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景义的出生给魏叔正的日子带来了不一样的色彩。
他可以抱着孩子,从村东走到村西,也可以大声和村民们谈笑。孩子响亮的哭声是为他鸣锣开道。他知道,背后再也不会有人议论他,说他在冬天里过河的事情。
但所有的日子依旧沉闷!
他的咳嗽却不能减轻,寒风刮起的时候是整日整夜的咳嗽,大脚女人给他找了很多偏方,包括锅底里烧蝙蝠。
夏天的傍晚,天上飞着许多蚊虫。寻食的蝙蝠贴着地面飞。大脚女人拿出棒子面蒸的甜糕,让少年魏景仁帮她捉蝙蝠。
老鼠一样的蝙蝠,瞪着小眼,惊恐的看着大脚女人,大脚女人毫不留情的把他们扔进锅底的熊熊火焰里。过了片刻,从火堆里掏出来,黑乎乎的让魏叔正吃下去。
蝙蝠不知道吃了多少,咳嗽还是不见效。
魏郑氏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方子,在大年初一五更时,煮新鲜的猪大肠头,里面灌七个鸡蛋,七颗花椒,七颗胡椒,还要在拜年之前吃下去。
在那样的年代里,这不是药,而是特殊的美味。而这特殊的美味,魏叔正也只享用了两个初一。
魏叔正匆忙离开的时候,是一个傍晚,他的离开也和他的四弟一样,因为吃。
只是不同的是,他四弟吃的是净米,他吃的是有稻糠的米。
他驮着魏景义在村里走了一圈,因为是秋天,秋风冷,聊天的人少。他扫兴的回家之后,大脚女人早已盛好了米饭。
天已经凉了,米饭四冷不热,正好大口朵颐。很不巧的是,一粒带着糠的米被他吸进了喉咙。
开始是剧烈的咳嗽,接着嘴里的米又被吸入肺管,他咳嗽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把肺管里的米粒咳嗽出来,就这样,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他瞪着大眼,没有了呼吸。
大脚女人又给他捶背又给他抚顺胸口,但是一切都无济于事,最后在魏景义的哇哇大哭中,安睡在他二哥魏仲良的右侧。
魏叔正的离世,印证了当初魏运泰对他家宅基的担心,菜刀一样形状的宅基,真会杀人于无形。
魏玉林见三哥离世,自然心中充满了伤感,毕竟是自己的兄弟。虽然三哥对他们并没有尽到责任。
“大哥,那个房子我住不了!”大脚女人找到魏伯贤:“我要另盖屋!”
“我们家宅基都是正好的,现在也没有人卖宅基!”魏伯贤见弟媳一脸忧伤愤懑的样子,只好这样说。
“我不管,我要和二嫂换房子,二嫂一个人,她住哪里都可以!”
大脚女人打的是魏徐氏的主意。
“可是你二嫂还不如你,你至少还有景义守着,你二嫂又守着什么,难道你觉的你二嫂家的风水好?若是她家的风水好你二哥也不会那么早早的走了!”
魏伯贤的话直戳到大脚女人的心,这些都是她的大忌讳。
“可是,人家都说我家的房子像菜刀,我可不想景义有啥闪失,这是他爹的一个独根,我不能对不起他爹!”
大脚女人说罢,哭了。
“他三婶,你不用哭,我倒是有个主意,老五老六的那块宅基是风水宝地,以前老五老六是丧门星,没有人去惹他们,现在不同了,他们两个哪一个不是响当当的男子汉,我看那块地基养男丁!”
魏郑氏走过来说。
“你说的真不错,他们搭的那个窝棚,养了他们两个壮的和牛犊子一样,这样也好,你用四间屋换他们的宅基地!”
魏伯贤接过话。
“我是四间屋,他们是四间空场,那个狗窝一样的小屋不能住人,我岂不是吃了大亏!”
“这好办,让他俩一人贴十亩地,这就够你盖屋的用度!”
听说有二十亩地,大脚女人低头算了算账。
“行,就按大哥所说,我先把两间西屋腾出来给他们住!”大脚女人说罢,回家去安排。
魏伯贤走进魏玉林和魏玉峰的小屋。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到这两人住的地方来。
对于魏伯贤的到来,魏玉林埋在心头里的恨霎时爆发出来,只不过他知道他已经长大了,他忍住怒火。
“老五,我来就是给你们说一件事!”魏伯贤清清嗓子。
“什么事,你有好事会对我们说吗?”魏玉林没有搭话,魏玉峰抢着说。
“我有好事当然会对你们说,我们毕竟还是一个爹的,一颗藤上结的瓜,你们都老大不小了,到了说亲的年纪,现在,你们还没有屋,谁家的女儿能嫁给你们住白地,你们三嫂说了,她那四间屋,你们一人两间,说媳妇用!”
魏伯贤并不理会他们是否发怒,侃侃而谈。
“我不信,哪有这样的好事,三嫂若是把房子给了我们,她和景义住哪里?”
魏玉林瞪着眼问。
“她把房子给你们,当然是有条件的,四间房子给你们,这里宅基给她,另外,你们一人拿出十亩地!”
魏伯贤话一出口,魏玉林怒火瞬间升腾起来。
“我们不要她的房子,也不给她地!你这是算计我们!”
魏玉林大嚷。
“我不和你们吵吵,俗话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现在爹不在了,就由我主事,我不管你们,你们如何盖屋,你们又能找谁帮忙,我若是发话,哪一个姓魏的敢靠你们的边!”
魏伯贤说罢,转身走了。临了回头又说:“这个屋你们换也得换,不换也得换!”
魏伯贤走了,魏玉林和魏玉峰瞪了一会眼。
“五哥,我倒觉得他说的不错,我们若是盖屋起院,还得找本家帮忙,他若是不让帮,我们还真没有办法!”
魏玉峰虽然小,但是他想到了魏伯贤话里的关键。
“你别说了,他说什么我们也不和他换,他们从来不管咱,能对我们有什么好心肠,二十亩地,我看盖八间屋都不止!以后,这件事我们俩谁都不许提!”
魏玉林脸涨的通红,就像红了眼的牛犊。
见他这样,魏玉峰不再说话。
魏伯贤见老五老六没有动静。就把魏徐氏大脚女人和魏郑氏都叫着,去找魏玉林。
魏玉峰不在家,只有魏玉林一个人。
“你们谁来都不管用,我不答应给你们换!”倔强的魏玉林,口气冰冷。
“不和他讲理,让他知道知道厉害,看他以后还听不听话!”
魏伯贤一声吆喝,魏郑氏和魏徐氏大脚女人妯娌三个冲了过来。
魏郑氏踮起小脚拧耳朵,魏徐氏伸手拧大腿,大脚女人劈头盖脸的就是大耳刮子。
魏玉林猝不及防,这下吃了大亏。
三个女人手撕牙咬,魏玉林反抗不得,被按倒在地。
“你们打死我,我也不答应换!”疼痛激发了魏玉林骨子里的野性,他还是倔强的说。
“你们别打五叔!”
魏景仁领着魏景义哭喊着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