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的满足伴随着物质的需求,越过感情的彼岸是来自事业的追求。子涵当初与蓝田成立蓝天摄影工作室,为的就是不想寄人篱下,拥有一份独立不求人的事业,两人充分意识到只有“翅膀”长硬了才能飞得更高,飞得更远,关键是自由!赚多少钱不要紧,够用就行,怀着单纯的执念,开启了创业之路,当然,首次创业选择注册工作室最恰当不过,工作室不同于影楼,单从规模上讲与影楼相差甚远,一般来说规模稍大一点的影楼,单论摄影师就有七八位,有的甚至拥有十多位,根据订单价格由不同级别的摄影师为顾客服务,分普通摄影师与高端摄影师,子涵曾经所在的影楼主拍婚纱、写真及儿童摄影,价格在三千到两万不等,一万以内的安排普通摄影师服务,一万以上的安排高端摄影师服务,而普通与高端的区别在于每位摄影师从业的时间长短所判定,行内默认从业时间越长水平越高,从业时间越短水平偏低,单就这一点子涵是不赞同的,在子涵看来,每个人的天赋与阅历才是决定摄影师功力的综合素养,所谓功夫在诗外,从事的虽是摄影,但摄影各种元素涵盖的面却远远超出摄影本身,有的人早年学过美术,有较深厚的美术功底,无疑巩固了他对摄影画面的理解,但这并不意味着就能成为优秀的摄影师,美术不等同于摄影,一个是画,一个是拍,前者是加法,后者是减法,两者之间有着根本的区别,同时具备相近的审美价值,子涵早年有过一段临摹名画的经历,不为别的,只为一时兴起,不过因为当时年少性急,没能坚持多久便草草放弃,从业后的子涵回忆起这段经历不免叹息,在他的理解范畴里,作为一名合格的摄影师必须得有导演的创造力和执行力,如同拍戏,你必须得弄清楚你想要表达什么内容,抓住适合顾客角度最美的瞬间,定格永恒影像,说着容易做着难,毕竟十个顾客有八个不好伺候,无奈之下子涵记了点“动作”,以应付紧张的缺乏表达力的客人,说白了就是套用一些外形姿势,摆造型,拍固定美姿,属于不得已的下策。除此以外,早在创业之初,孙子涵曾尝试按“正规套路”接待顾客,考虑到第一次进店的顾客多多少少处于拘谨和放不开状态,子涵便与每位顾客主动闲聊,以获取顾客的基本信任,了解她们的需求,观察她们的形体外貌,给出相关建议,制定拍摄方案,同时让她们浏览样片,以提前进入状态,这是耗时的,从理论上讲理应如此,但从实际操作却往往难以执行,一来人多忙不过来,二来在经验的支撑下子涵往往一蹴而就,能尽解决战斗,绝不拖拖拉拉,毕竟顾客的状态本就有时限,稍一偏长便显露疲态,难以维系最佳效果。在这一点上,他与蓝田倒挺有默契,蓝田化妆讲求的是效率,仅二十多分钟便在顾客眉宇紧闭之间完成了前期工序,话说速战速决不够精细,情势所逼嘛!但蓝田却从不冷场,总能找到顾客感兴趣的话题,比如聊化妆小知识,或女人之间的那些小心事,聊开了也就活络了,铺垫前期工序,心理安抚尤为重要,不过有时候也会出岔子,这天,来了两个“探客”。
一男一女进门便东瞅瞅,西看看,本来也没什么,任何顾客来店都会有此反应,但他们不同,眼神里透着敏锐的目光,像机器人T800眼里的扫描仪,扫描工作室每一个角落,一会问平时接待多少顾客,一会问你们这价格会不会太高了,尤其是对影棚里的灯光搭设特别在意,这儿摸摸,那儿瞧瞧,浏览了所有宣传册,就是不提拍照。两人并非事先预约,属于临时串门。男的头顶留一块圆形地中海,造型像燃烧的黑炭,女的打扮则平常,三七短发,看不出有何异样,蓝田很快辩别出他俩的来意,也不多说什么,也不招呼,想喝水自己接,想看照片的请自便,灿灿被小仙拉到一边,悄悄话了,子涵跟在他俩屁股后面,装模作样的,怀抱着双手,围着不大的工作室绕了两三圈,定了一套最便宜的人像写真,上灯开拍,整个过程没有太多的交流,只是子涵叫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配合上还过得去,蓝田站在那女人身后,看着她用手机拍照,其实是在录影,走进悄悄对那女人说:“亲,花絮拍完后帮我们发朋友圈宣传一下。”那女的点点头,尴尬的笑笑,果不其然,拍完后那男的提出的意见显然不是一般顾客能注意的,比方说:“你这打光是不是高了点,我看脸部阴影有点重。”“你这张角度倒是拍得不错,就是手的部位没处理好。”“照片大部分拍得还行,关键你这化妆欠缺层次,拍不出高档的质感来,估计你们的照片全靠后期美化吧!”这话可让蓝田光火了,坐在化妆台那边大声说道:“不好意思,这是我们的风格,我们就这么化妆!”那男的闻言脸都黄了,问子涵,“你们化妆师都这么跟顾客讲话?”子涵提拉了一下眼皮,看了看那边,“她最近心情不太好,没事!”那男的笑笑,那女的问你们老板是谁?坐在电脑前的小仙说:“老板出国旅游了,要过段时间才回来。”那男的一听,马上问:“原来是这样,那你们搞摄影的老板给你多少钱一月?”子涵耸了耸肩,“不高,有时五千,有时七千!”那男的和那女的吓一跳,“嘶...你们工资这么高?一月毛利多少?”化妆台那边又发话了,拖声拖气的说,“老板是外地人,家里有矿,开店只为玩。”那男的觉得有趣了,问:“家里有矿?我怎么听不懂你们化妆师在讲什么。”子涵是想打发他两人走,赖在这里问东问西的,但人家来者是客,不管怎么说你也不能赶人家走吧!“哦,我也不太清楚,老板的事我们不过问,你们照片选好了吗?”他俩相视而望,有了眼神的交流,子涵忍不住开口了,“老兄,我猜...你这个行业干过吧?我看你问得很专业,不像是外行。”这话来得突然,那男的吱唔两句,“哦,没有,业余爱好,业余爱好。”选好照片两人快速撤离,像获得某高价值军情,蓝田见两人走出门口,补了句:“不送啊!”
其实同行探班并不稀罕,子涵和蓝田也干过此类勾当,假扮顾客潜入竞争对手营地细心打探,收集敌方可靠情报,对比衡量价格调整,比方说,人家装了几面实景墙?购买了哪些服饰?配备哪些摄影器材?影棚有几盏闪光灯?如何搭配?用的那些灯罩?怎样拍出特效光线?他们的客片拍得怎样?再看看摄影师如何引导顾客,有没有可以借鉴的地方?等等,即使被人看出来也不要紧,摄影行业首要的素养就是脸皮厚,脸皮不厚吃不到肉,子涵原本打算买个微型摄像笔偷拍,待回家慢慢研究,可不曾想一打探,都快高兴死了,市区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工作室都不入他俩法眼,要么花哨,要么没内涵,要么色彩不对,要么光线平实,这当中有自称拍了八年的摄影师,也有自称刻过版画的摄影师,子涵浏览他们拍摄的作品后,不免感叹,还是我拍得好啊!要艺术有艺术,要自然有自然,比他们的强多了,看看,姿势摆得多别扭,构图也不严谨,服饰搭配也不对,甚至有几张颜色偏黄,这算那门子样片?客片更是惨不忍睹,更滑稽的是每张照片都在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为了笑而笑,脸都僵了,让人家摆个动作就是一声“啊”,大嘴拉得老长,黑洞洞的嘴里完全能塞进一个汉堡包,子涵心里有数了,就这悟性,拍二十年也是棒槌!哪用得着偷拍,自己都可以当他们老师了,子涵乐观了,他拿出自己拍得最得意的照片给那些摄影师欣赏,慌称是朋友在其他工作室拍摄的,哪知十家有八家都不认可,说是太普通,太团购,太没吸引力,认可的那两家基本属于无质量无技术可言,比不懂摄影的菜市场大妈还逊,子涵心里那个疼啊!钻心的疼,拉扯的疼,瞧瞧!看把这帮人得意的,没艺术细胞硬装艺术家,拍得像团购?太传统?没好看的动作?还没有背景?他们懂纯背景的意义吗?蓝田就在一旁安慰,别往心里去,他们哪懂什么叫纯背景,拍得花里鼓哨就高级?摆几个动作就叫摄影?子涵的自信心遭受严重打击,蓝田笑言,“你还说我化妆不怎么样,看看人家怎样评价你的。”子涵望着天空叹了叹气,同行相轻,同行相轻啊!
那时的蓝田脸很瘦,应该说蓝田一直都很瘦,她本就不是一个易胖的人,不过最近蓝田的脸圆润了,腰围有了水涨的趋势,特别是手背树丫般的血管不见了,不明显了,被一层粉嫩的脂肪所覆盖,指关节有了深幽的凹陷,蓝田心里苦,蓝田心里碎,她把对冷军的爱与恨都深深埋葬在工作里,她希望忙碌,希望永不停歇,不让伤感有抬头的机会,人就那样,一旦静下来,各种纷乱的情绪就围着你转,像找不着归宿的鬼魅,缠着你不放,要你陪着它,惯着它,迁就它,越是回想越放大,放大的深渊将蓝田笼罩在不安的情绪里,想要缓解手里得有活儿干,得充实,蓝田从中意外的发现,劳动使人积极,劳动还能“解毒”,平时在家倒头玩手机的她,突然迷上了做家务,擦桌子,洗碗,扫地,勤洗衣物,最近又迷上了情感书籍,这真是天大的奇闻啊!可怜蓝田也有翻阅书籍的时候,若理论能带来暂时的宽慰,那何尝又不可?而事实上你越在意某件事,某件事就越像阴影一样缠绕在你周围,无论白天还是黑夜,甩不掉更忘不掉,郁闷中的蓝田脑子里冒出无数个为什么,没有答案的为什么通常是可怕的,而这无数个为什么又生成无数把剑,剑剑刺中蓝田的要害,一点也不手软,都要命了!仿佛没上班就没解脱,休息日便是魔鬼日,表面上无所谓,心里头比谁都清楚,看着那可恶的孙子涵有了走狗屎运的归宿,蓝田就笑了,冷冷的笑,笑给自己看,她的胃口突然出奇的好,出奇的馋,买蛋糕,巧克力,冰淇淋,辣条,夜摊烧烤等,这还不够,必须得有糖,得甜,把所有的苦都给甜回来,酒心糖、夹心糖,以及小时候吃的麦芽糖,蓝田想不到自己胃口那么好,一口气能吃那么多好东西,再配上可乐香烟,重新回顾一遍电影铁达尼号,看得眼泪哗哗,看得纸巾一刷刷,而桌面上冷军已重拨七八个电话,短信发了五六条,在深夜幽怨的屋内一闪一闪,蓝田不是不想接,她恶狠狠的告戒自己:别再心软了,要断就断个彻底!人家老妈那么嫌弃你,不待见你,你那当兵的男友也不帮你说句话,一点担当都没有,他老妈是皇太后吗?不对,是老妖婆!狗眼看人低的老妖婆,简直太自大,太看不起人了,有什么了不起,哪儿来的滚哪儿去,我蓝田不稀罕,我倒想看看你那老妈能给你找个什么样的女人,还想做朋友?呵!不要我也不放过我,要断就断个干净,有种就别打电话来。
想归想,恨归恨,可眼泪却不给一点面子,直溜溜的往下滑个不停,在蓝色荧屏的光幕下折射出闪亮的晶莹,那晶莹里头有蓝田和冷军的曾经,走过的每条街,去过的每个公园 ,逛过的每个商场,回不去啦!蓝田没有哭,因为她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点哭声,一点都没有,她确定,那太不像她自己了,让屋外的妈妈听见还得了,唯一可掩饰的便是洗手间的自来水,自来水好啊,自来水让人清醒,自来水让人沉寖,蓝田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她怕认不出自己。其实蓝田异性朋友挺多,关于感情她只透露给了个别哥们,那哥们也真讲义气,转眼便将此事宣扬开来,导致整个朋友圈炸锅了,心疼她,安慰她,劝她出来玩,喝酒唱歌什么都行,甚至有几个脾气火爆的哥们打算替蓝田出出这口恶气, 瞒着蓝田干起了绿林好汉的伪勾当,半夜操着“家伙”去找冷军讨个说法,这能有什么说法?不讲理嘛!都混不吝了,蓝田后悔透露冷军居住的所在地,她也是后来才得知大事不好。
五个平头哥手里操着家伙,外边裹着废报纸,在门外大喊:“冷军出来!”冷军很快开了门,神色并不慌张,“你就是冷军,知道我们来找你干嘛?”个头最矮的那个叫嚷道,冷军环顾四周,心想这帮什么人?我素来与人无怨怎会惹来麻烦,块头大的发话了,“我们是谁不重要,你自己干了什么好事你自己清楚!”冷军皱起眉头更是摸不着头脑,说罢几人也不废话,操起家伙就开动手,冷军关上门即刻与他们周璇,门口恰好有一根凉衣棍,冷军操在手里慌忙乱舞,一阵猛挥,要知道冷军作为退伍军人,炮兵出身,在部队没少拿炮弹训练,手上的力气自然比一般人足,可那毕竟已是一年前的事了,退伍一年的冷军腰腹多出了一环游泳圈,曾经在部队锤炼的身体素质已大不如前,尽管如此,冷军依然利用手中的凉衣棍敲中两个平头的脑袋,发出敲锣打鼓的惨闷声,当然,一双手再怎么有力也敌不过五双手的合击,天又黑,屋外的路灯由于近两天雨水的侵袭又灭了威风,混乱中冷军受了伤,有些支撑不住,脑子里一片混乱,由不得他多想,只凭本能的抵抗,躲在屋内的父母吓得不轻,拨打了110,并冲窗外大喊:“有强盗啊!快来捉强盗!”冷军居住的小区属于谢家湾临郊,冷妈妈声音又尖锐,她连续大喊声惊动了左邻右舍的居民,纷纷打开窗户一看究竟,发现楼下的状况来势凶猛,多半不是普通的强盗,纷纷又关上了窗户,该看电视的看电视,该上网的上网,该打瞌睡的蒙上被子,冷妈妈在楼下急得快吐了血,纳闷平时晨练太极的那几位高手到哪儿去了?该出手时全哑火了。
几分钟后闪烁着红与蓝的警车纷纷抵达现场, 穿着制服的民警同志四处捉拿凶犯,几个平头哥在警车未到之前已闻其声,化做鸟兽分散开来,如老鼠遇上猫,猫捉老鼠,寻觅着沿途犯罪的气味,在公共厕所门口抓获两平头,其余三人抱头鼠窜藏觅了起来,遁土了。两平头讲义气,在警局遭遇史无前例的“招待”,终于顶住了来自正义的“压力”,死不招供另外三人的下落,扛着熊猫眼终于撑到太阳出来的时刻,蓝田是在冷军出事的第三天下午赶去的医院,并托关系缴纳了保证金,把那自作主张的两平头哥保了出来,才解除了燃眉之危。她真是服了这几个好心办坏事的哥们,都不好说骂了。
由于来得匆忙,蓝田空着手来到市人民医院,一进门便见到躺在326床上的冷军,他手臂、脸颊、肩膀、还有额头不同程度挂了彩,左脚挂在床尾悬空着,冷妈妈见蓝田到来二话不说便质问:“你来干嘛?是不是你找人报复我们家冷军,啊?”这话奇怪了,没根没据的,来得唐突,关键出乎蓝田意料,以为那两哥们是否真的招供实情,眼神闪躲不及,“你说呀?说话呀?你不说那就是承认了。”冷爸爸拉了拉冷妈妈,“好了好了,这是医院,小声点。”随后冷爸爸把当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复述了一遍,既不说明有何仇怨,伤口也只是钝伤,并非刀刃所致,我就想问这事与你有没有关系?”看着冷爸爸的眼神,蓝田低下眼帘,怎么说呢?更多的是哑巴吃黄连,“对不起!”蓝田好不容易吐出一句对不起?说出来即刻又后悔了,这不等于变相承认吗?她到底对不起谁啦?明明只是老两口的猜疑,可傻丫头直得连句慌话都不会讲,哪有这么诚实的,真是热油里飘进火星子,说燃就燃,耳边即刻传来冷妈妈的怒不可遏,嘴里吐出来的不是刀子就是斧子,吐不过瘾还泼硫酸,那嘴里泼出来的硫酸当然不会令人毁容,但造成的伤害可是毁心的,在冷妈妈不理智的辱骂下,蓝田便把眼神移向了冷军,她在等,她在等她曾经深爱的男人破回例,选择一回站在自己的立场说两句,就两句!可蓝田终究是失望了,冷军不是不想发话,分手过后他也深陷痛苦,每每深夜无力自拔,夹着被子翻来覆去睡不着,话说分手是冷军提出的,可那也是无奈之举,心中仍念念不忘,男人的矛盾往往体现在事前事后的不统一,特别对于重感情的人而言,像整日关进牢笼里,怎么都无法解脱,不是恋人至少还算朋友吧!冷军好不容易挺过了一个星期,说真的,这一个星期感觉比一年还漫长,着实证明了相对论的伟大。冷军实在熬不住了,便想拨通蓝田的电话说两句,缓解缓解无法释怀的情绪,同样也是说两句,可蓝田硬是没接,短信也不回,冷军就压抑了,激愤了,想不通了,才分手多久她竟变得如此绝情?连说句话都不肯?只不过想听听你的声音罢了,让自己好过点,就算这辈子你我无缘,也不至于不理不睬吧?冰冷得像座山,而令冷军万万没想到的是,她蓝田不但绝情,还心狠!简直是毒辣,我冷军有那么可恨吗?那几个平头果真是你指使的...想到这儿冷军已彻底心寒,既要报复我,为何假惺惺来看望我?可怜我吗?突然心疼了?笑话!蓝田啊蓝田,你可真够意思,你的所作所为彻底让我认清了你,表面上讨好我妈妈,背地里根本不尊重她,起外号,你以为我会说什么?我能说什么?我现在根本不想见到你。
冷军把脸侧过一边去,他望着窗外枯黄而又萎靡的树叶,斑斑驳驳生了虫,心窝像揉进了一团怨气,堵在胸口怎么也散不开来,蓝田通过冷军的表情看到了结果,看到了无动于衷,终究还是男人心狠啦!人都站到你面前了,你却视而不见,真以为是我害的你?可怜的男人,小气的男人,窝囊的男人!你冷军的心胸永远撑不大,永远像个小男孩,哪怕只是照顾一下我的情绪都没有,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他还是向着他妈妈,他永远不会替我说两句帮腔话,呵!自私的男人,愚蠢的混蛋,说实话,我倒真想承认他们是我指使的,不过...不必了,我俩已没关系了,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死了没有,还好!你个混蛋自私鬼还活着,就到这里吧!蓝田的眼神终于死去了,带着决绝的身姿愤而离去,无论背后多么的不依不饶,多么的尖酸刺耳,甚至连同蓝田的父母一起遭殃,可眼下蓝田的耳朵聋了,她的意识进入另一个向内的空间,她把自己困在那个空间里,既安全又无声,还能怀抱自己,她只是觉得两眼不争气的模糊一片,低着头找不到医院的出口,像个迷宫,走着走着还崴了脚,差点摔一跤,该死的高跟鞋,想当初蓝田就是穿着这双高跟鞋去冷军家里,装淑女,装温柔,呸!扔掉!扔掉!在路经洗手间一垃圾桶时,蓝田果断脱掉高跟鞋一并扔进去,扔得干干净净,扔得无怨无悔,都死去吧!都滚远点!
蓝田光着双脚丫子,走过步行街,越过人行天桥,穿过地下通道,在路经时代广场天坛下面坐了下来,弓着腰,驼着背,浑身像抽了骨架软成一团,病怏怏的,眼神里全是呆滞,房子不像房子,街市不像街市,人群不像人群,那树那太阳光可真够毒辣啊!蓝田望着坐在对面的一对年轻男女,男的侧坐着身子眯着一只眼,女的则捧着男友的脸,往眼里吹气,穿着一套蓝色工作服,或许是流水线上的操作工,也可能是质量生产线上的小组长,每天早出晚归,为生计疲于奔命,可不管怎样此时此刻他两拥有着蓝田不曾拥有的幸福,估计都结婚了吧!有钱没钱摆几桌宴席也是人生一大完满之事,兴许那女的每天清晨都被男友吻醒,吻得一脸恶心唾沫,又兴许那女人和蓝田一样嗜好抽烟,在男友的管教下女孩有所收敛,回想和冷军的想当初,他哪有劝过蓝田,他明知女性抽烟不太得体,可他从不阻止蓝田,从不把叼在她嘴里的香烟扔掉,哪怕生气,哪怕骂娘,哪怕一次也好啊!蓝田看着看着脸上浮现出了她看不见的笑,一会儿男女走了,跑过来一个跌跌撞撞的小孩,大概两三岁左右的样子,抱住她的小腿裤管,小手拉呀拉呀摇啊摇,摇到外婆桥!抬头冲着蓝田嘻嘻笑,蓝田一下入迷了,好久没有小孩来找自己撒娇了,想怎么拉就怎么拉,巴不得自己也是小孩,小孩多好啊!小孩多无忧无虑,天真活波,想哭就哭,想闹就闹,完了还有大人哄,不过很快小孩就被妈妈揽入怀里,客气的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别抓阿姨的脚,阿姨有点累了,啊。”什么?阿姨?我成阿姨了?蓝田哭笑不得,看来我真的老了,都阿姨了!望着那抱着小孩的年轻妈妈,蓝田突然想要个孩子,想生个宝宝,都情不自禁了,她弯下腰想去抱一抱那孩子,可你蓝田毕竟是一陌生人呀!谁会把小孩让你碰?当手还未触及孩子身体之时便被匆匆抱离,蓝田就这么张开着双臂,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尴尬的,都有些僵了...
日子还要过,饭还得吃,觉还得睡,太阳不照常升起吗?家里还有自己的父母,凭什么爱他那么多,爱自己那么少,不值得托付啊,看来当初的决定是对的,不欠你的了,全还你了冷军,蓝田突然意识到她要嫁的不仅仅是块结实的胸膛,更重要的是对方的家庭和以后的生活,看来注定是段不欢而散的孽缘啦!也不枉蓝田爱一场,我有什么错?我的错就是太过认真,太当回事,也好!解脱的释怀好比在心里松了绑,大街上这么多男人,丢了一株发黄的松树,却多了无数可选择的绿松树。蓝田掏出手机抚摸着那冰冷的名字,这号码是删还是不删?还是删了吧!在点下删除键的一刻,蓝田忍住了揪心的疼,到底还是下了手,她告诫自己你得自私,你得自利,你不自私,人家就对你自私,你不对自己狠,人家就对你狠,你是蓝田,你不是东田、北田,你有你的个性,你有你的尊严,干嘛为个蠢男人委曲求全?以前那个敢爱敢恨的蓝田到哪里去了?世界那么大,生活那么美好,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怎么能为一个长不大的窝囊废委屈自己呢?这一点都不像你,一点都不像...一番思想排毒后,蓝田好似轻松不少,正当她准备起身离去时,不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她眼前,蓝田揉了揉眼,那不是灿灿吗?看来今天下班挺早嘛。蓝田调休,化妆自当灿灿代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