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小雨、疾雨、缠绵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个晚上,白天早上阴沉、下午难得露出点阳光,天黑又是阴云密布。寒露时节一层秋雨一层凉,一场场秋雨滋润了干涸的山川,黄土高原难得有如此丰盈的降水,白亮亮的黄土田埂上竟然也长出一堆又一堆的绿草,浅浅地盖过地埂,阳光下竟然开出紫色、白色的花朵。一天下午,太阳从云层间露出脸,照射得湿漉漉的山川成了一幅生动的山水画,浅河水洼边蛙声一片。史勇和村书记李建明在沿着刚修筑完的沙坡社硬化路,看到边沟被山水冲刷出了一条条浅沟若有所思。
“李书记,雨再下得大点,黄土冲刷出的浅沟就会影响硬化路基,天晴后要抓紧发动村民修筑边沟。”史勇看完后,满心担忧地说。
“就是,天晴改水路,只有水路畅通了,咱们今年辛辛苦苦修的路才不塌陷。明天我就通知沙坡社的村民赶紧挖沟边渠。”李建明边说,边比划着水往哪儿流更顺畅一点。
“脱贫攻坚的资料乡上又印发了新要求,我们工作队今晚开始加班,争取早点弥补完善,这是大事,修边渠的事你就给咱们统筹起来。”
晚上,史勇和两个老队员加班加点地帮助扶贫专干再次审阅补充完善资料。
秋雨下个不停,市脱贫验收组一行十多人来到了村上,史勇汇报了全村脱贫攻坚的总体情况,而后各专责小组看村级各类台账资料、查看道路通达、抽取若干户查看户内引水、住房、医疗、教育、收入核算等各项指标,工作忙碌间又有条不紊、应对自如,直到中午,验收组成员都在脱贫验收表上满意的签字后前往下一个村。
看着慢慢走远的车队,送行的乡村干部终于可以舒缓舒缓筋骨,暂时休息半天。史勇和队员豆全红、穆永红及村党支部书记李建明、文书陈国丽坐在一起煮罐罐茶,陈国丽从史勇床头拿出一本书——《贫穷的本质》。
“史队,你哪儿找的这么一本书,有意思吗?”陈国丽一边翻看着书本,一边读出书面封皮的几段话。“长期处于压力之下的穷人,他们不太可能会做出理智的决定、长远的决策。穷人会更加怀疑那些想象中的机会,怀疑其生活产生任何根本改变的可能性。他们的行为常常反映出这样一种想法,即任何值得做出的改变都要花很长时间。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只关注当前,尽可能把日子过得愉快,在必要的场合参加庆祝活动。”
史勇取出纸杯子,将茶罐里煮的茶水均匀地分给大家,才慢慢地说:“要说这本书,可是大有来头的,这本书获得过二〇一九世界最著名的诺贝尔经济学奖,主要内容是专注于治理世界贫困问题,全书用九章大篇幅,从营养、健康、教育、生育、风险管理、贷存款、创业、政治参与等九个方面探讨穷人的生存、选择和突围,以及援助、制度对穷人的意义。穷人进行选择的困顿以及消除贫困的理论、政策的种种困顿。”
众人喝着茶,听史勇的介绍,李建明说:“你说的这些听起来不错,那你就直观地说说,这和咱们开展的脱贫攻坚有什么相同和不同?”
史勇看了看大家,叫豆全红帮着给大家看着把茶倒上,说:“我最近看了这部著作,就作者提出的观点和咱们开展的脱贫攻坚进行对照,确实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社会现象。如在慈善的误区里提到的饥饿问题,绝大多数穷人并不是吃不饱饭,穷人面临的真正问题是没有意识到获得全面营养比吃饱更重要。农村有很多人平日里省吃俭用,一到婚丧嫁娶就大操大办,生怕比不上别人丢了面子,这让一些别有用心的商家瞅到了商机;很多农民平日里是洋芋白菜面条煮一锅,鸡蛋牛奶舍不得吃,长期营养不均衡,病后住院医疗花费远比平时营养花费高;而不健康的垃圾食品更会影响到下一代的智商和前途,世代无法摆脱贫穷,会代代相传。
在健康方面,脱贫攻坚虽然实现了医疗保障全覆盖、并开通了先住院后报销“一站式”服务,即使村医已经全覆盖,平时还是小病拖,直到扛不住了才住院;小病时只关心生病以后要花多少钱,并且病人更喜欢一针见效(即注射抗生素)的大夫,从不考虑在前期参加真正有帮助的免费医疗服务。
在教育问题上,贫困户的家长虽然全力以赴的扶持孩子上学,只是孩子在起步阶段就因赶不上学习进度就放弃学习,以至有些山区孩子勉强读完义务教育后就开始打工,不喜欢上学。
大家饶有兴致地听史勇聊天,李建明听了笑着说:“你的这还真象科学,世界贫困看来都是一个样子。”
穆永红看着史勇的分析,禁不住插话问道:“那你说贫困群体的困境有哪些,咱们中国是不是提前想到并采取了应对的措施?”
“贫困群众一是保险难。相比于西方国家,咱们中国的脱贫攻坚已经实施了城乡医疗、养老保险,并且落实了农村种植作物、畜牧保险,在大的灾难面前,政府会通过民政、政府救济帮助农民度过难关。二是贷款难。相比于西方国家,贫困户的小额贷款已经实施了多年,虽然钱是贷给了农户,但在用途上有的农户用在了娶媳妇的彩礼、治病甚至个人消耗品等用途上,并没有用于产业的积累发展。三是做生意难。贫困户因为眼光狭窄就不会把思维投在做生意上,即使做些小生意同质性高而竞争性不强只勉强糊口,赚不了多少钱。”
穆永红和大家听了不禁连连点头,现实确实是如此,大家这段时间的入户核实发现并解决的问题,没想经济学家已经将问题提出并梳理得如此细致。
“现在虽然脱贫了,可巩固脱贫成果的任务更艰巨了,那在摆脱贫困上有什么高招妙招。”陈国丽听完史勇的介绍,也忍不住插话问道。“在如何应对贫困方面,《贫穷的本质》给了咱们很大的启发,一是要给贫困人群提供正确的信息,引导他们做正确的事。比如让他们知道营养的重要,在饮食中增加肉蛋奶等营养的摄入量;宣讲卫生健康常识,提前做好疾病预防治疗,即配合乡卫生院做好公共卫生服务,推动他们自身对健康关注。二是继续实施各类保险和小额贷款,推动他们在保障基础同时发展壮大地方特色产业。三是要改变贫困户的信念。要给贫困户牢牢树立“我能行”的坚强理念,激发他们走出去见世面,挣钱增阅历,早日摆脱贫穷。”
“是啊,贫穷的问题好像自我记事起就是摆脱不了的一个话题。八十年代我从村干部开始干起,中国就一直在用尽全力地开展扶贫,那时是单纯给物资救济,后来投放母羊母牛娃和母猪娃,政府的想法是好的,想着能生了牛犊和猪娃了发展,结果贫困户领到家就杀着吃了肉,再到这几年有计划、大规模的开展脱贫攻坚,现在脱贫攻坚虽然消灭了绝对贫困,但还是有因病因学因灾而返贫,最近党中央适时提出了要建立防止返贫机制,消除贫穷,脱贫攻坚任重道远啊。”李建明喝了口茶,从自己亲身经历的扶贫经历间回忆着说。
史勇想了想,看着窗外如牛毛般不停落下的细雨,说道:“我们要深入群众之中,倾听穷人的心声,理解穷人的生活方式,只有基于这样的设身处地,我们才能找到贫穷的原因,进而做出切实可行的帮扶措施,而这正是帮扶工作队最神圣而又重要的职责。”
手机闪了一下,收到一条短信,明天县上开始对全县软弱涣散村级党组织开展中期考核评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