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看着崔判官,他多长了个心眼,因为时间不多了,又不识路,不能瞎闯了,得让判官给找个带路的,就说:“地府的路曲曲折折,纵横无数,还请判官大人派个人带路,也好不再犯刚才的错误,冒犯地府。”
崔判官支吾着,“如此也好,如此也好,黑白无常,黑白无常呢?”
有鬼差上来跪下禀奏,“启禀判官爷爷,黑统领犯了眼疾,正在幽冥医院就诊,已经告假了。”
判官点点头,心想,这个贴身侍鬼还算聪明,“牛头马面,牛头马面呢?”
“判官爷爷容禀,牛头大人公差路上跌了一跤,不小心闪了腰,也告了假。”
崔判官假装很生气,骂道,“这个夯货,怎这么不小心。”又转向新月,“你看,我地府当差之人病的病,伤的伤,实在是派不出人来送你,还请你见谅。”
“这不是还有许多鬼差吗,随便一个,认识路就行,”新月说。
判官笑着摇摇头,“我地府分工明确,不可代替,这是狱规,谁也不敢冒犯,还请见谅。”
新月一听,这不是明明推辞吗,就据理反驳道,“这狱规也太死板了,离了他们还不办公了?”
“你说的一点也不错,狱规就是这么规定的。本来,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是轮流当差的,没成想,被你闹得,病的病,伤的伤,我也没有办法,要是另选,还得奏请玉帝批准,十殿阎王通过,再由我们判官宣布,很费时间的,没个十天半月是走不下手续来的,怕你等不及。”
“这么繁琐呀,我们阳间都比你们快。”
“呵呵,地府怎能和阳间相提并论呢,阳间只要把礼送上去了,有足够的分量,一句话就行。地府可没那么腐败,要想得到提拔,首先得直选,直选后再推选,推选后报玉帝审批。比你们阳间透明多了。”
“天下乌鸦一般黑,看你们的办事效率,也别自夸,好不到哪儿去,”新月嘴一撇。
判官不高兴了,“怎如此污蔑地府官员呢?地府所有的官员,包括阎王在内,每日忙忙碌碌的不辞辛苦,坚守天条狱规,善鬼善待,恶鬼严惩,才有这地府的和平安宁。今日被你一闹,打乱了秩序,违反了狱规,闹得人人自危,本判官念你初犯,不予追究,你还出言不逊,污蔑本官,是何道理?识相点,快快离去,再多言,定打不饶。”
“我很想走,一刻也不想多逗留,可是不识的路呀,还请判官给指点一下,”新月说。
“你真够难缠的,都跟你说明白了,怎来的怎走,一切自有定数,不必多言,速速离去。”
王氏对着儿子道,“快走吧,这已经很好了,别惹火了人家。”
新月一想也是,判官都让走了,谁还敢拦挡,不能等了,判官不是说天数所定吗,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都两闯阎王殿了,还怕什么恶鬼拦路,走吧。他正想着呢,整个阎王殿突然在他面前消失了,四周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恶鬼的哀嚎又传来,使人禁不住毛骨悚然。
新月原地转了个圈,他不知往哪里走,为了防止恶鬼偷袭娘,他双手紧紧的护着娘。现在,他觉得脚下没有路,就像站在山坳里,四周都是高山。
“孩子,哪里是回家的路啊?”
“娘,别着急,让我看看,咱来时是往西走的,应该往东走。”
“哪边是东呢?”
太阳升起的地方是东。可是,这不是白天,哪里有太阳。长庚星呢,夜晚的长庚星应该在西方。可是,他抬头望着,头顶就像蒙了一块黑布,一颗星星也望不见。他不知如何回答母亲的话,更不知怎样的劝慰母亲,光着急也没有用,往高处走吧,走到哪里算哪里,总不能在这儿等死。他缓了一口气,大声的和母亲说这话,摸索着向高处走去。路很难走,乱石成堆,走一步,不时听到有土石滑落的声音,就像在悬崖边上行走,使人胆战心惊。
走了不多会儿,新月额头的汗水就下来了,汗水流过额头受伤处,顿觉生疼,又不敢用手去摸,只有强忍着。忽觉腿上被啥东西咬了一口,立刻钻心的疼,他不敢停下来,一步一步向前走着。腿上不时的被咬,双腿都有麻木的感觉,他一声不吭,生怕被娘发觉,又把娘使劲的往背上托了托,恐恶虫咬着娘。
很快的,他就感觉腿上缠满了东西,腿好像被他们禁锢了,还顺着腿往身上游走……
再说新月,他一咬牙,腾出一只手来从腿上撕扯下缠绕自己的东西扔了出去,同时加快了脚步。其实,他已经感觉到,缠在自己腿上的东西就是一条条蛇,在黑夜里时间长了,也能模模糊糊的看清了,还有地上爬动的就是一条条毒蛇,立起半截身子,吐着长长的黑芯子。但是,他强忍着惊恐,不敢声张。因为,他知道娘最怕蛇,要是让娘看到了,还不把娘吓个半死。
他不禁暗暗叫苦,怕啥来啥,退却?他心里有这个想法。可是,退回去又往哪里走?他双手替换着撕扯着缠住自己的毒蛇,使劲地扔出去,嘴里不停地小声说着,“我不怕你们,我不怕你们,”同时,并小跑起来。
只听到后面刷刷刷的声音,那是后面的蛇在追,前面的蛇高高的抬起身子拦截,冷不丁的就咬他,缠他。他只觉得双腿湿漉漉的,就像灌进了铅一样,感觉越来越沉重。
按说,这地府的大小恶鬼看到血应该害怕。而这些蛇不但不怕,而且喜食,都争先恐后的争抢。这下完了,再不快点离开,一定会葬身蛇口。
刚才,一路走来,还顾惜脚下的蛇。现在,没那个善心了,他脚步不停,一路匆匆,有大蛇拦挡,抓起蛇头就扔出去,后面不时传来惨叫声。跑了一阵,他渐渐感觉到拦路的蛇越来越少了。再紧走几步,实在走不动了,这才慢慢的把娘放下来,自己也一屁股坐下来,感觉右腿还一阵一阵的疼,手一摸,一条拇指粗的银环蛇缠在自己腿上,正在一口一口的撕扯着自己腿上的肉吃。新月一把把它揪下来,捏住了蛇头。银环蛇好像还不服气,顺势缠在他的胳膊腕上,黄豆似的眼睛里射出凶狠的光,还直冲他吐着黑色的芯子,阔嘴巴里发出嗤嗤的声音。
王氏醒过来,一看吓坏了,惊叫着,“快把它扔了。”
新月怕吓着娘,另一只手把它的身子捋直了,双手把它抛了出去,嘴里还说着,“暂且饶了你,逃命去吧。”
王氏看着儿子被咬的血肉模糊的腿,心疼得直掉眼泪。
“没事,娘,一点也不疼,”新月和娘笑说着,想找点东西包扎一下,双手在褂子口袋里掏了掏,啥也没掏出来。
王氏扯着自己的褂子,她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扯了几下子没扯开。
“算了娘,还是快走吧,”新月背起娘,匆匆的往前走着,却如在万山圈子里,走过一山又一山……
泰山王看着匆匆而来的母子,对身旁的判官钟道说:“真是个孝子呀。”
钟道点点头,“确实感人,所以秦广王和阎罗王放过了他,我们怎么办?”
“的确棘手,阴曹地府只有来的路,没有回的路,这是玉皇大帝的口谕,虽说玉帝下旨要按天条狱规办。可是,谁又敢违背玉帝口谕,真是办也难,不办也难。”
“大王不必为此烦心,既然秦广王和阎罗王把他推出来了,咱也效之。”
“话虽这么说,心里总不安,奈何桥就在咱的旁边。而且,黄道婆这几日也正在家,要是让他喝了黄道婆的还魂汤返回了阳间,玉帝翻脸要是追问起来,第一个先找到咱头上,到时可如何交代?”
“是呀,我也正为此发愁,蛇路竟然没有困住他们,这真是奇迹,千百万年来,就是神仙也不敢从此经过,他们母子倒好,轻松而过。”
就在这时,蛇鬼头哭哭啼啼得来告状了,“大王,那母子毫无道理,弄伤了我不少的兄弟,还把我从悬崖上摔下来,摔伤了我的腰,至今还疼痛难忍,您可为我们蛇鬼做主,我们可从没招惹他们母子,是他们母子硬闯进我们家的。”鬼蛇头就是那条银环蛇,看它,扭动着瘆人的身子,故意的低着头,一副伤心悲痛的样子。
泰山王挥挥手,“起来吧,起来吧,我都看见了,你们没吃亏,不但吸了他很多血,还啖食了他不少肉,他踩伤你们,也不是故意的,毒蛇就是毒蛇,做了蛇鬼还一样毒。”
“大王,不能这样冤枉我们,我们毒蛇再毒也没有他们人毒,我们多少的兄弟姐妹惨死在他们手里,大王,您是没见我们的惨状,没见他们人类的狠毒,把我们的头挂在案板的铁钉上,一刀下去就挖出我们的胆,一口吞下去,还把我们的血混在白酒里喝。接着就给我们剥皮,三下两下,一把就扯下我们的皮,我们的身躯还动呢,几刀下去,把我们的身子剁成寸断,不是炒就是炖,把我们当了下酒菜。而相比我们,要不是我们感觉受到了威胁,是绝不敢咬他们的。就像刚才,我们可没招惹他,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踩着我们的身子就走,想给他让路都来不及,不知伤了多少兄弟姐妹,还把我甩下山崖,大王,可给我们做主啊。”
“好了、好了,你所说的这些,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世人所做的罪业,和他也没有多少关系呢?平时的他都护惜蝼蚁的命,怎会平白无故的害你们的命,这都是有案可查的,刚才你的所作所为我看得最清楚,吸他的血,啖食他的肉。他都不忍心加害于你,你还恶人先告状。下去吧,本王也懒得和你计较。”
“大王,你也知道,平时我们是很本分的,几百万年来,哪怕是饥肠辘辘,也不曾偷食地府半点食物,不曾离开蛇路半步。地府征召侍从,要多少给多少,也从没有过怨言。今日之祸,大王说啥也得给个说法,”银环蛇哭诉道。
“这还委屈上了,那你想怎样?”
“我想要母子的心,以安抚我们受伤的子民,”银环蛇说着,满眼的凶光。
“什么!我呸,真是恶性不改,以为给了本王送来几个侍女就要挟本王了,你这蛇毒心肠,千百万年来没有一点改变。本想着,本王还想早点让你投胎,看来本王是错了,钟馗判官,你看如何让处理?”
钟馗怒目圆睁,“大胆鬼蛇,以为贿赂大王几个侍女就有恃无恐,不遵守狱规了。你可知道母子是何人,那是百世修得的大善人,地府都奈何不了他们,你这小厮不知天高地厚,还想吃他们的心,真是可恶。愿不得世人吞你们的胆,食你们的肉,那是罪有应得。”
“判官大人,不是这样,不是这样,我们蛇虽毒,怎能毒过人类啊,判官大人洞察一切,我们是天大的冤枉。”
“住口,本判官和冥王还有要事要办,怎听你在此胡言乱眼,再啰嗦,小心油锅炸你几个来回,还不快快退去。”
银环蛇游动着身子,竟流了泪,“在阳间受尽人类欺负,没有说理的地方,没想到到了阴间还是这样,真是没个活路了,虽说我们不像人类那样贿赂你们金银财宝。但也是把我们最温柔、最贤惠的姐妹送你们当侍人,怎就换不回一点公平呢,”银环蛇哭诉着慢慢离去。
“你看这厮,胡言乱语,要他几个鬼蛇来当差还委屈的要命,口口声声说给了咱贿赂,要是让玉帝知道,那还了得,就是跳进银河也洗不清,钟馗,看有啥办法封他们的口。”
“杀鸡儆猴,把他送给鬼蜈蚣好了,他有办法使他们闭嘴。”
“不妥、不妥,地府乃清静之地,怎能有杀戮呢?大蟒蛇已化为龙随同十四龙太子冲出了地府。若做得过了分,难免大蟒蛇会找咱的麻烦,毕竟他们是同类。”
“唉,冥王忧虑的是,这母子来地府可惹了不少麻烦,玉帝的钦犯都让他放走了,愿不得玉帝生气,降下口谕,要严惩母子。”
“是啊,这母子,地府竟拿他们毫无办法,这秦广王和阎罗王,不作为,竟向他们妥协了,给他们开了路条,我看他们怎向玉帝交代。”
“那咱们呢?母子已经到咱们的管辖地了,”冥王问。
钟馗捏着胡须想了想,“大王,母子虽然闯过了鬼蛇沟。但是,想必受伤不轻,咱先不要理会,等他们误入鬼蝠洞,想不成为我们地府的鬼都不行了,这些鬼蝙蝠可都是真正的吸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