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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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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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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房子》连载

第一十一章 史蒂文

我趁人没有注意到我的时候,偷偷地从父亲的房间溜了出来,我来到了楼下,我跑到了喷泉的旁边,坐在了池子的边缘处,面朝着水池中央的那座美丽的圣母雕像,圣母的手里抱着她的孩儿,她流露出慈爱的表情,深情地凝视着她怀里的婴儿。我脱掉了自己的鞋子,把脚泡在了水池里,凉意从我的脚底传到了我身体的每一处地方,我的心脏似乎也感到寒意了,跳动的一点精神也没有了。

水刚好没过我的脚背,池子里有一些美丽的小金鱼,此刻都围绕在我的脚边嬉戏着,它们一点都不怕人,也许它们正渴望与人亲近。看着它们在我的眼底嬉戏游玩,它们看上去是那么的快乐,有自己的同伴,不用担心会被人捕食,自由自在的生活在属于它们自己的天地之中。要是我也能变成一只鱼儿该多好,我会隐匿到海底的最深处,没有一个人能找的到我,我在那里会得到最大的自由,我的生命在那里会得到最大程度的释放。

我把一只手放进来池子中,然后一点点的向那些小金鱼们靠拢,但愿我能抚摸到它们而又不至于吓到它们,我渴望亲近大自然的一切生灵,我憎恶人类的世界,这个世界充斥着暴力,残酷,冷漠,自私,所有的这些东西我都不想拥有,可是无可奈何的它们总是会出现在我的身边,即便不在我的身上,也在活跃在我周围的那些人身上。流水轻抚着我的手掌,它真的很温柔,比这世上的其它生物温柔的实在是太多了,如果我能在水底生活,每天都能感受它带来的温柔的抚摸,像一个温柔的母亲在呵护自己的孩子一样。

很不幸的是,我的手刚刚到了最接近鱼儿的地方,还没来得及触摸到它们,它们便全都四散逃开了,我连一只鱼儿的尾巴都没有摸到,它们逃窜的速度太快了,我是吓到它们了吗?可是刚刚它们明明很接近我的,那么热情的在我的脚边游来游去,表示着与我亲近的意愿,怎么到了我主动向它们表示亲昵的时候,它们却逃得远远的。有一只红色的鱼儿游到了雕像的根部后又折了回来,再次来到了我的脚边,用它的小嘴唇触碰着我脚掌上的皮肤,我能感受到他触碰到我那一刹那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有一点点痒,但是很轻微,在你还未来得及注意到这一点时,它就消失了。

它一会儿游到我的一只脚旁,一会儿又到了另一只脚的旁边,它就那样游来游去,好像完全忘记了刚才受到的惊吓,其它的那些鱼儿看到这样的场面,便都以为危险已经离开了,它们都陆陆续续的游回到了我的脚边,在我的脚边不停的游来游去。这一次我不再冒险的尝试去接触到它们,只想就这样坐在这里静静的看着它们,它们身上的鳞片反映着太阳的光芒看上去亮晶晶的,很是惹人注目,也很讨人的喜欢,阳光穿透水面,直射进水底,因为光线折射的缘故,水底有一部分区域看起来有些扭曲变形了,改变了它原来的面貌。

阳光也照射到了我的腿上,热热的感觉开始在我的身上蔓延开来,太阳也正在一点一滴的往天空的正中爬去,当它到达中央的位置的时候,便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我会在那个时刻来临之前回到屋子里去,这是因为伊莎贝尔不允许我长时间的暴露在太阳底下,她说我的身体是受不了这么热的天气的,更不用说在太阳下面长时间忍受着日晒。

我不知道她说的是否属实,不过我是真的很喜欢晒太阳,几个月前,还处于冬季的时候,每天我都会跑到院子里躺在草坪上晒着温暖的太阳,有时候天气不好的时候,自然是无法这么做的,因此我就更加期待太阳的到来,我相信它能为我驱散生活中一切笼罩在我身上的阴影。

水底波光粼粼的,闪耀着金色的光斑,我在想要是我整个人都进入到水中会怎么样,水会没过我的头顶吗?我很想这么做,但转念一想自己又不会游泳,落进去岂不是必死无疑,我死了倒不要紧,关键是活着的人会怎样来看待我,嘲笑我是一个胆小怕事的懦夫,一个没有胆量的人,在生活的困境压到我的身上之前就想着要逃跑了。一只白色的鱼儿在我脚背上停留了有一段不少的时间,它静静的待在哪儿,漂浮在那一片狭小的水域之上,它白的就像牛奶一样,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它的存在,它一定是所有的鱼儿之中最漂亮的一只,这些鱼儿好像怎么都长不大的样子,已经在池子里喂养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它们的身形都还没有太大的变化,跟它们刚刚来到这个池子的时候差不多大。

也许它们还无法适应被圈养的生活,可是在来到这里以前,它们是生活在一个怎样的环境之中呢?还是说它们自出生之日起就一直生活在人类为它们创造的家园之中,它们从出生到死亡都没有获得过真正的自由,没有见到过真正的河流是什么样子,见不到更加广阔的山川河流,只能被圈养在一个小小的池子里,更糟糕的是还有一些只能生活在室内狭小封闭的鱼缸之内,到底哪一种生活更为不幸,我想,它们都还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

真是可悲的命运啊!我不想步上它们的后尘,一辈子都生活在一个封闭,狭小的的空间之内,真是面临那样的境况的话,我一定会崩溃而死的,首先死掉的是我的精神,接着是我的大脑,然后是我的身体,一点一点的腐朽,最后只剩下一具干枯朽烂的骨架,身上的皮肉腐烂之后会长满蛆虫,这些小虫子会把我的血肉啃食干净,最后什么也不剩,食物耗光之后,它们也会离我而去。

太阳越来越猛烈了,晒得我的背有一种烧灼感,即便是隔了一层衣服,我也能感受它正想要剥掉我身上的那一层外皮,表皮掉落后,我的身上会留下一块块难看的疤痕,把我变得丑陋不堪,我不想变成那个样子,但我也不想回到房子里去,我不想跟其他的那些人待在一起,我无法成为跟他们一样的人,现在是几点了,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时间正在我的身边一分一秒的流逝着,我看不见,也摸不着这种无形的物质,它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感到惋惜的一种事物,它会催生人们脸上长出衰老迹象的皱纹,本来笔挺的脊背变得弯曲起来,弯的好似一只老虾子。

微风拂过我的脸颊,热辣辣的,不如清晨带有凉意的微风,给人们带来一种凉爽舒适的感觉,吹着这些热风,我的心情也开始变得烦躁了起来,我会抱怨自己的生活为什么是这个样子,我每天都要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与自己不喜欢的人打交道,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些更使人感到糟心了。我的前方出现了一道长长的阴影,那是我的影子正倒影在水面上,跟随着波浪的幅度在不停的晃动着,看着这副画面,我的身体好像也开始变得摇摇晃晃了起来,我的心脏也跳动的更加剧烈了,噗通噗通的声响传进了我的耳朵里,声音似乎格外的清晰,我开始大口的喘着粗气,身上也开始出汗了,我感到越来越不舒服了,心口很闷,呼吸困难,头也变得晕晕乎乎的,我闭上自己的眼睛,然后大口的吸着气,想把自己从这种糟糕的境遇中解脱出来,好像有那么一点效果,我依然是闭着自己的眼睛的,但我看到在我眼前有一些金色的光晕在晃动着,像是在一片宽阔的海洋里遨游。

我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光明重现了,但我内心的那种沉重的感觉变得越来越明显了,我的心上像是压了块石头,它的重量还在不断的增加,重重的压在我的心脏上,我把双手放在身体两侧的石头上,用以支撑我身体的重量,我害怕自己会突然意识不清跌落到水池中去,鱼儿会跑来啃食我的躯体,我不知道它们有没有牙齿,平时吃的是些什么样的食物,但此刻我分外清楚的感受到它们在不断的撕扯着我身上的皮肉,痛意传遍了我的全身,我紧紧的蜷缩成一团,把头深深地埋在自己的双腿之间,我害怕它们会把自己的眼珠吃掉,那样我就真的什么也看不见了,去到冥土之后我也只能是一个瞎眼的鬼魂。

“史蒂文........”一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我猛地回过头去看,我看见艾米莉正在用慈爱的目光注视着我,她一定是来叫我回家的,不能说是回家,因为我现在所处的位置也是属于我的家的一部分,我要回到的地方是那栋房子,那座砖红色的房子里,我住在一楼的一个房间,那是一楼两个房间其中的一个,另外一个则是属于艾米莉的,我们的房间紧挨在一起的,中间只隔了一道厚厚的墙壁,每天清晨我都能听到艾米莉出门后用力的把门关上的声音,她一定是把门朝她的身后一摔,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开了,去到了独属于她一人的战场,厨房。

我瞪大了自己的两只小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艾米莉看,很难说清楚我当时有什么样的感受,我应该是感谢她把我从那个可怖的幻境中解脱出来,还是抱怨她打断了我梦境,我的脑子停止了思考的能力,我没有开口说话,这是因为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才好,同时,我也知道不管我说什么,艾米莉总是能找到说服我的办法,让我按照她说的去做,她从来没有做过损害我的事情,因此我还是很听她的话,我不知道她在我们的家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但是我能隐约的感觉出她在我们家里的地位不会比我低,在我出生之前她就已经生活在我的家里了,我的妈妈也经常训诫我要听从艾米莉说的话,说艾米莉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不想想着一有机会就要跟她对着干。

“走吧,史蒂文,太阳太大了,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你没发现吗?你的额头上已经沁出大滴的汗珠了,你会中暑的。”艾米莉用她那一贯温柔的语气对我说道。说实在的面对这样一个有礼貌而又非常关心你的人,拒绝她似乎是不太好的,但我也不想表现的自己很乐意照她说的话去做,所以尴尬的沉默出现了,艾米莉在耐心的等待着我做出回应,我执拗的把自己的脸转到她看不见的地方,这样她就无法注意到我脸上的微妙的变化了,我不想成为一个容易被人左右的人,老是是我去顺从别人的意愿,怎么没有人乐意听从我的话,这不是有些不公平吗?

我知道在这个家里我也许是最没有分量的人,用四个字来形容我的处境是再恰当不过了,人微言轻。我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人,我不能出门去上学,或是跟我的同龄人玩耍,但这也是我最渴望的事情,我想走出那道沉重的铁栅栏门,呼吸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可以在草坪和其他的儿童嬉戏玩闹,我也想拥有属于自己的同伴,虽然偶尔我也会和蒂姆玩耍,但不是这样的,这种感觉不是我想要的,我渴望的是.......是什么呢?我说不清楚,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我内心的感受,不过,即便我如实的诉说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也未必会有人站在我这边,支持着我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会有这样子的机会吗?

“史蒂文。”

我没有回答艾米莉的话,但我知道我不能再这样一直耗下去了,太阳带来的炎热的感觉实在令人无法忍受,它会榨干我身体内的水分的,把我烘成一具木乃伊的,我的皮肤会变得焦黑焦黑的,太阳还不打算放过我,它会一直游离在我的身上,仿佛在宣泄着它满腔的怒火,我的身上冒出了白烟,本来一片漆黑的身躯变得更加的黑了,皮肉被晒得只有被风一吹便会跟随着风的脚步四处飘荡着,露出里面焦黑的骨头来。

突然我像是赌气似的飞快的从池子的边缘处的石头上跳了下来,等到我的脚一落地后,飞快地跑向了那栋暗红色的房子,很快我就到达了房子的内部,我回过头去,看见艾米莉的手里拎着那双被我扔掉的鞋子往房子所在的方向径直的走了过来。她好像是一个无论如何都不会生气的人,不管你做些什么相对来说过份的事情,她只会一笑了之,好像所有的事情根本就不值得她放在心上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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