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先生在半年之后,一次教魏玉峰写字的时候,突然觉得头晕目眩,接着栽倒在地。等他的儿子们到来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了呼吸,面容非常安详的像睡了过去。
他的几个儿子追着魏玉林和魏玉峰打。骂他们是丧命星,没有人拦着他们,魏玉林和魏玉峰被打的鼻青脸肿。
魏玉峰挨打,还嗷嗷几声,魏玉林完全不吭气,他真的认为陶先生是因为他们弟俩而死,作为最关心他们的人突然逝去,他内心的悲哀无法形容。
陶先生走的很风光,多年未见的孝衣披在他几个儿子和儿媳身上。街上看不到头的白把陶先生送到他的父亲陶老先生的身旁。
陶老先生和陶先生的发家史,一直为齐岭村的村民津津乐道。
据说,陶老先生刚到齐岭村的时候,已经瘦脱了相。
不知道哪一年,从西南方向突然来了大队的捻子,官军围剿捻子,混战不休,其实这样的战争,最倒霉的还是底层百姓。
捻子抢罢官军抢,百姓只能到处逃难。陶老先生所在的村庄,被抢过之后又被屠了村,因为他带着陶先生在外面行医,才躲过一劫。
陶老先生带着陶先生跌跌撞撞的逃离自己的家乡,沿着汶河走了几十里,只到过了汶河,看到齐岭这个地方。
他对陶先生说:“我们姓陶,而桃树要长在土岭上才能枝繁叶茂,这个土岭上有人家,也是我们重新安家的最好的地方!”
幼年的陶先生似懂非懂。陶老先生就在齐岭村定居下来。先是买了一间场屋,爷俩安顿下来。
在他们初次到来的时候,齐岭村原住民对他们爷俩爆发了极大的热情。有的给粮食,有的送锅碗。陶老先生曾经让陶先生给所有的齐岭村的村民磕头,感谢他们的资助。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出乎了大家的意料。
陶老先生会种牛痘,这可是了不得的手艺。谁家的孩子可能会因为出疹子而小命不保,或者就算从鬼门关回来了,脸上会布满坑坑洼洼的麻子。
而陶先生给孩子种了牛痘,这就大大降低了出疹子丢小命的概率。而种牛痘,陶老先生所要的报酬也不低。
富人会用白花花的大洋,穷人只好用从牙齿下省出来的粮食。当一口袋一口袋的粮食送到陶家之后,陶家迅速置了地,盖了房。
陶老先生花大价钱买了齐岭村最高的位置。这个地方曾经是大地主王天理家的菜园,而王天理的祖林就在菜园的坡下面。后来齐岭建村。王天理的不肖子孙把能卖的地基本卖光了,甚至还包括他们是祖林。
陶先生最初盖的是两进院落。这在齐岭村来说,这可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他家本来地势就高,再加上屋高,屋脊上砌着琉璃怪兽。从五里外的王埠集,就能看到他们家耀眼的琉璃。
他们家发达了,当初帮过他们的乡民就不自然了,其实,无论任何时代,嫉妒都是人的通病。
首先是老孙家集体发难,老孙家认为猴吃桃。何谓猴,孙悟空是猴,孙悟空姓孙,所以,猴吃桃理所当然。
但是,在无赖和有钱之间,一般还是有钱站上风。
当老孙家祖孙三代围着陶家骂的时候,陶老先生就会对着门里大声喊:“今天,我累了,剁肉包饺子!”
接着院里就响起陶先生不停的剁肉声,骂人的也是拿着剁刀剁着木板骂。当人家包好饺子,陶老先生端着饺子吃的时候,首先,是老孙家的孩子看到陶老先生碗里的饺子馋涎欲滴。
陶老先生故意挑起饺子晃来晃去的时候,老孙家的孩子大声喊:“我也要吃饺子!”
“你只要不骂人了,就给你吃!”
陶老先生的战术很奏效,孩子闭了嘴,眼里都是饺子。当他一步一步往前挪的时候,大人的巴掌随即落在头上。
孩子大哭着挣扎,大人不得不拽着孩子离开。
陶老先生就这样端着碗微笑着。
魏家也有人找他的麻烦,因为他的日月过的好,挣钱挣的容易,他们爷两个,成了千夫所指。
后来这种情况的改变是,陶老先生续弦娶了魏运泰三爷爷家的小姑。魏运泰的三爷爷年轻时好赌好吃,分家的地卖的干干净净,最后去田庄给人家扛活。
累死累活的扛活,才醒悟过来以前过得如何荒唐。但是名声臭了,没有娶到媳妇。拾了一个逃荒的小丫头做了女儿。
小丫头长到十八岁,他爹贪图陶家的日月,把她送给陶老先生做了续弦。接着陶先生又和老孙家结了亲,娶了四芒神的侄女,从这以后,陶家在齐岭村扎了根。陶老先生去世后,陶先生又成了德高望重的长者。
在陶先生去世之后,魏玉林知道从此世上再没有一个真心关心他们的人。桂蓉姐除外,就算桂蓉姐关心他们,大哥魏伯贤几乎不和她来往,桂蓉姐不上门,又如何能关心到他们。
日子无论如何艰难,总要过下去。
但是等到魏玉林过了十八岁以后,日子变得不在艰难了。
首先,他们兄弟俩长大了。十八岁的男丁,就可以撑起门户。
十八岁的魏玉林,在经过岁月的洗礼以后,身材黝黑,就像刚长大小牛,浑身散发着力量,耕耩搂种,拾起扫帚摸起掀,庄稼活样样精通。
比他小两岁的魏玉峰,虽然体格不如他健壮,但是从他滴溜乱转的眼睛里,就知道他透着聪明。
还是没有人关心他们!
魏伯贤的儿子魏景仁已经十多岁了,魏郑氏在生了魏景仁以后,干了腰,再也没有怀上过。
魏伯贤想纳个妾,魏郑氏跳着脚不依不饶。魏郑氏不准,他自然不敢,他怕的是魏郑氏几个叔伯兄弟。据说一个叔伯兄弟在夏庄做了县长文书,另一个叔伯兄弟跟着张大帅,现在已经做到了团长。
团长对于魏伯贤来说,是新鲜事物,他不知道团长是多大的官,但他肯定,这个时候带枪的要比县里那些先生有权的多。
魏伯贤碍于魏郑氏娘家厉害,不敢有啥想法!魏徐氏守着二十亩田过日子,眼见魏伯贤没有再生儿子的迹象!她最想三弟魏叔正多生几个孩子,她可以名正言顺的过继一个,从小养到大!
不过魏叔正的表现也让他失望了!
魏叔正的大脚媳妇过门后,魏叔正因为冬天涉水落下咳嗽的病根,遇到冷风一呛,咳嗽不止,按他自己的话说,差点就把肺管子咳出来了!
看来魏叔正不只是冻了肺管子,别的不该冻的地方也冻了,媳妇过门三四年,肚子还是没有动静,最后还是他丈人在朱崔集讨了一个秘方,媳妇十月怀胎,生了一个儿子。按照仁义礼智信的排法,这个孩子叫魏景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