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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宪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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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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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痕》连载

第一十二章 明辨是非


一个周四的下午,我准备去教室里看看,看教室里还有没有在校逗留没有回家的学生。

我刚走到楼下的园门口,碰到了家富叔。随意打个招呼,家富叔却对我说:“陈昌望死了咧,肝癌。我去参加了他的葬礼回来的。遭业,邹彩秀也在那儿。”

“陈昌望肝癌死了?哪个给信您的?陈昌望是邹彩秀的老公,陈昌望死了,邹彩秀肯定在那里啦,怎么是‘也在那儿’?”

“陈昌望是我同学,我是从同学群里知道的。陈昌望和你们隔壁的王玉秀有一腿,邹彩秀知道后就和他离婚了。他生病以后,邹彩秀又去照顾他。没有复婚,但一直陪在他身边直到办理丧事。”

“邹彩秀还是蛮有情义的一个人,怎么就碰上一个陈昌望呢?我最讨厌婚外劈腿的人,完全的动物使然!哦,难怪邹彩秀有一次到我寝室里和我讲,说陈昌望打了她一嘴巴,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邹彩秀去找你说陈昌望?”

“我也不确定她是不是特意找我的。那时候我在郭河小学,她在修配厂。有一天,我一个人在寝室里,邹彩秀走到我寝室门口看到我就对我说:‘一恋,你在这里住呀,我到你这里坐一下。我心情糟透了,陈昌望刚才把我打了一嘴巴,然后他就出去了。我追也追不上他,追上了我也打不过他。但我很烦,难道我就白白地被他打一嘴巴吗?’我说:‘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有一些男人是喜欢动手,自己的老公打了么,算了呢,你只保证不许他以后再打你。这次就算了呢!’邹彩秀说:‘不行。我心里过不去那个坎。我什么都没做,就只问了他一句,他就打了我一嘴巴还气冲冲地出门了。’

“我当时也没问邹彩秀,她是一句什么问话让她老公打她嘴巴,我只说:‘有一些男人是语言表达能力差,心情不好或者觉得别人惹他烦他就动手;有一些男人是能力弱,在外面做不起人,只能在家里抖威风,一天到晚找老婆的不是,然后摆出家长的架势,打老婆满足自己的存在感;像我老公他仅仅只是听他妈妈的话,说女人不能比男人强,他就有意无意地找茬贬损我。有一次,他说着说着就打了我一嘴巴,然后也是往外跑。我正在餐桌前收拾碗筷,手里拿着一摞碗,我就直接用那一摞碗向他掷去。一整摞碗全碎了,他的右胳膊肘被砍出一道口子,他一声都没做,我才陪他去医院缝伤口。我还对我婆婆讲过,哪个不讲道理,一天到晚想打人,我打不过,烧一锅开水烫死他。我老公以后从未动过手。有一次他骂我脏话,我气死了,打了他一嘴巴,他都没还手’。

“我还对邹彩秀讲:‘有些男人就是封建思想,认为女人三天不打上屋掀瓦,就习惯无故打老婆,这种人不能被他打过去,只要是无故被打,即使拼命也要制止住。’当时,邹彩秀也没说别的了,只说,‘在你这里坐一下,心情好多了。’她就走了。我也没再关心她的事。我们毕业后的这几十年就碰到过她两次。一次是她在帮她堂兄卖车票被我遇上,一次就是她到我寝室和我聊了那几句。再没有见过第三次。唉,我要是知道这些,我应该去看看她,陪她讲一讲的。”

“邹彩秀确实不简单。当年陈昌望的事大家都知道,都觉得陈昌望不应该。后来,陈昌望确诊癌症,大家都觉得陈昌望是咎由自取,都没有想到邹彩秀会去照顾他的。”

……

听到家富叔的这一番评论,我觉得当初的邹彩秀是特意去我学校的。因为我和王玉秀关系蛮好。我估计邹彩秀是以为我知道她老公的事,想我劝一劝王玉秀,她看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没说她找我的真正原因了。

实际上我确实不知道。我这人平常从不和人闲聊,更不与人聊八卦。可能陈昌望与王玉秀的事,全世界,除了我以外的人都知道,包括他们的配偶。

陈昌望与王玉秀的这件事,满世界的人,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我也幸亏不知道这件事,不然,以我的性格我肯定要去指责王玉秀。这种事哪里是一个旁人的指责能解决的呢?

这人啊,百人百心,千人千面,万人万种生活姿态!王玉秀本是郭河官伟村人,与我八竿子打不着。有一年的农闲季节,她母亲因为妇科病来郭河卫生院集中治疗,就住在我们家。

当时的农村妇女每年都有一次妇科检查,有问题的,以生产队为单位,由大队委出面帮她们在郭河卫生院附近找住处,安排好吃住,让她们接受免费治疗。我家离郭河卫生院很近,每年都接待来医院治疗妇科病的下面乡村的人,那一次,我们家接待的就是官伟村的妇女。

那天中午,王玉秀的母亲与两个同伴,走进我家,其中一个比较年轻的妇女挑着一担蔬菜、粮油。满满的一大挑子,是她们那些天生活的全部食材。她们进来时,我妈准备浆洗被子用的一脸盆米汤放在堂屋还没来得及用,也不知道她们那个时候进来,就没有移走。

她们进来得很突然,家里的一只母鸡卜楞着翅膀,扑哧扑哧地飞起来。我和母亲坐在房间听到声音朝堂屋望了一眼,知道是她们来了,也看见盆子里的米汤泼出来了。

“哎哟,米汤泼了。”我这么叫了一声。我母亲没有讲话。那个挑担的妇女说:“鸡仔(方言,鸡)调(tiáo,方言,指没有章法的跳跃)泼的。”

母亲笑着说了一句:“该确,这鸡子好大的力气啊!”

三位妇女从我家堂屋进到后面的厨房,放好菜担子,把物品捡顺放好后,另外两位去我们后屋的房间铺床,挑担的妇女出来又对我母亲说:“不是我弄泼的,是鸡仔搞泼的。”

母亲仍然一脸微笑地说:“泼了么,算了呢。这鸡仔力气大!该确,该确,这只鸡的力气好大呀!”

挑担的妇女又重复了一遍说:“那只鸡乱扑乱扑就把盆子扑翻了。”

我母亲还是那句:“该确,这只鸡这么大的力气呀!”

自始至终,王玉秀的母亲不说话,只笑;另一个妇女就当没听到的,既不开言吐语也无表情变化。

晚上,王玉秀的母亲来到我们房间对我母亲说:“恁那好会讲话呀,只说鸡仔力气大,别的话都不说。恁那会讲话。我们结拜姊妹吧!我姓程,以后就叫我程姨娘,我喊恁那‘姨娘伯伯’。我有个姑娘叫王玉秀,我再回去了把她带来,让她见见姨娘伯伯。姨娘伯伯太会说话了,我就是喜欢会说话的人。”

此后,王玉秀经常与她母亲一起来我们家走亲。再后来,王玉秀偶尔会一个人来我们家小住。有一年冬天,王玉秀来我们家住了好几天。她、我、我二姐,我们三人捂在一张床上边做手工活,边聊天,几天时间里她织好了一条毛线裤才回去。

我家隔壁是我伯父伯母的家。伯父伯母虽然和我父母一样是光辉二队的农民,但一直以来我伯母对挣钱的事特别上心。改革开放政策下来的第一天,我伯母就用一个箩筐,上面搁一把米筛,外加一把小凳子。她每天坐在郭河桥与菜市场相通的马路边卖柿子。几天后,伯母又添加了一个箩筐和一把筛子,筛子里多了一样,花生。再过几天,伯母弄了一辆小推车,食品增加到好几样。一段时间后,伯母的小推车变成了大推车。大推车支架成一个小摊台,上面不仅有食品还有玩具、头绳、发卡、围巾之类的小装饰品,旁边还挂一两件衣服。

郭河小商品市场建成后,伯母是首批入住的商户,租了一个门面开服装店,专意卖衣服。伯母的服装店里挂满各种女性和小孩的衣服,并让堂妹帮忙打理。又几年后,伯母买下了那个商铺门面及连带的一户楼房。伯母买下的这种户型,每层有五十几个平方共五个楼层,合起来是两百多个平方,住一家人绰绰有余。这时候,伯母卖掉了老屋。王玉秀的父母买下了伯母的老屋,王玉秀就住到了我隔壁。

我印象中,王玉秀没怎么读书,是高中毕业还是初中毕业我都没关注,后来,她成为我们郭河镇一个乡的妇女主任时我觉得不能理解。我问她:“你当妇女主任都干些啥?”我心里是想,你能干啥?

王玉秀告诉我,说农村的妇女主任就是这里跑那里跑。哪家要生小孩啦,哪家要刮宫引产上环啦。说以前的妇女主任还要走访,哪个妇女例假来了不能安排水田的活;哪个妇女有什么不舒服,是不是有妇科病带她到医院看医生。现在的妇女都晓得自己关注自己的身体,妇女主任只需要做计划生育工作就行了。言语间,用词极粗俗。我说:“你们平常就这样讲话?”她说,“我算是文明的。我们一起开会的时候,兰州乡的一个妇女主任说:‘老子屁股这么大,居然没得男人喜欢。要老子是个男人,看到这么大个屁股,肯定立马上去抱倒了。’她老公还是一个学校的老师。”

“这太不像话了。还是个干部。”

“农村干部,除了说这一些还能说啥?又不是像之前搞集体,还讨论哪个一天能值几分工,哪块田分哪几个人去扯草。现在都是自己的田,这些方面都不用管,就是个计划生育是最头等的工作。而且,计划生育也有专门的计生办,我们妇女主任一般只是带个路。像我们妇女主任的工作无所谓好坏,只要泼辣,有靠山就行。像我没靠山的,还不是只有混几年了算了呢。”

“你靠你老公的。”

“我老公不行。没后台,人不帅,搞了几年老是在基层混。像那个陈昌望,从教育战线转到行政,一过来就是管文教的镇长。”

“他是长得蛮帅。”

“他有人。他父亲是一个卫生院的院长,他岳父还是他岳父家的亲戚我不是蛮清楚,反正有亲戚也是个什么官。他有关系。像我们,真是遭业。”

当时,我没有进耳,现在想来,她应该是早就看上了陈昌望,早就想攀附一个靠山了。

“唉,真是可怜。”我在心里这样说,又想起王玉秀的妈妈曾对我母亲讲,“玉秀有个娃娃亲,她不喜欢。那个位置是蛮苦寒,我也不是蛮喜欢那个地方,像姨娘伯伯这里,街边上多好啊!”我母亲知道她母亲的意思,还劝导说:“虽说姑娘娃是菜籽命,落到肥处长得好,落到瘦处苦一生,但还是顺其自然,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王玉秀生在农村,又没多少文化,但她不想种地做苦工,创造一切可以创造的机会来到了郭河街边。她退掉娃娃亲,自由恋爱结婚,还当上了妇女干部。本来是很好的生活状态,本应有一个很好的结局,却不知足,还想抱龙附凤、攀高结贵,最后锦上添花不成,反倒佛头加秽,身陷囹圄。难怪她离婚会说不出原因的,难怪她从妇女主任的职位下岗后远走他乡从不与我联系的!

 

和家富叔打过招呼后,我继续往教室里去。今天有几个学生是在放学后才改正家庭作业本上的错误,比其他同学晚几分钟才回家。我去教室时,教室里只剩下冯欣新一个同学还在改错。

她怎么不会改错呢?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向她的座位走去。

冯欣新这学期在公寓里住。她公寓里的赵老师站在她身旁,在辅导她写作业。我觉得有点儿奇怪,她老师辅导她作业怎么没有讲解,没有声音?等我走进她,发现她桌上还有一本作业本,她在抄写。

我拿起冯欣新照抄的作业本翻过来一看,是我班上一个男生杨文昊的。这个杨文昊和冯欣新是住同一个公寓的同学。

“咦,你怎么照抄他的作业?”我不假思索地问道。

“她在抄题目。”公寓的赵老师帮她回答了我的疑问。

“这题目不是课本上的吗?”

公寓的赵老师和冯欣新都没有回答我的这个问题。我看着冯欣新,冯欣新的眼泪滴落到本子上。我明白了,公寓的老师嫌冯欣新改错速度慢,要她直接照抄杨文昊的正确答案的。

我故意对冯欣新说:“冯欣新,你比杨文昊还行一些,不需要看他的,你自己做吧!”

我守在冯欣新的座位旁,我们都没有讲话。不一会儿,冯欣新完成了改错任务。

冯欣新跟着公寓的赵老师出教室了,我就开始思考了。公寓的老师究竟是觉得不必要教,还是不耐烦教,为什么不教她而直接要冯欣新抄袭作业?

联想到现在学生身上出现的一些怪现象,我觉得自己作为一个老师,能力太有限。如:现在,差不多每个班都有替孩子写作业的家长。连家富叔家里的聂老师都帮她女儿写过一段时间的作业。就是我儿子和她女儿同在贾文华老师班上读初中的时候。

那段时间,我儿子每天在语文书上,在课文的间隙里写上一些生字的读音和字义,生词的解释或者是句子的意思。他们的语文老师贾文华老师每天布置给学生的家庭作业必有一项:学生自己查新课中新词新字的意思,并用红笔在课文的字里行间写上注解。

但,课文的排版是没有留另外添加注解的空间的,学生只能在行间写很小的字。不然,写不了。儿子写好后,我看一下都很吃力,而他要一笔一划地写出来更不容易,还是用红色的水墨笔。

我心疼儿子的眼睛,要他不用红笔写,他说:“老师强调的,用红笔写的字才醒目。”

“红色这么刺眼,不坏眼睛吗?”

“我们老师强调一定要用红笔写。我们老师说,‘眼睛坏了怕什么?我眼睛近视了几十年,照样做事情。’”

我无法当儿子的面驳斥他老师的观点,心里却放着个结。我找家富叔他们交流我的想法,聂老师说:“你怎么这么傻呀!他老师要他们这么做,他能不这么做吗?你要一个孩子去违背老师的意愿,他哪敢呀!你怎么不帮他写呢?我们家姑娘,每次这样的作业都是我帮她写的。”

“我帮他写作业,那他的收获呢?再说,老师发现了怎么办?”

“你、我的孩子用得着这么抄写吗?他们的理解能力强得很,记忆力也很好。他只需要查找出来,看一遍就行了,是不必要抄写的。老师要检查嘛,你就帮他抄写啦。不过,我和我姑娘的字很相像,老师看不出来的。而且,这项作业第一次就是我帮她写的,一直都是我帮她写这项作业,所以老师不知道。”

我将信将疑,回家对我儿子说起这种方法,他无论如何都不同意。他也不相信家富叔女儿的这项作业是聂老师代笔的。

现在,我的儿子视力不大好,我总后悔当初没能阻止他在灯光下用红笔写大量注解的有害行为。所以,当我发现我的学生被家长替写作业时,我一定要查清楚他替写的原由。我也希望,家长对我的教学方式有不同看法的,一定要及时和我沟通,我绝不会为了自己的虚面子或个人方便,强制执行错误的教学方案。

但,冯欣新是在公寓里,是照抄其他同学的作业,我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 

晚上,我想打开电脑,查找一些相关资料,发现电脑系统瘫痪。我左摆弄右摆弄,就是无法恢复。老公不在家,我自己闷声不响地摆弄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接着摆弄了好久,没有一点儿改善。没有办法,我只好求助于学校的电脑高手关老师。他三两分钟就给我解决了,并在我的电脑上看到了我的博客名为“夏天鹅毛雪”。关老师笑着对我说:“‘夏天鹅毛雪’!那是有多大的委屈啊?”

关老师似乎很不经意的一句问话,却让我在心里顿了一下,然后忽略了关老师的这一句。我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关老师的这个问题,只说了一堆感谢的话,感谢他帮我整好电脑我又可以浏览网页了。

 

随意地刷网页,进到学校页面,看到一个帖子,下面有老师留言。贴文是:“……我的小学班主任是数学老师万一恋老师。她确实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教育工作者。她对我以后的学习和生活产生了十分积极的影响,我很感激她。至今仍然记得往日她教诲我的日子,非常难忘,历历在目,可以说是我一生的财富!其实很久以前就想给她写信,告诉她我的经历,告诉她我的感激之情。但是不知道地址,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母亲节将至,提前祝她节日快乐吧!”

留言为:“万老师确实是位优秀的老师,她的联系电话是……”

学校办公室的老师为我的这位学生提供了我的小灵通号码。这个小灵通号码连同“小灵通”是学校发给我们每位老师的,我原来的手机也在用。

我并不是一个十分介意他人对我评价的人,但,这位同学和这位老师的这段文字还是让我愧疚难当!我不是个好老师。我想起了我许多的工作失误:

有一次,一个学生说她的作业是她婶娘写出了正确答案后让她照抄的。我特不喜欢学生在不理解的情况下照抄答案应付老师,当时就火冒三丈,情绪失控;还有一次,教室里的图书少了两本,几个学生都说是班上的一个同学拿了藏起来,这个同学不承认,我却不相信这个同学。这个同学的父亲当我说自己不知道自己的孩子究竟有没有拿,而我没有去更深入地调查,一直认定就是这个同学拿了……

对于我教过的学生,我有永远的愧疚,因为我有太多的误人子弟;对于被我冤枉的孩子,我有更多的悔恨,因为我有太多的糊里糊涂!

 

接下来的周一的下午,我在五年级二班教室里上信息技术课。上课中途,我正讲得带劲,陡然感觉头有点晕。“我今天不是睡好午觉了吗?”这么想着,抬起头来,发现教室里的电灯泡、电扇在摇晃。

看看窗外,没起风啊?我问同学们:“你们有没有觉得头有些晕?”

“嗯!老师您看。”学生以为我不知道教室里挂着的物件在摇晃。

听到学生这样的回答,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地震。但怕自己判断失误,即使判断准确也怕造成学生恐慌。于是,我只对学生说:“起立!一组的同学自然成队形走出教室,去操场。”

一秒钟后我又说“二组的同学出教室”,“三组的同学出教室”。

“老师,怎么了,为什么要出教室?”学生见我行为反常,不解地问。我告诉他们:“可能是地震。”

“啊!地震!”同时,四组的同学不等我指挥就往外冲,而一、二、三组的同学有人返回教室清理书包。

“傻瓜,是命重要还是书包重要!”我把他们全赶出了教室。

我最后出教室时,操场上除了我放出来的学生,其他班级的人,一个都没有出来。我不知道其他师生有没有感觉到“地震”。

 

我心里想,要是没发生地震,学校该不会批评我,说我私自把学生放出来玩吧?如果真是要发生地震,我本班的孩子们怎么办?

我还没来得及想清楚,有其他班级的学生陆陆续续跑出了教室。我知道不是我的错觉了。我本班的孩子们正好是体育课,此时已经由体育老师带出教室了,应该没问题的。我心安理得地陪在五年级二班的学生身旁!

几分钟后,学校广播通知:“各班按升旗时的队形在操场上集合!”“各班按升旗时的队形在操场上集合!”“各班按升旗时的队形在操场上集合!各位班主任各回各班,清点人数。”“各班按升旗时的队形在操场上集合!各班主任各回各班,清点人数。”

听到学校通知,我确认发地震了,但地震中心在哪儿呢?我的家人有没有问题?这样的念头闪过,我立即拿出手机,带着五(2)班的学生进操场的同时,开始拨叫儿子的电话,又拿出小灵通拨出了老公的号码……

我把五(2)班的学生带进操场后又去照管我本班的学生。我在二年级与五年级之间来回视察,同时一手拿手机,一手拿小灵通,反复拨叫老公与儿子的电话。大约十分钟后,儿子的电话终于接通了:“我这儿没事。”

同事也告诉我,“田宇峰已下楼,他穿着短裤,可能没有带手机。他就在操场东北角和学校的家属们在一起。”

父子俩都安全无恙,我如释重负。

 

五(2)班的班主任老师来了,我不用操心五年级的同学了,一心一意去陪伴我本班的孩子们去了。

我们全校师生按班级分块坐在操场上休息。四点左右,学校再次组织学生按升旗队形集合在操场上,讲有关地震时的防护自救、逃难避险的方法。

四点二十分左右学校通知放学。四点四十五分,我送走最后一名因家长有事晚来学校接走的孩子,继续在操场上呆了一会儿,冒着可能再地震的危险回到家里做晚饭。

做晚饭的时间里,我好像没有地震的感觉了,吃完晚饭后,我打开电脑,打开我的博客。

刚写了两句话,人又有了头晕的感觉,我赶紧关机下楼。这次下楼,我在操场上一直玩到十点半钟才回家。

再次打开我的博客,接着先前的两句话继续写我想说的话。

这一天的这一篇博文,最后一句话是:“此时是五月十二号十一点五十八分了,我还没有睡意!去睡觉吧,要不就是十三号凌晨了!”

五月十三号,在操场上闲逛,与老师们聊天。同事刘老师说:“您好冷静啊,还晓得组织学生有序出教室。我快吓死,我说:‘咦,怎么回事?我出去看看。’等我发现是地震时,走路都走不动了,哪里还敢回教室去喊学生啦。他们后来还是看别人班学生都出来了,他们才出来的。”

“我也不晓得当时怎么那么冷静,那么迅速地作出反应。我还在想,是不是我感觉失误啊,怎么都没动静啊?平常,我其实蛮胆小,听到狗叫都吓得要死、看到别人小孩子头上的虱子都可以把我吓得尖叫。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到学生跟前我就天不怕地不怕了。”

“您家田老师好像蛮胆小!”

“呃。上次,放晚学后,他在我教室里帮忙看电脑是不是有病毒,我就顺便擦抹窗户,有一节电线突然起火,我吓得惊叫一声跑出教室,他也跑出来了。他一边跑一边对我说:‘快关闸刀,快关闸刀’,自己就跑到教室外面腿定在那里不动了。还是我又跑进去把电闸关了。人在危急关头是不会思索的,全凭本能。”

“电线起火?”

“嗯。是原来的电路报废了的,他们没有把线拆走。后来重新又牵了线,那截电线就在那窗户上被我碰到,一下子烧着把窗框都烧黑了二三十厘米长的一截。我又赶紧去找学校的电工师傅把教室里的线路检查了一遍,才把那截线给拆下来。田宇峰站在那里半天没动弹。”

 

那天,我与刘老师聊到很晚才回家。那些天,我们一般都是在操场上。如果是在家里,除了吃饭,就是看电视。

每天,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是打开电视;每次,进门的第一件事是打开电视;每顿饭,进餐的时候,一反常态地没有关电视;每晚上,睡觉的时候,打破常规地没有关电视……

国务院发出公告,为表达全国各族人民对地震遇难同胞的深切哀悼,5月19日到21日为全国哀悼日,禁止公共场所娱乐活动,降半旗志哀;北京奥组委决定,奥运圣火在境内传递活动暂停三天。5月19日14时28分起,全国人民为四川汶川大地震遇难者默哀3分钟。各地汽车、火车、舰船鸣笛,防空警报鸣响。

5月19日14时28分,当全校师生为地震中的死难同胞默哀,当防空警报鸣响时,我止不住涌出的泪水!为民众的尊严,为生命的至高无上,为人类的友情与关爱,为民族的团结与力量。

那些天,

我没有去逛街,

中断了学跳舞,

整天守着电视机,

盼望着更多的生命奇迹。

 

5月22日,我同样在电视机和电脑之间来回浏览,看到一个帖子,《那一刻地动山摇——“5·12”汶川地震亲历记》,其中的一段文字我看得特别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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