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我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梦带给我似曾相识的感觉,我曾经好像经历过梦里的场景一般,熟悉的感觉铺面而来,我是多么的希望自己能够长时间的沉浸在梦境中,那样我可以暂时逃避现实世界的喧嚣,沉浸在独属于我一个人的幸福之中。我看见了还处于婴儿形态的我,我皮肤白白嫩嫩的,脸上有两团腮红,咋一看似乎是个乖巧的孩子,但你细看的话会发现我的头发长的很稀疏,像一只刚刚破壳而出的生长着稀疏羽毛的小鸟似的,还有我的肚皮上有一圈肥大的肚皮耷拉着,我的样子真是丑极了,我讨厌自己一生下来就是这副模样。但我母亲似乎不这样觉得,她用充满柔情的双眼望着我,她还不时的亲吻着我的脸颊,或者我的小手,我那时还不会说话,不能通过言语表达自己的情绪和感受,只能通过我的笑容或是哭声来转达我的想法。
伊莎贝尔望着我露出了亲切的笑容,她温柔地呼唤着我的名字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我只要一抬头便会望见她那张本就十分美丽的脸庞在母性光辉的笼罩之下变得愈加美丽了,有一种圣洁的美闪现在她的脸上,我咿咿呀呀的叫着,她没有开口安慰我,或说什么讨好我的话,她只是就那样的微笑着,我看见天上的白云在不断地变换着位置,蓝天在白云的衬托之下显得更加的湛蓝了,有那么一刻我希望自己能够变成一只小鸟,振翅飞翔,飞向那高高在上的蓝天,说不定我还能停留在洁白的云朵上休憩一会儿,然后再继续我的飞翔。我自由自在地遨游在空中,强劲的风拂过我的身躯,使我前进的速度变慢了,但我没有就此放弃,反而更加坚定我的信念了,不达到我的目的我是不会罢休的。
我看见在我的前方有一座高耸巍峨,浑身上下散发着圣洁威严气息的大教堂正耸立我和母亲的面前,它是那样的高,尖尖的屋顶向上直插入云霄,我是不是能顺着它巍峨的身躯向上一直爬到蓝天上去呢?母亲的脚已经触到了教堂前方的台阶,她走的很慢,围绕在我们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不动了,我不知道我要把带向何方,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样的一个地方,我呆呆的望着教堂的尖顶,我突然变得害怕了起来,在很短的一瞬间,在我的母亲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我就哇哇大叫的哭了起来,我不想进到里面去,我害怕,里面黑黑的,像是一个巨大的洞穴,在洞穴的最深处是恶魔的藏身地,等到母亲抱着我一同进入到里面的时候,它就会一口把我们吃掉,慢慢地咀嚼着我们的身体,我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嘎吱声,一想到这些我哭的更加的厉害了,任凭我的母亲怎样安慰我,都无济于事,我一旦哭起来了就很难停下来,这是最使我母亲感到头疼的地方,她很有耐心地在安慰我,轻轻拍着我的背,有绵软的声音给我唱着摇篮曲,美妙的歌声很快使我平静下来了,我的哭声慢慢地变小了,我的母亲在我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算是对我表现好的奖励,她抱着我继续往里面走去,由于我非常害怕见到里面的景象,害怕看到怪物狰狞可怖的面孔,我在不知不觉中闭上了我的眼睛,只用我的耳朵去感知在我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情。
教堂里有一股奇异的香味,持续不断地传入到我的鼻子里,我的鼻子用力地去搜寻着香味的来源,香味时而浓郁,时而稀薄,是风扰乱了它们。伊莎贝尔穿了条素净的白色长裙,裙子的下摆遮住了她的脚背,她没有穿鞋子,而是赤着脚行走在冰凉的地面上,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为了表明自己内心的虔诚吗?我们穿过一条条的长椅,慢慢地向教堂最深处走去,那里悬挂着耶稣的雕像,他的四肢在流血,鲜血不停地从他的伤口出渗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袍,他的身体浸泡在血液里,地面上血红的印迹还在不断地扩大着,直到耶稣体内的鲜血流光,它才会停止扩张它的领地,它像一个残忍无情的吸血鬼汲取着他人的血液,贪婪,而又令人憎恶。
我的母亲跪在了四肢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圣像面前,她把我放在了冰凉的地板上,一阵寒意穿透了我的身体,我一睁开眼便看见了耶稣那吓人的躯体,这是多么可怜的一个人,怎样的恶魔才会想出如此残忍的方法来杀害一个人,我很想哭,但继而我望见了母亲那张充满慈爱的面孔,她看上去是那么的安详,她紧闭着自己的眼睛,面容看上去十分圣洁,我呆呆的望着她的脸,忘记了自己原本要做的事情,哭泣。
继而她那温柔,亲切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里,她说道,亲爱的上帝请你赐福于我的女儿,她是我最珍贵的宝贝,我的孩子,愿人世间所有的苦难和不幸都远离她,我所经历过的一切事情都不让她经历,所有没有降临在我身上的美好的事情都将降临在她的身上。请赐予她无穷无尽的幸福,健康和快乐将伴随她的一身,黑暗的阴影不会出现在她的身边,只有给世人带来希望和生命力的阳光团团地将她围住,她会在一个幸福快乐的家庭里长大。仁慈的上帝,听进我的祷告吧,我怀着最虔诚的心灵前来向你祷告,我每天都会祈祷,每个星期都会到教堂望弥撒,如若幸福永远不会降临在我的身上,请求你至少允许她在我的女儿身上出现,她是一个天真无辜的孩童,我不想在她长大之后被尘世的污染所玷污,只想她一辈子无忧无虑,健康快乐地生活下去,这是我此生唯一的心愿,我不知道除了向你述说我的这一愿望之外,还能再向别的什么人诉说,最最慈爱的上帝,用你那充满怜悯的心灵宽恕我曾经犯过的错误,我的女儿在苦难与不幸中诞生,我不想在她今后的人生也笼罩着不幸的阴云。
她好像哭了,泪水从她的眼睛里流了出来,顺着她的脸颊缓慢地滑落,滴落在了她白色的裙子上,留下一小团黯淡的色彩,那是悲伤的色彩。她还在低声地向上帝述说着自己心中的心愿,但从她口中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离不开我,都是与我有关的,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老是提到我的名字,我是她的孩子,又不是这个木头人的孩子,她干嘛要对他说那么多的关于我的事情,他是我的父亲吗?一位历经人世折磨的,在痛苦和背叛中离开人世的不幸的人,他的命运是那样的悲惨,是那样令人同情,我们才应该来关心关心他的境遇,而不是自私的要求他来为我们做些什么,他能为我们做些什么呢,什么都不,他只是我们心中一个美好信念的化身而已,我们相信他,他便存在,我们尊敬他,他在我们的心中就是可敬的人。
我多么希望我的母亲能够停止祈祷,她怎么会那样的担心我的未来,我还只是一个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她不是操之过急了吗?我皱起了自己的眉头,谁能想到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就已经学会了皱起自己的眉头,我不解地看着我的母亲,渐渐我感到我们之间的距离在拉远,一团朦胧的雾挡在了我的面前,我看不清跪在地上虔诚的做着祷告的母亲的脸了,只能看到她的一部分身影,一个白色的影子,雾在持续不断的扩大着,母亲的身影变得愈加的模糊不清了,好像突然涌现出来的白雾正在不断的吞噬着她,要把她从我的身边带走,我呜咽着,我想跟我的母亲待在一起,可是我一点也看不见她的影子了,白雾吃掉了她,把她变成自己庞大身躯的一部分。
后来,我什么也看不见了,连我眼前那团巨大的白色烟雾也看不见了,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一层一层的阴影不断地重叠在我的眼睛上,最终我什么也看不见了,我依然是睁开着眼的,可是出现在我的眼前的只有一片漆黑。我胡乱地挥舞着自己的双手,想找寻其它有生命迹象的物体,我不想自己一个人待在这虚无恐怖的世界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连一丝风的气息也没有,没有任何有迹可循的气味,只有我一个人,天哪,突然我感到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握住了我的脖子,手的力度在不断的加大,很快我就感到呼吸困难了,我拼命的挣扎着,我想用手搬开那双死死掐住我不放的双手,但使我感到吃惊的是当我用自己的手去抓那双缠绕在我脖子上的双手的时候惊讶的发现那双手是无形的,我只触摸到了自己冰凉的脖子,我还能感受到自己脉搏跳动的频率,那双我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双手依然死死地掐在我的脖子上而且没有似乎要松手的迹象,他是打算把我活活掐死吗?
不,我不想就这样死去,哪怕在我死前再见一次阳光明媚的大地这对我来说也就足够了,我不想死在这样一个黑漆漆的地方,死掉了也不会有人来给我收尸,我的灵魂得不到安息,我成为了一个没有归处的孤魂野鬼。我的身体在一点点的往下坠去,我身后的那双手的主人就像一块沉重的铅块,不断地向下坠去,也拉着我不断地向下坠去,他是打算把我当作他的陪葬品吗?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可是我没有任何的办法,在我的内心深处我深刻的意识到自己是无法单靠自己的力量摆脱掉那双手。他拉着我不断向最深处坠去,过了很久都还没有着地,这个黑色的洞穴到底有多深啊!它是通向塔尔塔洛斯的必经之路吗?我会被囚禁在那暗无天日的地下洞穴里吗?一辈子都见不到任何的光明,在那里我会慢慢的腐朽,枯萎,死掉,在人世没有一点儿我曾经存在过的迹象,我是一个被人遗忘的人,因此塔尔塔洛斯说不定对我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我的身体还在不断的向下坠去,掐在我脖子上的那双手使用的力度更加的大了,我怀疑自己是否能活着到达塔尔塔洛斯,在到达那里之前我就已经死亡,笨重的尸体重重的砸在地面上,摔成一堆烂泥,血液渗进大地里面,成为大地母亲的一部分养料,骨头则是无用的,它作为一个无生命体代替我在这世界最深处的洞穴里继续生存下去。我的.......咳咳.......天哪......... 空气不再灌入我的肺里,我快要窒息而死,我还没有真切的感受过活着的感觉,就这样死在这个深不见底,黝黑的洞穴之中,真是一种悲惨的死法。我发了疯似的拼命向前挥舞着自己的双臂,我抓到的只有虚无,我就快要死去了,不,不,我不想就这样死去,就在这时我不知哪来的力量凄厉的吼叫了一声,声音划破黑暗里的孤寂,大的可以刺透我的耳膜,接着我便晕了过去,我感到自己成为了一具轻飘飘地飘浮在空中的一具浮尸。
不,我大声的叫着,从梦中惊醒过来,我睁开自己的双眼,惊讶地发现自己正坐在自己的床上,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难得不是幻觉吗?我环顾屋子里的那些使我感到熟悉无比的事物,可我没有活着的感觉了,谁知道这是不是上帝为了惩罚我而编织出来的一个美丽的梦境。我急切地想要呼吸新鲜空气,下床后,我直奔向窗户所在的位置,打开了那扇布满裂痕的窗户,随之而来的是.........新鲜的空气灌进了我的肺里,在我的身体里游走着,亲抚着我的每一个细胞,它在安慰它们,使我的恐惧不安的心情渐渐的平复下来了。
我贪婪的呼吸着从庭院里飘来的新鲜空气,我感到好受多了,心情也不再那么的压抑了,我还活着,这是活着的感觉,这是一种美妙的感觉,我看见了蓝色的天空,金色的太阳,绿油油的小草和树木,还有.......有几只美丽的蝴蝶正在庭院中间飞舞着,阳光照射在它们的身上给它们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光晕,使它们看起来分外的美丽。它们是受了上帝格外恩宠的幸运儿,因此上帝在它们的身上赋予了一切美所拥有的特质,我的目光追随着四处飞舞的蝴蝶,我尽情的望着在草坪上肆意玩耍着的它们,羡慕的情绪从我的心底升了上来,要是我也能变成一只蝴蝶该多好啊,像它们那样的美丽,自由自在的飞到自己想去的任何的一个地方,虽然生命是短暂的,但我并没有别的什么要求,我只想要这短暂的一瞬间,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我希望哪怕只有一瞬间的时光,我能长出翅膀来,飞到高高的空中,享受片刻的自由,然后俯身下来跌落悬崖摔得粉身碎骨我也不在乎。我所想要的就只有那么一点点的自由,在我的生命中,只要我能感受到自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那么死亡对我来说就显得不那么令人感到畏惧了,我会平静地迎接它的到来。
我的目光随着蝴蝶向前飞舞的方向也看向前面,有两个人影突然闯进了我视线之中,朦朦胧胧的,一开始我没有在意,也不关心那是谁,该不是我又出现幻觉了,但后面我慢慢的看清楚了,站在那里的是我的母亲,还有另外的一个男人,我远远地看见了那个男人的脸,他的脸看上去很熟悉,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在哪里?是谁?我的大脑飞速的运转着,但我也没有找出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我看见他们身下的那一小块草坪都被踩塌了,中间深凹下去,生长在边缘处的青草依然高昂着它们的头颅,形成非常鲜明的对比,我的母亲和那个男人现在就正站在那块塌下去的草坪上面,他们似乎在说着些什么,我的母亲跟昨天晚上一样是背对着我的,我看不见她的脸,那个男人就像昨天晚上的那个...... 哦.......我想起来了,他是.....昨天晚上的那个男人,没错,就是他,我真是愚笨,记性又差,他跟我母亲待在一起做什么,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他来这里做什么,是新来的医生吗?这些我都不得而知,我什么都不知道,唯一使我感到庆幸的是我大脑变得清醒了,我又能思考了,我可以在自己的脑海里琢磨着我属于我的今后的人生,我认为自己是有必要开始考虑自己今后的人生,我不可能永远都生活在这栋房子里,也许明年我会去上大学,或是出去随便找一份什么工作,至少我可以暂时逃离这个地方。
我的母亲背对着我,我看不见她的脸,她好像一直不停地在说些什么,站在她对面的那个男人做出一幅仔细聆听的神色,他好像很少开口说话,多半都是我的母亲在说,他只会在合适的时候适当的表示一下自己的意见。他表现的很有耐心,有时还会用手轻轻地拍下我母亲的肩膀,他是在安慰我的母亲吗?我不知道是不是如我猜想的那样,我只知道,他们的关系看起来好像非同寻常,我的母亲一般很少跟男人亲近,今天她居然会跟一个男人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这在我看来是很不寻常的事情。
蝴蝶已经飞远了,我的视线里已经没有它们的身影了,现在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我面前的这两人身上,我好奇的在猜测着他们会说些什么样的话,他会说..... 我的母亲会说.........这时一个更大胆的想法在我的脑海里慢慢形成了,他.......他会是伊莎贝尔的情人吗?他们看起来有几分只有情人才具备的特质,而且单就他们的长相而言个人觉得他们是挺般配的,我知道也许我不该在这种时刻抱有这样的想法,不过,这又有什么妨害,反正我的父亲不久就要离开人生,等到他死后,他们会顺理成章的在一起吗?那个男人长的很英俊,不单单是皮肉上给人的视觉感受,而是你能感受到从他的心底发散出来的特殊气质,他看上去似乎是一个很有教养的人,面容干净,衣着整洁,走起路来轻松随意,说话的时候也很温柔,虽然我听不到他的声音,只能看到他的嘴唇在不停地翕动着,可我就是觉得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那么,他会是一个温柔的人吗?是他主动接近我母亲,还是我母亲主动接近他的,他们就算是真正的情人也没有关系,我不会介意的,反正不久后我就会离开这里了,在我父亲去世后,我的房间会空出来,说不定搬进来的那个人恰好就住在了我的房间。
先前伊莎贝尔突然出现在我的房间里的时候,我被吓了一大跳,差点就要大叫出来,可是我的喉咙哽咽,发不出任何的声响,我用尽了全力也不能使它发出一丝的声音来。我还以为自己在成为了一个瞎子之后,继而又成为了一个哑巴,那我岂不是成了一个又聋又哑的人了,这世上还有比失去光明和听觉更使人感到失落的事吗?她坐在我的面前,眼里流露出了我很长时间都没有见到过的慈爱的神情,我还以为自己这辈子也见不到了呢,可是刚才,我见到了,她就像看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盯着我的脸看,有那么一阵我觉得自己的泛起了红晕,我感到不好意思了,我一点也不习惯有一个人长时间的盯着我看,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是个存在感低微的人,我游走在这个世界的边缘处,冷眼旁观地看着在我眼前发生的形形色色的事,自己则不会参与进去,像在看一台舞台剧,欣赏品味着在我的眼前上演的一幕幕精彩的剧目,但有时候又是极其无聊的,生活不也是这样的,乏味的时候总是占多数。
她走后,我便做了那个噩梦,我被吓到出了一身的冷汗,衣服被汗水濡湿紧贴在我的皮肤上,粘腻腻的,使我感到非常的不舒服,像浑身涂满了青蛙身上分泌出的黏液。我不再看向庭院里,在我看到那个男人在我母亲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后,我就移开了自己的目光,有什么可看的,我只是一个旁观者,没有参与在其中的人是不会有任何的感受的。我呆坐在自己的床边,心想着接下来我该怎么办,我是继续待在这间封闭的屋子里,把自己与外界隔离开来,还是去到外面晒晒太阳,把自己整个人都置身于清新的空气里,感受着大自然散发出来的生命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