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1
钟鹤鸣听得出,爱华说的话不过是安慰他的,其实,说她不担心那是假的。不过,即使安慰他的话,她所言也有点道理……说来也是,真要是SAS卷土重来,有早年的前车之鉴,今天的江渚市再有SAS苗头,江渚人应该是不会大意的,难道真如爱华说的,情况未必如明亮说的严重?难道他的担心是庸人自扰?
为了给来年图个好兆头,感染科能出院的病人陆续出院了,住院的病人大幅度减少,危重症病人清零,这可给感染科减轻了负担,医护人员的压力当然也减小了不少。不时还有病人家属来询问医生,家里的病人能否赶在年关回家过个年?
钟医生主治的六个病患,康复的都还好,有五个今、明两天就可以出院,余下的一个七十岁病患,眼看着同病房的病友出院了,老人笑笑地目送病友离开,而后靠在病床上又手捧《资治通鉴》看起来。说起这个姓禹名冬青的禹姓老人,论辈分,他跟国爱华的爷爷是一辈,家住金州市东街,只是国护士长家住东街街面上,他家住东街金玉巷,国护士长见面总是亲热地称呼他禹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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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下来,在医生办公室,听国护士长说起禹冬青,钟医生才晓得,东街金玉巷的禹家虽然只有几户,但是在金州城里禹家跟东街国家,西街宫家,都是名副其实的金州城的名门望族。
东街金玉巷的禹家是外来户,从禹冬青的爷爷早年以团级军官身份转业,携家带口来金州任金州市主城区滨江区区委书记开始算起,到禹冬青这一代已是第三代了。
禹家祖孙三代从政,他的爷爷在滨江区区委书记任上病逝,他的父亲则沿着他爷爷入仕的脚印,官至金州地委第一副书记兼金州市长,到了禹冬青,大学毕业他也步入仕途,在未央省省委组织部任干事。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那年盛夏大雨下了数天,那天深夜,毗邻汉江的金州城突发百年不遇的洪水,咆哮的洪水如出笼的猛兽,浪头一浪高过一浪,金州城危在旦夕,时任金州地委第一副书记兼金州市长又身兼金州地区防汛抗洪指挥部总指挥长的禹冬青的父亲禹青山,情急之下身先士卒,日夜奋战在救助群众,指挥抗洪的最前线,风雨里他的嘶吼给了抗洪勇士莫大的鼓舞和力量。
多年后,回忆起那次大洪水的恐怖场景,死里逃生的市民都还清楚地记得危急境地,看去文弱的禹市长在暴风雨中穿梭奔忙的身影,耳畔似乎还响着他声嘶力竭的吼声,只见他迎着浪头,向聚集在身边的党员吼道:“洪灾来了,同志们,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掩护群众,党员当应冲锋在前!同志们,为了父老乡亲,为了金州城的安危,是党员的,跟着我禹青山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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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自金州城建城以来史上最大的洪水,几十年后仍然是老金州人心头的噩梦。硬撑到洪水退去,金州市长禹青山不顾体力透支过度,在一个闷热的清晨带着办公室主任戴思怀,拄着一根手腕粗,比他的个子矮不了多少的木棍,前去巡查河堤工地。
跟在身后的戴思怀看着往日行走如风,眼下走起路来却步履蹒跚,身子都有点佝偻,疲惫不堪还强打精神的禹市长,鼻子酸酸的,他丝毫不敢大意,随时做好了伸出手臂去搀扶禹市长的准备。
在河堤建筑工地上,禹市长对昼夜奋战在筑堤工地上的干部工人嘘寒问暖,他朴实亲民的作风,众人看在眼里,感激在心上。他一再说:“堤坝的建筑进度得快,但是再快,也得质量为上。这次洪水给了我们教训,建筑堤坝掺不得半点假,若是一味为了进度,甚至为了贪图从中捞取好处而偷工减料,谋取私利,如此作为,那我们可就成了金州人民的罪人了!”
巡查完堤坝建筑工地,踩着脚窝下河堤的时候,禹市长一脚没有踩实,不等紧跟身后的戴思怀伸出手来扶他,他打了个趔趄就势滚下了堤坝,戴思怀大惊,喊道:“禹市长!市长——”
待禹市长睁开眼,他才看到他躺在金州市中心医院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爱人,亲人、上下级同事都围在他的病床前神色凝重地望着他。从省城赶回的儿子冬青跪着双手握住父亲的左手,忍着眼泪,把嘴凑近父亲的耳边,轻声叫道:“爸……”
禹市长从堤坝上摔下,诱发急性脑出血,这会儿虚弱的说不出话,他扫视一遍病床前的众人,望着儿子,瘦削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的左手忽然使劲紧握了一下儿子的手,霎时又松开了,冬青一愣,随之眼睁睁看父亲慢慢地闭上了双眼。那一刻,禹冬青竟然还是忍住没有掉一滴泪珠,他反倒安慰扑倒在父亲身上的母亲,说:“妈……我爸去了,他去找我的爷爷和奶奶去了,往后冬青陪着妈,我要让我爸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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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爱华说:“说起来呀,我们国家跟禹家祖上还有姻亲,禹爷爷祖父的妹子,也就是他的姑奶奶,曾嫁给了我们国家本家的一个男子。”
钟鹤鸣道:“照你这么说,你本就该叫禹老爷爷。”
国爱华抿嘴笑了,说:“那是当然。我跟你说,禹爷爷在父亲过逝后,从省城调回金州市委任组织部长,他呀,当时也就三十出头,听说在当时他是未央全省最年轻的地级市的组织部部长,三年后,他又重返省城任职,四年后从省城再被调回金州市,这一次,年轻的禹爷爷出任金州市委第一副书记兼金州市长,两年后他卸任第一副书记和市长之职,被任命为金州市委书记,成了金州市一把手。咋样?禹爷爷不简单吧?”
钟鹤鸣点了点头,说:“不简单,太不简单了!听你这么一说,禹老还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周亚民周医生道: “这个禹冬青,原来就是金州史上最年轻的那个组织部长禹冬青啊!我听高干病房的高医生说禹老住进中心医院,当时是安排在高干病房的,但是他坚持要住普通病房,跟普通病人在一起。禹老说了,高干病房他住不惯,他习惯住普通病房,跟普通病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