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秋草接管了冯家赌坊。老女人一般看着凌儿,不再管赌坊里的事情。所有的杂事都交给魏玉峰。
果然,吴秋草和她老娘不同。每天大鱼大肉,从高沟打来成篓的散白酒,让赌客们敞开量的喝。每每看到这样,老女人就骂败家子,败坏生意。
每当老女人生气的时候,吴秋草就过去安慰她。
“娘,你看看,我虽然让他们吃点喝点,看上去我们吃了亏,但是到我们这里来耍钱的可多了不少,现在,不只是我们四里八乡的,就连南京的苏州的都有来玩的。他们不但赌钱,还要住宿,我们不好吃好喝的伺候,谁来我们家赌坊!”
魏玉峰觉得她的话大有道理。每天堂屋里的桌口坐的满满的。不但请了伙计,还请了厨师,不用说,吴秋草白花花的大洋也赚了不少。
他知道,能开赌坊,就需要势力。并没有看到什么人找吴家母女麻烦,不知道是何人给她们背后撑腰。
“魏玉峰,我外婆说了,要你做我爹!”
大柱儿高声嚷着,并不管赌客们听不听到。
一些赌客听到了,便不怀好意的笑起来。
“秋草要吃嫩草了!”
有人高叫着。
“放你娘的屁!”听到这个,秋草开始骂人了:“什么我吃嫩草,是我给这小子一个家!”
这样的话在魏玉峰听来,并不奇怪,确实是她们收留了他,算是给他一个家。
老女人叫住了他。
“魏玉峰,我把秋草嫁给你,这赌坊是你们的!”她不是提亲,而是命令。
“我不配!”
他有些惶恐,又有些吃惊。
“哪里不配,你是童男子,秋草是两个孩子的娘,她是残花败柳,说起来,她配不上你!”
魏玉峰不知道她为何这样说自己的女儿。
“吴婶,你这样说不对!秋草姐不是残花败柳,在我看来,她就是满院飘香的桂花!”
老女人笑了。
“你说的不错,是桂花,比牡丹香,比芍药艳,还能做桂花糕,桂花糖!”老女人笑的很灿烂。
在魏玉峰看来,是天上掉落下来一个硕大的馅饼砸到了他的头上。
现实里的困苦早已让他忘记了魏广霞的甜美,远在异地他乡,竟然天降如此美好的姻缘,他的内心里是充满喜悦的。
“知道我为啥留下你吗?就是因为那天你赌钱,还赌赢了。既然会赌钱,就说明你是聪明人,明白我为啥不让你赌钱吗,就是让你把赌钱的心思放在做生意上,那你的生意就会越做越大,我留下你,就是想让秋草招了你,守住这个赌坊!小子,好好干,一定别让我看走眼!”
老女人一番话,就定了他们的终身。
大柱儿放了一挂鞭炮,几十个赌客聚在一起喝了一场喜酒,吴秋草就极其简单的把魏玉峰招赘在家。
但大柱儿他并不认这个爹,自然小凌也不认他。
“他们不认你,没有关系,过不了几年,他们成了亲,娶了媳妇分出去就算了,只要你经营好咱家的赌坊,手里有了钱,他们最终还要认你这个爹。”
魏玉峰就这样似懂非懂的成了成年人,两个半大的孩子虽然不认他,但也是他的儿子。
吴秋草终究是一块好地。在他们成亲之后,就有了喜。十月怀胎,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因为他是入赘吴家,就给孩子取名吴满囤。
满囤满月的时候,老外婆专门去给打了银项圈,给小家伙戴在脖子上。
吴秋草没有问过他的家乡居址,他也懒的说,日子如果这样过下去,他可能就在南京郊外的这个小镇上生活一辈子,他的子子孙孙也终究会留在这块土地上,繁衍生息。
当魏玉峰领着吴秋草领着吴满囤见到魏玉林的时候,已经是数年以后。
穿着还算光鲜的魏玉峰其实已经落魄到极点。虽然吴秋草穿着黑色的貂皮大衣还是那么气派。
吴满囤脖子上的银锁也还在。大柱儿怯生生的跟在他们后面,因为他的继父魏玉峰几次三番想要把他扔下不管。还有小凌儿因为跟不上他们不知道流落到何地。
大柱儿心里清楚若是在闹别扭,他肯定也会被扔了,现在娘心里只惦记着满囤,再也不会管他们两个的生死。
“五哥,这是你弟妹!”
魏玉峰躲闪着魏玉林的目光,怯怯的介绍着。
魏玉林看了一眼这个比自己还大但是很洋气的女人。
吴秋草也怯怯的叫了一声“五哥!”
“我们本来不打算回齐岭,可是我们家里发了大水,长江不知道怎么就决口了,大水啊铺天盖地,我们是逃出来了,这孩子,他外婆被大水冲走了!本来我们以为大水能退了,退了我们就回家,可是水不退了,我们整个家都在水底下,没有办法,我们只好回齐岭,盘缠都花完了,现在我们家最值钱的就是这孩子脖子上的银锁,一路上我们都想卖了,他娘说这事他外婆留下的唯一念想……”
魏玉峰喋喋不休的说着,本来到手的富贵被一场大水冲的无影无踪,在那里,他实在没有办法养活自己的女人和孩子。
“老六,你要怎么样,家里没有你一分地了!”
魏玉林想起当年那个不争气的赌徒,有些气愤的说。
“没有地也不能饿死!”
说话的是一个小脚的女人。女人不高,但眉清目秀。
“这是你五嫂!”
“五嫂!”
魏玉峰还是懂礼的,赶紧给女人跪下。
“你的事我听你五哥说过,回来就好!这里不是有四间房子吗,西屋那两间是你耍钱输了,你五哥给你赎回来的,我们一直没有动,你五哥说你一定会回来,这样吧,这两间西屋就给你们住,至于地吗!我们当年分的还有这些年添置的也有四十多亩,我不给你们平分,先给你们十五亩种着!”
五嫂的说话的时候平静而又淡然,就好像这些话在她心里考虑过很长时间,不但很有条理,在田地的数目上也没有犹豫,张口便说了出来。
一切都在魏玉峰的意料之外,他想不到五嫂会如此通情达理。而魏玉林也想不到,他的女人如此善举会在以后几年得到了回报,在划分成分的时候,因为他把地划给了魏玉峰,他家便不够划成地主,而他的后人在享受她这份福荫的时候,她又怎能会想到是她的善良得到的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