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此刻,雷群心里无比悲壮。何原谦的所作所为他还是能够理解的,但是却令他有些措手不及。他能够预见到柳山虎得知他的管家大龙被何原谦扣押了会是怎样一个暴跳如雷。他揣摩,这次柳山虎真的是要跟他翻脸了,百垱河可能就是他最后的归宿了。
心急如焚的雷群,一时找不到一个应付之法。急行走中,因为分心走神来了几个趔趄。在无比气馁中,雷群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抽起烟来。欲速则不达,没有万全之策,自己只能去――送死,不如缓缓再去!
柳山虎的脾气他是领教过的,一言不和就动手,翻脸比翻书还要快。更何况大龙是他贴身最信任的大管家,还是五福之内的姨侄亲,早有意将女儿柳茹许配于他,如果何原谦真的一气之下把他给杀了,雷群就里外不是人,无法交待了。
思来想去中,雷群觉得也没有好办法,现在能够做的,就是把自己的枪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以便不测时应对。当然,这也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
明知山有虎,还得偏向虎山行。当离柳家寨越来越近时,雷群发现寨墙上、还有建筑物的高处,到处都挂起了大红的灯笼。雷群很莫名,这既不是年又不是节的挂灯笼干嘛呢?带着山似的疑问,雷群加快了步伐向柳家寨柳家大老爷家赶去。正在这时,柳家的一位家丁赶着马车迎面而来。这家丁雷群认识,是柳家端茶递水的伙计小六。雷群连忙拦住他问这是要干吗去。小六一脸欢喜地说,我们家大小姐回来了,老爷让我去炎帝街买些小姐喜欢吃的菜回来……
一听柳家的大小姐突然回来了,雷群心里又是一个惊。虽然之前他已经知道柳山虎的独生女柳茹在法国读书,但在这个节鼓眼儿上突然回来,多少还是令他有些意外。侦察员出身的雷群,自然比别人想得多一些。雷群于是又问,大小姐怎么突然回来了?小六嘿嘿一笑说,我们下人哪知道,你去问大老爷吧!
柳茹的回来倒是让雷群多少轻松了起来。至少柳家大老爷不会因为大龙的事情,不顾情面地发作。毕竟是老来得的一宝贝女儿,自然是心头肉般的疼爱。他料想柳山虎会因为女儿的到来心情大好,不至于在她面前跟自己翻脸。想到这,他心里多少有些释然了,径直往柳山虎的大堂走去。
正如他预计的一样,来到柳宅时,柳山虎正在跟女儿柳茹说着笑着,享受天伦之乐。直到家丁报信儿,柳山虎才把依偎在身上的女儿轻轻推开,起身说了句“你来了”,后突然想起大龙。“大龙呢?他没你一块回来啊?”雷群并未接话,看着柳茹说:“这是柳家大小姐吧?久仰,久仰,真是美过貂蝉啊!”柳茹杏眼微圆,看了一眼父亲柳山虎,满是疑问。柳山虎连忙说这是……占卦先生。
一听占卦先生,柳茹以为父亲给她请来占卦先生来预测她的婚配,发嗲说,爹爹你难道又在为我婚事操心吗?女儿还不想嫁人呢! “不是,”柳山虎脸上抽搐一下,安慰女儿说,“宝贝女儿,你先下去,爹跟这位先生还有些话说。晚些再来寻你,乖啊~”
柳茹狠狠盯了一眼雷群,示意他不要胡乱指点她的婚配。转脸,柳山虎连忙问:“事情办好了?”雷群嘴蠕动一下,还没说出话来,柳山虎竟料事如神般的问,“我的管家大龙被他们扣押了吧?”
一语道破天机,也省得雷群耗费心思编出些花样来了,索性甩开膀子说出了事情的经过。立即,柳山虎就像一只发威的怒虎一样扑上前,揪住雷群的衣领怒吼――“你不是保证他的安全呢,怎么偏你没事……他却被扣押了?敢糊弄你柳大爷,你就准备受死吧……”一群家丁在柳山虎的怒吼中,就手忙脚乱地把他绑了起来。
“大老爷你听我说,” 雷群挣扎着,“管家大龙现在肯定是安全的,没有生命危险。”柳山虎又挥手让家丁把雷群押到跟前。 “你之前的保证呢?” 柳山虎因此恶狠狠地问,“你的保证呢?糊弄谁呢!”“不是,大老爷你听我说。”
“说什么?让我再信你一次?”柳山虎气急败坏。 雷群唉呀一声,说“大老爷我保证管家大龙没有生命危险,就是在那边多待一会。”“都成人家砧板上的肉了,你还如此轻松?你凭什么判定何家那帮人就不会杀了大龙以泄愤?”“不是大老爷,” 雷群挣扎一下说,“、你想想何家死了那么多人,只要求交出真正凶手,大龙又不是真正的凶手,如何会杀他呢?”“真正的凶手?”柳山虎暴躁中一挥手,“真正的凶手在哪,他们自己去找啊!”
雷群掏心掏肺,又把他与何原谦的对话重复一遍,说人家并不是跟你大老爷过不去,既然你们说那杀人放火是异族人干的,那么你们交出异族人,他们就全信了。还说,这百垱河两岸除了你们柳家这个实力跟何家过不去外,方圆百十里谁敢与何家作梗……
“反正不是柳家所为!” 柳山虎暴躁道。雷群又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也知道何家那杀人放火不是你们柳家人所为,但是人家不相信啊,这越是不相信,咱们就得想办法破解这个迷,这样岂不是对咱们柳家更好?
“关我柳家什么事啊!”“不对呀爹爹,” 柳茹突然跑出来插话说,“当然关系到我家的名誉啊。” 柳山虎一怔,回头看着女儿说,小孩子别管大人事。“爹爹我不小了,”“柳茹上前一步拉着柳山虎说,“刚才爹爹与占卦先生的对话我也听到了,既然有人想挑拨我们两人的关系,就得把这个人找出来暴打一顿。”
柳山虎好不尴尬了一下,忍不住地笑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吧,去吧。”“我不,是不是大龙哥哥被何家人扣押了。” 雷群连忙说,还是大小姐见多明理,咱们就是要把挑拨我们两人的关系人找出来对吧。柳茹一听雷群的恭维,连忙说,是呀,挑事的人一定有什么阴谋诡计!
“叫你不要多嘴呢?” 柳山虎虽然嘴上责怪着,语气里却是几分为你之父的自豪。“爹爹,你就听听女儿的话好吗,我也长大了应该为爹爹做点事吧。”“难不成你……”“怎么?我是跟何家大老爷叫理去!”说着还作出立即要行动的样子。柳山虎哭笑不得地说,“我的小祖宗求你了,快去忙你的吧。”
“好,但你得把占卦先生放开。” 柳山虎一愣中,她又说,“不要再打打闹闹的了,好好跟何家人去说说。”见此雷群连忙接话说,“大小姐就是明事理,真是个好姑娘。” 柳山虎无力地挥挥手,雷群被松开绑,柳茹立即上前在柳山虎脸上一个蜻蜓点水亲了一下。雷群于是又感动地赞叹:真是一个好姑娘!
“别跟我转移话题!” 柳山虎脸一变坐下说,“现在赶紧救人要紧。”“救人?怎么救。”雷群真的难住了,可是他又没有办法。人家何家说了,既然你们说不是你们所为,一定是别有用心人干,那么你们找出这个人啊。
想到这儿,雷群仿佛给自己找出一条路来。干吗非要咱柳家去找?你们何家不能一起找呢?于是,雷群说他要去何家去跟他们商量一下,先把管家放回来,然后再想对策。
“何原谦会听你的?” 柳山虎脸一板说,“你以为你是谁?”雷群说现在除了这个办法还有什么好办法?眼看天已经慢慢黑了下来,如果不再给何原谦回话管家大龙就真的危险了。雷群提出马上回何家冲一趟。柳山虎一听,马上说“不可能,你就这样走了谁能相信。”
情形一下子又僵持下来。这时,柳家大小姐突然又出现了,一脸真切在看着柳山虎说,“爹爹这人我信得过,让他去吧,不然大龙表哥会有危险的。”
“你怎么又来了,” 柳山虎不耐烦说,“你就别添乱了。”“爹爹您好好想想啊,现在除了稳住何家还有什么好办法?” 柳山虎彻底给将住了。“是呀大老爷请你相信我,我去去就回。”
柳山虎在怅然中,看了一眼女儿柳茹,又看了雷群一眼说,那好吧,如果明天晌午之前见不到我的管家大龙,柳家就拼命也要打到何家冲去。“放心,大老爷,等我的消息吧。” 雷群说着就跟柳山虎匆忙告辞。
“这叫什么事呢,” 柳山虎颓败地坐在龙椅上自语:“怎么近来都是这么稀奇古怪的事了呢?”对此,柳茹一脸担心地问,爹爹可否把近来发生的事跟女儿说说。“你个小孩子,别管大人事。”“哎呀,”柳茹撒娇道,“人家好歹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妨说出来让女儿听听嘛。” 柳山虎叹了一口气,把最近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接受过进步思想洗礼的柳茹听完后,很深沉很成熟的在地上转着圈,眼睛一闪一闪地思考着。这令柳山虎有些奇怪了。“怎么啦茹茹?”柳茹正要开口,就听到家丁进来报告说,霍老板求见并已经走了进来。
“今天这是?”柳山虎说着,连忙给柳茹挥挥手说你去吧。结果还没等她离开,霍老板已经来到跟前,说听闻柳家大小姐远渡重洋回来了,所以没来及备礼就前来祝贺。
“霍老板客气了,” 柳山虎站起来说,“霍老板消息如此灵通实在是有些意外啊。”话里有话。那霍老板连忙说他在炎帝街上遇到了他家的伙计小六买菜,因此才知道大小姐回来了,说老朋友了你也太见外也不通知一下,你看匆忙中才准备这么一点薄礼。
如此巧妙地回答,令柳山虎对霍先生的疑问有所消解。于是他连忙把柳茹做了介绍。柳茹一看来人,男子年纪大约二十七、八岁左右,蓄著一头短发,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衬衫袖口卷到手臂中间,露出小麦色的皮肤,眼睛深邃有神,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于是柳茹心里一动,与男子对视一眼后,羞涩地低下了头。
眼前的这一幕,尽收柳山虎眼底。他连忙催促女儿柳茹回房,说正好有要事跟霍先生商量。
那个名为霍先生,实为日本人细田信义,见小姐有羞涩之态,便连忙跟柳茹作了一个再会的手势。
这样的场景,来得实在突然,以致连柳茹都措手不及,不过她知道,她是不可能与一个陌生男人这么快就发生些什么的。但是,令织田信义却突然有些魂不守舍起来――她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肌肤娇嫩、神态悠闲、桃腮带笑、美目流盼。
另一边,柳茹的心里也是起伏难平,她跟大龙以前也算甜蜜,可是从未涌起这样的感觉。现在她明白了,她和大龙之间,是兄妹之情,和男女之爱有着本质的区别。
看到雷群两手空空的到来,何原谦盯了他一眼,便吩咐管家歪三说把柳家管家大龙扔进百垱河喂鱼吧。雷群一愣,连忙上前阻止住管家说,大老爷你听我说。
“还要说什么啊?”何原谦上前一步,“你一而再地失言还导致我何家损失惨重,是不也要连你一起扔进百垱河喂鱼?”雷群又一怔中,又说,大老爷,容我说完你再做决定好吧。
“你说吧!”像是吼。雷群把那天他到何、柳两家打斗现场捡到的子弹壳亮了出来,说这事可能是日本人所为。说你也知道你们两家虽然有过很多次打斗但从没有使用枪吧?说经过调查,发现已经有日本人的踪影了,只要稍等时日,就可以把那人抓住交给您处置了。
一听是日本人的介入,何原谦多少有些惊慌起来。“日本人?”“日本人?”何原谦不相信地说,“日本人干吗要介入何、柳家事?吃饱了撑的!” 雷群犹豫了一下,思考要不要告诉他自己的身份。最终,他决定先缓一缓。于是他说一定会调查清楚的,请他先放了柳家管家大龙再说。
“放人?”何原谦一挥手说,“怎么不可能!”为此,雷群着急地说杀人与放火肯定跟柳家无关这是事实,但是,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先把人放了免得大家仇上加仇。“那不行!” 何原谦说,“那他们把那个人找出来证明了再说。”
何原谦终于被雷群引入自己的设想中,便说,大老爷,杀人放火肯定不是柳家所为,那么大家有责任一起来搞清楚事实真相啊。这话一下子把何原谦给堵住了。
二
暮春,倾斜的阳光,落满大地,无限苍茫。“鸩鸟”眼望远方,残花近夕阳,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他奔涌的悲伤。
他步履沉重,走进汉正街那一条条曾经的弄堂,熟悉的环境中,却不见昨日的辉煌。那陈旧的屋瓦,被日寇轰炸后的残垣断壁,默默诉说数不尽的悲凉。天空中那背负钟声星辰,却无法敲响泪光的黎明。
鸩鸟惆怅满怀,他却义无反顾。
“鸩鸟”趁着暗夜很快来到日军驻武汉某集团军司令部办公楼前一看。正如他知道的一样,依然是戒备森严。不过,他没有气馁,在仔细观察一番后,又便顺着上次的路线,几个闪身中,就避开值守卫兵,就进入办公楼的天窗口。然后,又向上次一样,顺利进入司令部办公楼楼里。
这一次,“鸩鸟”决定去保密室去看一下,也许从哪里能够找到他想要的情报,而上次去冈村的办公室,虽然收获了一大堆文件,但他后来根据冈村的行为举止来看分析,认为那可能是敌人别有用心的放的烟幕弹。真真假假的问号,等待他用生命去求证。
对此,当“鸩鸟”从天花板再次下到女厕所后,发现值守的卫兵似乎比以前把守的更严了。不仅楼道中有游动哨,楼道两头还有各一个卫兵把守着。这就是说,不出现意外,几乎不可能进入他要去的房间。
当然这种情势也提醒他,敌人的作战计划可能已经形成并放在这栋楼里某个地方了。“鸩鸟”被深深地挫败着,又被深深吸引着。因此他决定好好观察一下再作打算。然后,他只能隐藏在厕所里静静等待机会。
暗夜令苍狼施放诡计,风扫落着落叶发出沙沙响声,不时地还从外面传来几声野猫不甘寂寞的淫嚎。正当“鸩鸟”无助之时,他听到似乎有轻微的脚步声向他走来。一瞬间,他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随着脚步声的渐渐清晰,“鸩鸟”在心里说了声不好,就立即掏出身上的匕首,一步一步向门后移去。
脚步近了,越来越近了,近到眼前了!正当他准备与来人殊死搏斗中,隔壁厕所的门吱呀一声,便明白可能是卫兵去上厕所。霎时,“鸩鸟”觉得机会来了,准备先将厕所的卫兵打晕,然后设法将另一个卫兵引过来制服他。
然而,等“鸩鸟”一个闪身进入男厕所制服后,再探出头,那名士兵不见了。这就让“鸩鸟”奇怪中,迅速向保密室飞奔而去。正在这时,“鸩鸟”就听到巡逻士兵的脚步从楼下某层,向上面而来。于是他飞速冲过去开门。奇怪的是,还没等“鸩鸟”采取措施,门就开了,等他关上门的瞬间,才知道那门并没有锁而且眼前似乎有个黑影一闪就躲到文件柜后面。
“鸩鸟”在一惊中,瞬间掏出匕首,一步,二步,他开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室里摸索起来。多年的战斗经验告诉他,来人也许跟他目的一样,但他又疑惑,这人是哪方面的呢?他必须快速解决这个谜团,如果不快速解决,马上就可能被日本的巡逻兵发现。
正当“鸩鸟”摸索和思考中,就被对方出其不意地一刀划在臂膀上,于是,他在一个闪身中,发现自己只是衣服被刺破了,便急中生智地跟对方较量起来。你进我退,你退我进。如此反复。然而,保密室里实在太黑暗了,在相互较量中,他只能根据细微的动静判断与对方搏击。
这是一名搏斗高手,“鸩鸟”几次感觉要伤到对方时,结果扑了一空。而对方似乎技高一筹地几次险些伤到他的要害。你来我去的搏斗着。“鸩鸟”心急如焚。
正在双方胶着状态时,“鸩鸟”便听到巡逻的卫兵叫喊着“不好了来人。”紧接着,就是听到拉响了警报。“鸩鸟”知道窃取情报已经不可能了,于是他随手就将房间的灯打开。结果那人一把推开窗户就跳了出去。不过,那人的侧影还是被他看到,一个似曾熟悉的身影,以慌不择路的情势,跳了出去。
警报声在静夜里异常响亮,探照灯像子弹一样加速搜寻着,日本兵更是肆意地叫嚣着。“鸩鸟”尾随着前面的人或匍匐前进或如脱兔样健步如飞。正当巡逻兵发现些许踪迹,急速追赶而来时,只见前面的人一个远跳, “当”一声,无影无踪了。于是“鸩鸟”也一个飞扑,发现是下水道的噾井口。
下水道里,前面的男黑衣人在飞奔中,踏出击打水花哗哗作响。“鸩鸟”在他的前面引路中却也是紧追不放。他既想追上去看看到底是何须人,又怕追上了再次较量。然而,前面的人似乎又是比他技高一筹,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巡逻的卫兵很快发现被打作卫兵一个在男厕所,一个躺在保密室。冈村来到现场一看,便知道一切,立即命令士兵包围整个十一集团军司令部办公楼,于是一场大搜捕开始了……
正如冈村预计的一样,毫无收获。为此,他立即下命令把机关所有的人员集合起来并特意提醒板垣大佐要把秋田和萧翻译官也叫来。“鸩鸟”当然知道冈村一定会不放过一个人。因此当他一路狂奔加攀墙越壁,回到秋田的房间时,不一会,就听到外面的叫喊声。
“鸩鸟”快速地换上自己的衣服,定定神中装着还没睡醒来。他必须装作一直跟秋在一起睡在秋田的房间。当重重的敲门声中,他装作懒洋洋地打开了房门,睁开眼睛一看,板垣大佐带着一群人守在门外。 “鸩鸟”故意装作没睡醒的样子,揉揉眼睛一脸发懵。
“这是?”板垣大佐在一愣中问,“你的怎么会在这?” “鸩鸟”犹豫了一下,故意问:“是呀,我怎么在这?” 板垣大佐一把推开他,吼道,“秋田呢?”“大佐……我在这。”
然后房间的灯亮了。板垣大佐于是盯着秋田问萧翻译官怎么在这。这时秋田才清醒过了,说他们昨晚一起喝酒,萧翻译官把他送回来后,可能就在这儿睡觉了。
“又是喝酒!” 板垣大佐一抽军刀说,“你的死啦啦的。”于是“鸩鸟”小心谨慎说,是你放我们假,让我们喝酒跳舞的。板垣大佐因此又是一怒一把军刀挥向他说,“八格,把他们带走。”
秋田顿时彻底清醒过来,用眼神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鸩鸟”则眼睛一闭,摇摇头。“鸩鸟”因此思考着刚才与他交手到底是谁。不会是敌人设下的圈套吧?如果是圈套那么他太大意了。太好奇地打开灯了,否则就不暴露自己。不过随即他又否定了,如果是圈套敌人完全直接将他瓮中捉鳖了。
“那人是谁?好熟悉的身影啊。” 对,想起来了,严翻译官。那身高、体形……就是他。那他是哪个方面的?如此一想又困惑着“鸩鸟”了。
不错,此人正是严翻译官,他名为日军的翻译官,实为国民党军统的情报人员,代号为“秃鹫”。自从受领任务后,就在千方百计想获得日军对遂早发起攻击的情报。
这是军统为了迷惑日军的视线,特别设计出一出一个连环计。
昨晚“秃鹫”与“鸩鸟”相遇,严樗也很疑惑与他较量的对手的是谁。不过,他相信此人的目的和他一样,窃取日军的情报。只是不知道是来自国军还是来自共产党方面。
此次出其不意的较量,令他更加谨慎起来。这是他一路风尘地赶到武汉的第一次出手。没有想到第一次就遇到了对手。尤其令“秃鹫”气馁的是,在被对方在下水道追逐奔跑中,他的脚给崴了。
脚崴的真不是时候,虽然他试了一下能够坚持走路,但走路还是能够看出跟正常人不一样。在焦急等待中,意料之中等到通知他去军部集合的命令。
“怎么办?”佯装病了吧,肯定必然会成为怀疑的重点。这等于引火烧身。因此,在思来想去中,便有了主意。于是在被卫兵拥着下楼时,他故意“哎哟”一声,就滚下楼梯。然后,抱着脚大叫着说脚崴了。
等他一来到冈村面前,就看到他气急败坏地在地上打着转。于是板垣大佐命令所有男人脱下衣服。“鸩鸟”当然知道此意。但他担心他怀疑的,严翻译官是否跟他一样好运气没有受伤。
然而,等大家全部脱光只剩下内衣时,他看一眼严翻译官完好无损。于是“鸩鸟”故意又认真看了一眼严翻译官,当他们的眼神不由地碰到一起。从严翻译官的表情上,找不出一点破绽,真的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冈村见没有他想要的结果,便怒吼着说就在在今晚有人潜伏到保密室想窃取情报,不仅打伤了他的卫兵,还险些导致了司令部的机要文件失窃。他言之凿凿,说这个人一定就在他们中间。可是,他又找不到他说的那个人,因此他命令板垣大佐让他把所有人都叫醒,全部查一遍。
板垣大佐一听是大海捞针,这样查来查去也没有目标。于是他上前在冈村耳边嘀咕几句,便看到冈村狰狞一笑来到“鸩鸟”和秋田面前,“你们又去喝酒了?给我抓起来!”瞬间,他们就被宪兵围住。因此他又看了严翻译官一眼,对方却是露出了不为人知的,诡异一笑。
宪兵们将“鸩鸟”、秋田带走后,冈村仿佛想起什么,来到翻译官严樗面前。严樗不明就里,吓得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结果脚伤就立即显露出来。冈村见此也是一愣,警觉问“你的脚怎么了?”
严樗连忙说,出门前不小心崴了。“脚崴了?”冈村像狼嗅到猎物的味道样,又怀疑地说了一声“怎么崴的?真的是时候!”严樗便做了一个长官不信你可以问他们。对此,冈村转脸看着宪兵队长,他连忙说是的。但是冈村一抬头中,又发现一个疑点,他看到严樗头发上有些细微的水珠在灯光下显得晶晶发亮。
“那你头上的水珠是怎么是怎么回事?”说着还伸手摸了上去。太大意了,真的太大意了。严樗在一哆嗦中,说来的时候洗了一把脸。于是冈村又转身看了一眼宪兵队长,他不置可否,做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表情。
冈村气急败坏来到办公室。一个电话叫来板垣大佐,问他查得怎么样了。板垣大佐说,通过他与手下联系,秋田跟萧翻译官的确没有作案的可能,因为小池百合一直在秋田的房外盯着他们,没有发现有人外出的迹象。
冈村因此又是气急败坏地问:“那是谁半夜跑到保密室?”板垣大佐犹豫了下说,是不是他们把目标定位错了,会不会是另有其人?“不可能,”冈村挥舞着手说,“我的情报不会错,感觉到这个人就在我们身边。”板垣大佐在凶相毕现中,很无奈地看着他。
沉默,如氤氲的雨,淋上心头,淋清醒了冈村一样:“严翻译官怎么样?”板垣大佐连忙说,这人比较可靠,自小就在我帝国军人家庭中长大,他恨中国人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是那个潜伏的人。
冈村立即挥手否定并自言自语说,也太巧合了吧,偏偏这个时候严翻译官的脚崴了。板垣大佐一愣,问什么情况。于是冈村把他前不久突然发现严樗异常的情况说了出来。
板垣大佐立即警觉起来,便嘿嘿一笑说,等天亮了去查一查脚印就知道了。为此,冈村又像看到希望样说,还是板垣大佐机智,让他务必在两天之内查分辨出是谁的脚印。
三
见何原谦触动不语了,雷群便又做工作让他先把柳家的大管家大龙放了,说他们柳家也不是小偷,等查清了再找他们算账也不迟。但他没敢说如果不放,柳山虎会前来报复。 “不行,不行,这事太蹊跷了。”
正当处于僵持之中,另一边柳山虎也在发愁中。织田信义像猜透心思样故意问柳山虎为什么垂头丧气的。柳山虎叹了一口气,故意说给了织田信义听,说本来何、柳两家人水火不相容地过得好好的,结果一占卦先生不知道看出什么灾难,非要他们两家起个合。结果他答应了,却在舞狮中,两家人不知怎么着就又打了起来。
如此一来,这事本来就麻烦了,本来在占卦先生的撮合下,两人家决定修复关系,结果就又发生了枪击事件。说到这,柳山虎故意盯了织田信义一眼,织田信义则明显一个回避,只是哦了一声。
柳山虎又说事已经至此,越闹越大了,把事情闹大对谁也不好,所以就听了占卦先生的建议,决定派人去何家去修复关系,结果人还没有派出去,不知道哪个混蛋又给何家冲放了一把火,说到这柳山虎盯着织田信义问,这事是不是太蹊跷了?
令柳山虎意外的是,织田信义却是想也没想地说这事一定是那占卦人与何家合伙在算计你们,否则怎么解释得清楚?“算计我?”指着自己问,“他们算计什么?”织田信义又是不假思索说,那占卦先生一定是共产党的新四军,是来各个击破你们的。
这话,柳山虎听了倒是觉得此话有理,不过他心里也是一凛。为此,柳山虎又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是共产党的新四军?”织田信义便将之前想好的话说了出来,听说共产党专门是来镇压如柳家何家这些大户,要把财产拿出来共产……
织田信义的一席话还是没有打消柳山虎的疑问,反而觉得他的话里有话,再想到之前占卦先生说日本人介入的提醒,顿时觉得眼前这个生意人不是一般的生意人。
他嘿嘿一笑,开门见山道:“霍先生也不是一般的生意人吧?” 织田信义怎么也没想到柳山虎这么直接,脸上肌肉一抽搐中,脸上不无尴尬说本人就是一生意人,你看我这样子也不像其他人吧?
如果织田信义不说“其他人”几个字,柳山虎倒是有几分相信他了,然而就在说“其他人”几个字后,柳山虎心里就开始五味杂陈起来。他真心不想跟日本来往,汉奸的恶名他承受不起,再加上他知道日本人的狠毒,一旦搅和在一起就甩不掉,心里立即打起鼓来。
预感不妙,柳山虎开始小心起来,试探问织田信义他的管家大龙在对方手里,时刻都有生命的危险,眼下该如何是好……柳山虎之所以这样说,当然是希望他能够站出来,主动帮他一把,把管家救出来。没想到,织田信义居然一口答应,说他愿意去救大龙。
“怎么救?”柳山虎疑惑道,织田信义又是嘿嘿一笑说,他们何家不就是让你交出一个放大龙嘛,你把我交出去好了。主动把自己串上鱼钩,舍身伺虎?柳山虎立即对织田信义的义气有些好感来。不过,他还是不解织田信义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是明显去送死啊?带着巨大的疑问,他禁不住问到:霍先生,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就不怕死吗?织田信义又是嘿嘿一笑说,柳大老爷,你放心,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这话一下子令柳山虎更疑惑了。
织田信义说,我可以告诉何家老爷,这接三连三的事情为什么就不是那占卦先生所为呢?仿佛是一个提醒,柳山虎哦了一声,表示有些认可。织田信义接着又说,我正好想与对岸何家大老爷接触一下,以后生意不是更好做了?
柳山虎半信半疑。
当何原谦与雷群还没有商量出一个结果时。管家歪三兴奋地跑进来说,河对面柳家寨的人来信儿了,说杀人放火的那个人他们抓住了。何原谦一听,说了声“好!”。
雷群当然知道何原谦眼睛里面的愤怒,雷群问管家是谁来递信的?管家说是柳家的一个家丁,绝对不会有错,并说交换人的时间对方已经定了,就在明日中午。
雷群一听如此之快,顿时觉得不妙。但是,此时现在除了走一步看一步,他已经没有办法了,接着往下问管家怎么换人。管家说对方说何、柳两家各备一条船,看到对方人质后,派人把人质各自送到百垱河中央,然后查验人员后,就分别交人。
何原谦一听这个办法,连忙说好。可是雷群觉得一点也不好,看似公平交易,其实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山雨欲来风满楼。“这里面一定有阴谋。”他在心里说,可是他实在想不出阴谋会在何处显露。
柳山虎同意织田信义的想法后,便吩咐下人迅速准备起来。织田信义则做轻松状与柳山虎喝着酒,考虑着明天他将要实施的计谋,如果可能,他最想把那位所谓的占卦的先生一枪崩了。他觉得是到了处决这个占卦的先生的时候了,不然要坏他们的大事。
与柳山虎酒后,织田信义说还有事得先回城里一下,保证明天一早赶来,还让柳山虎务必准备好船只。柳山虎自然高兴得连声说“一定一定。”柳山虎知道他不是什么生意人,但是在这个时候他只能依靠他来救管家大龙了。“管他什么人,先救了大龙再说。” 柳山虎想到这儿,便兴奋地去找女儿说话。
女儿突然回来了,他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就被这些事情给搅了。一见父亲柳山虎,柳茹便问那个客人是不是走了。柳山虎一愣说,你问这个干吗?然后发现柳茹的眼神中有种异样的东西在生发着。柳山虎心里一凛,便责怪说,“姑娘家不要过问男人们的事。”他知道,姑娘大了亦生情。谁知,女儿柳茹说,现在时代不同了,法国人男女不仅在一起吃饭说话,还在公众场合牵手……说着,脸上还洋溢无比憧憬的光芒。
“越说越不像样子啊,”柳山虎脸一沉说,“是好把你嫁出去了。”“嫁给谁?” 柳茹脸一沉说,“我可不嫁给大龙表哥。”“那你要嫁给谁?” 柳山虎端详着,“难不成嫁给小六子。”“我谁也不嫁!” 柳山虎因此责怪道,喝了几天洋墨水,吃了几天西餐就不听你爸的话了?
柳茹则害羞中,一个转身背对着柳山虎。柳山虎为此便自言自语说,嫁给大龙那可是你妈临终的遗言啊。“就是不嫁他,就是不嫁他……柳茹说着把柳山虎推出门外。柳茹现在心里有人了,这个人就是织田信义,虽然她们没有说上几句话,但是她的爱,已经飞蛾扑炎般,扑了上去。
假做真时假亦真。第二天上午,百垱河在春风里翻起了朵朵浪花。何、柳两家的家丁正忙前忙后地快速准备着。雷群自告奋勇说要亲自把管家大龙送到柳山虎手上,何原谦也没加阻拦,心想着只要把罪魁祸首给我带回来就行。
雷群自告奋勇,知道这次交换人质没有那么简单,因此也做了精心准备,带上了手枪,作出一切不测的设想。若有可能,他要一枪把那个要找的人给解决了。这个后患不除,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来。
在柳家寨那边,织田信义跟雷群那是一致的,也想借机杀掉雷群,以绝后患。随着时间的临近,两方的大老爷和家丁慢慢取齐了。于是站在各自山头的家丁喊了一声开始后,两方的小船带着人便向河中央划去。
正如雷群估计的一样,远远的他就看到对方船头的人不是普通人。立即将子弹推上膛。对方大概也发觉划船人不是一般人吧,也下意识地做了一下准备。但,由于站着坐到船头上并将头上的草帽压得很低,根本不知道是谁。
船,在一点一点靠近,船在波浪里轻轻摇晃着,五十米,二十米。雷群已经做好一切准备。正这时,对方的船突然停了下来,大龙却发出“大老爷快救命”的叫喊声。
谁知,大龙声音还没有落下,就听到“砰!”一声枪响了。雷群不知道枪声从何地射出,只知道子弹“嗡”地一声从耳边飞过。一刹那间,便从腰间拔出枪,发现对方船边水中还有一个人正向他开着枪,于是他一把将大龙推进河中,就向对方船上射击。结果又一枚子弹打中他的右臂,还有一发子弹从耳边飞过。
正当他再次还击中,船上的人一个“飞鱼”一样钻进进河中,瞬间就消失者无影。于是雷群奋力划起船开始搜寻起来。大龙则在大家的忙乱中,已经游到了对岸。何原谦在梦游中样清醒过来,立即指挥对方放枪,于是柳家人吓得纷纷仓皇逃窜。
只见枪响,不见人倒。因为何、柳柳两家的那些个猎枪不仅打不到那么远,而且家丁们根本就没有枪。
搜寻一番无果,两个放枪的人像是人间蒸发。经此一役,不免令何原谦人彻底醒悟,彻底相信了雷群所说的一切话来。对此,雷群一上岸后,便受到了何原谦的隆重招待,连忙吩咐下人给他伤口,还准备了丰盛的午餐。
在对岸目睹枪战的柳茹,则着实胆战心惊地担心了一把。本来他是幸福地看着织田信义出发的,本来是等他回来后要与主动说说话的,结果瞬间他们就在水中消失了,之前的美好全无但她还是伤心无比,以至柳山虎回家后,她立即找到柳山虎不依不饶说,你怎么这样对待一个生命,就这样让人家死了,必须派人去找,说不定他们还活着呢。
柳山虎摇头苦涩一笑,用一种很无奈地表情说,傻孩子,你都不知道什么事,在这里瞎起什么哄呢。不过他还是吩咐家丁去百垱河的沿岸寻找,说活要见人,死在见尸。他是要找这两人算账。结果,柳茹一听,说也要去找,结果被柳山虎一声怒吼--“混账”给阻止住了。
如此突然的变故,柳山虎恍忽地觉得自己的体重忽然就轻了起来,身体里面比较凝重的那一部分,像豆腐堆成的小山,患呼啦一下就塌了。面对管家大龙的回来,柳山虎意兴全无实在高兴不起来,相反他的心情真是糟透了。
种种现象表明:织田信义是日本人无疑。他居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安排了一个局,还真枪实弹地与对方打了起来。结了新仇恨不说,这样一来,他怕是再想与日本人,撇开干系就难了。
苦涩的思索之中,柳山虎还是给管家大龙办了一个压惊宴。结果,菜上齐了,柳茹却不出来。说不见到那个跳水的人就一直绝食;责怪父亲柳山虎太不负责任,人家帮你都死不见尸,你们还有心思喝酒……
柳山虎也懒得说话,他也无力气说话。自个独自坐在房间抽着旱烟,自然这顿压惊宴便草草收场了。大龙则一听心上人柳茹回来了,心里那是一个欢喜。一会在门外问她要不要喝水,一会问她吃不吃饭,结果都在柳茹大呼小叫的责怪中折了回来。大龙并不气馁,倒是真想看一眼柳茹,好几年不见了,变成什么样了?
一想到柳茹是自己的心上人。大龙便兴奋暗暗手舞足蹈起来。柳茹过去的所有美好冲到眼前――听她讲话如吐字如珠,声音又柔又脆,动听之极,向她细望一眼,神态是那么天真、娇憨顽皮……太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