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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儿母亲态度的逆转，让我和雪儿的爱情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它标志着我与未来丈母娘之间、也可以说是隔在两家人之间的冰山终于一点一点开始融化了，这令我的心情好了许多。但欣喜之余还是有些担心：一是事情会不会有实质性进展我没把握；二是她家始终掌握着婚姻的主动权，稍不遂心说变就变……毕竟她妈只是口头上跟雪儿表了个态而已，哪有那么简单？所幸的是严冬正在过去，能听到春天的脚步声已经很不错了！
忐忑中春节渐渐临近……
这是我和雪儿相爱后的又一个新年，却并没给我带来更多美好生活的期许！凝望着门前断断续续、飘飘洒洒的雪花，掂量着近来时阴时晴、琢磨不透的天气，思念着还在远方痴情祈盼的心上人，好想赶快度过这个沉郁希冀的年关，迎来一片春光明媚的艳阳天。
虽说暂时摆脱了爱恋僵局，可我内心却难言坦然……原因是两家过去为此相处得并不融洽，如今是不是都能摒弃前嫌重归于好，仍是双方难以跨越的心槛！不知道吉庆祥和的新春佳节能不能为我化解郁闷心结，让我们轻轻松松过几天舒心的日子？
境由心造，事在人为；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在这阳光与风雨同在、挑战和机遇并存的关键时刻，若能把握时机借此改善两家关系，说不定会事半功倍、水到渠成，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从而铺平我的婚姻之路。
我们的母亲都是很有性格的女人。在我和雪儿开启恋情的一年时间里，她母亲的阻拦给两家人心里或多或少都蒙上了一层阴影。特别是两边母亲，表面看似一团和气，实际上都憋着一股怨气在暗暗较劲，只不过碍于身份、素养和理智才没有达到针锋相对公开冲突的地步。现在想要一下抹除各自内心所有的不快握手言和，毕竟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单就哪一方先主动低头化解积怨就很伤神……
我了解自己的母亲，虽通情达理却个性倔强，从不肯轻易改变固有的观念。尤其是在我与雪儿相爱遇阻的艰难时期，母亲为我忍气吞声、承受了太多的委委屈屈，漫天飞舞的流言蜚语对她的自尊心也形成了不小打击和伤害，令她怏怏不悦、愤愤难平！
记得有一次，母亲不知听谁说雪儿妈妈在大院里当众贬损家人，气得回去就劈头盖脸对我们大发了一通无名火：
“哼，有么事了不起啊？不就养了个女儿唦！哪个没得呀？我们都这么低声下气了还要怎样？我儿子又不比哪个差，没她姑娘未必还娶不到媳妇啦！”尔后直接把矛头指向我：“都是你做的好事，啊！非要跟她姑娘谈？没出息，弄得我们一点脸面都没有！现在你也看到了，我什么都是忍了又忍、让了又让，她还是那么好强，这鬼日子要过到哪一天啦？”末了又开始数落父亲：“呃——你也是！一点心都不操，成天只晓得工作忙啊、忙工作，像八辈子没弄到过工作搞的！儿子的事你到底管不管啦？别人都在到处说的事就你没听见？哼！都是些没用的，搞烦了我也不是好惹的……”弄得父亲和我灰头土脸，还不得不压住火气不停地劝慰解释，生怕把事情给弄砸了！
虽说这都是气头上的话，事态也并没有因此进一步恶化，可母亲心头的疙瘩也一直没能解开。鉴于雪儿的乖巧和对她的喜爱，加上我俩态度又十分坚决，母亲说归说、气归气，发泄了一通还是明智地选择了没有太较真。
这次雪儿母亲的态度较之以前确实有了明显改变，我和家人也都感觉到了，如果再不放下身价做出点儿姿态，别说欢欢喜喜过个年了，搞不好还会回到原来的老路，好不容易盼来的“太平盛世”又将无从谈起！
新年在即，时不我待；和谐之事，迫在眉睫……
雪儿母亲那边我是无法可想、无能为力了，可自己母亲会毫无怨言地消除隔阂、心甘情愿低调妥协吗？我想先跟父亲谈一谈，看能不能说服母亲为了我的幸福顾全顾全大局！
“爸，雪说她妈的态度有所转变，现在每次过来都没有阻拦，而且来得比过去还要勤一些，这您和妈都看见了……”我一口气把雪儿透露给我的信息、加上自己的判断担忧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马上就快过年了，雪也要回家，到时候这个关系怎么处啊？您看……要不要去一趟她们家？弄不好大家心里都不舒服，这年——”
“我也正琢磨这事咧！目前是改善关系的有利时期，如果过个年两家都不走动走动，恐怕不合情理也给外人不好看。”父亲显然已经认真考虑过了：“要不……找个机会跟你妈商量商量，听听她的意见，看能不能先去认个门？”
“妈？”依妈的脾气能同意吗？我是真没把握：“还是您去跟妈商量吧……”
“怎么？担心啦！是怕你妈不愿意、还是怕你妈去了谈不拢？”父亲笑着问。
“都有点儿。”我坦率地说。
“不要紧！你妈虽然固执，但很明事理，这是你的终身大事，她会想通的。”父亲十分自信：“再说，中日建交那么大的事都谈拢了，改善两家关系未必比那个还难啦？我想——应该问题不大吧！”
“中日建交？那又不是我们谈的！”我心里好笑、却没敢吱声。
“雪什么时候放假？”父亲问。
“大概二十七、八号吧，她说局里如果有车去，当天下午下了班就可以回来。”
“到时候我跟办公室打听一下，看有没有便车……”
“嗯。”我想也只能这样了。
“抬头嫁姑娘，低头娶媳妇。”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为了我、也为了我与雪儿执着的恋情，母亲经过激烈地思想斗争，虽然在我和父亲面前发了通牢骚，最终还是答应等雪儿回来后到她家去走一遭、上门“沟通沟通”。既顾全了我俩的婚恋大局、也算给雪儿妈挣回点面子，免得她老是气鼓鼓地说雪儿缠着我。
腊月二十八，紧张了几天的年也忙得差不多了。
按计划，吃过晚饭就要同父母一起去雪儿家。此刻的我虽有一丝压抑不住的亢奋，心却仍旧绷得紧紧的——不知道雪儿有没有跟父母讲好？若是上了门她妈妈来个不理不睬或故意奚落，那可真应验了母亲所担心的“热脸贴在冷屁股上”了！
但想来应该不会，不说有雪儿父亲在场与从中说和，至少她母亲还是个有知识有涵养的人，大面子应该过得去。再说如今的情形比过去要好许多，雪儿每天都能随心所欲地跑过来玩一会儿，前天晚上妈妈挽留她一直玩到快十二点了才回家，她母亲居然没有责怪，这应该算得上是个好兆头吧！惟愿接下来的事情也都能顺顺当当、如愿以偿。
天还没怎么黑，我和父母三人就出发了。
说是礼节性拜访，但目的十分明确：一是让她家感受到男方主动上门的诚意和姿态，二是说服她家人让雪儿腊月三十下午过来团个年，以期达到委婉求婚的目的！
说起来两家原来做了多年邻居，总的来讲相处得还不错——因为那时并未涉及到儿女姻缘。而今显然不能跟当初同日而语了，撇开我趁机与雪儿私定终身，弄得她家措手不及异常窝火不说，单就如何打破以往互相猜疑的格局就足以让人大伤脑筋！所以，无论这次“峰会”的结果如何，我都必须硬着头皮走在前面。
雪儿家的门框边已然贴上了楹联，干净整洁的环境也都彰显出浓郁的年味，想必里面更是充满了祥和！但不知即将到来的“首脑会谈”有没有变数？能不能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进行？我回头望了望跟在身后的父母，犹豫了片刻还是心慌慌地敲开了门。
“晴伯伯好……”第一次带着父母到“老丈人”家，又是在这种情形下，我愈发显得有些不自然：“我和爸妈过来看您们了。”
“哦，好！好！”雪儿爸爸连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起身招呼我身后的父母：“真是稀客呀——老孟，进来坐、你们快进来。”
“晴书记，来跟你们拜个早年啦！”父亲乐呵呵地说。
“还讲这些礼性啊，我们都没过去……”
“应该的，应该的！我们应该先过来嘛。”
“孟叔叔、陈阿姨——”雪儿连连打着招呼，赶紧端过两把椅子请我父母坐。
“李老师不在家呀？”母亲张望了一阵没见雪儿妈，于是问道。
“哦，在后面，她在后面收拾呢。雪——快去把你妈叫过来。”
雪儿转身要去厨房，我也诚惶诚恐地跟在身后，一见她母亲慌忙怯生生地叫了声：“李……妈，”这是我第一次自作主张地改口，也不知道这么称呼合不合适？
“唔……”雪儿母亲含糊地应着，径直朝客厅走去。
我心里一阵紧张……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李老师你还在忙啊？”看见雪儿妈妈过来，还未坐稳的母亲赶紧站起身、满脸堆笑地打着招呼，想来心里多少还有些别扭。
“哎、哎，收收捡捡地没忙么事。”雪儿母亲客气地说：“雪，快倒茶唦。”
看来尴尬上门的情形并没有我想得那么恐怖，至少现在看来气氛还是比较融洽的。
一阵寒暄过后，两家父母的话题从忙年逐渐扯到过年的事情上，我和雪儿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只好选择回避，躲到里屋跟她家兄弟俩聊天……
时间好像过得比较快，不多会儿就听父亲在叫：“云儿，我们走吧！”
“哎——”我应声和雪儿一同走出房间。
“再坐一会儿唦，”雪儿爸爸真心挽留道：“还早呢！”
“不打扰了，过年都很忙啊——”父亲一边告辞一边站起身来：“那我们就先回去啦！等你们忙完了也到我们那边去坐坐。”
“是啊，是啊。”母亲接着父亲的话说。
“好！好！你们都慢点……”雪儿母亲也连忙起身相送。
“晴伯伯、李妈，我们走了。”我亦跟着爸妈讪讪地与雪儿父母道别。
“有空过来玩咯……雪——去送送你孟叔、陈阿姨他们唦。”雪儿爸爸拉过雪儿。
“哎！爸、妈——我去一下很快就回来。”正巴不得跟着一块去的雪儿与父母打了声招呼，便和我们一起离开了家。
“爸，你们刚才……谈的怎么样？”一进小树林，我就迫不及待地问。
“谈得……蛮好啊。”父亲望望身旁一声未吭的母亲，笑着对我们说。
“那件事情呢？”我瞄瞄雪儿也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哪件啦？”
“就是吃团年饭的事……”
“哦，都说了——”父亲故作神秘地小声说：“年‘三十’我们来接她。”
我心里一阵狂喜，看来还真没白来！待回过神，雪儿和母亲早已走到了前面……
每逢节假日都是人们难得休闲的机会，也是我们电影频率放得最高的时候，雪儿回家这几天我几乎天天都没空，所以并没有太多时间跟她在一起！
有时候，雪儿也会在我检查影片或放映时专门跑来陪陪我，但为了“不影响工作”，只好静静地坐在那儿听我讲解电影知识或是看看电影。不过我想，她既然那么喜欢看电影又能在我身边，对她来说这大概也算是一种享受吧！然而令我感到最遗憾和最可惜的，还是莫过于把许多美好时光全都白白扔在了往返接送影片的路上。
“晚七点老地方。”趁着今晚没电影，我想约雪儿一块出去走走……
估摸着雪儿在家、又没有其他联系方式，只得涨红脖子硬着头皮去找她！尽管未来的丈母娘表态说不反对我俩往来，可我心里始终还是有那么点儿将信将疑，既没法做到自然自由、更谈不上随意进出，因担心说话不方便还专门写了张字条以备急需。
好久都没有单独来过这里了！
虽然近在咫尺，却似远隔千山，加上话不投机，哪好意思上门？只有等雪儿回了家我才敢壮着胆子溜过来……不过，今天这也实在是没办法的办法！
房前屋后基本上还是老样子，四周却收拾得干干净净。园子里为数不多的几棵散白菜被晚霜打得无精打采，而靠挡土墙根的小半块地因为有遮风挡寒的树枝树叶罩着，胖胖的紫菜薹除了叶子有些蔫，还都精神十足地挺立着。
我缓缓靠近斜坡，瞪大双眼仔细搜索了老半天也没见雪儿身影，只有她弟弟晴月一个人蹲在门口，专心致志地不知在捣鼓啥玩意儿……
叫还是不叫呢？犹犹豫豫我顺着墙边徘徊来、徘徊去……最后还是不得不鼓足勇气，压低嗓门小声朝院内呼喊，生怕惊动了她母亲：“雪——雪……”
“姐、姐——”倒是她弟听见声音抬起头来看了看，立刻冲屋里瓮声瓮气地帮我叫。
“哎。”雪儿抱着件正编织的毛衣从客厅里走出来，一见是我，连忙招手让我过去。
不就是丈母娘么，有什么可怕的？丑媳妇不也还得见公婆呀！我想了想，心一横、有点紧张兮兮地顺着台阶下……
“放心！我妈不在家。”见我还没进门就偷偷摸摸地东张西望，雪儿窃笑道。
“不是……”其实还真有些心悸……但又唯恐雪儿怪罪，只好低声狡辩。
“又不是没来过，嚇成这个样子！就我跟我弟。”
“哪个说的唦？我又没……怕！”听说平安无事，我胆子也大了起来！忙把攥在手心都快捏出汗的纸条递给她：“恩——晚上我等你。”
晴月比雪儿小三岁，从不掺和我俩的事！当然，我也只把他当作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尽管此时他仍自顾自地在一旁玩耍，可有他在场总觉得不方便，加之确实还有点儿担心他母亲会突然回来，待了片刻就赶紧离开了。
冬天一般黑得比较早。趁天色还不太晚，吃完饭我匆匆跑到渠首闸前去等雪儿——男孩子应该等女孩子，这点起码的规矩我还是懂的！
可能是彼此都有些急不可耐地渴求见面，六点半不到雪儿也来了。
刚刚化过雪的小路溜溜滑滑，晚风一吹又有点要结冰的样子。牵着雪儿的玉手我俩从闸上慢慢下到坝底，沿着初次约会的路径小心翼翼地前行……
一时间谁也没有言语，似乎都在感怀难忘的过去，似乎都在揣摩并不明朗的未来……沉默中我俩手挽手翻过空荡荡的公路，来到渠首闸东边那片并不茂盛的小树林。
“怎么不说话？”我轻声问雪儿。
“你不也……”
“本来——我是准备过‘十五’的时候再跟你一起来这里的。”
“我也想啊，可大后天就得走！”雪儿满是眷恋的眼神里，似乎还夹杂着些许黯然。
“我是说……”
“都一年了，到现在我俩还……”自觉不安的雪儿扭过头去，把目光投向隐隐约约的河对岸，仿佛这种状况的造成都是由于她的缘故……
我无不爱怜地伸过手，轻轻揽住雪儿柔软的腰肢，陪着她缓缓走到没有防护栏的出水口翼墙边缘，小心翼翼地低头朝下望去：平日里清澈幽深的镜湖水在淡淡的月色下黑漆漆的，根本照不出我俩的影子！
“你也别太……那个了，这又不是我们的错！再说，情况现在不都开始好转了么？”看到雪儿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我心里也不好受：“晚上出来……你妈、没说什么吧？”
雪儿摇摇头，不无怀念地感慨：“去年——这里的月亮好大、好圆……”
我晓得她说的是去年送她去上学的头天晚上，我俩偷偷跑出来约会，看山、看水、看望月，心里只有满满的幸福与期盼，谁都没承想事到如今还这么难！不过，即便是现在又有谁能料到将来会发生的事呢？
不知该说些什么宽慰抑郁中的雪儿？我抬头仰望夜空，别说穿行在厚厚云层中的圆月不圆，就连忽闪的星辰好像也没剩几颗！难怪四下一片昏暗……难怪雪儿那有如柔美月光一样的眼神又略见清烟一般地惆怅……
“好啦——这回回来我们总算在一起开开心心地玩了几次唦？等你调动一办好，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了！你妈现在不是也不反对了吗？会好的，啊……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粮食也会有的。’”我模仿着《列宁在一九一八》中那个矮个子老头的腔调逗弄她。
“……”
“是不是还在想调动啊？”见雪儿仍不舒心，我估摸着十有八九为这事：“你就放心吧雪！我都跟爸妈说好多遍了，正想办法呢……再说，我俩就是再着急也起不了多大作用，还得依靠大人们！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要一件一件的办，我自会催促的。”
“……”
“这些天你也看到了，袁伯陈妈不都在四处跑路帮我们联系吗？他们是领导，人脉广门路又多，肯定没什么问题！”看到雪儿情绪有些好转，我才稍稍落下心来：“好啦好啦，这活人还能叫尿憋死呀？总有办法的！相信我，啊——”
“真快呀！一晃十来天就这么完啦，又得去上班……我真不想走啊云——”雪儿一脸惋惜无奈地神情：“调动的事也不知道还要拖多久？你一定要给我抓紧咯！”
“那是必须的！你以为我不急呀？我恨不得今晚就把你……”
“嗯？你想怎样？”雪儿声音不大却充满威慑，嘴角也不由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噢——把你……把你娶、回家，当然是娶回家咯，嘿嘿……”我慌不择言、躲避着雪儿咄咄逼人的气势赶忙调转话头：“说真的雪，既然你妈都说不再阻拦我们了，那是不是也该考虑下结婚的事啦？我妈都催好多次了！”
“结婚？”
“是啊！上次陈妈去我们家……听她的意思是想让陈圆和小雨今年就完婚，还问我俩有没有这个打算？我什么都没说，只说让她们先把你调回来……”见雪儿不表态，我只得连忙解释：“我是想先弄个计划给他们一点动力，这样你的调动兴许能办得快一些……”
“哦……做家具的事我听你的，你说行就行！”雪儿对此似乎并不怎么上心。
“我在新华书店买了几本书，先选两套样式好点的等你回来定，好啵？”
“嗯。调动的事你可得给我抓紧咯，不然都是白忙的！”雪儿话中有话地叮嘱我。
“我知道——这你还信不过？”看来雪儿最大的心愿，就是让我赶紧把她给弄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