨首长们已经知道人类的打算,但我也很担心,战争的代价很大,会使原本美好的生活变成悲惨的,现在已经改变的了很多,树人们也不喜欢战争,但没办法,为了自由的生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