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瘟疫,让喜欢医术的三郎、六郎学到了不少医药方面的知识。由于成功救治了许多病人,也激发了两人继续行医治病的信心和研制各种丹丸的兴趣。这天一大早,二人带上工具、干粮,背着采药篓,报备了声“大哥,我们去灵芝山了”,就匆忙出门。
灵芝山,离九兄弟住的地方有五十多里路,是他们采药时无意中发现的。也许是崎岖险恶没有道路的缘故,漫山遍野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香灰土,一派天荒地老的原始模样,丝毫没有被人扰动过的痕迹。在崇山峻岭之中,灵芝山虽说不算最高,但山上水源丰沛,植被茂盛,飞泉流瀑,千姿百态,堪称一座景色迤逦、物产丰富的宝山。由于路远难行,九兄弟只去过为数不多的几次,但每次去,都可以说收获颇丰。其中,最让九兄弟津津乐道的是第二次,三郎和六郎联手攀上一座立陡的笋状石崖,在一棵斜长在崖顶最高处的大树下,三郎发现一株比斗笠还大的千年灵芝。二人蹲着看了半天,既舍不得离开,又舍不得下手,觉得它在这么艰难的环境中,能活这么长时间,长这么大,实在不易,堪称神物,最终,还是决定把它留在石崖上继续生长。自此,九兄弟把这座原本叫不出名的荒山称作“灵芝山”,并且,每次去都要到石崖下拜拜那株灵芝。
兄弟俩到达灵芝山已是午后时分,在山脚稍事休息,吃喝补充了一下体力,开始爬山。这一带地势偏僻,没有人迹,常有野兽、毒蛇出没,包括一些不知名的毒虫侵害,一旦出事,很难保住性命。因此,他们必须赶在天黑前攀到山腰,住进他们第一次登山时搭建的带有围栏的草棚。
一抹夕阳余晖,越过山凹的林稍投射在草棚上,把草棚连同附近的石壁草木都染成了暖融融的绯红色。看到草棚,三郎夸张地展开双臂,大声喊道:“心爱的草棚,我们又回来了。”快步跑上前,把草棚的木栅门拉开后,万般小心地把头伸进去张望一番,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回头冲六郎打了个手势,一前一后进到里面。
点亮两根火把,分头把棚内上下左右各个角落都细细搜看了一番,除了有些草木霉味和小虫外,其它都正常。二人把棚内打扫了一遍,把床上的草垫拿到外面摔打干净,又找来一些干草分成几小堆点燃,去一去棚内的湿气,同时把四壁、屋顶的小虫熏走,这才把栅栏门、棚门相继关紧绑牢,和衣躺下。
第二天一觉醒来,已是红日喷薄欲出时分。二人把护腿皮革等绑扎妥当,背上之前留在草棚里的攀山绳等必需品,向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地——山背阴处攀爬,去采一种他们称之为“还魂草”的药材。“还魂草”是他们制作“延年神寿丹”最主要的一味药材,只生长在山背阴的悬崖峭壁上,靠云雾露水滋养生长,而且至少要十年才能成药。由于“还魂草”对生长环境、条件要求十分苛刻,气温过冷不行,过热也不行,雨水、阳光少了不行,多了也不行。他们跑遍周围方圆百里的大山小岭,只在灵芝山发现有,并且,说有,也是仙草般难得一遇的有,即使在最适合生长的地方,找到它也全凭运气。
二人来到那条必经之路,拜过石崖上的灵芝,开始在山谷峭壁前转悠,寻找药材。迎面看到一棵遮天蔽日、独木成林的大榕树,断落在地上的一些气根已开始腐烂,而连着树枝的另一端仍高高悬在空中,像参差不齐的梳齿。显然,不久前它曾遭受过雷劈的劫难,粗大的树干腹部被炸开了一个大窟窿。六郎好奇地走过去,朝树窟里瞄了一眼,顿时惊恐地倒退了几步。转身一边跑向三郎,一边舌头僵硬地喊道:“三、三、三哥,树窟里有、有人。”
三郎一听,先是吓了一跳,继而一想,“不对啊,这种鬼都不一定来的地方会有人?还在树窟里?”
“你一定是看花眼了,跑去自己吓唬自己。”三郎瞥了眼六郎,一脸的不相信。
“我、我没看花眼,是真的,躺在那里。”
三郎仍旧不信,瞪了六郎一眼,嗔怪道:“你是不是闲得难受了,开这种玩笑。”
“没开玩笑,真的,三哥。”
看到六郎满脸无辜的样子,三郎心里也狐疑起来。按理说六郎不会坚持开这种没头脑的玩笑,况且,也不再像是开玩笑。
“好,我看看。”
三郎半信半疑地走近树窟,伸头朝里面张望,虽说心里有所准备,可还是吓了一大跳。里面确实躺着一个人,个头很小,也就二尺多长,像个孩子,赤身裸体,黑瘦黑瘦的。圆圆的头颅像一个肉球,头顶光秃秃的没有一根头发,也没有耳朵,两腮深陷连着尖尖的下巴,两只硕大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圆睁着。三郎弄不清他是死是活,壮着胆子喊了一声:
“喔噢,你是谁?”
对方没有任何反应,三郎又凑近一些,大声喊道:
“喔噢,你是谁?为什么躺在这里?”
“小黑人”的眼睛抖动了一下。“哈,有反应了,还活着。”三郎心里嘀咕道。“小黑人”向三郎喊话的方向转动了一下眼珠,一只手抖动着抬了起来,很快又落下,接着再次缓缓抬起,还是没多高就落了下去。“他是人是鬼?从哪里来的?怎么会躺在这里?药没采到先捡了个人,还是一个说不清哪里来的人,这可怎么办?”一连串的问题,让三郎眉头皱在了一起,愣愣地看着“小黑人”,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三哥,他是不是想让我们把他抱出来啊?”六郎在一旁提醒三郎。三郎点了点头,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把“小黑人”托起,真轻,轻得像一片芭蕉叶。六郎把水囊打开让“小黑人”喝水,他把头转向一边;拿出干粮放在他的嘴前,他把嘴紧紧闭起,只是用细长的手指朝一边指。二人领悟“小黑人”是在指路,就顺着他指的方向,带着他朝前走。不一会儿,来到一处峭壁下面,仰头望去,云遮雾绕,高不见顶,“小黑人”吃力地点了一下头,又抬手向峭壁上方指去。三郎让六郎托着他,自己用爬钩勾住高处的峭壁缝,带着绳子往上攀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盘在地上三十多丈长的绳子一圈一圈出去,只剩下一丈多,六郎看着有些沉不住气了,冲上面喊道:“喔噢,三哥,看到什么了?下面绳子剩的不多了,我要不要上去啊?”
“知道了。上面有个洞,我先进去看看再说。”
片刻功夫,上面传来三郎的呼唤声。“六郎,把绳子系在腰上,我拽你上来!这个洞好像有些深,记得把火把、干粮、头巾带上,我们一起进去看看。”
“好嘞。”六郎索性把一捆松明全挂在绳子上。看看放在地上的采药篓,想把“小黑人”装进去,好往上攀,又怕虚弱的“小黑人”站不住。还是一手抱着“小黑人”,一手挽着绳子,双脚踩着崖壁,借力攀了上去。到了洞口,“小黑人”面露喜色,抬手向洞里指去。洞口风有些大,两人费了半天劲才把火把点燃,然后,弯着腰一前一后小心翼翼走了进去。越往里走,洞越高大,二人渐渐能够直起腰来,顿感轻松许多。走着走着,哥俩开始嘀咕起来,这洞也太深了,不知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就是走到头,还不知会碰到什么东西呢?万一他是个妖怪假装的,把我们骗进来,岂不是白白送死。可是,不送他也不行,万一是个人,又累又饿地死在外面,我们岂不成了见死不救的孽鬼?。
一路走来,有一件事,让二人感到既欣慰又奇怪,更多的是庆幸,就是一路没有遇见一个岔洞。在地面上,岔路一多,稍不留神都会走错,何况在山洞里,距离这么远,昏黑难以辨认,岔洞一多,更容易走错,一旦迷失在里面,那后果就不敢多想了。二人向前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估摸在洞里七拐八折走了差不多二十里路,洞又开始缩小,迎面还隐约有凉风徐徐吹来,六郎在后面说:“三哥,有风了,像是到出口了。”
“嗯,差不多,应该是吧。”
二人加快脚步又走了里许,拐过一个S型急弯,前面突然传来“哗哗啦啦”的流水声。兄弟俩像将士听到隆隆作响的战鼓一样兴奋起来,不顾洞内地面坎坷,半跑着加快了脚步,终于,兄弟俩惊喜地看到前面出现了炫目的亮光。当二人像土拨鼠一样出现在洞口,刚才还极度兴奋、喜悦的心情,一下子消失的一干二净。这个洞口和进来时的洞口一样,也是悬在一处崖壁的上面,不同的是这个洞口隐藏在一道宽阔的瀑布后面。俯瞰瀑布跌落后水花四溅、轰隆作响的潭水,离洞口至少有六七丈之遥。更让兄弟二人沮丧的是,攀山用的绳子没有带来。
透过瀑布空隙,隐约可见水潭对面有一块圆形巨石,闪烁着耀眼的白光,像掉在地上的月亮。三郎扭头对六郎说:“这下可真麻烦了,下面看不到石壁,没法下。水又看不出深浅,万一跳错,摔死就不合算了。水就是够深,抱着他跳下去,我们吃得消,他万一吃不消出事还不如不来了。”
谁知,“小黑人”好像听懂了三郎说的话,伸手向洞口的右侧指了指。三郎伸头出去看了看,没东西,再把身子朝外面挪了挪,才看到洞口边一人多远的崖壁上垂着几根牛尾粗的青藤,直达下面的水面。三郎从工具袋中掏出一个挂钩,解下腰间的绳子拴上,从半人高的洞口探出身子,凭感觉把挂钩甩了出去。运气不错,一下就钩住了,可就是拽不过来。三郎有些急了,伸手抓住上方岩石的一道裂缝,侧身站立起来,这时,整个人差不多都悬在了洞外。他屏住气息定了定神,猛地一个回蹲,两腿用力一蹬,离弦箭簇般向洞口侧面扑去,伸手抓住离洞口最近的一根藤条。藤条吃力地响了两声,没断,三郎长吁了口气。用双腿紧紧夹住藤条,腾出双手攀岩慢慢挪到洞口,得意地握起拳头挥了挥,对六郎说:“禁得住,没问题,把他给我。你留在洞里等我,我下去探探路再说。”
说完,接过“小黑人”顺着藤条向水潭滑去。来到水潭里,三郎先喝了个饱,然后一手举着“小黑人”,一手划水向潭边游去。游着游着,听到六郎在高声喊他,说是潭边好像有狼。他抬起头,发现潭边的岩石上果然有什么东西在跑动,仔细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六郎说的不错,确实是狼,并且还不是一只,而是一群,一二三……七只,“这下可麻烦了,自己功夫再高,一个人赤手空拳也抵挡不了七匹狼啊,何况还在水里,一手托着个人。”三郎心里没了底,回头看看瀑布里那几根晃晃悠悠的藤条,是进还是退,在那里狐疑地拿不定主意。
“咻——”一声清脆尖利的口哨声响起,紧接着,岩石上出现两个裹着一身蓝衣的小孩,那几只狼立刻奔了过去,舔了舔他们的脚后跟,乖乖地站在他们的身后。看样子他们对三郎的出现感到十分意外,站在那里冲着三郎边比划边说着什么。忽然,其中的一个人回身挥手,吼叫着把狼全部赶走,然后,冲着三郎挥了挥手,招呼三郎过去。
三郎来到近处才看清,对方其实不是小孩,而是两个身高不足三尺的“矬人”,一男一女,都赤身裸体,和自己托着的“小黑人”差不多,连长相都无二致。只是这两个人的肤色,让三郎感到吃惊,从头到脚都是幽幽的湛蓝色,几乎和他们背后的天空颜色一样,而且,两个人都长的很丰满,也很匀称。三郎有点儿犹豫,弄不清对方是不是友善之人,那几只狼是不是仍旧在他们身后。
出水前,他在潭底摸了块石头握在手里,假装轻松地上岸。两个“矬人”站在潭边的岩石上,惊讶的看着三郎手上托着的“小黑人”,都伸出双手,手心前倾对着三郎。三郎判断对方是在表达友善,在把“小黑人”递给那个女“矬人”的同时,手中的石头也悄悄地扔掉,学着他们的样子伸出自己的双手。男“矬人”与三郎击了下掌,吐了一口吐沫在地上踩了踩,然后,笑着招呼三郎跟他们走。
走下岩石,三郎惊愕地看到,两只身体粗壮的狼正匍匐前腿等在那里。两个“矬人”走过去,拍了拍狼头,翻身骑了上去。女“矬人”两腿使劲一夹,座狼驮着她飞奔而去。男“矬人”骑着狼领着三郎一同前行,试探地问三郎“小黑人”怎么会在他手上,三郎把前后经过详详细细说给他听。路上,男“矬人”不时跟一些骑着虎豹豺狼来去的“矬人”打招呼,而这些“矬人”的肤色更是五花八门,红色、绿色、白色甚至五颜六色的都有。
绕过一堵爬满青藤的山壁,天地豁然开朗起来。近在咫尺的峡谷里,出现一片巨大、平坦的开阔地,上面密密麻麻搭建了花花绿绿、方方圆圆的房屋。男“矬人”把三郎带到他们的住处,是一座球形透亮的房屋,全部用一种三郎从没见过的亮晶晶的透明物搭建,乍一看,就像是一颗硕大的气泡刚刚冒出水面。三郎梦游一样边看边想,“这样的人、这样的东西从来没见过,难道他们都是从天上下来的?如果他们能给我们建一座这样的房子该有多好。”遗憾的是房屋太矮,门太小,三郎根本进不去,只得坐在外面的地上,透过屋顶和墙壁欣赏里面的房间。
三郎吃惊地发现,那个女“矬人”从房屋上面的一个门走了出来,进到一个透明的大箱子,站在里面一动不动忽地一下落到地面。出来忙碌了一阵子,再次走进大箱子,又一动不动唰地直接飞到“球屋”的顶部。
三郎睁大眼睛困惑地看了半天,琢磨来琢磨去,也想不出是怎么一回事,扭头发现男“矬人”正在一边笑嘻嘻地看着他。
“那个箱子是什么?”三郎好奇地问。
“飞梯。”
“飞梯?”三郎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你们在家里都坐这个上下?”
“对。”
“看样子你们不是我们这里的人,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以前我为什么从来没见过?”
男“矬人”竖起一根长长的手指,朝天上指了指,带着神秘的口吻说:“唔,说了你可能也不知道,我们是从很远很远的一个叫卡布里阿尔星的地方来这里游玩的,按照你们这里的算法,差不多有四百年了。我们懂得这里所有动物的语言,包括你们人类的语言,我们曾经到过这个星球的许多地方,只是你们都不知道。”
“不知道?那怎么可能。你们的长相跟我们的差别这么大,走到哪里都会惹人注意,怎么会不知道。”
“唔,你以为我们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吗?完全不是,你们的长相一生下来就是固定的,可我们不一样,我们的身高、长相都是可以随意改变的。”
三郎好奇地问:“那你们原来长什么样子?”
“想知道吗?可惜你就是看到了也不知道。”
“那怎么可能……”
三郎的话音未落,“矬人”不见了踪影。“这么快,了不得,真是闪挪功夫高人!”三郎赞叹之余,瞪大双眼前后左右张望,弄不清他去了哪里,直到面前传来一阵“哈哈”的笑声,才知道他就在眼前未动。
三郎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起身上前,伸手对着笑声摸了过去,可是,明显感到笑声迎面而来,又穿身而过,却什么也没摸到。只得转身困惑地看着近在咫尺却又一无所有的笑声,怎么也没料到,他竟然跟风、跟水一样,是个透明人,难怪说看到了也不知道。
“真是一点都看不到,你怎么做到的,能教教我吗?”
“对不起,这是我们天生的,不是本事,所以真没办法教你。”现出身形的“矬人”又膨胀成一个皮肤粉白的大胖子,抱着双臂,叉着比三郎的腰还粗的双腿,笑眯眯地俯视着三郎。
“还能再高一些吗?”
“当然可以,我们想要多高有多高,只是在你们这里用不上。”说着,他又拔高了一大截,三郎站在他双腿交叉处,仰起头,眼前是一大片粉白细嫩的肚皮。“矬人”退后一步,呼地一下又恢复到原先的模样。
“你们原来是不是就这么高?”三郎又好奇地问。
“也许吧。这么多年变来变去的,原来的身高是多少,相貌是什么样,自己都记不得了。现在的身高,也是刚来时为了骑你们这里的动物,控制成这样,时间一长,我们好像也都习惯了。”
“你能变成我这样吗?”三郎指了指自己。
“跟你一模一样?”
“对。”
“好,没问题。”
“矬人”一晃不见了踪影。三郎立刻感到一阵凉凉的风迎面吹来,身上唰地由前向后一阵发凉,很快,又由后向前一阵发热。他低头扫视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没看出有什么异常。突然,一阵朗朗的笑声传来,很像大哥,就在眼前,他知道一定是“矬人”在“捣鬼”,并无惊异地等待他现形。地上,出现一双大脚,跟自己一样穿着一双草鞋,然后向上出现两条裤腿,一边跟自己一样烂了两个大洞,再向上出现一根麻绳腰带,两头用一个香樟木刻成的带钩连接,束着一件汗渍渍的麻布衫,一双带着跟他一样疤痕的手交叉握着放在裆前。
“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刚出现的嘴在问,瓮声瓮气的腔调,跟大哥、二哥简直一模一样。
“我是三郎。”三郎不由答道。
“你是三郎?那我是谁?”瞬间,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出现在三郎的眼前,冲着他咧着嘴笑。
“你……”三郎惊愕地看着对方,实在说不上来对方是谁。
对方也换上同样惊愕的表情,上下打量着三郎,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说,“哈哈,说不上来了吧,那我来告诉你。我是何三郎,从庐江郡来,我的父亲叫何任侠,娘亲叫龙飞雪,大哥叫何一郎……”
三郎骇然地看着眼前这个自称“何三郎”的人,后脑勺飕飕直冒冷气,打心底不喜欢更不想再看到他。“你、你不要再说了,赶紧变回来,我相信你的本事。”
“哈哈……”一阵得意的笑声过后,“何三郎”突然板起脸说:“你就留在这里吧,我去当何三郎喽。”
眨眼,“何三郎”就不见了踪影。这下可把三郎吓坏了,他赶紧拱手告饶道:“求求你,还是让我回去,我可不想留在你们这里。”
周围一派寂静,那片奇奇怪怪的房屋似乎也在远去,三郎的心怦怦乱跳起来,慌不迭地转身拔腿就往回跑。
“哈哈,三郎别跑,我在逗你玩呢。”身后传来“矬人”的爆笑声。
三郎刹住脚,迟迟疑疑转回身,问道:
“你真不会……”
“别听他胡说,你不想留下,他还不敢去呢。离开种群,他也没办法活下去,这点上我们都一样。”女“矬人”猫一样走了过来,笑吟吟地说,“三郎,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就多待一会儿吧。”
“那……好吧。”三郎走回去,扫了眼开阔地上的房屋,问道,“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不多,两万多吧。”
“都住这里?”三郎有些吃惊。
“这里只住了很少的一部分,其它地方还有。”
“其它地方?”
“对啊,包括海里,地下。”
印象中,海里是鱼鳖虾蟹呆的地方,地下是蚯蚓和老鼠呆的地方,他们也能住,三郎想不通,懵得有些发晕。
“你们那个卡什么星离我们这儿有多远?”
“卡布里阿尔星到你们这里的距离,我还真没办法跟你说清,你知道紫微星吗?”
“知道,就是像水瓢样的七颗星最边上的那一颗。”
“对。我们的卡布里阿尔星到你们这里的距离,差不多是它到你们这里的一半吧。”
“那也没多远,晚上抬头不就能看到吗?”
“唔,我们那个星球可没那么亮,根本看不到。”
“看不到,那你们怎么回去啊?”
“沿着卡布里阿尔星的宙波,我们就可以回去。”
“从卡布……阿到我们这里,你们要走多长时间?”
“唔,按我们的日历算,差不多要二宙年吧。”
“两年?说远也不远,我都二十多岁了。”
“二十多岁,是蛮大了。不过,我们的两宙年是你们的两百年,并且是太阳光线走过的二百年。”三郎听不懂也没理会对方的话,继续刨根问内心的好奇。“你们原来住的地方跟我们这里一样吗?”
“唔唔,我们的卡布里阿尔星可比你们这里大多了,也有白天黑夜,但是我们那里的一天一夜,比你们这里的十天十夜还长。山比这里大却没有这么高,也没有你们这样的大海、大河在地面上,我们那里的水,都是一团一团的,飘在空中,草又细又长,像你们这里的藤条,也长在空中。”说到这儿,“矬人”话锋一转,“其实,卡布里阿尔星也只是我们的中转地,从父母那里得知,我们的祖先是从另外一个星球迁移到卡布里阿尔星的,并且已经是第十一个星球了。我们到过天空上的许多星球,但是,只有两个像你们这样的星球,那个我们把它叫锐地帕星,也有很多动物,但是长的跟你们这里的完全不一样,都是扁扁的在地上跑,四面都长着眼睛,最慢的也比你们这里的豹子跑得快。他们的嘴巴有的像个大吸盘,有的像大口袋,碰到可以吃的东西,吸一下就成了空壳,或者一口吞下,不像你们这里要温和得多,还要嚼,嚼完了再咽。我们最喜欢你们的动物,虎、豹、豺狼、狮子、大象、熊,嗯,还有鳄鱼、高脖子鹿、猴子都很好玩,可惜卡布里阿尔星一样也没有,想带走又活不了。”
“你们每天都吃什么,和我们一样吗?”看着眼前来来去去骑着各种动物的“矬人”,三郎又在想,他们骑的这些动物,最后会不会都成他们的食物。
这时,一个“矬人”快步从房屋里出来,绕到三郎面前,扑通一声双膝跪下,把三郎吓了一跳。“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说完,他匍匐上前吻了吻三郎的大脚趾。
原来,他就是三郎带来的那个“小黑人”。现在完全变了样,奶白色的身体,肉嘟嘟的脸颊,神采飞扬的神态,成了另外一个人,也难怪三郎没有看出。他告诉三郎,他是这对“矬人”夫妻的“蒂塔”,也就是你们这里的外甥。三年前的一天,他独自出去游玩,冒着大暴雨回来,路过那棵大榕树时不幸被闪电击中,一下子被打到树洞里,闪电几乎烧掉他身上的全部能量。以前,这里的人出去几年,十几年不回来很平常,因此,谁都不知道也想不到他会在家门口遭难。
“多亏你们兄弟俩救了我,不然,我不知道还要在树洞里躺多久。”
这时,女“矬人”从房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罐子,里面满满装着一些透明的细如沙子的东西,她把盖子打开,笑笑地抿了下嘴,把罐子递给三郎。三郎接过来,斜过来又斜过去地看了几遍,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有一股臭咯吱窝的味道,他皱了皱眉,感到有些恶心。
女“矬人”并拢双手弯起手指,做了个舀起往嘴里放的动作,示意三郎尝尝。三郎心惊胆战地摇摇头,赶紧把罐子还给了女“矬人”。接过罐子,女“矬人”告诉三郎:“这是我们的能量食物,吃下去会立刻恢复体力,而且吃一小把就可以保持一年以上的体力。这种食物你们这里没有,是从我们卡布里阿尔星带过来的,你们不会吃也吃不了的。”
三郎摇了摇头,认真说道:“我们吃的是肉和果菜,每天都要吃,不吃会饿的。”
三个“矬人”一下子都被三郎的话逗得笑了起来。
“你们经常出去玩吗?去过淮南国、庐阳郡吗?”
三个“矬人”用目光交流了一下,男“矬人”呵呵一笑说:“你可能觉得你们汉朝很大,可是对我们来说太小了。”他抬手竖起食指,指了指头顶的天空,“我们曾经到过很多地方,只是这里风景不错,才成了我们的大本营,你们周朝时我们一直住在岐山。”
周朝?三郎记得听父亲说过,那是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生活的年代,他看着眼前这三个也就十多岁模样的“矬人”,怯怯地问:“你们现在有多大?”
“我们?她十九宙岁,他十一宙岁,我二十一宙岁。”
“噢,都还没我大,那你们应该是在我们这里出生的了。”
“在你们这里出生?哈哈。”那个“小黑人”边说边仰头大笑,全身由白笑到粉,由粉笑到红,再由红笑成铮亮的紫色。好不容易止住笑,他抹了一把泪说,“三郎小哥,我们的一宙年,可是你们这里的一百年啊。”
“那他们已经……”三郎感到脑袋里乱哄哄的,心里突然有些不安起来,赶紧问道:“现在过去多久了?从你们这里可以出去吗?”
“也就一个多时辰。其它地方出不去,这里四周已经和外面都隔绝了,你只能从来的那个山洞出去。”
三郎暗自思忖,一个多时辰,六郎一定急坏了,趁着现在时间还早,还是赶紧回去赶路为好。听到三郎说要回去,三个“矬人”也不留,那个被救的“矬人”从手腕上解下两串晶莹剔透的东西,递给三郎说:“这是我们那里的东西,你们这里现在还没有——也许将来……很多年以后也会有。送给你们兄弟二人作个纪念,算是我的一点微薄心意,以表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三个“矬人”骑上坐狼,顺原路把三郎送回到水潭边,击掌后看着三郎游过水潭,攀上洞口,挥手告别,骑狼而去。
回到洞里,三郎赶紧把装水的竹筒递给六郎,片刻之间,六郎就把满满的两竹筒水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巴问道:“三哥,怎么去了那么久,看到什么了?”
“走,回去路上告诉你。”
兄弟俩一路边走边说,来到洞口顺着绳子下到地面,刚要收绳子,就听到峭壁里面天崩地裂般传出一阵轰轰隆隆的巨响,震得脚底乱晃,山林里到处噼里啪啦地有东西掉落,烟尘四起。哥俩抬头一看,忽地就吓傻了,一条全身裹满烈焰的黄龙呼啸着从半空中飞过,并且龙身一滚,立刻天昏地暗,狂风大作。紧接着,一块巨石从天而降,冲头砸来,兄弟俩吓得六神无主,拔腿想跑,可是,不知为什么,两个人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定在那里,无论怎么使劲就是拔不动腿。
似乎过了再投胎一样久的时间,轰隆声才逐渐停歇下来。三郎睁开眼睛,转动眼珠四下瞄了瞄,烟尘如雾,笼罩山林。低头再一看,不禁心惊胆寒,一块卧牛似的巨石不偏不倚正落在自己和六郎之间。这时,六郎也睁开眼,惊恐地看着三郎,劫后余生的哥俩带着一脸尘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弄不清是在地狱还是天堂。
“六弟。”三郎试探着唤了一声。
“三哥。”六郎眨了眨眼睛,应了一声。
“六弟”、“三哥”,你呼我应,如拂心笙,兄弟二人绕过巨石,悲喜交集地紧紧拥抱在一起。伸手把对方脸上、身上拂拭、拍打一番,心有余悸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根本没有心思收拾东西,空手一路狂奔回家。
一郎等兄弟看到三郎、六郎灰头土脸、失魂落魄、气喘吁吁地跑回来,都吓了一大跳,立刻围拢过来询问出了什么事。
六郎捂着肚子,有气无力地抬抬手说:“你们还是问三哥吧,我说不清。”
几天后,一郎等兄长禁不住弟弟们的再三央求,答应一齐去“灵芝山”看神秘的骑狼“矬人”。九兄弟满怀热切期望,一路疾行来到那座峭壁前,看到四周一片狼藉,地面草丛、零乱散落的石头和树枝包括那根未带走的麻绳上,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岩灰。三郎仰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崖壁说:“我上过一次,还是我先上吧。灰尘太大,上面还可能有碎石,你们都离远一些。”
看着兄弟们散开,三郎腾云驾雾一般,在不时掉落的碎石屑中爬了上去。但很快又下来了,一脸无奈地说,洞被大石块堵死了,根本进不去。听到这话,一心巴望去看“矬人”的兄弟们立刻急了,纷纷摩拳擦掌要上去清理石头,把洞打开。一郎皱起眉头想了想,说:“洞被大石堵上,一定是天意,不想再让人过去。退一步说,就是能清,二十多里长的山洞要清到什么时候,清到中间万一被乱石堵在里面怎么办?所以,从安危上想,宁愿不过去,也不要冒那个险。你们想去,说实话,我也想去见识一下。弟弟们,我看这样好不好,今天赶了一个上午的路,到现在时间有些晚了,不如我们先到山腰的草棚住下,明天一早从山上绕过去找找,这座山不太大,一个上午应该能到。”
第二天,经过一个上午的跋涉,在三郎的指点下找到了“矬人”住的地方。峡谷、潭水、圆石、瀑布一点不差,三郎都历历在目,包括瀑布里的那个山洞,洞口边那几根静静垂挂的藤条。然而,大家东张西望了半天,想看的却什么都没看到,峡谷里五颜六色、五花八门的房屋不见了,那些骑着各种动物的“矬人”,包括那些动物也都不见了踪影。面对大家沮丧的神情,三郎不由心生歉意,指着一片开阔地说:“大哥,那块儿就是他们住的地方,我们过去看看,能不能找到点什么。”
九兄弟站成一排,拉开距离向前搜索。地面上随处可见拳头都能伸进去的深深的孔洞,偶尔能看清一些动物的、人样的足迹。很快,三郎就捡到的一块六方形的琉璃似的东西,晶莹发亮,带着浅浅的蓝色,跟他和六郎手腕上戴的珠串差不多,但远没有那么剔透漂亮。三郎赶紧拿给大家看,说那天看到的“矬人”住的房屋,就是用这种东西搭建的。能捡到这么漂亮的东西,一下激发了兄弟们的“寻宝”热情,然而,十分遗憾,尽管九个人把开阔地的每个角落都搜了一遍,唯一的收获,仍旧是三郎捡到的那块六方“琉璃”。
正所谓:
梦里花开梦外香,
飞瀑湍月半潭霜;
天人惊去觅无痕,
凭谁夜起说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