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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叶，枯了又黄，转瞬，又是一年。
电波在苍穹飞扬，如幽灵、流光，四处飞蹿。苍穹如墨，星光闪烁。深夜的作战值班室依旧是灯火通明，作战值更官正在组织技侦人员捕捉天空中的情报讯息。
1939年2月中旬，中国武汉驻日某集团军司令冈村满腔热情地向日本天皇陛下请示：惟有攻占南昌，才能割断中国方面的浙赣铁路和安徽浙江等地的主要联络线，掩护其长江中下游交通，巩固对武汉地区的统治。应该说，这位司令官非常据有远见卓识，决策精准、毒狠，然而，请示报告很快得到了如下批复：不同意!
这无疑是给了冈村司令官当头一击，他发疯地大骂以天皇为首的保守派们缺乏战略眼光，错失大好时机 ……
此路不通，冈村一意孤行的禀性又发作了，他决意自己行动起来。但是，面对中国军队的十个军，近二十万人，加之横亘在前进道路上三条宽阔的河流及满眼的崇山峻岭，冈村司令虽心有畏惧却执意一拼，他打算趁中国军队尚未形成高度防范之时，尝试以以闪电战击垮强劲的对手，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于是，一场名为代号“闪电”的军事布局在一个狭小房间里迅速拉开了阵势。这房间是冈村的办公室和卧室。作为一名战争狂热分子，冈村凡事喜欢亲历亲为，执行力无人能及。他认为所有的战术谋略，只在他一人心中，别人领悟不了他的意图。所有的参谋人员在他眼中全是一群废物。
“闪电”计划已经成形，摆在了他的案头上，这是一个青面獠牙的“怪胎”。端详着办公桌上的这个“怪胎”，冈村如获至宝，心中大快。正在这时，情报官走了进来，递给他一张电报稿，冈村用指头惊喜地弹了一下电报稿，露出诡异一笑，开口到：“太及时了！真是天助我也！”这是一份绝密情报，来自于潜伏在国军中的“阖”字号。“阖”字号间谍提供的情报是：中国军队即将发动“四月攻势”，目标正是他的集团军。居然胆敢冲他而来，冈村心里大悦，此举正中下怀。
两军对垒，智者胜。此次违抗军令展开行动，对冈村来说，也是孤注一掷。为了增加制胜把握，他又开始热血沸腾地对作战方案进行修订完善起来：大胆地将自己的一0一、一0六两个连吃败仗的软弱师团作主力。在具体战术上，他又将两个师团摆在三公里宽的突破口上，集中了250门重炮 、130辆坦克，拟以航空兵作掩护，实施先锋单独突破。
没过多久，攻打南昌的战斗开始了，来得异常猛烈，坦克在航空兵的掩护下，摧枯拉朽，迎面而来，中国军方面始料未及。
中国军队尽管装备劣势，但他们仍然与强敌进行殊死的搏斗。日军在前进的道路上处处受挫，战况异常惨烈。中国军队没有冈村想象的那么不堪一击，守土有责的中国军队誓与国土共存亡……
在惨烈的拉锯战中，双方难分高下。冈村急于制胜，，开始实施起一系列的反人类的残酷手段――毒气战、细菌战轮番上阵。
炮火轰鸣，地动山摇；毒烟弥漫，遮云蔽日。面对日军丧尽天良的攻击，中国军队毅然以血肉之躯进行绝地反击。战士们一个个冲锋上去，一个个又倏然倒下了，然后又一批战士冲锋而去……如此前赴后继，展现出中国军队的不屈不挠的英勇气概。双方在相互的厮杀中，力量均消耗殆尽始终处于相持之中。
血红的晚霞伴着硝烟在渐渐消退，零星的枪炮声还在继续。双方就这样对峙着，既没有任何一方有撤退的迹象，战场上横陈的尸体和丢弃的战车、辎重见证着战争的惨烈。战争狂人冈村哪肯休！他又开始调整起作战计划来……他告诉自己，必须打赢这一仗，否则没法向上级交代。南昌城内城外火光冲天，血流成河，惨烈如人间炼狱。最终，装备劣势严重的中国军队在与日军在历时11天的作战后，还是没能阻止住侵略者的铁蹄，只好挥泪撤退。
南昌沦陷后，日军在南昌城区和近郊烧杀掠抢、奸淫妇女，无所不为，犯下令人发指的滔天罪行。根据国军的战报，日军侵占南昌期间，有64420名南昌市民被杀害，有9762人被伤害致残，有20000多名妇女被强奸；有132457栋房屋被炸毁或烧毁光，损失无法估量。
南昌沦陷，加剧了冈村乃至日军进一步占领中国的野心!
南昌沦陷，让中国军队进一步看清侵略者的真实面目!
1939年4月5日夜。
夜已经很深了，黑峻峻的夜色正以排山倒海之势，扑向水深火热的中国大地，扑向灾难的中国人民。国民党驻华中战区某集团军作战指挥室里灯火通明，集团军李司令时而徘徊，时而沉思，眉宇间焦虑闪现。作战室里安静极了，午夜的月光愈发惨白。惟有情报室里隐隐约约传来电报“滴嗒、滴嗒”的焦虑声。这声音证明，这个夜晚中国军队虽然撤退，却仍然竭力在与侵略者较量着， “报告！”一声清脆的声音打破了作战室里的宁静。李司令头也没抬说了声“进来”。机要秘书安慧走上前一个敬礼：“报告李长官！‘鸩鸟’急电。”“念！”司令官一脸急促地等待着。“日军不日将对遂早地区发动攻击。完毕！”
李司令脸上倏然一凛，目光炯炯地看着机要秘书安慧，似乎还在等待下文。安慧深知长官之意，机灵上前一步，双手恭恭敬敬将电报递给他。接过电报扫了一眼，李司令脸色瞬间就由阴转晴了，说道：“命令‘鸩鸟’继续深入跟踪，查清敌人装备、人员、路线。”
“是！长官。” 安慧又一个敬礼，转身而出。李司令嘴里的“鸩鸟”，是潜伏在日军驻武汉集团军里的情报员，隶属于国民党驻中华中战区，真名为萧强，上尉参谋。同时他还有另一个身份，中共新四军游击队队员，也是中共地下党员。他之所以能够身肩着两方面的重任。主要得益他在苏联莫斯科接受过正规的情报训练并在国共合作期间，顺利打入国军内部。
机要员安慧，25岁。浙江省江山县二十八都人。国民党驻华中国民党某集团军专职机要秘书，江山电讯班的首期学员，生得十分标致，端正，清雅，说话的时候，微微的有一些羞涩，但不失伶俐机巧，尤其她那眼睛清澈，像秋月下的湖泊，轻风一吹就能泛开微笑的水纹，总有一种让人心动。安慧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在电讯密码破译上有着绝世而立的天赋，已经跟随李司令多年，因此深谙自己长官的作战意图和搞战决心，尤其对李司令在保家卫国上的执著，对国家命运的捍卫，表现极其的钦佩与敬重。
下达完命令，李司令则如卸下沉重的包袱样，重重地坐了下来并陷于深深地思考之中。
“哼哼，这日军要从襄花公路上来是无疑了。冈村的胃口好大啊。”李司令自言自语道。不过，他知道，江汉平原和鄂西河流纵横，加之日军的辎重众多，进攻遂早，襄花公路应该是首选。更重要的是，此时的冈村已经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相当自负了，相信中国军队也奈何不了他。当然根本不把中国军队放在眼里。
“不放在眼里，就让你们眼瞎一次，骄兵必败！”李司令想到这里，弹跳般从座位上站起来，来到作战部署的地图前，用红色铅笔重重在地图上划出一条红线，然后丢下铅笔，在作战室里踱起步来。因为，他不知道日军会用多少兵力来进攻遂早。
“日军为什么要进攻遂早？”想着想着，他心里突然一惊。这个遂早走廊一旦打通，将逼近襄宜，进而直取重庆！一想到重庆，李司令心里霍然惊出一身冷汗。“他们这是想直捣黄龙？冈村好阴险啊，好阴险！”
而此时，日军也在苦心运筹。位于武汉闹市区的日军某集团军作战司令部里。冈村正在召开一次战前最高级别的作战会议。来自第某集团军的几个旅团的主要负责人和第某师团相关参谋人员正在讨论《遂早会战指导策略》。冈村攻击南昌得手后，顺势将西攻遂早的腹稿变成了即将付诸行动的重大作战计划。
计划中的每一个步骤，都一一张狂着冈村的野心。这不可一世的气焰，也是南昌沦陷后，这位狡猾骄傲的日本军陆军上将腾腾而上的野心。
他认为中国军队在他的先进装备和精准决策下，简直是不堪一击，攻占遂早那是志在必得。不过，一向心事缜密、狡诈的冈村在遂早之战上，却又显得格外小心，这是从未有过的小心。而这种小心，不得不从国军南昌反击战说起。
正当南昌会战取得决定性胜利后，冈村和他的军队一连多天进行着狂欢和庆功。这是巩固后方的胜利，也是前进中的胜利。冈村此时已经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甚至有些忘乎所以了。然而，正在这时，中国军队正在紧张酝酿旨在收复南昌的反攻战了。
而冈村怎么也没有想到中国军队反攻南昌计划的原因－－
日军一0一师团和一0六师团攻占南昌虽然只用了两周时间，伤亡却也相当巨大，达一万多人。当时一0一师团和一0六师团都是特设师团，特设师团总兵力不到20000人，一般在16000到18000。也就是两个师团总兵力大约30000多人，加上配属重武器部队不过才40000多人。之前战斗伤亡10000多人，已经占参战部队的四分之一了，这个数字可不低在27日占领南昌以后，留下三个师团又一个旅团驻守赣北偏远地区。
当时，日军以一0一师团分驻南昌及南昌以西重镇高安；第一0六师团驻守安义、奉新、靖安一带三角地区；第6师团驻守武宁、箬溪；而日军后方从德安到永修之间的公路，则以第14混成旅团据守要点维持交通。原本配属给赣北日军的第6重炮旅团，由于遂早会战的需要，已经开始调往湖北，战车大队的100多辆坦克也一同调走了。
可见，赣北日军的力量有所减少，尤其攻坚能力削弱百分之六十以上。当时冈村已经回头准备集中第三师团，第十三师团，第十六师团，第三十三师团加上两个骑兵旅团共十多万大军进攻湖北境内的第五战区，所以江西一线短时间内不可能有日军大部队增援，南昌附近的日军兵力总体是比较空虚的。武宁的日军第六师团同川军三十集团军3个军隔河相对，恐怕无法随便抽调兵力南下。而后方公路上的第十四混成旅团驻守长达近100公里的公路线，现有兵力尚且不足，根本无力增援南昌。
显然而然，南昌地区实际可以作战的，仅仅为两个师团。这两个师团以3万多人防守南昌，而薛岳第九战区目前可以使用部队约有7、8万，加上第三战区顾祝同可以增援的部队，总兵力在100000万左右。另外，众所周知一0一团和一0六师团战斗力并不太强，至少跟第一师团和第六师团实力相差很远。
这一趁势，在蒋介石看来，南昌地区的国军必须立即反攻南昌，才能满足他的心愿，并且这也是形势所迫，势在必行。尤其此时机遇难得：一则，此时南昌日军很少，伤亡又大，应该乘机进攻。二则，日军一向傲慢自大，此时绝对不会想到刚刚败退的国军敢于进攻攻打南昌这样的城市，可以打他个突然袭击，奇袭敌人乃战争的重要手段。三则，马上第五战区的遂早会战就要打响，第九战区进攻南昌，就算打不下来也至少可以保证分散日军的兵力，策应遂早会战。四则，此时第九战区虽然丢了南昌，但我们是有组织撤退，并非被击溃，所以战斗力尚且不弱，还能战斗。如果长期拖下去，怕是日军很快就会恢复战力，反攻南昌也就再无机会了。
经过分析后，蒋介石认为反攻南昌还是有一定把握的。的确，这个决定从战术分析上看没有什么问题，但蒋介石毕竟不是直接带兵的人，权衡再三之下，他便将自己的《攻略南昌计划》电告桂林行营主任白长官，征求意见。
反击战如飓风起于青萍之末，白崇禧一看作战计划，也表示赞成。这是日军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于是，在南昌沦陷3天后，中国军队在第4天的黎明之前，正式发动反攻，中国主力军队克服了装备的劣势，向南昌地区发动了奇袭。
当中国军队枪炮声声作响之时，还在狂欢的日本军，一时间乱了阵脚，“中国军队？”“中国军队？”随着冲锋的号角响起，中国军队的仿佛在一瞬间就连克南昌外围阵地。
来得太突然了，如天兵天降，冈村大惊失色。狂欢的盛筵还没结束，就被中国军队打乱了。枪炮声越来越近，一股死亡的气息随之而来。
眼看到手的胜利果实就要丢失，冈村恼怒万分。他暴躁地骂着八格牙路，怒吼着请求日本大本营支持。可是远水解不了进渴，大本营还在责怪他擅作主张，过分轻敌。他狂躁地摔下电话又求助于日军海军陆战队急赴支援……
跑声、枪声，杀喊声在空中飞溅。你方进攻，我方抵抗。你方抵抗，我方更加猛烈。中日军队双方由此展开了一周激励的拉锯战。
日本军因为有兵力装备诸多优势在手，中国军队伤亡异常惨重。但此时，武汉地区中日兵力均衡态势被渐渐打破，日军将中日两军在江西大地上的对峙线，又向南推进了100多公里。这样一来，日军的九江基地和这一线的长江航运，就相对比较安全了。
火中取栗，日本军在有惊有险的紧急应对中，总算是保住了胜利果实，但在这次战役中也给他们以巨大创伤，伤亡1.3万人。中国军队的反赴，令冈村心有余悸，中国军队的英勇让他们看到了复恨的力量，他深刻理解了中国那句古语――小心行得万年船。
而在攻打南昌期间，冈村军队部署的右边的中国军队的第五战区也发动了牵制性进攻，通过此次进攻，冈村感觉第五战区实力不弱，相反，中国军队仍然有十多万富有战斗经验的部队，尤其是中央军汤恩伯的三十一集团军对日军造成了很大的威胁。
惊魂一战彻底打醒了冈村的骄狂之势，心有余悸的他在南昌决战一停止，就急忙回头准备发动遂早会战，他要以前进来巩固胜利成果。他的目标是重庆，战胜那儿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所在。
狼子野心是冈村身上具备的特质，在他身上集中了所有日本军的侵略、占有欲。同时，冈村又因为在日本军情报部门工作多年，养成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对战场上的形势判断非常准确。他往往会将小计谋掩藏于大格局之中，更能将背动化为主动。他从一开始就通晓中国兵法，更通晓擒贼先擒王的要义--惟有占领重庆，才能在战略上以及心理上，彻底战胜中国军队，统治整个中国。
所谓虚者实之，实者虚之就是这个意思。
一招被蛇冈村这个中国通太了解中国人的习性了，他对中国这片土太熟悉了。从最早与苏俄作战时，他就来到中国，这里的山山水水他都了然在胸，更何况他还在谍报武官任上，为日本立下了汗马功劳，是最早踏上中国土地的日本军人之一。
这一次，冈村吸取了南昌争夺战的深刻教训，他试图仿效南昌会战的经验，以闪击战去打败中国军队的这一股特别的力量。这个作战计划他制订得特别用心，反复推演，小心求证以防万一。
在整个作战计划中，冈村决定集中优势兵力，给中国军队来个重拳痛击。拟定出动十多万大军，以包抄合围，然后再各个击破的战略战术，妄图将中国这支主力部队歼灭在华中地区，重点歼灭中国军队的第三十一集团军。
第三十一集团军，是中国的王牌军，曾经在长沙会战中交过锋，令冈村胆寒。
战场上的胜负，往往是军事装备与战术谋略上的棋逢对手的胜利。冈村的确是日本军的常胜将军不假，这也是他敢在中国大地上横行的资本。但是，他忘记了骄兵必败这一历史必然，更轻视了中国军队最高司令官李司令战术战略水平。李司令也是战术战略专家并在多年与日本军作战中，摸清了敌人的战略战术计谋。鹿死谁手还要看看天时、地利。
接到“鸩鸟”的情报后，李司令立即开始进行战略部署起来。这一仗必须打赢，他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号称日本最厉害的集团军司令的冈村。即使不能打赢，也要让他损兵折将。在思考成熟后，他拟定了详细的作战计划并向重庆最高长官进行了汇报。电报中，他详细地陈述了他的作战计划，誓将日军沉重一击。
对于这一作战计划，重庆最高长官蒋介石给予了充分肯定并同意了李司令的请求：望薛岳第九战区立即在江西开始反攻南昌，以最大努力来分散和拖住强大敌人的兵力和精力，以期减少国军第五战区腹背受敌的压力。
声东击西，冈村会上当吗？
二
你方诡计多端，我方足智多谋。
冈村的遂早会战指导策略快速制定完成，他自诩为一个绝对大胆的完美的计划。不过，一向狡诈多疑的他，还是有许多的不放心，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敢有丝毫松懈。为此，一向专横的他，还是决定召开一次军事会议，共商决策。
在等待会议开场之前，他那鹰隼般的目光，死死盯着遂早地图时而做思忖状，时而又陷于莫名的发愣中令人捉摸不透。冈村是个个性极其鲜明的人，有时云里雾里让人摸不着头脑，有时风急雨骤雷霆万钧，旁人很难预料他的起伏不定。
眼看参加会议的人员已到齐，会议准备开场，冈村的副官秋田悄悄走到他前请示道：“将军，人已经到齐，会议是不是可以开始了？”这时，冈村像从一场睡梦中，募然苏醒了过来。他环顾四周，耸了耸肩，望着在座的人说：“今天请各位来，是有一项重大的军事决定！”
一听重大决定，他的师团长们相视不语，心想着他又有重大计谋了，这是这位骄横跋扈的将军一贯的作风。语气看似波澜不惊，却如寒光毕显，杀戮于无形。冈村给副官秋田使了一下眼色，秋田会意，随即将《遂早会战指导策略》发到每位与会人员手上。
会议室里静得令人窒息，与会人员被冈村的气势压得不敢抬头。他们害怕与他鹰隼目光的相遇，更不敢有任何轻视的表象，否则一旦让他抓住，就会像巨蛇缠住一样，绝对不放过地与你纠缠到底的机会。
另一面，延安，中共共产党核心领导层正召开紧急会议。
这是基于武汉会战后召开的第一次重要会议。武汉会战以武汉沦陷结束。此时的湖北，大部分地区已成为正面战场的前线阵地和日军的后方防卫阵地。更重要的是，由于武汉的失守，国民党军队在匆忙撤退时，出现了严重的混乱，无暇顾及武汉以西和武汉以东的地区，出现了短暂的政权“真空”现象。
面对这一异常严峻的形势，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毛泽东敏锐察觉到日军很有可能会西进，步步紧逼，而国民党则会步步退守。根据中共方面分析：国军的这种退守，既有战略上转移，也存在大敌当前无能为力的溃败。而这一动向，被一直受国民党遏制的中共方面敏感地捕捉到。
中共方面对此召开了抗战形势分析会，着重分析判断了日军可能进攻的方向、意图，从而进一步坚定了在敌后开展游击战的决策，明确了发展抗日游击队的指导思想，坚定在游击战中，一步一步壮大自己的队伍的战略之路。
这是一个关系民族存亡的战略决策，同时，这是局势赋予中国共产党的成长壮大机遇。中共决定在湖北的武汉以东地区积极开展抗日游击战。
李威是一把大刀闹革命的早期的中共领导人，也经历两万五千里长征，曾经在战场上立下了卓越战功。
接到上级指示后，他积极按照中共中央在湖北东部创立敌后抗日根据地的指示，迅速带领导新四军精干支队南下，组建起新四军游击大队，下辖三个中队，共有一百六十余人，一挺重机枪，九十多支步枪和几十枚手榴弹。由他本人出任司令员，周志坚任参谋长，谭子正任大队长。部队番号对外称新四军豫鄂独立游击支队。
抗日游击队的队伍迅速组织起来后，李威又迅速确定了抗日游击的战略方向，即南下鄂中在武汉外围一带寻找日军薄弱环节，壮大游击队并寻找时机打击敌人。在李威的直接领导下，中共抗日武装力量把敌之后方变成了抗日的大前线，使鄂豫边区成为抗战的主要战场，同日寇展开了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游击战。
正义之战往往具备两种“力量”：一种是思想的力量，必须战胜敌人；一种是利剑的力量，杀敌于侵略之中。思想的力量往往能战胜利剑的力量。一个人的思想走多远，他就能走多远。
经过两年多的努力，李威成功组建了新四军第五师并创立了鄂豫边区抗日民主根据地。根据地人民在以他为先锋的共产党领导下，实行减租减息、发展生产、促进流通、统一财政、普及抗战文化教育等进步政策，推动了地方生产发展，改善了人民的生活，激发了人民的抗战热情，为坚持敌后持久抗战，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鸩鸟”接到李司令长官命令后，马上开始按照要求，搜集日军某集团军的情报。然而“鸩鸟”作为潜伏在日军内部的情报人员，其身份只是青木重成的一名翻译官，平时听命于青木重成指挥，从事一些破译中国方言的翻译工作。
由于工作局限性，再加上日本人对中国人的极度防范心理，他根本无法接近情报部门，更别说拿到冈村的具体作战计划了。但是，命令对于一名战士来说，就是冲锋的号角，必须前行。正当“鸩鸟”苦苦思考不出办法时，突然接到青木重成的命令，派他跟秋田一行，前往遂早地区执行一项秘密任务。
他当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任务，但远离集团军司令部的“鸩鸟”看到了一丝曙光。
凭他的直觉，他相信日军此次派他出去，决非一次简单的行动。他决定走一步看一步了。
襄花公路，这是贯穿鄂西北的一条交通要道，也是当时前往遂早地区的唯一称得上路的通道。这一地区东邻大别山、同北山，西靠大红山，直抵汉水，方圆七千多平方公里。可谓山高水长，路途艰险。那时，正值春天刚刚到来，万物复苏，生机盎然。如果没有战争，置身其中，仿佛人间天堂。
“鸩鸟”跟着秋田一行三人，化装成一队普通的商贩队伍出发了。穿梭在蜿蜒崎岖的襄花公路上。敌不动我动！“鸩鸟”几次试图与秋田搭讪，借机一探究竟，但每次还没等他开口，就被秋田以目光而阻止。言未出口已受阻，只好将话又咽回肚子，唉！人生荆棘，不在外，而在内。这时，仿佛风在头发里，风在衣袖里，人间一切沉重，身体也有了锻打之声。既然是秘不可宣的行动，一定有着重大阴谋。无奈之中，他只能寄希望从行为上来发现敌人此行目的，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原来这次“鸩鸟”之所以被委派跟随秋田，是想在遇到中国的游击队盘问或需要时，与中国人开展对话。
而另一边，“鸩鸟”行踪不明也让各种不好的预感袭扰着最高长官李司令的心。失踪通常是不祥的预感，他不知道“鸩鸟”为什么突然失踪了，更不知道“鸩鸟”被日军派出去执行任务了。
在万分紧急的情况下，李司令一边命令参谋人员按照日军将对遂早发动攻击之形势做出应对部署的同时，一边等待着“鸩鸟”发送回情报来。为了让自己的心绪保持镇定，李司令一有空就开始研究起《国防计划大纲》来。
这个“大纲”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按照蒋百里的军事战略研究而制定的。蒋百里何须人？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此人曾留学日本、德国，对外军的研究非常透彻并多次在理论上指导国民党军作战。时为，国民政府的陆军大学代理校长。
李司令之所忙里偷闲研究这本大纲，是希望从中找出抗日的思想精髓来指导抗战，启发自己的思路。
“大纲”明确提出以四川为作战总根据地，以长江以南与平汉路以西为主要线，河南洛阳、湖北樊城、荆州、宜昌等划为最后的“三线”。李司令知道，如今抗战已经一年有余，上海失守、南京沦陷、武汉易手，日军已经直逼最后的“三线”了。
想到这里，他开始自言自语起来：“‘三线’绝对不能丢！最后的‘三线’若失，必然……进逼重庆国民党的最后大本营。”一语惊醒，他脸上的肌肉不由得颤抖起来。重庆的安危已然成为了他的责任。“绝对不能让日军阴谋得逞！”可是，现在他只知道自己敌人的意图，却不知道敌人的兵力构成。这是兵家的大忌。
况且冈村这个人实在太诡计多端了，实在太狡猾了，加之他们武装到牙的先进装备，不做好充分准备，不找准敌人的薄弱点，阻击日军进攻重庆那都只是纸上谈兵。准备与日军决一死战的誓言中化作了行动的号角……
国有战，家有争。大难即将到来，而在青城城郊五十多里的百垱河两岸，何、柳两家却因为漁业的纷争和历年的积怨，剑拔弩张。这两家都是百垱河两岸的大家族，因为他们长期以渔牧为生，两姓家庭从来都是以对抗与反击交织而共存。
大敌当前，他们置若罔闻。面对这一严峻的形势，新四军鄂豫皖游击队的领导决定以何、柳姓两大家族为突破口，团结可以团结的力量，果断派出游击队员雷群去开展协调沟通，努力让两家族化干戈为玉帛，共同对付来犯之敌。于是，在河两岸，便有一名占卦先生先来到了何家冲，后又走进了柳家寨。
葱绿的树林已经将柳家寨严严实实包裹了起来，只有几角屋檐在树叶的缝隙里凸翘而出，彰显着独有的尊贵与不容侵犯。群鸟纷乱出没山林，燕子垒窝哺雏，随处可见的景致又显示出这里的安宁。
占卦仿佛与解决那两家的纷争完全风马牛不相及。但中国几千年的封建文化，正所谓，身外之怪，心内之魔也。一开始，遇到的两家族的人半信半疑甚至根本不相信雷群是什么所谓占卦先生。尤其第一次去柳家寨。雷群遇到柳家大管家大龙时，一番故弄玄虚说这柳家寨的上空经常红云烧天，乃不祥之兆……
大龙立即暴粗骂他胡说八道，说那是祥云笼罩，吉祥之意……说你赶紧滚蛋，再胡说八道，小心把你丢进百垱河喂鱼。好在雷群在到来之前，已经对柳家寨的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雷群利用当地人信奉风水之说，见面便说不如帮您占一卦玩玩，若胡说，保证一分钱不收。
一听玩玩又不要什么本钱，管家大龙便欣然应许。这时雷群还不知道，面前的此人，正是柳山虎的大管家大龙。
抱着弄假成真的心态，雷群在说话时把握得总是留有余地，把握分寸。特别在关键时刻，他总会提醒自己，说出的每一个字，每半句话，都应当可以分析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潜台词来－－正是借着这个不可言传只可意会的诀窍，大龙渐渐信服起来，并把他讨好般带到柳山虎面前。
在一番巧舌如簧下，大老爷柳山虎充满期待的目光骤然黯淡下来，不过，似乎一瞬间，又腾起灼灼的愤怒，雷群因此不由涨红脸，张着嘴像是忍不住要反驳，转瞬间，两眼圆睁，迟疑未答，左边嘴角轻薄地抽搐着，那神情像是在说“糊弄的就是你们。”
几秒之后，柳山虎的嘴角也翘了起来，像是在笑，但那是一种冷冷的、讥笑的，让人很不舒服的笑。不过，最终他还是相信了雷群所言。
见柳山虎听信了他的话后，雷群安心地在柳家寨好吃好喝几天，直到自己觉得已取得对方信服，随后又借故前往百垱河对岸的何家冲走去。这是他的任务所在。
又是如此一番炮制，何家大老爷何原谦也相信了雷群的话。当然能够让这两家族人信服，也与这两家族自身的风水习惯有着莫大的关系。比如一个梦，房子的朝向，早上第一眼看到什么，等等。这些他们都无比在意，但是却对即将来犯之敌却全然不放在眼里。
于是，两家人按照雷群的建议，合伙在蓝悠悠的百垱河的中央分界线上，搭起一座超大规模的类似戏台的平台。不是唱戏，也不是对垒，而是进行一场泯世代恩仇的和平谈判。
平台上东西两边建起何、柳两姓家族的谈判大厅；平台中间则是楚河汉界的决斗场，不，是营造和显示两家族和谐戏法的场面。如此劳神费事是何用意？所有的一切都在雷群的掌控之下。
他跟何家大老爷说，从风水上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惟水能生财。他跟柳家大老爷讲，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惟百垱河风平浪静才能世代安宁。如此，平台一起，各自安好。
春天的百垱河两岸，山涧的小溪清澈，流淌向着百垱河而来，如柔情的少女哼着婉转美妙的歌儿。小溪中，一条条鱼儿悠闲自得地游着，令人不禁要停下来瞧瞧。河水流到中心时，有几块大石头，黑黝黝发亮。溪水撞击、水花四溅，又增添了几分别致的乐趣。
和平谈判的这天，老天爷开眼，阳光明媚，湖面泛碧，就像一位温柔的母亲，等待着几个世纪的相拥和解。
两位大老爷代表着各方最高领袖，正襟危坐，瞪着大大的眼睛，气势不凡。尤其是何原谦，浮肿眼袋，皮肤松弛，瘪下去的嘴角，加头顶上寥寥无几的头发，再也无法掩盖他的疲惫。唯一没有变的是他的两道剑眉，又黑又长。
台上的两位老爷谁也没有先开口的意思，虽然是面对面，只是偶尔眼神碰一下又迅速躲开，彼此在喉咙咕噜着彼此的不服气。
好在，为了营造祥和、友好的气氛。何、柳两家族都非常重视，在雷群的撮合下，准备好了两家各自的绝活舞狮子和踩高跷。这是因为，那时中国人特别喜欢用这种方式来显示本族实力和吉庆欢乐的气派。
和解行动正式开始了。身着一身黑卦的占卦先生向两方的大老爷作了个揖，说可以开始了。这位占卦先生大约四十来岁的男人。身高一米七五左右，虽然身材干瘪，却倒是真有了占卦先生的几分风骨道场的模样，尤其那双眼睛显出了中庸道人的聪慧。
按照仪式，随着“咚咚锵，咚咚锵”节奏的喧嚣以及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何家的舞狮出场了，是以杀敌的勇猛冲锋而来。那头狮子做得十分逼真，张着血盆大口，眼睛还一眨一眨地，特别有神采，大家更是赞不绝口。
随着锣鼓节奏加快，这时有人拿着狮球吆喝了一声，狮子就跟着狮球跑了起来，狮子好像怒火了，双脚在地上蹬得地动山摇，接着便是前面双脚抬了起来，然后就追着狮球奔个不停，好像在说:“这球本来就是属于我的，快还给我!”最后就直接上去抢了，可人却偏不给，还说：“如果还给了你，那么你就得和我好。”
面对众人们的不断叫好声，面对对方的先声夺人，柳家的高跷队也不甘示弱。随着喇叭一吹，锣一敲，演员们便如春风摇柳，扭动起来。队员们有的身穿缎子袄，头戴紫金冠，有的身穿大袍子，拿着花手绢，服装异彩纷呈，有红的、绿的、粉的，服装的边缘还镶着对称的花边，真是鲜艳夺目。
再往他们脸上看，嗬，真棒！有的是猴的脸谱，有的戴着猪八戒的面具，最可爱的是年轻小伙子扮演老婆婆，身穿大褂子，嘴里叼着大烟袋，耳朵上挂着一串红辣椒，一动一晃悠，真是有趣极了！高跷队不仅穿着华丽，表演也很出色。
倏忽间，鼓声又一响，他们扭得更加熟练欢实！一步一个鼓点，一步一个动作，又是那么轻快协调。队形变化多端，时而像一只蜻蜓，振翅欲飞；时而像一条长蛇，曲折盘旋；时而像一条飞龙，正欲腾空而起。鼓声越紧，他们的秧歌步就走得越快，扭得越精彩，就赢得观众喝彩声越多。
正当人们看得入迷的时候，鼓声骤然停下，只见高跷队分成两排，大家正在纳闷儿，只见四个表演者跪在地上，“孙悟空”纵身一跃，骑在被抬的人的背上，那四个人缓缓地站了起来，抬着这两个人边走边扭。原来这叫“骑大象”，紧接着，一个女演员踩着鼓点的快节奏，又开始扭起了秧歌，人们于是赞不绝口。
场面热闹激烈，欢声笑语不断，这令雷群非常高兴。正当大家左顾右盼为两支队伍欢呼鼓掌时，何家的狮子来了一个鱼跃龙门一个大转身，紧接着就听到人们“哎哟”惊叫一声。柳家的高跷队被狮尾从半空，扫落了下来。
在人们惊呼声中，一个本来欢乐欢庆的场面，立即演变成暴雨疏风，斜光月影。争斗就这样迎面而来，出乎雷群的意料之外。柳家的高跷队员拿下高跷就向何家的舞狮队横扫起来，那是新仇旧恨叠加的愤怒，是任谁也不肯吃亏妥协的械斗。
场面异常乱、激烈。雷群一看情势不好，大喊着停停停，别打了。可是，人家哪能听他说什么了，情急之下雷群分别向何、柳两家的大老爷双手抱拳，请求他们发话，让大家停止打斗，可是两人摆出互不相让之势，生生遥控自己的人来，大叫着“给我打，给我杀！”，根本没有人听他的。
族长的指令一经发出，就像冲锋号般吹响，如火上浇了油。棍棒声、叫喊声更加此起彼伏。混战渐渐变成对战，对战时而又变成混战，平台上的人们不时被逼打下河中，如鱼儿跳水一般，一次一次击起了浪花。平台下清澈温柔的百垱河，很快变成了红红一片，令人心底发瘆。
……
最终，何、柳两家以两败俱伤而结束争斗，无人获利。旧仇未解，新恨又结。恶之花在不觉中抽出了一片腥红新叶。
血迹斑斑的宽广的平台上，一片狼藉。一股带着血腥之风迎面而来，像是一巴掌猛然间扑向雷群的脸，喉咙里顿时像架起几把锯了，身子猛的往里缩，万千只蚂蚁在身上咬。
雷群木然地矗立在平台上，他的心在流血，心如刀绞。此情此景，作为一个硬汉，他也难以吞下刚才血腥的场景。
任务失败了。雷群心里痛苦之极，这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怎么办？”“怎么办？”他不断在心里发问着，只有耳边的风在提醒他：革命尚未成功，同志继续努力！
雷群知道，这百垱河方圆百十多公里，既是阻击日本军从背后攻击青城城的天然屏障，也是随时可以毁城池于旦夕之中的重大隐患。更重要的是，它还担负着阻击敌人北上的可能。如果日本军一旦占领这个水库，将水库炸毁，青城城就会淹没，生灵涂炭的画面就在眼前。
那些无法掩饰的惆怅旋如残云，攀上了他的眉梢、心上。
三
碧波浪荡漾的百垱河见证着世间的一切，又在浪花跳跃中淹没着世间的一切。那看似平静的河面下面，却是波涛汹涌，暗流盘旋。
因为在百垱河中央的械斗中，导致柳姓家族损兵折将，死亡2人，伤7人，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丢尽了面子。对此，作为族长的柳山虎很是气愤，那原本黝黑、干瘦的脸上，更是如新流冲刷出沟壑一般，非常阴森可怖。
一回到柳家寨以后，柳山虎便气急败坏地吩咐下人把柳姓家族的长者们召集到一起，商量着怎么着来报一箭之仇。那样子，那气势，最好能将何姓家族全部灭了才算解气。
见家族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员都到齐后，柳山虎猛烈吸了一口水烟袋，接着恨恨地吐出一股浓烟中，霍然从堂前的龙虎椅上蹭地站了起来，以颤颤巍巍加结结巴巴咽不下气的口气地哀号：“今天百垱河的械斗令我柳家颜面扫地，此仇不报对不起我列祖列宗。”
柳姓家族的长者们有的目睹，有的听说了百垱河上的惨败后那叫一个痛心疾首。面对柳山虎的愤怒，柳姓的族人们连忙附和说“大老爷我们都听您的，您就说咱们怎么报仇吧。”“仇一定要报！”柳山虎说完将拐杖在地上捅了捅说，“那你们今天就给一一献策，我给你们做主了，此仇不报老朽死不瞑目！”
一向被柳姓家族人公认为小诸葛的山鹰缓缓地从边角上探出头来并伸出长长的脖子，环顾左右一圈，才踌躇地走进大堂，来到柳山虎跟前，向大老爷鞠了一个躬后，对着柳山虎，呲牙咧嘴地悄悄说了起来……
族长们一句半言地听着山鹰跟柳山虎说着，既不表示惊讶又无法欢实。不过，山鹰的呲牙咧嘴，倒是让柳山虎不时眉开眼笑，不时又脸色阴沉，不时又对他点点头表示赞许，露出如狼似虎惊异的狰狞表情。
勇者斗力，智者斗心。山鹰的计谋实在太高了，这是柳山虎从来没有想到的。这么多年来，往事如昨。何、柳两家一直实力相当，互不相让，存在于百垱河畔。虽然有文斗也有武斗，但一下子斗出两条人命还是第一次。尤其令他生气的是当着那么多的人面丢了脸面。如果不出这口气，以后怎么面对族人们？
而在百垱河西岸的何姓家族这边，何府里那叫一个热闹非凡欢歌笑语。因为今天歪打正着的大获全胜令何家人欢欣无比。这是一个有着中国传统的三合院，是依山着巍巍的群山而建，气势宏大。
这个大宅院，四四方方的院落刻满风蚀的残痕，古朴却又生生不息地沿着中轴线延展开去。它宛如香奁宝匣一般散发着馥郁的历史气息，在砖缝瓦隙里，仿佛留住了旧时华丽的光阴。
第一进为门屋，第二进是厅堂，第三进或后进为私室或闺房，是妇女或眷属的活动空间，一般人不得随意进入，难怪古人有诗云：“庭院深深深几许”。庭院越深，越发不得窥其堂的奥妙。
根据何大老爷好好庆贺一下的吩咐，何姓家族的后生们，群情激昂，有的杀猪，有的宰羊，有的从仓库搬出多年陈酿的米酒，准备着晚上的庆功。作为族长的何原谦更是一脸的兴奋，他杵着拐杖，捋着岁月下的胡须，在下人们的引领下，指指点点，好有成功感。
这何原谦身高只有一米五几，别看他长得个子矮小，腰杆却是异常挺拔。他的头永远昂然向天，一双永远睁不开的小眼睛沉稳威严，脸如刀砍斧糊削般硬朗。他走路一丝不苟，似乎，不会踏错每一步似的。说明他异常小心之人。
正如所有的传统家族一样，他在何姓家族中威望那是极高，常常是说一不二，说二不一。这主要得益于他敢做敢为，尤其年轻时在武当山学过张三丰的太极拳，还练就百发百中的猎枪枪术，令家族人既佩服又畏惧。就拿他手中的那只拐杖来说，那不是一般的拐杖，而是一杆猎枪，吃饭睡觉，从不离手，因此许多人见到他就如见到煞星一般。
往事越千年，一切尽在回首中。作为何姓家族中的“长老”。他自己也记不清他这个家族在这百垱河西岸繁衍生殖了多少年，只知道从他爷爷的爷爷的那一辈起，就与河对岸的柳姓家族，势不两立。世仇之深，源远流长，罄竹难书。
两个家族今天如此一斗，那血腥的场面令他心悸令他有些恐惧了。大概年岁已高，或许再也折腾不起吧，他觉得借此机会是得有个了断的时候了。了断？了断？因此他在一边踯躅着，一边在心里默念着，其实也是在思考对方会用什么样的报复方式来毁灭他们。
想到这儿，何原谦打了个冷颤。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山鹰的计谋从未有过地得到了柳姓家族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五老老们的一致好评。觉得他这个小诸葛实在名不虚传，技高一筹。
对此，听到大家的一致赞许后，柳山虎以胜利者的一笑，奖给他两块大洋，还把一对讨饭来的母女俩奖励给他。别看这是一个类似拖油瓶的累赘，却在柳姓家族这个地盘上是稀罕之物。
之所以说是罕之物啊！因为在当时柳家规约束下，世代不允许与外族人通婚，因此，这也算是一个巨大突破了。但是，山鹰却有点不领情，觉得大老爷还是对他另眼相待，凭什么人家能表妹、姨亲，他就不能呢？而且那漂亮的表妹也一直待字闺中。
这个奖励对于大老爷来说是开恩是破例。他认为能让山鹰睡到女人那是的他造化，别人想那是门都没有。见山鹰在满答中脸上有些犹豫，便认真地盯了山鹰一眼，发现山鹰比以前还要丑――长得黑皮獠牙，眸中结着昆仓山顶孤绝的冰花，唇边藏着航海时代趋之若骛的宝藏。他的鼻子高得毫无善意，像一把出鞘的利剑无时不刻准备伤人……能有女人夜晚不害怕与鬼睡觉，真的算是不错了。
大老爷的奖励当然是有预谋的，他要让山鹰成为他的马前卒，车前炮。
山鹰正值年轻，血气方刚，身体一天天经受着荷尔蒙蝗虫般飞扑肆虐的折磨，很快他就不生大老爷的气了，觉得寡女阿囡挺好，长得虽然没有表妹漂亮，但人家也算是五官周正，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令他心疼。再说，他心里有着更大的期许，这辈子绝对不可能只当一个低三下四的跑腿的……表妹阑阑将来一定是他的囊中之人。
既受领之，则乐之，山鹰开始享受与阿囡的新婚快乐之中。阿囡白天为他做端茶做饭收拾家庭，晚上又是体贴地周到为他热水洗脚暖被子肉体媾和，从不发出一丁点怨言。这令山鹰进一步享受到一人之上的尊贵，因此他不甘就此止步不前的心，加速了膨胀。
山鹰把心里的不快深深藏在心里。
“诸位族长，刚才山鹰与我面言的计谋我看可行，这个计划可谓胆大心细，有勇有谋，是我何姓家族中最优秀的子孙，也是我柳姓家族报仇雪恨的时刻到了。”
面对大家拭目以待的目光，柳山虎说完呷了一茶又说道：“山鹰你把方才与我说的计谋再好生向诸位老爷们说说吧。”山鹰立即腰板一挺，便一个自豪地仰头，顺手像猴子洗脸一样将前额头发向两边捋魅了捋，才故作深沉中，开始呲牙咧嘴地将他之前跟何原谦没说完的计谋得意洋洋地说了出来……
山鹰嘶哑的声音伴飞溅的吐沫在大堂内魑魅魍魉……他是那么自豪与大胆，他是那么无所顾忌，他是那么智力超群……在各位老爷的惊愕与惶恐的表情中，他的语气更加强悍起来……这个计谋就是擒贼先擒王！
一席话中，各位老爷们便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有的说山鹰这招不错，狠毒准。真的不错，是一局妙棋啊。脸上很是严肃，语气却是调侃；还人说山鹰这是从哪儿学来的，开眼界了；还有人称赞，就是要打破常规，擒敌先擒王，才能克敌制胜，否则这样一直斗而不绝地下去，实在太让人劳心了。
不过，也有人不无担心说山鹰这招太恶毒了，不符合历史延续下来的规矩。咱们可从没有这样干过啊！没有规矩何成方圆？而这个规矩是：何、柳两姓的历史的长河中，是斗而不绝，就是两家族怎么打打杀杀，不灭对方的族长。斩首行动是闻所未闻。
自古以来，各自的族长享有高度的“豁免权”。如此一来，按照山鹰的计谋，就直接威胁到大老爷您的安危了。这一提醒倒是把大老爷柳山虎难住了。约成成俗的规矩，谁破谁就得立！于是大家面面相觑看着大老爷柳山虎，等待他重新考虑再作决断。
然而，柳山虎却以诡异的含笑就是不马上回答，为此大家很是为他的高风亮节，以牺牲小我成就大家而感动。而他心中真正的想法是，觉得反正自己年纪大了，也活不了多少年了，不如就赌一把，赌赢了他将载入何姓家族的史册，输了反正以后谁来当族长，别人杀他也不管他的事了。
见大老爷柳山虎表情上，一会阴一会阳的。山鹰害怕大家勘破自己的阴谋诡计。为了及时阻止他的阴谋诡计随时就要流产，便又高亢地说道：“大老爷，各位老爷们，古人曰，无毒不丈夫，无毒不丈夫……”说到这，山鹰停顿中看了各位大老爷一眼又说，“晚辈这一计也是为了柳姓家族长治久安不得已的策略，这么多年来各位老爷也看到了，何姓与我们柳家一直为敌，今天又导致我柳姓家人两人死亡，实在是罪不可恕……罪不可恕啊！”
呲牙咧嘴的表情加嗓子里像堵了一陀铁沙样发出怪异的声音，使得当场的气氛甚是令人焦虑和愤慨。尤其是大老爷柳山虎被他这么理直气壮地将了一军后，心里虽然有些莫名地不高兴，但他还是意志坚定说：“就这么决定了，你们看意下如何啊？”
立即，柳姓的二老爷、三老爷、四老老爷……连声回答“听大老爷您的没错……就灭了他们的族长。”
一个家族的族长的权威就如一个国家的总统，权力至高无上，说是跟你商量事情那是客套，你别想怎么来参政议政，否则就会受到群起而攻之，到时候你必然下不了台。
暗杀行动在柳山虎的授权下，正式开始实施了。这次行动的头目自然而然落到山鹰头上。奖励他，也是大老爷柳山虎之前埋下的伏笔。不得不说柳山虎非常有远见卓识。
见大老爷授权了，争功的柳姓家族各个老爷自告奋勇推荐出本族中自己家最聪明、最狠毒、最具破坏性的人选来供山鹰来挑选。
穷山出贼寇，恶水出刁民。柳姓家族倒也真是“人才辈出”。自古以来，这样的“人才”都是不会绝的。山鹰首选了会翻墙走壁，人称壁虎柳七来，主要是用来为他当开路先锋，以期顺利打开何姓家族大老爷何原谦大门。这也是整个计划中最为关键的一步。毕竟，这是一次斩首行动。
百垱河两岸的人们，孩子生下来，往往只有小名儿。民间说法，小名儿越是低贱，越好养活。自古都是这样的。猫啊狗啊，鼠啊死不了，豺狼啊猴子呀，就那么随口一叫，就很快叫开了。
这不，山狼因为生下来不足月，父母希望他好长大，才有了这么一个恶名。还别说，父母倒是歪打正着，长大后真的像狼一样，凶狠致极。是本族中最凶猛的人之一。山狼之所以获得这样一名号，得益于他在柳家冲这方圆几十里外名声在外，因为他常常能百米穿杨，在与脱兔赛跑中，在相隔五十步时，随手将手中柴刀划着弧线飞出落下时，那脱兔便会连续翻滚几个跟头，在地上拖着长长一段血迹后，只剩下挣扎。因为，它的两条前腿被柴刀如割韭菜般，齐刷刷被斩断。残忍不过山狼，他也由此出名。接下来，山鹰又挑选了两名站岗放哨的，土巴鼠和八哥。这两人各有特长，土巴鼠不用说了会打洞，人长得瘦小，四肢却是灵便得如硕鼠，尤其是钻洞无人能及，只要他在各种缝隙中用头一顶，便知道自己能否进入。这个角色，山鹰是为壁虎准备的替代，可见他是个心思缜密之人，也是粗中有细的一只鹰。
要说八哥，真的没有什么特长，如果非要捡出点什么特长那就是他总能从正反两方面信口胡诌，常常惹得有人高兴，有人生气。里外都不是人，说的就是他。但是，山鹰觉得这样的人还是有用的，想当时两家人预备在百垱河中央谈判前，他就像预言家一般，不无担心地说：“何家人会不会来个借刀杀人，我们应该有所准备”，结果当时没人听他的话，倒是最后灵验了。山鹰对他也开始刮目相看了。
人员挑选完毕，山鹰一刻也不敢耽误，立即下达任务起来……
听到周遭的喧闹声，雷群冥冥之中预感到有些不妙，急步来到百垱河西岸的何姓家族所在地，半空残阳如血，染红了半边天，映红了清澈的百垱河。尤其那层层的麦田麦穗在夕阳的浸染下，抬着沉甸甸的头颅在南风里摇头晃脑，恰等待着镰刀的嘴唇。
“不好！”说着，他心里打了一个寒蝉，加快了步伐向何家冲走去。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是今天百垱河冲突的始作俑者，此事虽然是不可控的，但他必须要负责，他没忘记，自己是带着任务来的。
他觉得为今之计是要去动员何家人主动给柳姓家族赔不是，化干戈为玉帛。这不一定能够做到，但他也要尽可能地去化解大家的恩恩怨怨。否则，后面的工作就很难开始了。这是党交给的坚决任务，若不能完成，亦如战场上吃了败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