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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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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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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后悔》连载

第九章

回想起自己因车祸而住院的那10多天,让死里逃生的杨永康在感到生命珍贵的同时,也感到了人生在世的磨难。俗话说,是祸躲不脱,躲脱不是祸。昨天,一位与杨永康素不相识、自称是易学人士的人,通过杨永康的好友摸清杨永康的属相和生辰八字之后,托人给杨永康送来一张易学专用信笺,上面写着他对杨永康这次交通事故的预测分析。信中说,这年6月23日、24日、25日三天是杨永康的黑星遮天之日,只要这三天中的任何一天往市区的西北方向出行,注定大祸临头。好在是返回之时正当寅时,属黄道吉时,否则,灾难后果更是不堪设想。杨永康把易学先生送来的这几句话,反复看了数遍,他一方面庆幸自己身遇黑日而半月即愈,既感激上苍的照应与保佑,又叩谢白衣天使的全力救治,使得他能够在捡回的这条生命的长河里继续享受今后的美好生活。另一方面,他深刻地认识到,只要人生在世,便有磨难相随。杨永康所以有这个比较消极的认识,是在艾书记与C市长日益加剧的矛盾和裂缝中体味到的。因为在半月前出车祸的那天晚上,马副主席用杨永康的手机给艾书记报告之后,艾书记当晚亲自带着秘书和市委办公室主任前往医院进行探望。到了第二天早上,艾书记又亲自安排市行管局局长和有关方面的人士在市委大院门前集合。C市长见有的拿着鲜花,有的提着水果,准备集体乘坐市委机关的那辆大巴前去慰问,便不解地问市政府办公室主任是怎么回事,己经打听得到了杨永康因车祸受伤住院的上述情况,为此,C市长勃然大怒,说交通局是政府组成部门,政府部门的局长出了车祸,为什么杨永康偏给艾保山汇报,而把他C市长关在门外头,使他一无所知。于是他专门扬起嗓门,站在与市委大院只有几步之遥的政府大院场子里,用最大的分贝,指着市政府办公室主任高声大嗓的嚷道,今后没有他的批准,不允许市政府的任何副市长和市政府办公室的任何副主任以市政府名义去看望杨永康。半个月来,C市长真的说到做到了,包括在杨永康出院后参加的好几次全市有关工作会议上,与杨永康直面而见的C市长,信口拈来的什么话都说,就是不谈杨永康车祸致伤和住院治疗的事,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一笑而过。杨永康心想,C市长可谓是一条另类的汉子,他那怪僻的性格也可谓怪僻到了他从未见过的极致。同时,杨永康还意识到,他以后与C市长之间将会出现一种更加难以相处的局面,穿不完的小鞋和吃不了兜着走的事情也必然会与他杨永康接踵而来。这对于3岁丧父,19岁丧母,从近似孤儿的艰难曲折的道路上挺过来的杨永康来说,在艾书记与C市长共同制造的夹缝里工作和生活,远比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境况绝对更加残酷和无情。面对这充满羁绊的“竹竿舞”和两面夹击的“夹板舞”,只要杨永康身在其中,他跳也得跳,不跳也得跳;跳得好,便有节奏,跳得不好,便会夹住,甚至夹伤。除此之外,他杨永康别无他路可走。不过,杨永康最后还是想通了,那就是,艾书记和C市长假若对他好,也是五年,假若对他不好也只是五年。五年间,风从指尖过,弹指一挥间,还是那句老话和那个观点,只要他杨永康一心扑在工作上,只要他杨永康不把权力当作个人谋私的工具,只要他杨永康不把交通局这个平台当作个人投机钻营的跳板,他杨永康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必怕。所以,现在杨永康安然多了,他签完办公桌上一踏踏文件和报告之后,拿起剪刀,剪开一封信件,准备按照“分级负责,归口办理”的原则,认真处理这些来信。

最后的一封信,是以“人民群众”的名义寄来的。杨永康过去在神龙山工作时,见过数不清的这样来信,凭他多年的阅信经验,凡是以人民群众名义寄来的信件,绝大多数都是反映领导干部经济、生活作风和其他以权谋私方面的内容。杨永康打开一看,果然不出所料,信中直指朱副局长利用手中的权力,在交通汽车修理厂负债租赁经营之时,打着自治州某公司的名义与他人合伙入股,乘机侵吞国有资产,每年从中获取红利20余万元。二是反映朱副局长在通途路桥公司以入股形式,购买了两台铲车常年租赁给路桥公司使用,三年时间收到租赁费60余万元。举报信指出,以上两笔入股形式,均以他的连襟们的名义出现,并说狡猾多端的朱副局长让任何人从账面上都看不出蛛丝马迹和丝毫破绽。举报人声称如果杨永康不予查处,就要携带相关证据材料向交通部反映,直至当事人退赔赃款受到惩罚为止,否则,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杨永康没有想到,在他心目中,历来温文尔雅的朱副局长竟然也有得罪人的地方,不知由于什么恩恩怨怨,以致惹引这个人与他背水一战,将他置于死地。杨永康在住院期间曾经听郑副局长说过,交通系统最喜欢告状的是职工龚以蓝,说他从一九六九年开始告状,一直告了四任局长,时间长达三十五年,其中把一任局长告进了监狱,把两任局长告成了半路夭折。等到告第四任局长的时候,哪知这位已经升任市委常委的前任局长,采取交给群众讨论分析的办法,把他上任以来上级批转下来的每一封告状信,在全系统的干部大会上进行公开宣读,让大家讨论、分析告状信究竟是谁写的。通过在阳光下暴晒数以百计的告状信,结果使擅自告状的那个人成了众矢之的,像过街的老鼠一样人人喊打,由此实现了长达十六年的安定团结。

那么这次告状是不是这个人所为呢?杨永康虽然来这里工作时间不长,但是凭他的直观感觉,他认为这不像是年事已高的龚以蓝干的。理由很简单,一是从字体上看,这封手写的告状信的字迹没有老年人写的那么稳重和地道,有年轻人写的年轻字的可能性;二是从口气上看,里面带有浓烈的哥们义气色彩,字里行间充斥了很多“老大”、“哥哥我”、“他老六不够意思”、“我非给他搞定不可”等等这些平时年轻人常用的字眼。杨永康想,入股并不是什么坏事,只要收入来源正当,通过合法途径和诚实劳动取得合法收入也未尝不是一种好事。那么使这人走上告状之路的引爆点究竟是什么呢?杨永康认为,这要么是他嫉妒对方,或许过去彼此在同一起跑线上,现在由于种种因素而拉开了距离;要么是他在对方面前要求达到而没有达到的某种目的;要么是那人企图新老交替之机,给朱副局长一个“下马威”,让他不能受宠于杨永康;要么是在杨永康面前显示出他的正义和果敢,为他以后的政治前途慢慢地铺平道路。杨永康想来想去,大致不会超出这个范畴,因此他不去触及和过问这个问题。否则,一旦杨永康拿着这封信交到纪委、监察局手里,毫不疑问就等于钻进了告状人事先设定的圈套,更何况杨永康在那次报到见面上,曾明确地告诉过与会人员,那就是“不管你过去怎么样,只看你现在怎么样;不管你对上级怎么样,只看你对群众怎么样;不管你富裕程序怎么样,只看你清正廉洁怎么样”的观点,所以现在没有必要去把这封告状信当一回事儿。说不定自己在这里工作时间长了,上级领导和有关部门同样会收到被人捏造的或这个人炮制的告状信。因此,不管这封告状信内容的真与假,杨永康认为都没有调查和上交的必要,等到有机会了,他亲自找朱副局长核实一下,若属实,则要求朱副局长把资金来源搞顺当,若不属实,则让朱副局长知道他杨永康对你钱某人深信不疑,并且让他知道在关键时候的关键问题上在替你钱某人解困挡架。杨永康决定就这么做,正准备撕掉这封告状信的时候,他亲手反锁着的局长办公室门被人轻轻地敲了几下。

杨永康起身开门,只见既是老乡又是同学的张二娃子,毕恭毕敬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他不禁有些吃惊,连声问他今天这么晚了,前来有何贵干,张二娃子十分谦逊地走进杨永康的办公室,说是今晚主要是来看看同学加老乡,杨永康为其倒茶,边思考这位在通天市家喻户晓的建筑精英,今天来到这里究竟有什么用意。

殊不知,张二娃子不等杨永康把茶倒好,把一个用信封装的鼓囊囊的东西随手塞进杨永康办公桌里的抽屉之后,便要起身告辞。

杨永康见状,扔掉手中的纸杯,一把拽住张二娃子,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张二娃子处惊不乱地回答,除了看望老乡加同学之外,什么意思也没有。

杨永康说什么也不相信,世上既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张二娃子今天肯定是有求于杨永康,无非是碍于多年来初次见面,没有明说罢了。杨永康要他把东西收回去,否则今后即使遇有可帮之忙,也会决意不帮的,张二娃子听罢此话,干脆放出让杨永康感动的狠话,如果你不收这点小小的心意,他就从这层楼上跳下去,或者当场把它烧掉,以证实自己既不是为利而来,也不是为利而去。杨永康见推辞不掉,只好口头先答应收下,而实际想等到明天上午再作上交处理。张二娃子眼见杨永康没再坚持推辞下去,赶紧甩掉杨永康拉着他的那只手,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杨永康的办公室。

杨永康心里清楚地知道,张二娃子今天来到这里,绝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因为在这之前,杨永康听局里的同志们说,前任局长在卸任之前,在市中心的凤凰村准备预征土地37亩,用于建设7栋“托拉斯”式的职工公寓,并筛选了五个开发商,采取五选三、三选一的办法进行邀标式建设。这几天来,这些入围的和没有入围的开发商都在接连不断给杨永康打来电话,纷纷表示愿意以带资建设的形式,拿下这个在通天市算了天字号的建设工程。

其实,这个工程项目只是前任局长那年春天在市郊边上划了一个圈,仅仅是一个徘徊在口头上的良好愿望,因为截止目前,项目规划的批复和建设的资金来源全部处于空白状态,使为了完成艾书记和C市长交办的两个园区景观大道建设任务欠了一大堆工程款的杨永康,根本没有心思去接着考虑这个问题。现在,张二娃子送来的还不知多少的这一沓礼金,肯定是冲着这个“托拉斯”的项目来的,此前,杨永康虽然知道张二娃子做人做事都不错,但是无论怎么说他也不能收下这笔钱,因为老古人说的好,无功不受禄,现在他认为在现实情况下,有功也不能收禄。想到这里,杨永康习惯地看了一下手表,现在已是晚上十一点钟了,他试着拨打了分管机关财务工作的李副局长的电话,在经过一番说明和解释之后,他把这个装有两万元人民币的信封递到了李副局长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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