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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给于明江做了手术，把砸伤的双腿用木板固定好，告诉于明江要好好养着。
于明江问医生他的腿伤怎么样，会影响以后走路吗？医生的话让于明江从头凉到了脚。
医生说他的腿被木石砸得粉碎性骨折，虽然在最短的时间里进行了手术，但由于砸得太重，以后再想站起来就不太可能了。
于明江听了，感觉像晴天霹雳，他懵了一下，感觉脑袋“嗡嗡”作响，他觉得医生说错了，他听错了医生的话，很长时间，缓了一会，他又抓住医生问医生说的什么？是真的吗？
医生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于明江抓着医生的手慢慢垂了下来，他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他感觉自己的天塌了。他不相信，怎么就摔了一下，他就要站不起来了。他缓了缓神，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打着夹板的双腿，突然，他双手捶打着双腿，似乎要把双腿打直了。
李良柱和医生连忙拉住于明江，医生说：“你要保持清静，好好休养，不然，要是发炎了，双腿可能都要保不住了。
于明江手捶着床，然后又抓着头发，痛苦地说：“我站都站不起来了，我还要腿干嘛！”于明江双手抱着头，使劲地揪着头发，脸因痛苦无助地扭曲着。
李良柱把于明江送回家里时，王绒花正坐在床上喂孩子吃奶，她远远看见李良柱推着的板车上躺着的于明江，她把孩子扔在床上，一骨碌翻身下床，她鞋没顾得上穿，披头散发，赤着双脚跑出门外。她惊慌的眼神望着李良柱，又看了看躺在板车上的于明江，颤抖着声音，用手指着一动不动的于明江问：“李大哥，这是怎么了？明江这是怎么了？”
李良柱羞愧地低下头：“大妹子，你听我说，明江他摔着了。”
“摔？摔着了？摔哪了，我看看。”
王绒花冲到于明江跟前，伸手掀开于明江身上的被单，于明江打着夹板受伤的双腿呈现在王绒花面前。王绒花从上往下抚摸着于明江的腿，眼里蓄满了泪，颤着声问于明江：“咋样了，疼不疼？”于明江由于失血过多，苍白着脸，他有气无力地说：“没事，受点伤。”
王绒花继续抚摸着于明江的腿，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还没事，都这样了，还能叫没事？”
她又把头转向一旁呆立着的李良柱，抖着嘴唇，颤着声音问：“明江他的腿怎么样？能好吗？”
李良柱满心愧疚地说：“大妹子，你别着急，听我说。”
“听你说什么？我就问你，明江还能好吗？他的腿还能走路吗？”王绒花提高了嗓门，拉扯着李良柱的衣襟说。
“明江兄弟恐怕以后……”李良柱咽了口唾沫，像下了很大的决心，用了很大的劲，说：“以后，以后可能都站不起来了。”
王绒花抓住李良柱的手慢慢松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李良柱，嘴唇抽动着，脸扭曲着：“啥？你说啥？明江以后，以后都站不起来了？！”
李良柱嘴里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他轻声应了一下，无助地低下了头。
王绒花松开的手，又突然上前，抓住了李良柱的衣襟，疯了一样撕扯捶打着李良柱，一边撕扯捶打，一边呼嚎着：“你还我明江，你还我明江，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到了你家就变成这样了？！明江腿废了，你让我们娘俩以后可怎么活？你让我们娘俩以后可怎么活啊？！”
王绒花一直撕扯捶打着李良柱，李良柱站在地上一动不动，任凭王绒花撕扯捶打。他的眼圈红红的，嘴里只是一个劲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于明江对着发疯样的王绒花虚弱地说：“绒花，你不要怪李大哥，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不关李大哥的事！”
李良柱看着于明江说：“兄弟，是我害了你，弟妹心里难受，就让她打吧！”
王绒花撕扯捶打了一阵，听了于明江说的话，慢慢平静下来，她眼泪鼻涕流了满脸。她把头转向于明江，松开抓住李良柱的手，又跌跌撞撞地奔向于明江。她来到于明江面前，再次用手抚摸着于明江的腿，又号啕大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停止了哭声，她一把推开李良柱，拉起板车，把于明江连人带车都拉进了屋里。
于明江没法下板车，王绒花一边“呜呜咽咽”，一边拿来被子枕头，给迷迷糊糊的于明江盖好被子，又把枕头放在他头下，让他在一个舒适的位置躺好。
王绒花把于明江安置好了以后，她慢慢跌坐在于明江身边，她一手扒着板车，一手抚摸着于明江的腿，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家里突然少了这么个顶梁柱，她感觉她的天一下子塌了。
于明江聪明能干又会体贴人，以前家里家外大事小情都是于明江忙活，很少让王绒花插手。特别是王绒花生了儿子后，于明江更是把她当宝贝捧在手心里。地不让她下，饭不让她做，凉水更不让她沾。生儿子时正是隆冬，都是于明江砸冰取水洗衸子。她被宠得什么都不会做了，她已经习惯了于明江的照顾。人已经习惯了的事情再想改变就难了。
现在于明江突然倒了，她都不知道今后该怎么生活怎么办了。她感觉自己的生活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和前所未有的恐慌，她茫无头绪，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未来的生活。
她呆呆地坐在于明江身边，她已经没有了泪水，只是无力地握着于明江的手，抚摸着于明江的脸，就那么呆呆地坐着，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儿子饿醒了哭了起来，王绒花木木地转过头，看着床上手脚乱蹬乱抓的儿子。这时，于明江意识清醒了一些，迷迷糊糊地听到儿子的哭声，他想说话，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努力地用手拉了一下王绒花的衣襟，王绒花木哒哒的眼神突然有了些光亮，她一把抓住于明江，有些惊喜，又有些慌乱，她嗫嚅着嘴唇说：“他大（爸)，你醒了，你可醒了，老天爷保佑，老天爷保佑！”她一边说着，一边双手合十，鸡捣蒜一样头一抬一低地祷告着。
于明江又拉了一下她的衣襟，头努力地向儿子方向转，但头不听使唤，转不过去。他想说话，但发不出声音。他用眼睛极力向儿子看去。王绒花看出了于明江眼神转向儿子，她连忙安慰于明江：“没事，没事，儿子没事。你好好的就行了。”
于明江眼神还是死死地盯着儿子，他努力张了下嘴唇，从两片嘴唇中挤出一个细小的声音：“喂”。他的气息如游丝般纤细。王绒花还是从他的眼神和嘴里领悟到了他的意思，他是让她去喂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