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田脑门一“闪”,恋爱中的她果真“晕”了子涵的歪见,两天后以孟浪的方式住进了冷军家,磨着厚脸皮,作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提一大盒老年营养品迎门而来,热情得很,令冷军母亲始料未及,这鬼丫头事先连个招呼也不打,太不讲规矩了,装作一张笑脸给谁看,蓝田说:“阿姨,我家里出了点事不太方便,就暂住两天,我睡沙发。”冷妈妈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一个眼神将冷军带进了里屋,冷军当然是清楚的,只是因为出门有事没来得及讲,说:“真的,她家来客了,不方便,就住两天。”冷妈妈说:“住两天?她当我们家是招待所,老娘的话不管用了是吧?叫你找一个像样的,你就是不听。”冷军直愣愣的盯着白墙上面的某个点,胸口起伏难当,他说:“我有我自己的看法,我们都是成年人,她不过是来住两天而已,大不了我给她交饭钱!”冷妈妈倒吸一口气,点点头,“我真搞不懂,你看上她哪儿了?你看看她有个邻家女孩的矜持吗?你要找的是个过日子的,不是三教九流的货色。”此话一出,冷妈妈突觉重了点,但话以至此,也别想着往回收了,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蓝田就是冷妈妈眼里的一粒沙,在她无法化做明润的泪珠之前,永远无法融入冷妈妈的内心,面对儿子的任性,冷妈妈要挽救儿子的眼瞎,挽救儿子的幸福,更是挽救下一代的茁壮成长。冷军腮帮子上的咬肌作无序的颤抖,仿佛正在咀嚼一团怎么嚼都嚼不烂的苦味口香糖,可渐渐的又平复了下来,毕竟是自己的妈,语气恳求的说:“妈!我的事,我自己知道处理,可人家一个女孩子刚搬进来,你总不至于赶人家走,不合适!再说了,她和朋友开了家摄影工作室,是个有事业的人。”冷妈妈突地哑笑两下,转过头瞪了冷军两眼,摇摇头,“好!她自己说的住两天就走,就让她住两天。”随后她又补了句,“现在的年轻人啊,脸皮真厚!”
说是两天,但这个两天从来超出两天以外的意义。蓝田开启了她自以为的投其所好模式,才惊觉自己尚不会炒菜,要讨未来婆婆开心,不会炒菜怎么行?伺候好婆婆的胃是才安邦立命之事,哪个媳妇在家不会炒菜,不会炒菜的媳妇不是好媳妇,可怜蓝田在家向来是饭来张口型的,连碗都懒得洗,何曾想要遭这种罪?有种自作自受的觉悟,期待自告奋勇的“大干”一场,摆弄着手中的食材,猪肉,洗净、煮熟、切片、炒锅,一个人在厨房里倒腾过去倒腾过来,油刚下锅,突然忘了剥蒜,切姜,蓝田立马关上火,问冷军姜蒜放在哪儿,冷军在厨房翻找了半天,原来姜蒜就挂在门背后,随后又被蓝田推了出去,她要一个人战斗,一个人邀功,再点火,等油热下锅翻炒出香味,倒上肉,拌上盐、味精、鸡精、老抽、豆瓣作料一起拌均,整个过程几乎是熄火再操作,要不说蓝田“细心”呢,怕把肉炒糊了,手上动作可谓龙飞凤舞,铲子贴着锅底发出“欻欻”热舞声,肉片划开来又合上去,在她的倒腾下噼里啪啦的极速瘦身,炸开来黑红黑红的油水,冷妈妈走过来随机瞄了一眼,来拿碗筷,蓝田急里急切的笑笑,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等肉快起锅时蓝田突然想起回锅肉是要加糖调味儿的,她找了半天没找着白砂糖,放了两颗硕大的冰糖下去,反正都是糖,冰糖可能更甜,更有味,终于一盘炒了大半个小时的回锅肉大功告成,这对于首秀的蓝田来讲那是诚意满满啊!
望着眼前这盘黑丫丫焦扑扑的“酱锅肉”,冷军索性夹了一筷子,肉片从舌尖直接划过喉咙,有了与米饭相结合的吞咽,只低头猛扒两口,一个劲的嗯...嗯...嗯,冷爸爸是个随和的人,他东夹一下西夹一片,最后朝蓝田的那盘“酱锅肉”伸了手,目光随即朝电视机方向“停”了一下,“嗯,美帝国主义又开始胡搞了。”蓝田抹了抹下巴,她怎么好意思吃自己弄的呢?明明是孝敬冷军父母的,她的筷子一直来回于红烧肉,清蒸龙利鱼,番茄炒鸡蛋菜,吃得相当尽兴,并咬掉肥肉吃掉瘦肉,把葱蒜划到一边,把肥肉吐垃圾桶,好不痛快,当然,那几盘是冷妈妈事先烹饪的,味道自不必说,冷妈妈见这鬼丫头真不当自己是外人,太混了,太本性了,简直像迪吧歌舞厅里“蹦”出来的人物,那种地方会有什么好货色?外形酷扮,毫无涵养,更无矜持,哪像个大家闺秀,冷妈妈见儿子和老公都没发表“意见”,望着那盘“酱锅肉”,也夹了一片,年老的味蕾立即感受到强烈的“电流”,和久违的“刺激”,以每分钟一百八十公里的速度抵达脑中枢,直冲脑气门,“个鬼丫头,你想让我得糖尿病啊!这么甜。”
幽怨的夜,人心是浮躁的,游离的,孟浪的,每当月光出没之时,便是血液沸腾之际,身体里那深深隐藏的压抑,此刻在月光如火的肌体内熊熊升腾,焦心似渴无心睡眠,连同不安分的手脚到处撕扯,揉搓绷离,蓝田斜躺在沙发上,两腿间夹杂着柔软的毛毯,心寂寞的扑通跳,她在半明半暗的空间里遥望着冷军的身影,其实什么也看不见,黑洞洞的一团,而冷军的卧室房门早已敞开,是谁嘘声在召唤?左侧房间内则传出冷军父母深入梦乡的呼噜声。夜,愈是静默,心愈是清明,如同针线的掉落清脆可闻,只听里屋内不断发出“嘶嘶”的召唤,米老鼠般的小心翼翼,那是爱逗的暗语,甚至还有几下踢床的闷响声,蓝田在黑色的夜瞪着黑色的眼,她绷着身体缓缓的坐起身,跟前是一张玻璃茶几,屋内的环境在黑夜里显得更加诡异,仿佛只要一走动便会有无数棱角等待着蓝田的莽撞,幽幽的深不见底,于是蓝田用耳朵“看见”有个“影子”来到自己面前,一双结实有力的手将自己托起,她勾着他的脖子,在他下巴轻咬了一下,辗转进入另一张深幽的眠床,两人在被窝里缓慢的试探着,在神秘而又敏感的部位稍作停留,像两具游荡在空气中的鱼,肆无忌惮摸索着对方的身体,令每一根手指头发挥出它的极致,肌肤上的毛孔瞬间舒张开来,血流澎湃的冲刷着每一根神经,湿辣辣的渴求迅速传遍了全身,在身体的蓝图上放肆而娇喘,已入天人合一,蓝田的嘴里多了两根手指头,那是冷军肆意拨弄的控诉,在温湿舌润的二者间搅动,而窗外,即便夜深三更,春来的夜猫也一刻不曾消停,发出渗人诡觅的目光游走于墙坡之颠,像门外的卫兵来回巡逻,在月色的普照下,一个纵身而跃消失在茫茫月色里。
可能是太尽情,也可能是太尽兴,一番保健操后,睡眠竟比以往深沉了数倍,身心得到彻底的舒张,两人几乎同时进入梦乡,同时抵达那最甘甜的憨睡,毫无时间懈怠感,待到睁眼明亮时,天已大白,客厅的脚步声熟悉而后觉,门外冷妈妈已经坐在毛毯散乱的沙发上,电视里正回放昨晚的婚姻亮红灯,也不知是真情侣还是假作戏,总之吵得脸红耳赤,蓝田呀着嘴,冷军挑着眉,惨了!衣服还在沙发上,冷军拉开被子一角,往外瞄了瞄,房门就那么半开着,像是在告白一切早已天下皆知,可这煮熟的饭终究是要下地的,不管如何事已至此,“装”是不可能的,冷军快速穿上裤子,赤裸着上身走到屋外,抱回了蓝田的衣物,冷妈妈吃着冷爸爸买回来的鲜肉包,头也不回的盯着电视机,杯里的豆浆正升腾着热浪,冒在白烟,只说:“还窝在床上干嘛,还不快出来吃早餐了。”
“快出来吃早餐了”,这话客气了,生活了,听不出有何异样,可不是吗,大清早的不吃早餐要干嘛?难不成还赖在床上,让当妈的来招呼你俩,那就太不懂事了,既然没讲别的,这是否代表了“默认”,蓝田穿好衣服,去洗手间快速的洗簌了一翻,用的是冷军的毛巾,再来到客厅时冷军去了趟洗手间,蓝田立刻发觉与她独处的紧张感,莫名的不自在,蓝田“尖”着手秀气的夹起一个包子,小咬了一口,细嚼慢咽的再小咬了一口,再小喝一口豆浆,再小咬一口,基本上比平时慢了两倍的速度,冷妈妈瞥头看了看,又瞥头望着电视,再瞥头看了看,下意识咬了咬唇,体内的“真气”实在运畅不顺,直憋到嗓子眼,堵得慌。冷妈妈冷不丁的笑了一下,“好吃吗?”蓝田停下手中的包子,点点头,“嗯,味道还可以。”冷妈妈又问,“你之前交往过几任男朋友?”蓝田胸口立马嗝了一下,右手食指缓缓举起,比了一个一!冷妈妈僵笑的表情缓缓收了起来,心想骗谁呀?就你那放浪的样子才交一个男友,鬼才相信,估计十六岁都把自己给“送”了吧,哪里才一个,恐怕十个手指头都不够数,才来一晚,就偷偷溜进冷军卧室,搞不好别有了,冷妈妈又问:“那...你是哪所大学毕业的,学的什么专业?”这可把蓝田难住了,蓝田哪读过什么大学,脑子浆糊的她,能把中学读完已经耗最后一块脑细胞,靠的是亲友关系早早的混迹于江湖,混迹于体面的化妆技能,蓝田心知她的用意,撒谎撑不远,也不太实际,既然是来讨老妖婆欢心的,倒不如诚恳一点好,反正冷军也没读过大学,高中毕业就参加了工作,蓝田说:“额...是这样,阿姨!我不是读书的料,就读了个职高,反正靠的是技能吃饭。”冷妈妈哼的一声笑了,果然不出所料,还职高,毕业证有没有拿到都不一定,看来还是老娘眼准,我们冷家的媳妇怎么也得有个大学文凭,基因才够优良,冷军这孩子又没个眼光,被年轻打扮迷惑,万一以后他俩真在一起了,这骨子里的臭毛病迟早得显露,日子一长,还不得和我对着干,不行!这挑人是个技术活,还得由我老娘来,老头子是指望不上,年轻时听我的,老了还是没个主见。冷妈妈若有所思的缓缓拿起一个桔子,剥开来给蓝田,蓝田谢过,冷妈妈眼神透着婉转的叹息,语重心长的说:“我之前看过一个新闻报道,说是两个年轻人在一起生活,若有一方是大学毕业,这生的孩子先天的智力自然比平常孩子高,你看啊,你高中毕业,我们冷军也是高中毕业,我的意思是...今后的路还长,考虑问题看长远,日子好不好过只有你们年轻人才知道,我们做父母的也不过是有什么说什么,怎么看待问题看你们自己?当然了,我和他爸爸也没什么文化,我只是想说,你们自己掂量着过...”这话含糊而清晰,想说什么到嘴边又圆了回去,可蓝田心里清楚,这话的味道不太对,有了分崩离析的倾向,连吞咽都不那么轻易,各自的脸上挂着极不自然的难以为续,都僵持了,凝结了,目光的朝向全然不在一条线上,蓝田想说点什么,可没经验啊!就望着杯里的豆浆,奇怪冷军上个厕所怎么还不出来,突然,她想起点什么,对呀!怎么没想到,她说:“其...其实,我有去自考,成人自考,目前都过了一半科目了。”蓝田这话不假,她的确受“市场”影响去报考过成人自考,选的工商管理学专业,所不同的是,她当时受朋友影响一时兴起,仅仅交了点报考费,考了三科挂了两科,还是一年前的事。冷妈妈一听,眼都“亮”了,狐疑这鬼丫头像个读书的料吗?怎么看都觉得口说无凭,蓝田显摆了,手机里恰有一张翻拍的自考证,她拿出来在冷妈妈眼前亮了亮相,又收了回去,不用讲,接近老花的眼,面对手机里小如苍蝇的文字,冷妈妈自然看不清,但她确认了那确实是一张“证件”,至于哪年哪月从她眼前一划就过去,冷妈妈回过头来,心想她这是赖上我们家冷军了,我说大学文凭这鬼丫头就真的拿出张准考证,这又不代表你能毕业,毕业了也不代表你就是我们冷家的媳妇,还假惺惺的在那儿细嚼慢咽,装什么秀气!我就不信你平时吃个包子是这般模样,简直太能装了,年纪轻轻就学会了虚伪做作,冷军这孩子从小又老实,把不住女孩的心,说不定这鬼丫头脚踏几只船还说不定,老娘见的世面比你吃的盐还多,最多今天过了明天就得走,冷妈妈心里琢磨着,蓝田见老妖婆脸色不太好,身旁的毛毯还保持原来的褶皱样,又不好去叠,估计心里头对她昨晚的表现不满,不过想想还是挺美的,蓝田想到了孙子涵传授她的按摩大法,虽说每次都是孙子涵为她按摩,但子涵是怎么操作的蓝田心里还是有数,便自告奋勇的站到冷妈妈跟前,开启讨好式按摩,冷妈妈后背一惊,抖了一下,“个死丫头干嘛?”这一声回头倒把蓝田吓了一跳,手抽的一下往回缩,第一次,真正的第一次,蓝田与老妖婆真正的对上了眼,是那种不同颜色的观望,夹带着冒犯与委屈,只几秒,蓝田还是把手轻柔的放了上去,在老妖婆起伏不平的喘息声中,一个想“融入”,一个想“推赶”,到底人心都是肉长的,尽管冷妈妈不情愿,可人家主动献殷勤,你总不能拉长着脸给人看吧,但心里头是明白的,冷妈妈心里头越明白那股劲就越上头,这丫头有两下子啊!比我们军精灵十倍,这哪是心甘情愿的,目的明确得很,这时那个快掉进厕所里的冷军立在了门口,和蓝田慧心的对视了一眼,蓝田下意识吐了吐舌头,冷军喉咙里朝上扯了扯,哼哼两下,低抬着眼拖出板凳,大口大口的吃着包子,心想这下正常了,我妈能让她按摩,说明磨合得还不错,早知道在再厕所多蹲一会儿。
这有些事是努力的结果,而有些结果是努力的造成。蓝田当然不止住两天,而是磨着脸皮又多赖了几日,只是下厨不让了,按摩不让了,按老妖婆的心思,按在我的身,难受在心里,虚情假意的奉承谁稀罕,还不如我自己敲敲打打,看得碍眼,蓝田又想着方的做清洁,可冷军家里除了擦几下桌子,扫几下地,并无大乱治大洁,最多倒倒垃圾桶,洗一下碗筷,还是在她强烈要求下做的,老妖婆也并不阻拦,只是在蓝田表现时,她要么出门,要么午睡,再不然到楼上凑桌麻将,一来二往的冷军也帮不上忙,他哪能帮忙?明摆着的表现机会,帮忙等于坏事,该“懂事”的时候必须得默契,配合不默契如何令老妈满意?搞不好蓝田还会责怪自己多事,不好言说了,还不如任其发展,静静的在一边看着就好,看着就是支持,支持就别打扰,一个大男人尤其深知自己嘴笨的大男人,越少插嘴越好,不如让女人之间的事由女人自己处理,兴许过不多久我妈就能接纳她,聪明的男人就该在沉默的时候沉默,况且蓝田先前有表过态,来我家就为攻克我妈,冷军如是想,内心无比的敞开,宽阔着,信心十足的样子,他是信任蓝田的,可以说无条件的支持,把里里外外的“工作”全让给蓝田,任她发挥,任她出力,让她承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