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魏广霞远去的脚步声,魏玉林对垂头丧气的魏玉峰说:“老六,这回你死心了吧!她不会嫁给你!”
魏玉峰没有说话,或许他在后悔为什么放魏广霞走,为什么没有和她生米做成熟饭。
魏广霞走了,魏玉峰在西屋里她躺过的床上,接连躺了五天。魏玉林也不想劝他,每天把煮好的红薯给他端过来。
到了第六天,魏玉林刚一进西屋,魏玉峰从床上爬起来,“噗通”跪了下来。
“五哥,是你把我养大,我给你磕个头!”
魏玉峰的头狠狠的磕到地上。
“老六,你这是怎么了,没有躺够你继续躺!”
魏玉林要扶起他。
“五哥,我们分家吧!我不要东屋,我就要西屋,广霞在这里住过,我就守在这里一辈子,还有地,我就要二十亩。以后我的事你不用管!”
“你胡说什么!我们都没有成亲,怎么分家?”魏玉林生气的说。
“五哥,你要不答应分家,从今天以后,我就不吃饭了,饿死我算了!”
魏玉峰倔强的说。
“怎么分?还去找文书吗?这事传出去要被全村人笑话死!”
“不用写文书,你把岭下的二十亩地给我,粮食我也不要,你攒的钱财你留着娶媳妇!”
“你先起来再说!”
“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魏玉林看着一直听话的魏玉峰,瞬间陌生起来,他的眼湿润了。
“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这两间西屋我一步也不会进来,还有岭下的二十亩地,你自己耕种,我不管了!”
听了魏玉林的话,魏玉峰赶紧问:“五哥,你答应了!”
“我不答应又能怎么样?”
“那我以后做什么事,你都不要拦我!”
“分家了,各过各的,我拦你干什么,这是你自己要分的,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地契在二嫂手里,到时候,她会把地契给你!”
自从答应分家之后,魏玉峰便不在和魏玉林一起上工。
不过令魏玉峰极其难受的事出现了。
魏广霞在一个飘雪的日子里出嫁了,魏玉峰远远的看到来接他的男人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他轻轻的把魏广霞抱上毛驴。他想冲过去,把魏广霞抢过来,但是他很清楚的知道他绝不是那个男人的对手。
魏广霞走了,他感觉到他年轻的心瞬间被掏空了,大醉了一场。
后来,魏玉林发现魏玉峰总是夜不归宿。说过他两句,他顶嘴说:“我们分家了,你管不到我!”
他知道,魏玉峰学坏了。
“你还记得那个“春到秋”吗,你难道想学他?”魏玉林苦口婆心的劝过他,甚至对他棍棒相加。
他知道,魏玉峰夜不归宿,是去耍钱。
他聪明,这是从小就表现出来的。魏玉峰在牌桌上,无师自通,据见过他耍钱的人说,只要他蹲在凳子上,扫一圈,就知道谁手里握着什么样的牌。
开始,本村一伙耍钱的,让他耍的团团转,他以为他的赌术天下无敌。
后来从沂州府来了几个老手。很快他就押上二十亩地和两间西屋。
地输了,房子输了。
人家追着魏徐氏要地契,魏伯贤只好拿
钱买了地!至于两间西屋,魏玉林卖了粮食,又拿出多年的积攒才把两间西屋赎了回来。
魏玉峰无脸见他,一狠心,到汶河坐了船,跟着打芦柴的短工们去了苏南。
等到冰封山河大地,正是打芦柴的好时候。
远远望去,无数芦花飞舞,无边无沿。北风吹来,芦苇此起彼伏,犹如大片的海洋。
打柴人拿着镰刀踩着冰面,收割芦苇。
芦苇砍倒了,打成捆,垛的像小山一样高。
魏玉峰成了一名打柴客。
可是他年轻的双手实在是握不住粗糙的镰刀,手上先是磨出了泡,接着流出了血。没有人管他,每一个打柴客都为了自己身家性命而忙碌,他们要在这短短的两个月中,挣出家里一年的花销。
不过,他干活实在太差,没有哪一个打柴客愿意要他,和他拉帮套,因为他干活慢,会妨碍其他人干活的进度。
最后,打柴客们商议让他做饭。
他清楚的记得第一次给打柴客做饭的场景。
冰封的芦苇荡里,砸开冰,露出冰窟窿,就有很多小鱼到洞口里换气,拿起抄网,猛抄几下,就会捞起很多手指长的小鱼,这是打柴客改善伙食爱吃的东西。
他捞了半盆小鱼,冬天的鱼封了嘴,不用收拾,洗净了就好。
没有油,清水炖杂鱼,铁锅边上贴了玉米面饼子,引火用芦花,烧的是芦苇。等到打柴客来吃饭的时候,饼子都滑到鱼锅里,熬成了糊糊。
他记得,这是他吃过最难吃的饭。
不过打柴客们没有那么矫情,一人一大碗,吃的津津有味。在繁重的体力劳动中,吃饭是最美好的享受。
魏玉峰读过书,看戏以后能记得戏文里的情节,无论他做的饭如何难吃,但当打柴客都躺下,有人大喊:“那个做饭的小家伙,说个戏文我们听听!”
他清清嗓子,开始说关公黄忠或者姜子牙的时候,粗鲁的打柴客们停止了喧闹,在他的说书声里进入梦乡。
最后,他忍受着打柴客们巨大的呼噜声,和浑身难闻的汗臭味,进入梦乡。
打柴客一直忙乎到腊月,结算了工钱,陆陆续续的返回家乡。
魏玉峰领了工钱,别人想带着他回去,他总是感觉对不起五哥,无脸见他。再也不想踏上齐岭的土地。趁着那些打柴客不注意,悄悄的溜走了。
他只想着到哪里都能找到吃饭的地方,没有想到出门在外的艰难。很快跟着打柴客挣的工钱就花光了。无处可去的他在陌生的异地他乡流浪。
寒冬腊月,最怕是飘雪的日子。
但是大雪说来就来了,一阵西北风刮过。开始还是零星雪花,接着是鹅毛大雪。
大雪纷纷扬扬,走在雪地里的魏云峰,脚步蹒跚,又冷又饿的他,想起了五哥。他知道,他可能熬不过今夜的寒冷。
天上飘着雪,地上积雪没膝。北风呼啸。
还好,前面出现一丝亮光。
那是一盏灯,救命的灯光,他仿佛看到活命的希望,他扎着往前走。
灯光越来越近,他看清楚了,是一个小小市镇。
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到了有灯光的那个地方或许能够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