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室里灯火通明,一面墙的大屏幕上有几个屏幕在闪着黄色的叹号,扇形布置的桌椅后面有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这是位于地下的遥感指挥中心,在一个大城市周边的山里,据说可以从很多政府部门的地下通道直接到达这里,是众多人防工程里等级最高的,在战时可以抵抗核弹打击。
方教授也是第一次被邀请到这里,一位少将军衔的军人接待了他,他们站在大屏幕前,旁边的人给孙师长递过来一个平板电脑,孙师长和方教授来到旁边的长方形办公桌前,“方教授,今天请您过来是想让您帮着看一些资料,洪院士说您一直从事胡杨和生物工程方面的研究,是这方面的专家。”说着孙师长用手指着平板电脑上的卫星地图,“您看,这是最新的卫星图片,位于内蒙古的一个县,您看,就是塔拉什提以西这个区域,以前这大片都被沙漠覆盖,最近我们发现,这里突然长出了很多树木,已经把大西海水库围了起来,附近有一个建设兵团的营地,我们安排兵团的人去查看,他们的人去拍回了照片,您看一下,这些全是胡杨树。我知道你们科研所正做这方面的研究,但为什么有这么多树在向一个地方聚集,这是正常的现象吗?”
方教授盯着屏幕看了半天,第一屏有几张对比图,卫星照片是一周一张,可以看出在一个水库周边原先就有绿色覆盖的地方,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向西北方向蔓延,蔓延很快30公里长15公里宽的狭长区域很快就被绿色铺满了。后面的照片是用手机拍摄的,人视角的照片,现场的胡杨林,可以看出来树根大半是露在地面以外的。
方教授抬头说:“孙师长,这些都是迁徙过去的胡杨,我猜测和最近颁布的胡杨管控条例有关,你也知道胡杨是可以移动的,现在大部分地区胡杨都被控制的很严格,但在新疆那里还有很多野生的胡杨,据我们所知,胡杨之间是可以进行沟通的,它们很有可能为了躲避人类去寻求新的栖息地。”“那这些胡杨的聚集会对人类产生影响吗?”孙师长有些疑虑的问。
方教授想了想说:“这些移动过的胡杨和原生胡杨是有区别的,原生胡杨的根系可以深达4、5米,所以可以在沙漠边缘很好的存活。这些能移动的胡杨的根系只能到达1.5米左右,所以他们需要在水边才能存活,这个地区正好适合他们生存。但如果数量继续增加的话,向沙漠延伸是不能存活的,很有可能会向附近的建设兵团驻扎地延申,因为那里长期有耕种灌溉所以地下水位会比较高。”孙师长问:“那您觉得这片胡杨还会增长吗?”“这只是一个开端,更多的胡杨会涌入这片区域,还是早做打算吧。”
没过多久,在几个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驻地外,有人发现不知道谁用石头在地上摆出了几个字,“请你们离开”,摆字用的石头就是附近土丘里的,但石头块挺大,两个人都搬不动。大家开始也没在意,以为是谁又恶作剧弄或者弄的大地艺术,拍照用的。过了两天发现营地周边的公路被毁坏了,现在不是雨季,也没有洪水冲坏路可能,看样子像是人为损坏,公路部门很快就抢修完成,但转天柏油公路又被人把挖开,公路部门报了警,这地方没有摄像头,公安部门也无从查起,也没有作案动机。
很快的多个建设兵团的耕地被胡杨树破坏,已经有房屋被树木推倒的情况出现,所幸没有人员伤亡。这些事情都发生在新疆的南疆盆地边上,南疆本来就土地贫瘠、地广人稀,村与村之间开车也得几个小时。这些事情开始并没有上报,直到有一个村的村民忍受不了胡杨的侵扰,用斧子砍伐了一棵胡杨树,引起的胡杨的报复,把这一片房子全都推倒,砸死好几个人。当地政府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赶忙上报,因为他们实在拿胡杨毫无办法,这不像一般的树,用电锯一会儿就能伐掉,这胡杨树是可以移动的,它会躲,搞不好还会被它的枝条打伤。
地区的领导指示尽量保持克制,采取防御的办法,在村周围用铁丝网搭起栅栏,在入口处架设路障。一晚上的时间,这些围栏就全都被破坏了,连道路也被堵死,这些胡杨都是晚上出没,白天不来骚扰。好几个村子被围困了一个多月,与周边的交通全部中断,没办法村民决定集体撤出由兵团负责安置,一个村子几百人由政府抢修公路,派运输卡车整体搬迁到附近的村庄。
方教授建议,由林业部门划出生态红线作为胡杨的自然保护区,在这个范围的居民统一撤出,由军队负责看守,禁止区内胡杨越界。但各级政府都不同意,认为胡杨还在可控范围,包括国外在中亚、印度等地区也存在这种胡杨聚集的现象,大部分地区采取的也都是温和的态度。
其实,胡杨性格温和,各地均没有主动伤人事件,倒是经常有伐木场偷伐的事件发生。他们先在地上挖出小沟,里面灌上汽油,等胡杨经过的时候点着汽油,把胡杨分隔开,再用铁链锁住落单的胡杨,装进车里带走,整个过程不过十几分钟。他们发现夜晚想抓住胡杨比较困难,他们做的陷阱根本不起作用,反而白天,胡杨变得迟钝了很多,他们有时甚至直接抓捕那些离群的胡杨。
郝兆宇最近冥想的时候不睡觉了,他把站桩的地点从宿舍转移到后山,每天都来站一会儿。虽然暂时没有与他的胡杨树联系的迹象,但每天站桩调息身体比以前好了很多。从开始站桩心烦意乱,现在可以安静下来,有些心平气和的愉悦感。那天从方教授那里回来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留在现在的苗圃继续上班,一则是他觉得刚追随老马过来,不好意思这么快就辞职;二是,他也实在不喜欢实验室里过于严肃和紧张的气氛。一想起每天要穿那么繁琐的衣服,还要经过这么多道安全检查,他心底就很厌烦。从实验室回来的第二天,他就给方教授回了个电话,委婉的拒绝了这份工作。
最近新闻里报道胡杨的事件越来越多,很多都是胡杨毁坏人工设施的,还有报道胡杨被偷猎者大肆砍伐,因为活的胡杨运输比较麻烦,那些盗伐的人就把胡杨切成树桩运走。同时胡杨制品价格一路攀升,郝兆宇的苗圃的胡杨虽然还没开始出土移动,但已经卖出了一多半了,买家很神秘,本来想全部买走的,但钱主任想存一批,等价格再往上涨一些。
这天冯建章打电话来,说他那边的胡杨有些乱,不像之前那么容易管理了,最近胡杨都不安分,经常有胡杨逃跑的现象。不知道他这边如何,而且他问了承德这边的领导,那些胡杨销售很多都不是胡杨加工行业,有些政府部门大量收购胡杨,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巴特那边的胡杨发生了暴动,他原来管理的很严格,不知道哪来了一批胡杨,跟他原先的那些胡杨混在一起,把栅栏都破坏,他苗圃里的房子全被弄倒了,好在工作人员提前都跑了出来,没有人员伤亡,但损失惨重。
地下指挥室的一间会议室里,孙师长和方教授、洪院士和一些身着军装的人正在听一个汇报。屏幕上是刚从新疆传回来的无人侦察机的图像,可以看出胡杨的生长地并不是传统森林那样在丘陵上覆盖满绿色,而是有的地方非常密集,有的地方则相对松散。一个军官汇报说:“我们通过这几个月的观察,这些胡杨一直在移动,每天轮流去水边、空地,尤其是在夜里,我们用红外线观测发现,夜间这些胡杨会大规模活动,甚至几百棵树集体游行一样的行走,白天它们一般都是固定不动的。
胡杨内部之间偶尔也有争斗,你看那一大片些没有叶子的枯木就是争斗的结果。目前他们稳定的在新疆、内蒙和青海的一部分地区活动,这些地方本来也没有人居住,气候相对恶劣,昼夜温差很大。”孙师长显然听过这些内容了,扭头说:“咱们开门见山吧,今天请二位专家过来是帮着分析一下,这些胡杨如此聚集会不会对自然环境产生影响,另外我们人类活动会不会受到威胁。”
洪院士笑笑说:“方教授,你前一段还研究过一些胡杨的心理学,你先说说吧。”方教授点点头面色凝重的说:“孙师长,这次的图片非常清晰,面积我看了也比以前要扩大了不少,我还是那个观点,胡杨不同于其他植物,他有领地性质,在数量聚集一定规模它就会有分工,有社会化的趋势,我们得控制胡杨的数量,还是应该把胡杨的边界做一个没明确的界定,就算不派人驻守,做明确的指示标志。
划定的面积也要比现在的要大一些,需要有些低海拔的地区划进来,因为这么多胡杨就像抽水机一样,会使地下水位下降,到那时它们就会向低海拔区域迁徙,所以要做出预留空间。”“方教授您多虑了,”洪院士打断了他的话:“最近我们一起研究胡杨的行为学,发现并没有像开始想象的那样已经具有高级思维能力,我们努力让胡杨学习各种文字输入法的方式都宣告失败,证明上次那封信也应该是伪造的,虽然胡杨是在新疆那边聚集,但很有可能这是由于政府在其他地方管控迫使胡杨向那里迁徙的结果,我是不相信还有胡杨长老这种很玄的东西存在。
我再来说说,胡杨成林对气候的影响,通过近几个月对这片区域的监控,发现不仅此地的昼夜温差变小了,风沙也得到了控制,在树冠的蒸腾作用下,小范围的空气湿度得到了改善,现在这片地区已经成了西部的绿洲。我认为在这些胡杨的聚集对改善气候条件、增加物种多样性方面有很大的贡献,据周边的居民反应,一些野生动物的回归,也是生态向好的表现,以前见不到的鸟类和兔子等小动物现在又出现了。
所以我们应该理性看待胡杨的聚集,制定法律,使人能在胡杨改造后的地方继续生活,让聚集的胡杨有流动性,必须控制胡杨数量,合理砍伐,这样胡杨和人就是共享生存空间,才能改善生态环境。”孙师长听完点点头:“我理解也应该控制胡杨的数量,两位的意见我们会综合考虑,我会反映给上级领导,多谢两位的意见。”
这天郝兆宇正在站桩,突然他感觉周边一下子变得干净了,就像做梦一样,虽然眼睛还是闭着的,但前方有了光亮,自己觉得就像没了呼吸和心跳,整个身子是轻灵的。在前方一团白光里走出一个模糊的卡通小树的形象,很想儿童简笔画里的卡通树,两个树杈是手,树干上有两个大眼睛和一张嘴,很可爱。
突然它开口说话了:“主人,你终于学会冥想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可以练成,我带你看看我们的地方。”说着伸手过来拉起郝兆宇的手飞了起来,下面都是胡杨树林。“这里虽然不如苗圃条件好,但我们有很多朋友在一起,白天吸收能量,晚上大家聚在一起聊天、游戏各种娱乐。郝兆宇飘在空中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他甚至能感到风在脸上吹过。突然只听小树说了一声“坏了,飞错地方了”郝兆宇直觉得身子就像掉进深渊一样,整个人一激灵,就像刚睡醒一样,连忙睁开眼,只觉得这个梦很清晰,身上出了一层微微的汗。这时手机响了,原来是老马找他,一看表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平时站桩也就20分钟,这次不知不觉这么长时间啊。
来到老马的办公室,老马今天的气色不错,让郝兆宇坐下,“兆宇啊,林委这边又发新的规定了。你看看。”说着递过来一张盖着红章的纸,“这次把胡杨从生态保护植物中删除了,也就是说可以自由买卖,砍伐野生只需要办理一个简单的手续就可以。这对咱来讲是个好消息,如果有野生的胡杨咱也可以直接购进,并且繁殖、销售。”
郝兆宇说:“咱那些胡杨现在两年多了,马上就可以动土了,那些不动土的就会分蘖,我已经安排好了,那些动土的需要留几株,我已经留好记号,回头再过一两年也可以繁殖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胡杨比他第一次引种过来的苗子长的好,但走在林子里却没有以前那种亲切感,所以郝兆宇还是喜欢去后山站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