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魏伯贤的主持下,魏家的炮楼修起来了。
虽然算不上什么光宗耀祖的大事。但能在齐岭修起炮楼的人家只有陶先生和他们魏家。
地基用青石累就,一人高的青石墙上面用的是石灰黄土和黑土混合夯成的土墙。炮楼上下三层,第一层放了粮食和水,第二层住人,第三层有垛口。魏伯贤专门买了两根火铳。
这个时候,大概大清朝亡了不少年了。
齐岭的人不关心谁坐皇帝,因为他们知道无论谁做皇帝,他们都要种地吃饭。
“看,大哥家的炮楼!”
魏玉峰站在东场里,翘起小小的身躯往西看。
“我们不用住炮楼!”
魏玉林不屑一顾的回答他。
“我们只要能填饱肚子,顿顿有红薯吃,就比住炮楼舒坦!”
“我们不舒坦,大哥大嫂不吃高粱,吃白面,白面饺子这么长!”
魏玉峰一边说,一边比划,哈喇子瞬间流下来。
没有皇帝的天下更乱。
魏伯贤不知道为何出现了这么多土匪马子,东南有,西南有,官府也不管。马子不是在抓人就是勒索赎金。
魏徐氏在家里住不下了,只能搬到炮楼里,魏伯贤开出的条件是每年给他十亩地的收成,用来维护炮楼的日常开销。
有炮楼就是安全。
当月黑风高之时,听到村外人喊马嘶。有人大声喊:“各家的狗看好各人的家!”
魏伯贤和魏叔正赶紧把牲口赶进炮楼,魏郑氏和魏徐氏领着一家老小进了炮楼。
“五弟和六弟他们还在东场屋里!”
魏徐氏着急的说。
“不用管他们,马子不会为难孩子!”
魏伯贤冷冷的说。
“”可是他们是我们的兄弟,马子会绑了他们向我们要赎金!”
“马子绑了好,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管他们死活,谁管我的死活!”魏郑氏补上一句,就能噎的别人喘不开气。
既然不把他们的生死放在心上,魏徐氏知道多说无用。
马子向着炮楼放了几枪,马子们没有快枪,也是鸟铳。
“老三,你放几炮,让他们长长眼!”魏伯贤吩咐。
魏叔正点着火炮引信,一道火光打出去。
“魏伯贤,你看看这是不是你的兄弟?”马子捆了魏玉林和魏玉峰。魏玉峰吓得痛哭不止。
“他们绑了五弟六弟!”魏徐氏一声惊呼。
“怕什么,继续放炮!不放炮他们死的更快!”魏伯贤话音落地,魏叔正接着又放了一炮。
“魏伯贤,你真是蛇蝎心肠,亲兄弟的生死你都不管!”有人恶狠狠的骂。
“不要理他们,也不管他们说什么,继续放炮!”魏伯贤两眼通红,他现在要防备的是马子攻上来。
“装铁砂!”
魏伯贤一声吼。
马子们押着魏玉林和魏玉峰靠近炮楼。
“放炮!”
魏伯贤一声吼,铁砂从炮膛里冲了出去。
魏玉林向前一冲,挡在魏玉林前面。他只觉得浑身上下穿透般的疼。他忍不住疼痛,昏了过去。
陶先生的炮楼也向马子们开炮。
马子们知道攻不下炮楼,随即撤了。
魏玉林挡在魏玉峰面前,众人看的真真切切。
陶先生要把魏玉林抬到魏伯贤家里医治。
“他不能进我家!”魏伯贤赶紧阻止:“他浑身上下像个血葫芦,死在我家里咋办?”
魏郑氏跟着骂:“小色孩死在哪里不好,非得要到我家里。”
“伯贤,这可是你的亲兄弟!”陶先生一阵捶胸顿足:“他都可以替亲兄弟挡铁砂,你这个亲大哥又做了什么!”
“我和他不亲,我们不是亲兄弟,我说难听的话,他们两个就是野孩子!”魏伯贤说话,眼皮不翻。
“好好好,你不是不要你兄弟,你是连你祖宗都不要了!”陶先生被气的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大声咳嗽。
“上我家!”
魏徐氏上前一步。
“不行,二弟在你家死了,他要真去了你家,他就更活不成!”
魏伯贤的话犹如利刃,直接戳进魏徐氏的心头。魏徐氏无话可说,脸色青紫,愤然离去。
几个人七手八脚把魏玉林抬到东场屋里。陶先生解开他的衣服。
“还好,心跳孔武有力,没有伤着内脏,不过很多铁砂取不出来了,怕是要折磨这孩子一辈子!”
魏玉峰在哥哥身边不住哭泣。
“这俩孩子怕是要记他们哥嫂一辈子的仇!”有人说。
魏玉林醒了,浑身疼痛,陶先生给他上了药。
天已经亮了,折腾了一宿,众人都累了。
“别哭!”魏玉林对魏玉峰说:“我还活着!”
毕竟,魏玉林也还是孩子。
日子还要过下去,魏玉林带着魏玉峰一天一天的熬。
冬天来了!
没有棉衣的冬天,就是上天最严厉的惩罚。
没有火盆,只能点一堆火取暖。
冬夜里没有人出来。
魏玉林在睡梦里突然觉得一阵炙热,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子里的柴草已经烧起来了。
他一把拽起魏玉峰,两个人跑到外面。
大火烧起来,冬夜里,别人早已进入梦乡,没有人来救火。
两个年幼的孩子,眼睁睁的看着东场屋化为灰烬。
只到天明,才有早起的人看到瑟瑟发抖的弟兄俩。
孩子们的生计成了问题。本来是魏家人的事情,可是魏家没有人想去找魏伯贤解决这件事。
出面的还是陶先生。
“伯贤,东场屋烧了,这俩个孩子无处可去,你看看是不是想个办法,这么冷的天,在外面过夜,岂不是要冻死了!”
“我有什么办法,天寒地冻又不能和泥盖屋,他们自己放火烧了屋,自己的罪自己受,我不管!”
魏伯贤一推六二五。
“你这样,如何对得起运泰大哥!”
“我自己都对不起我自己,我干嘛要对得起他,陶伯,你不是有三进三出的房子吗,你让他俩上你家住去,长大了孝敬你,我绝无怨言。”
陶先生被他气的胡子直抖。
“好好好,我觉得老少爷们还是看你们家的笑话,我不管了,不管你们家的破事了!”
陶先生几乎是蹦着出了魏伯贤的大门。
寒风中,陶先生看到两个孩子瑟瑟发抖。
最后,陶先生想了办法,捎信给他们的舅舅。
舅舅是私塾先生,因为自己姐姐是人家的妾,所以从不踏足齐岭。
但两个孩子毕竟是自己亲外甥,打碎骨头连着筋,亲情血脉连着。
舅舅把两个孩子接到家里,妗子给他们做了棉衣。不但每天管饭,还让他们上了私塾。
魏玉林认字慢,魏玉峰过目不忘,舅舅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他明白,若是好好培养魏玉峰,说不定以后有大出息。
可是,刚刚在舅舅家过了半年,舅舅就因为淋了雨,一病不起,调治了俩月,没有好转,撒手人寰了。
妗子一边哭,一边怨,是这两个小孽种命太毒,方死了舅舅。
历经磨难,魏玉林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也知道了世态炎凉。
离开妗子家时,妗子收拾的东西一点未要。出了妗子家的门,磕了一个头。
“妗子,若是我们俩能成人,一定孝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