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灭蝎子的战斗胜利结束了。可金涛的牺牲,让大家不仅高兴不起来,而且都陷入到无限的悲痛当中。
大家围拢在金涛牺性的地方,发出一阵悲恸的哭声。墩墩实实的刘忠财拿着金涛的卫生包和早餐饼干,跪在金涛眼前痛哭不止。罗小禾木木地站在金涛的脚边,看着躺在地上的金涛,眼泪早已经把脸蛋打湿了一大片。牵在他手里的警犬金贝,一会儿低头看看地上的金涛,一会儿抬头瞅瞅他的主人,显出一副迷茫和困感的样子,不大一阵子,它便卧下身,眼睛里也泪水盈盈。站在一边的老庄头抬眼望着远处的雪山,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转。马玉彪蹲在地上,抱着头像牛吼一样哭起来。
整个人群里,就算巴维尔和周有龙还稍理智些。周有龙拣起金涛掉在地上的口琴,用手擦去血迹。阳光下,口琴闪动的银辉正好照在他湿润的眼睛上,他把那口琴反过来倒过去看了一会儿,然后俯下身装回金涛的口袋里,又替他扣好衣袋扣。巴维尔蹲在金涛身旁,用手擦去了金涛嘴角的鲜血,又拣起他滚落在一旁的军帽,拍了拍土,剔掉了粘在帽子上的干草叶,端端正正地戴在金涛的头上。然后,俯下身,一只胳膊揽住他的后背,一只胳膊揽住腿弯,抱着金涛站了起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就朝掌子里面走去。
突然,一声马的嘶鸣声,响彻了整个掌子。大家回头看时,只见拴在远处木桩上的白马两腿腾起老高,不断地用蹄子刨动着木桩上的绳结。刨一下,叫一声,声声撕裂人心。
巴维尔他们看了一眼白马,又继续向豹子掌里头走去。
到了山眼前,巴维尔看了看漫坡的雪松,又回头看看升至老高的太阳,心里说:这是一片好地方。就把金涛的遗体放在坡前的草丛中。
事实上,直至现在,大家也不明白巴维尔是何用意。周有龙走到他跟前,低沉地问:“怎么办?”
巴维尔又看了看那东边的太阳,半天,才从嘴里憋出了四个字:“就地掩理。”
大家这时候才明白过来,顿时哭声一片。
周有龙吩附几个战士取来锹、镐,挖好了墓坑。
大家便都站在金涛的遗体旁,脱帽默默向他告别。
就在大家七手八脚把金涛的遗体往墓坑抬的时候,拴在掌子前面木桩上的那匹白马突然挣脱了缰绳,放开四蹄向山坡跟前飞跑而来,远远看去,就像一只白色的流星。它跑着,发狂似地嘶叫着,将那漫坡金黄色的草丛划割成两半,箭一般射将而来。它冲进人群,豁开抬着金涛的战士,一边用嘴扯住金涛的衣服,一边低声地打着响鼻,用蹄子不断刨动着地面。
抬金涛的战土都停了下来,无不泪水奔涌。
巴维尔走过去,牵往马缰绳,用手抚着白马的额头,轻声说:“安静点,雪驹,金涛已经死了,你就放开他吧。”
只见白马慢慢松开了口,跟睛里流下晶亮的泪水,一直看着战上们把金涛的遗体安放在墓坑里。
战士们采了些雪松枝,还有一朵盛开的雪莲花,放在金涛的胸前。
队伍肃静下来,大家都在心里与金涛默默告别。
巴维尔看了躺在墓坑中的金涛最后一眼,说:“埋葬吧!” 就扭过头去。眼前波浪滚动的金黄色的蒿草丛,在他的眼前慢慢幻化成水雾朦胧的一片。他的耳边似乎响起了悠远而深长的口琴声。
不久,一座新坟就堆起来了。
巴维尔呼出一口长气,又吩咐周有龙他们把冬虫草的遗体也抬来,在附近选了一块墓址,用同样的方式掩埋了冬虫草。
两座所坟遥遥相对,真好像这蛮荒野地里刚刚诞生的一对兄妹。
之后,大家就返回蝎子营地,打扫战场,清理罪犯的尸首和被俘人员。
巴维尔拟好了电文,交给机要员,向总队简单报告了消灭蝎子的战斗经过和金涛牺牲的消息。并说明出于军务紧急,不得不将金涛的遗体就地掩理的情况。
一想起金涛,巴维尔就觉得白己不配做这个小分队的头头。出发以来,尽管他早看出金涛有心事,也不断提醒自已一定要找他好好聊聊,可直至他牺牲,也没有谈成。每每想起这一点,他就自责不已,愧疚万分。
他抬头朝窗外看去,整个宿营地早没有打开斧劈门的热闹气氛了。那时,是怎样的一种热闹气氛啊。马玉彪和战士们摔跤、拔腰、练拳,要么就粗喉咙大嗓门地吆喝:“联欢喽, 联欢喽!”于是战士们就敲着盆子打着碗,拥到一起,唱《十五的月亮》、《血染的风采》和《说句心里话》,一曲没完又接着一曲。唱到高兴处,马玉彪就扯起坐在一边的金涛说:来,金涛,你当女的,咱们一起跳一个舞。然后,就大步流星地带着金涛在战士们中间转起来。他们俩都不会跳舞,动作要多滑稽有多滑稽,逗得战士们直发笑。金涛跳了几下,就说不行不行,我不会跳。罗小禾死命地喊:咱们欢迎金涛来一段口琴独奏怎么样?
大家齐声应好。金涛推辞不过,掏出口琴吹起来,悠扬的口琴声把热闹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此刻,巴维尔的耳边似乎回响着金涛的口琴声,看见金涛坐在库布曲克的草滩上,眼望着吉纳尔河对岸的芦丛,在晚霞照耀下吹口琴的身影。蓦然间,金涛站起身来,眼睛里闪动着晶莹的泪光,在他面前欲言止又。不久,他的身影就模糊起来,被水雾迷蒙的东西所代替。
这时,窗外北风呼叫,把油窗纸弄得啪啪叭叭直响。
巴维尔被惊醒过来,他擦了擦眼泪,心里说,不能这样,你是小分队的首长,你的一言一行直接形响着大家的情绪。你必须振作起来,认真思考小分队的下一步行动。
他推开桌上还没有动的晚饭,取过电文纸,拿出笔认真写了起来。他把金涛的死因、埋葬的经过作了陈述;又把小分队目前的困难写了一下,希望总队尽快发运部队的过冬物品。写完,又认真看了两遍,喊来机要员,叮嘱他马上向总队发报。
这些事情处理完以后,他伸了一下酸痛的腰,感到身体已经十分困倦,而且还有些感冒的症状,打了两个喷嚏,正想喊:小金,给我拿两片感冒药来!忽然缄口了。他沉默着摇了摇头,就自己去找刘忠财要金涛的药包吃了两片药。刘忠财听说他病了,就去给他熬姜汤。
巴维尔在各个屋里转了一圈,叮嘱大家早点休息。之后,便站在门外看着远处苍茫的雪山想:秃鹫,你在哪儿呢?
这时候,刘忠财端了一碗姜汤走过来说:“巴处长,快进屋歇着吧,外面冷。”他便和刘忠财一起走进屋子。
看着刘忠财递过来的热气腾腾的姜汤,他十分感动,说,“你坐吧,老刘。”面对这位小分队里唯一扛红肩章的志愿兵,他禁不住想和他说说自己的心里话。
刘忠财看样子也十分悲凄,眼睛都哭红了。他也不坐下,只说:“我不坐了,巴处长。你快喝吧,喝完了发发汗。……小金死了,大家都一样伤心。可不管咋说,你得挺住。你若病倒了,小分队就设了主心骨……”刘忠财说着,就赶紧去擦眼泪。
巴维尔的眼睛也有点发红,他抬头说:“好,我喝。”说完,就把那碗姜汤喝了下去。
刘忠财一直照顾巴维尔躺好,捂好被子,才离去。
巴维尔躺在床上,脑子里一直翻腾着如何应付冬季到来的困境,如何早一点找到秃鹫,尽快消灭他们。想着想着,就迷糊过去,做了一连串的恶梦。他梦见的全是小分队人员牺牲的场面。周有龙死了,马玉彪死了,大家都死了,血染的旷野里,就剩下他一个人。面对着冷峻的雪山,他哭,他喊,可没有一个人回答他。整个金场里只回荡着他一个人可怜巴巴的声音。他一个接一个地做恶梦,一身接一身地吓出冷汗来,到最后,他的浑身都湿透了。
第二天早上,巴维尔起来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提审蝎子手下的被俘者。可提审了一个又一个,他们都不知道秃鹫在哪里。
最后,又押上来一个小头目。那家伙长了一双非常小的眼睛,一见巴维尔他们就赶忙承认自已有罪。
巴维尔问:“你知道秃鹫在哪里?”
小眼睛答:“不知道。秃鹫这人挺防备,我们出苦力的自从进了场子,根本就没见过他。”
“那谁见过?”巴维尔问。
“有一次……”小眼睛吞吞吐吐起来。
“谁见过,快说。”巴维尔喝了一声。
小眼睛胆怯地看了看巴维尔,就说:“有一次,我去蝎子的房里,听刘大牙和蝎子说起过秃鹫的场子。好像是在一个什么洞里。”
“什么洞?”
“什么洞我记得不太清楚,好像是叫云水洞。我记不清楚了。”
“你去过那地方没有?”
“没有,没有。”小眼睛慌忙说:“秃鹫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去他那里的,恐怕只有蝎子和刘大牙。”
小眼睛被押下去以后,巴维尔吩附去提一个叫刘大牙的。可被俘的人里面没有叫刘大牙的,那些被俘者也不知道刘大牙去哪里了。于是,巴维尔就领着他们一个个辩认被打死的尸体,里面也没有这个人。
寻找秃鹫场子的线断了。
大风接连不断地刮了三天三夜,整个桑洛依那一片天昏地暗,草絮在半天飞扬不止,吉纳尔河也停止了低吟,结上了一层闪亮的冰层。
冬天提前来到了。
小分队自捣毁蝎子巢穴几天来,巴维尔先后派出周有龙、马玉彪两个侦察小组去侦察秃鹫的场子所在。可连续几天的侦察仍然毫无头绪。
几天的寒风刮得气温骤降,到第六天头上,天空乌云密布,似乎要开始下雪了。
不能再等下去了。巴维尔看了看阴沉的天气,决定马上拔寨而起,离开豹子掌,全体出动一起去寻找秃鹫。同时,安排老庄头带着刘忠财、单长军和林戈,把俘虏押回格尔木市,运回小分队的御寒衣物以及食品、药品、弹药等。
这天早晨,大家打点好了行装,准备出发。这时,又遇到一个难题:大白马死活不走。
金涛牺牲以后,大白马滴食不进。急得新换的喂马战士直哭。后来,巴维尔也来到马厩里,他看了看瘦了不少的白马,心里难受极了。想起在格尔木往库布曲克进发途中,是他发现和套得了这匹慓悍的大白马,此后就一直交与金涛喂养、放牧。谁想此时的大白马,简直与那时候无法相比。他伸手摸了摸马头,大白马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衣服,发出悲凉的咴咴声,然后抬眼看着他,露出一种让人目不忍视的凄凉神色,不一会儿,眼睛里便咕碌碌滚下一串泪水。
看着大白马,巴维尔的心都快要碎了。他抓起槽中的草,用手一边揪碎,一边递到马嘴边,轻轻地说:“吃吧,雪驹。小金死了,大家都伤心。我知道,这一段时间,都是小金一个人喂你,牵你吃草、饮水,给你梳理身体。你放心,今后我们都会像小金那样照顾好你。等消灭了罪犯,再让你回到大草原里去……”巴维尔说着说着,就哽咽着说不下去了。他举着那揪碎的草,颤颤巍巍地往马嘴眼前递。
大白马大概被他的真情打动了。过了一会儿,就叼起碎草慢慢嚼起来。眼睛下面那道水湿的泪痕仍然流动着水迹。
大白马尽管开始吃草了,可每天半夜里,仍然从马厩里传出几声撕人心肺的嘶鸣声。
此刻,那喂马的战士牵不动大白马,就用求援的目光瞅着走过来的巴维尔。巴维尔捋了捋马鬃,说:“走吧,雪驹,咱们一同去看看小金。”
那大白马顿时温顺下来,跟着巴维尔一起向金涛的墓地跟前走去。
到了金涛的坟边,大家都站住。坟墓的前面散落着几天来战士们烧的黑纸灰和一些吃的东西。靠风口的坟面,已经让风刮得不太平整了,周有龙就和几个战士用行军锹往平整了整。
巴维尔往前走了两步,转回身来,风把他的衣襟不断掀起来,噼噼啪啪地响着。他面对着肃立在坟前的干部战士,用低沉的声音说:“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出发之前再来看看牺牲的金涛,为的是让我们大家记住他,记住有位十八岁的年轻战士牺性在这里。请大家不要忘记,我们的对手是一伙群凶极恶的敌人,我们既要勇敢战斗,也要机动灵活,防备吃亏。再不能有第二……第二个……”
巴维尔本想鼓励大家几句,可怎么也讲不下去了。泪水已经把他的眼睛模糊了。
见队伍里已经发出了低泣声,他赶忙命令:“出发! ”
战士们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金涛的坟墓。
巴维尔走过去,拍了拍白马的肩背说:“走吧,雪驹!”就跟在大白马的后面向掌前的崖边走去。
到了崖边的路口上,白马又一次回过头来嘶鸣了一声,在巴维尔的再三催促下,才很不情愿地走下石级路。
小分队过了河边的小木桥,人马分成了两路。一路由周有龙、马玉彪招呼着继续向里开进,一路由刘忠财、单长军、林戈三人押着罪犯从原路返回。
路口上,就剩下了巴维尔和老庄头两个人,在凛冽的寒风中站立着。
巴维尔说:“你要多保重,庄老。”声音里有一种低沉的悲凉。
老庄头说:“我倒没什么,跑跑腿罢了。可你就不同了,我看你的情绪首先就不对劲。要带着战士们打仗啊,可千万不能消沉。”
巴维尔想了想,说:“您说得对。可我总觉得,同秃鹫较量,我一直有些拿不准,他会比黑豹和蝎子任何一个人都难对付。”
“是啊。”老庄头叹息一声。停了会儿,又说:“干啥都有个啥的定数,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想开些,不要把死看得太重。人活一世,就是那么回事,谁也保不定谁哪天就死。”说着就有两行老泪流下来。
这一来,反倒把巴维尔弄得越发难受起来,他说:“庄老,你也别尽想着死,人活着还得想着一点光明的东西,否则,这人就没法往下活。”
“是啊是啊。”老庄头接着又说:“光明,对,是光明,你们年轻人该多想着点。我老了,无所谓了。是啊,光明,这东西挺好。”说完就趔趔趄趄地向回走了,也没跟巴维尔告一声别,边走边拿起酒瓶喝了一口。
留下巴维尔一个,在桥头上站了老半天,最后还是一阵狂风把吹得醒过神来,他这才向走远了的小分队追去。
旷野无尽,凄风号叫,阴霾沉重,风吹草低,一片苍凉。
特勤分队在这片无尽的荒原里一边艰难地推进,一边细细搜寻着秃鹫的踪迹。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可就是一直没有找到秃鹫的行踪。
马玉彪气得大骂起来:“这叫他妈的什么事儿。秃鹫狗日的你到底躲在哪里?给老子滚出来!”
周有龙走过来,对巴维尔说:“要不,咱们分散开去寻找吧!”
这个问题巴维尔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是他不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分开找固然好一些,但是,若是真的找到或者与敌人遭遇,力量上势必单薄难当。现在,小分队除了牺牲的金涛和跟着老庄头去的刘忠财、单长军、林戈他们,就剩下了三十来个人。这三十来个人一旦分开,撒在旷野当中,别说搜寻、消灭罪犯,互相联系起来也十分困难。
因此,巴维尔不主张分开。他的想法很简单,一起行动更好些。一旦找到秃鹫,就能形成一个有力的拳头,不会使小分队吃秃鹫这个老精明的亏。
金涛的牺牲已经给他造成了沉重的心理压力。他不能拿着一个个年轻战士的生命去当试验品。牺牲了一个,他至今还没有缓过气来,如果再牺牲第二个、第三个,他就是胜利回去,也没法向那些牺牲了的战士家属作交待。他必须对这些和平时期战土的生命负责。宁可慢一点,稳一点,也要把伤亡降低到最低限度,这才是他的真实想法。
见天已经黑下来,巴维尔对大家说:“找个地方宿营吧。明天我们再继续寻找。”
于是,周有龙便带几个战士找到一个河边避风的山崖下,小分队就在这里安营扎寨了。
战士们七手八脚地拣柴,破冰弄水,生火做饭。
熊熊的篝火燃烧着,不时传出一两声棘刺炸裂的声音。大家除了默默地添柴和搅动一下锅中的食物,谁也不说一句话。
巴维尔本来是坐在一边想事情的,可一看到这种情形,就觉得大家过于沉闷。不禁问道:“咋啦,怎么都不说话?”
马玉彪一扭头,从嘴里憋出两个字:“窝囊!”停了一会,觉得又不解气,就接着说:“我马玉彪铆足了劲,想找他秃鹫算这笔帐,为咱们的小金子报仇,可连转了几天,连个人影都找不到,真憋气!”
巴维尔觉得,像马玉彪这种情绪,在小分队的大部分人中都不同程度地存在着。他就问:“那你们说该咋办? ”
大家都没有吭声。
巴维尔继续说:“光急顶什么用呢?我和你们一样,也急。可要真拿出个好办法,我也没有。这就要我们大家耐心坚持搜寻下去。总之,秃鹫他就在桑洛依那的某个角落里躲着。只要找到他,就胜利在望。”
见大家的情绪有些好转,巴维尔就趁此机会讲了一个故事,想调节一下大家的情绪,活跃活跃气氛。
说古时候呀,有个名扬四海的英雄叫铁水真,铁木真手下有一员大将叫巴拉图。巴拉图英勇善战,什么人也挡不住。可就是有个毛病:急躁。有一次,他遇到了一个对手叫莫里哈。莫里哈可比咱们的对手秃鹫狡猾多啦。他用计把巴拉图打得大败,之后又跑得无影无踪。巴拉图跑回去向铁木真请罪。铁木真见了,也不怪罪,只是让他去探明莫里哈住在哪里。巴拉图去了,找了七七四十九天,可就是找不见莫里哈的屯兵营在哪里。他有些急躁起来。可急躁又有什么用呢?于是,就一咬牙,继续耐心找了下去。后来有那么一天,他遇见了一个白胡子猎人,白胡子猎人说:要想找到莫思哈,除非你去屁股墩。这屁股墩其实是两座很大很大的圆形的石山,远远看去,就像人的屁股一样,于是,巴拉图就找到那里,把莫里哈连窝端啦!
巴维尔看大家听得入神,就问了一句:“你们知道巴拉图在哪里找见莫里哈的吗?”
大家有的摇头,有的急急地问:“在哪里?”
巴维尔于是笑眯眯地看着大家说:“就在这两座山中间的山洞,这个洞原来叫个屁眼门!”
大家听了,顿时开心地哈哈大笑。笑毕,就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开了秃鹫住的云水洞,以及怎样才能找到云水洞。
巴维尔看着大家的精神恢复起来,心里也禁不住一阵轻松。总算好起来啦,他想,金涛死了这段日子以来,今天晚上才看到大家第一次发出了笑声。
吃罢晚饭以后,风还在吼,黑暗早已吞没了整个旷野,战士们都靠在石崖下睡下了。
巴维尔和周有龙靠在一起,都没有睡着。躺了一会,巴维尔就翻身起来,说:“老周,给我支烟!”
于是,两人都靠在石崖上,烟头在面前一明一灭地闪。
巴维尔见周有龙烟抽得很凶,就问:“你也睡不着?”
“是啊!”周有龙答。
“想啥?”
“我在想,”周有龙考虑了一会儿,说:“那天早晨,我一直守在石崖下的路口,没有一个敌人跑得下来,怎么就偏偏差了一个知道秃鹫场子的刘大牙呢?”
这个问题巴维尔也考虑过,并且组织战士在整个豹子掌细细搜寻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逃走的迹象。但后来,由于一味想怎么搜寻秃鹫,就把这事给忘了。现在一经周有龙提起来,就觉得是有些奇怪。若是当时抓住了刘大牙,那小分队就不至于在整个金场子里瞎撞,也不至于陷入目前这种困境。可现在一切都晚啦,想也是白想。于是就说:“算了,老周,别想那么多。只要咱们耐心寻下去,不愁找不到秃鹫。”
周有龙吐出一口烟,闷闷地说:“倒也是,想也没有用。”
巴维尔想起进到桑洛依那这段时间,周有龙老是闷闷不乐的,就说:“老周,有些事你得看开些,不要太悲观。人活一世,总还要想点快乐的事、高兴的事,哪怕有一点点微笑也好。你活得这样沉重,我心里也不好受哇!”
周有龙摁灭烟头,吐出长长的一口烟,才说:“我倒也看得开,准备把我这一百多斤交待到这儿了,可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嫣嫣了,她会成为一个没爸没妈的孤儿……”
周有龙说着,泪水已经盈满眼眶。
没等巴维尔安慰他几句,周有龙又接着说:“至于微笑,我也有的,不过那是在梦中,每当我见到嫣嫣的时候……”
巴维尔此时不知该怎样安慰他。他只是用手使劲拍了拍周有龙的肩,说:“睡吧,老周。”他本来想劝慰周有龙能活得轻松点,可谁知,不仅没有劝慰得了,反倒把自己的心情弄得很沉重。 他摇头苦笑了一下, 丢掉烟头,睡下了。
一睡下,他就不得不考虑小分队的行动。他觉得自己也是在这儿硬挺着,强装了一副好汉样。他一点也拿不出寻找秃鹫的更好办法。想着想着,他就想到了周有龙所想的那个问题,那个刘大牙哪儿去了呢?如果抓住他,那就不愁找不到秃鹫。
可是,到哪儿去找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