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真正的高手往往都深藏不露,将一个个细枝末节严密地隐藏在大局之中,且让人看起来是那么合情合理。这不,第二天起床后,严樗、牛老板、春花三个熟悉的陌生人,一脸平静地围坐在客栈的小饭桌上,喝着茶等待开饭,此情此景,还真有点不是冤家不聚头的味道。他们似乎早已忘记了紫娟的死,更令严樗意外的是,春花还跟那位所谓的牛老板,还有说有笑着,更不堪的是,还时而打情骂俏起来。严樗心想都是高手啊,更加小心谨慎起来,直到牛老板和春花动手动脚,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才扯着嗓子叫了声老板娘快上菜来。结果,詹寡妇弱弱地应了一声,好久没有菜上来。
“该不是给我们下毒药吧?” 严樗一句玩笑话,陡然间令牛老板脸色瞬间煞变了。牛老板看了他们彼此一眼,便倏地掏出枪踯躅到厨房门前。
厨房里面怎么如此安静?牛老板心一凛,悬得更高并立即打开手枪的保险。接着,牛老板运了一下气,猛地一掌推开门,随即便听到菜盘菜掉在地上的破碎声。詹寡妇也发出了“哎呀妈呀”的尖叫来。
“吓死老娘了!” 詹寡妇责怪着,“你这是在干吗?”牛老板连忙说我想看一下菜好了没有。“那你还端着枪?” 牛老板嘿嘿一笑说:“习惯了,习惯了不是。”
“哼!”詹寡妇蹲在地上一脸不高兴地摸着被汤水烫了的右手。牛老板见此,故意装作心疼样,上前摸着詹寡妇的手说,“来我看看烫着没有。” 詹寡妇瞪了他一眼,不过是含情脉脉加卖弄风骚的样子。她在掩饰刚才下迷魂药的窘迫,杀死了她的紫鹃,血债必须血还。
“我再给你们炒几个菜来。”严樗开始真的怀疑詹寡妇了。他不知道詹寡妇刚才与牛老板是巧合还是在做什么手脚。好在,菜与汤全撒在地上。就是下了药也还得再重来一次。不过,这一次詹寡妇再一次端上了菜肴时倒是很快,右手是用白布包着的。
牛老板更加仔细看了詹寡妇一眼,虽然牙齿凸一点,却有几分媚态,越发好看。于是在詹寡妇上菜的时候,一把抓住她的右手,问道:“老板娘让我看看你的手,不会烫坏了吧。”虽说抓住是詹寡妇的手,眼睛看的是詹寡妇的胸。
“烫死老娘了,” 詹寡妇媚态十足抽出手说,“今天你得加赔老娘的手”。“赔人你都可以,” 牛老板色相道又问,“上药没有?”“擦了点棉油。”“都是我的过错。”牛老板说着,便把自己手上戴的一只金如意戒指脱下就往她的手上套。“这戒指送给你,我向你赔个不是。” 詹寡妇立即吓着似的缩缩手,不过明显半推半就。
“牛老板的赏赐还不快点谢谢,” 严樗一脸严肃地说,“还忸怩个啥子嘛?”詹寡妇瞬间如灯泡点亮样,喜笑颜开收下金如意说今天酒管够,就坐在牛老板身边,意思今天我是你的人了。严樗之所以这样说,是怕牛老板会变卦。他觉得这个人情绪变化实在太快了,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钱能让人哭,也能让人笑。詹寡妇开始左右讨好地斟酒。严樗觉得机会来了,便端起酒杯,向牛老板挑衅了。“还是牛老板大方,是不是做了亏心事啊。”他要把昨晚的目标转移出去。
牛老板的脸色瞬间就阴霾起来,接着就恨恨地瞪了严樗一眼,说“就怕有人做了亏心事还要嫁祸于人。” 警告无效!严樗进一步相逼,说“这里有长江岸边,湖水池塘不计其数,到处都可以垂钓,少打些河里主意。小心倒胃口,自找烦恼!”
“倒胃口是我的事,”牛老板鄙视地撇了严樗一眼,“找烦恼我倒是不信了。”为此,严樗不阴不阳地回击:“只怕是张生跳粉墙,红娘莺莺双手抱,不料黑松林里出李逵,那岂不是麻烦?”牛老板却是来了个哈哈大笑,说“管她莺莺也好,红娘也好,我有这个福气。”“怕的是一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到那时候,风流梦变作相思泪,烦恼是自己找的,与人何怨何尤?”
牛老板是个中国通,当然听得懂是在刻薄自己,趁着詹寡妇以微笑在挑逗的时候,不禁一声冷笑,说,严老板才华真好,说起话来却是冷言冷语。春光如此之好,怕的是唇冷齿寒,不是好兆头呢!”“兆头好着,吉人自有天相,不像某些人夜路多了小心鬼。”
牛老板立即就眼一瞪,动作极快地掏出枪对准了他。严樗没想到这个牛老板真是喜怒无常。不由自主地举起手看着他,相机寻找着机会掏枪。詹寡妇见势不妙,连忙示意那春花阻止,自己却一把拉住牛老板的胳膊,责怪:这位先生不好好的喝酒,说话带什么刀子。
严樗瞥了牛老板一眼,就接着詹寡妇的话说,“刀子没看到,倒是看到了枪。”“好心好好意请你们喝酒,” 詹寡妇站起来把牛老板的枪压下说,“你们好意思就在这里干起来吗?”牛老板这才很不情愿地收起了枪,谁知当他与严樗四目相触一瞬间,立即又心生杀机,因为他看到严樗藐视的目光。
枪出其不意地响了,有所准备的严樗头一偏,子弹从额前飞过。接着又听到“砰!”一声,牛老板就摇晃着倒在地上。“杀人啦!”詹寡妇吓得抱着惊叫着,“哎呀妈呀。”接着就又听到“砰”的一声,随着一股青烟升起,现场瞬间安静极了。
“你,”严樗带着疑问,“你干吗要杀她。”枪口立即对准了严樗,严樗看到春花脸上不再是一股乡土气,而是一脸的杀气。“别”, 严樗连忙装作害怕样子举起手,“怪我多嘴。” 酒井美黛当然不是因为他什么多嘴,她是要为紫娟报仇,那是她的人,怎么可能不明不白死亡掉。她的杀气已经箭在弦上,严樗根本没有掏枪的机会。
“别开玩笑,”严樗谨慎地说春花姑娘,“不要乱杀无辜有话好好说。”“杀无辜?”将枪顶上他的额头,“是你杀死了紫鹃吧。”“怎么可能,”严樗故意装作吓得后退,“怎么可能。”他在寻找机会还击。可是春花却是步步紧逼,不给他一丝机会。
“紫鹃是你什么人?”“死到临头了我就告诉你,”春花脸一扬,“她是我的人,我是酒井美黛。” “她怎么能是你的人,” 严樗故意问,“你不是春花?”“她就是我的人,少废话是不是你杀了她。”“不是!”严樗举起手说,“不是,怎么可能。”结果在后退中,脚边的板凳把他绊了一下,于是趔趄中,他迅速掏出了枪。
可是还没等他扣动扳机,对方枪还是抢先一步响了,打在他的左臂上。不过,严樗的枪也响起并在地上飞速翻滚着还击。酒井美黛毕竟是训练有素的间谍,杀人和窃取情报都是她的强项,眼看自己处于劣势在还击中,飞身一跃,就冲出窗外,然后借着客栈墙体掩护向山里逃去。
外面开始下起雨,似乎老天要洗刷掉世间的一切糟粕。严樗逃跑在广袤的山林中,仿佛这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有点狼狈不堪,不曾被赐予尽头。那个名为春花,实为酒井美黛的间谍,在后面寻找紧追着,不过很快,她就迷失在山林中。这让严樗有了逃跑之机。
每一滴血滴落在地上都是一次清醒地重击。他在心里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倒下,要倒下也要倒在自己的旗帜边。他虽然明白酒井美黛杀牛板是为了各个击破。杀他也是为了紫鹃,可是也要让人死个明白呀,她到底是什么人。
正如他猜想的一样,酒井美黛之所先杀了牛老板,正好是因为他们吵架给了机会,她觉得紫鹃就是他们两个中一人杀害,先杀一个再说,否则同对付两个男人,她倒是真没多大的把握。
那边在厮杀,这边却在斗智。
夜幕下的日式饭店里,铺着红地毯的大厅里灯火辉煌,五彩缤纷令人目不暇接。楼上包间里传出歌妓弹奏的靡靡之音缠绵悱恻萦绕在人们耳畔,令人或喜形于色,或悲影匿市。这是日式饭店特有的优势,无论是大战来临还是战争之中,它总是以事不关己地保持着歌舞升平,世外的桃园的模样。
坐包厢里的“鸩鸟”心事重重欣赏着日本歌舞。这家名为樱花之美的日式饭店,在汉正街非常有名。不仅聚集着日本最漂亮的歌妓,还混杂着世界各地的间谍。当然,这些间谍都是以商贾的身份在作掩护让你看不出一点破绽。
作为情报人的“鸩鸟”自然知道这里的一切,因此他特意提前来到了饭店,占据有利位置观察饭店里的情况,把包厢选择在走廊尽头的一个横间。这样他就可以利用半掩门的缝隙观察来这里人的一举一动。没有远疑,必有近忧,这是一个优秀特工人员的本质。
日本歌妓们最招牌的当是伴着桜の美しさ跳舞,更最动人的是歌妓们纤细的小腰一扭,屁股斜着一翘,款款地面前对一鞠躬,说谢谢。也许是“鸩鸟”有心事吧,觉得今天歌妓发出的歌声很苍凉很凄苦,虽然技巧是炉火纯青,但却让“鸩鸟”听出别样的味道。
“鸩鸟”真是无心欣赏,他只想摆脱秋田的监视将情报送出去。本来在出来的路上就是一个好时机,但自从他在经受那番严刑拷打后,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重要是接头的时间未到,去了也找不到人。于是他又想到了延安,为什么这么久没有派人来联系他呢?百思不得其解中,心头爬满惆怅的青藤。
桜の美しさ真的很好听,或哀婉或幽冥。如此这般令“鸩鸟”的情绪如汪洋中的一只小船,一会是绝望地沉入谷底,一会又是死而后生,倏然浮出海面。他不知道今晚秋田所谓的压惊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是不是又是一个圈套。
圈套,是间谍间不断重复而又不断创新新奇的手法,彼此相互使用。日本演歌,其实是各地小酒馆里孕育出的文化,歌妓们唱歌陪酒,慢慢地逐渐升华变成一种主流艺术,既歌唱传统,又歌唱故乡,歌唱男女感情。在弹奏的歌妓中,有一位歌妓“鸩鸟”认识,她叫小池百全。她是那么美,美得令人心碎。
山口芳子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别看她年纪不大,但她的眼神每次与“鸩鸟”相触时,总有一种欲言又止的意思。似乎她能让你的魂被牵着走,也能让你的心跟着游,尤其是,当“鸩鸟”专注研究她的眼神时,她仿佛知道“鸩鸟”正在研究她一样,故意用一张写意的脸让他端详。
“如此大胆女孩实在太出人意外了?” “鸩鸟”在心里不断发问着,却真的又不想知道她是什么人。一个在刀尖舞蹈的人,会有时及时行乐忘记一切,哪怕是知道枪口顶在胸前。
“鸩鸟”在端详中突然有一种冲动,想带她去远方去享受人间最美好的男女之情,即使知道她是一名间谍,也愿意生死一场去赌。就是在脑海中的一个闪念,已是风华雪月在眼前。
谁没有美好的青春,谁没有美丽的爱情?都是因为战争打碎了人间的一切美好不是?正当“鸩鸟”想象的翅膀飞翔在万米高空之时,秋田一脸匆忙地推门而入。“抱歉萧强君,今天有个重要的会议来晚了,对不起。”秋田躬着身,一脸认真得无可挑剔。
“鸩鸟”在晕眩中,恢复得不留一丝破绽说,秋田君不用客气,虽然他们冤枉了我我们依然是最好的兄弟。我们不一样,我们不一样。他一语双关,相信秋田永远读不懂眼前的自己。
假做真时,假亦真。“鸩鸟”的话仿佛像按摩一样让秋田非常感动并久别重逢的好友再一次地鞠躬后说,“这里演歌表演是汉正街最有名的,来咱们喝酒边欣赏怎么样?” “鸩鸟”连忙端起杯,以示干杯。“鸩鸟”他很清楚,他们都在伪装着并将一直以伪装者身份演绎下去。而且,彼此比过去伪装得更加严密了,真实了。虽然,彼此谁也不会捅破那层窗户纸,但彼此防范着那是真的。战争,让人变得残酷!
不过“鸩鸟”还是决定寻找时机捅破那层窗户纸。否则他遭到的酷刑和怀疑只能让敌人更加怀疑――哪有酷刑之后没有说法。于是“鸩鸟”在秋田说再干一杯,祝我们的友谊天长之话音未落之时,“鸩鸟”哈哈一笑,用谁不知道谁是什么人的口气,双手端起酒杯,故意耸了耸肩膀说:承蒙秋田少佐的厚爱,才有了这么美好的一顿美酒不是?
意有所指已经深深击败中秋田的心里的窘迫,秋田在脸色一白又一红的瞬间后,环顾左右而言他:“萧强君,马上大战就要开始了,今天这顿酒既是我们壮行酒,也是我们的庆功酒。”一言既出,倒是令“鸩鸟”大感意外了。因为上次喝酒时,他一提到马上就要大战时,秋田居然是那么惊讶还骂他“八格”。
对大战一词如此敏感、忌惮,今天居然自己主动提及。“他要干什么?,今天这是怎么了?” “鸩鸟”快速思考着顺势而为反问:“秋田少佐,还没到胜利之时何来庆功?” 秋田因此鬼魅一笑说,“我们已经取得了胜利了,来喝酒喝酒。”
“鸩鸟”心里顿时一惊,难道自己在行刑里几天遂早战役已经打响,怎么自己一点也不知道啊。想到这,他下意识一捶头的动作变成一揉太阳穴。“萧强君你头疼?”秋田疑惑问地看着他问。这下“鸩鸟”才发现自己分了神。便急中生智说,“这得感谢秋田少佐了,可能是行刑室里留下的后遗症。”
急不择言地亮出了牌,只见秋田脸上肌肉尴尬地抽搐一下,又恢复原状说:“此次受苦真的不是秋田所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怎么可能让你受苦呢。” “鸩鸟”终于把话题引上他要的话题上来。便装作非常生气地质问:“那秋田君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受刑?”
“这个……这个我也不清楚。”为此,“鸩鸟”借着酒劲开始了。他责骂日本军不相信他对日本军一片真心,说自己为了大东亚共荣,抛妻弃子还当汉奸受到同胞的唾弃……为什么你们不分青红皂白让他受尽了折磨。
秋田并不接话,仿佛也被触动了他的心弦样。为此“鸩鸟”指着秋田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死心塌地跟着你卖命为什么你在关键时候不站出来为我说话……说着说着,“鸩鸟”夸张起表情和语气。样子是或火冒三丈或七窍生烟,最后变成怒发冲冠。
面对“鸩鸟”如此暴跳如雷以及气急败坏的样子,秋田脸上一会阴,一会阳的变化中,嘴里开始不断推脱说,不是他的错,所有的一切都是日军固有的工作程序,不要太介意,受刑只是一种考验,考验完毕就是大日本帝国真正的朋友了。
“朋友?”,“鸩鸟”冷笑一声,故作激动站起来说,“你们还是对中国人不相信吧。”直中命门,秋田为此脸一沉,也开始有些生气的样子说:“你的不要胡闹了,战争是残酷,大本营只相信胜利。” “鸩鸟”见效果达到了,便又一个急转弯地看着秋田说,“你才是真正的朋友,萧强敬你一杯。”
于是秋田的脸色又换了一副模样。连忙与“鸩鸟”碰杯,并说等到大东亚共荣那一天,他一定会在板垣大佐面前好好帮他美言一番,你是帝国的功臣,一定要受到天皇的奖励,等等。“鸩鸟”心里比谁都清楚,你们这些强盗怎么可能让中国人与你们共荣。
借此难得放开的机会,“鸩鸟”决定开始发起攻势了,他要让秋田喝醉,自己好早日将情报传递出去。于是“鸩鸟”一边恭维秋田是大日本帝国最善良最友好的军官,一边旁敲侧击今天下午重要会议的内容。
然而秋田这时反而酒醉心明似的,只谈他是怎么样的一个好人,说你看,在你受苦的关键时刻能够请你喝酒的人只有我吧,说我才是你真正的朋友。就是闭口不谈“鸩鸟”为什么要受刑的原因。对此“鸩鸟”抓住机会又问:“秋田少佐你不是说今天是庆功酒,怎么又是专门为我喝酒的呢?”
秋田一愣中,又来了一个诡异一笑说,还记得我们那次去遂早地区吗,那就是去完成任务,你看帝国对你多么信任。“鸩鸟”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印证出什么了,他决定不再往下进行,知道自己又一次去触碰到敌人的机密了。便提议干了这杯酒去跳舞。结果,秋田说跳舞的不要,他要回家睡觉。
这就把“鸩鸟”难住了。因为他知道他的四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就在前面秋田去上厕所时,他从门缝看到秋田在与一个男人相遇一瞬间,下意识地做了一个看住他的手势。而室内的山口芳子虽然在弹奏中,却用余光牢牢地盯着他,“鸩鸟”当然知道,她正在监视着他。
外有恶狼,内有毒鸟,令“鸩鸟”有些不寒而栗。“鸩鸟”喜欢真枪实弹的对决,可是,狡猾的敌人却在欲擒故纵。为此,“鸩鸟”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拉上秋田去跳舞,否则暴露了自己不说,还搞不好把“金丝雀”也给暴露了。
“你的不够朋友的秋田君,大大地不够朋友。” “鸩鸟”故意装作喝醉后的语无伦次说。秋田因此停止脚步,指着自己问:“我的不够朋友?”“当然不够朋友,陪我去散散心都不去。” “鸩鸟”上前拉着他,说,“走吧,大战快要来临了,咱们去好好疯狂一下吧。”秋田在迟疑可,环顾了一下左右说:“那好!”“鸩鸟”心里一个惊喜。
一走进金碧辉煌的百乐门歌舞厅,妈咪就风情万情地迎上前来。“鸩鸟”厌恶得连身体都痉挛起来。“把你们舞厅最美的舞女叫过来。” “鸩鸟”故意大声叫嚷着。妈咪喜笑颜开拖着长音说这儿的舞女个个赛貂蝉,保证让你失魂良宵。很快,一群舞女就围了上来。
在这群舞女中,“鸩鸟”发现了“金丝雀”并与她对视一眼中彼此明白心意。为此,“金丝雀”便从舞女中挤到前面,妖气十足地一把挽住秋田――长官我们跳一支舞吧?“金丝雀”是“鸩鸟”的下线,平时主要负责替“鸩鸟”传递情报。她实为国民政府军统潜伏在舞厅的情报员。
醉意蒙蒙中的秋田,睁开眯瞪的眼睛一看,眼前的舞女清颜白衫,青丝墨染的头发,可爱得若仙若灵,水的精灵般仿佛从梦境中走来。那圆圆的小脸上,镶着一双黑珍珠般的大眼睛,眼睛上方长着一对弯弯的眉毛。在那小巧秀气的鼻子下面长着一张红红的小嘴,让他立即有些忍不住亲一口的冲动。
秋田在失神舞女“金丝雀”的怔怔中,醒悟地将她搂进怀里……而“鸩鸟”随手拉起妈咪跳了起来。妈咪倒是有些受宠若惊起来,开怀大笑中,“鸩鸟”告诉妈咪那位跟他一起来是大日本帝国的军官,让她一定要好好招待好他。妈咪自然心明,连忙说今晚一定让他们满意,保证乐不思蜀。
“鸩鸟”在舞步错乱中,等待着与“金丝雀”的相会。人在眼前,亦如在天边。他必须以这种“欲擒故纵”的方式与“金丝雀”巧妙地将情报传递出去。“鸩鸟”一边跳舞与妈咪打着趣,一边用余光观察着四周的人们。
他不能再大意了,否则不仅仅是酷刑,而是生命的代价并且不止是他一个的生命,而是关乎着千千万万同胞的生命。
一支舞曲高潮迭起中戛然而止了,机不可失,当新一曲舞曲再次响起时,“鸩鸟”连忙迎上“金丝雀”,做出很伸士的样子请她跳舞,还没秋田明白过来,“金丝雀”已经被“鸩鸟”拥进了舞池。秋田有些怅然若失起来。
酒人醉人自醉,秋田也是凡人。他有情也有爱。看着心爱的女人被别人抢走,心里有不甘,却是无力挽回。
“鸩鸟”故意装作醉酒的样子与“金丝雀”说着笑话。可是秋田却是止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对此,“鸩鸟”远远地给妈咪递了一个眼色,几个舞女立即就围上了秋田。
就在她们争相取庞时,“鸩鸟”将袖口的情报传了出去。
二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围猎之中。
雷群每天都享受着好酒好菜地招待着。他知道,自己是被何姓家族的大老爷何原谦软禁了起来了。这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的结果。不过,他并害怕这个威震一方的土财主。只是不知道这家人想干什么,因此,他在心里设想着各种可能以至他觉得对于土财主,绝对不能小视了。
而大老爷何原谦呢,除了在大院着坐镇指挥着管家歪三整顿何姓家族男丁组成队伍外,就是背着手在自家的城墙上来回踱着步,那样子像一名智者在思考江山社稷。雷群对他的深沉,对他的苦恼,为之动容,他看到是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在风起袍扬中,颤颤巍巍,仿佛风再大一点,就会跌下城墙。
此时的何原谦,正在思考着如何处理这个雷群。在他自信的人生中,这是第一次遇到的难题,是杀还是放走一直有点举棋不定。既怕断了前路,又怕堵了后路。作为何姓家族的大老爷,他深知自己肩膀上的担子比任何人都要重,这担子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何、柳两家人的那天一斗。胜败分明那只是机遇不同。如果还有下次,胜负或许真的难分。为此,令他不无担忧何姓家族人的未来之路。尤其他知道柳姓家族在他的地盘放枪并被雷群说出不是土枪的具体分析后,他既然焦虑又害怕。人,最害怕的是未知的敌人。
历史告诉未来,未来很难成为历史。那清政府的败亡他多少也是晓知一二的。你的肉身再壮实也抵挡不过人家的子弹,你再怎么退让也逃不过人家的掠夺。这个世界就是强者与强才的博弈,绝对不会是强者对弱者的同情。
焦虑、恐惧令何原谦有时候在城墙一踱步就很久很久。雷群不断揣测着他在想什么,当然更不知道枪声之后,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但有一点他知道,必须争取这位土财主,因为,此人在何家冲太有权威了,他的家丁们也是抗击日寇一支不可或缺的力量。
新四军游击队需要这支力量。这也是毛泽东提出的――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来对抗侵略者的诤诤教导,这教导犹在耳边响起令他不可止步。
想到这里,雷群感到肩上责任更重了。于是,他决定主动与何原谦接触一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如果一直这样僵持没有人能走出兼具原则性与建设性的一步,那真的就太危险了。如此等待中,很可能就贻误最好的战机。
“何大老爷,” 雷群故意大声喊道,“城墙上风大小心着凉啊!”也不知道是隔的太远还是何原谦故意不理他,依然在城墙上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对此,雷群试图登上城墙与大老爷面对面交流,可一动步,就被看着他的家丁挡住了。
为了引起何原谦的注意,他故意发出大声,挣扎着说有话要跟大老爷说。绝处逢生,总是在最无路的时候开辟的出路。果然,他发话了:“让他上来吧。”声音如洪钟般在天空回响。雷群故意推了一把身边的家丁,快速跑上城墙。墙上的风如故相拥,他疒下清醒了许多。
“占卦先生,”何原谦看也不看他的指着远方说,“你看看何家冲这里的山山水水多美啊。”雷群在扫了一眼郁郁葱葱的河山中,灵机一动接上话题:“是呀,大老爷,不仅何家冲山水俊美,我中华大地山河秀丽,物华天宝。说到这雷群故意停顿了一下,又说,可是在异族的残暴的铁蹄践踏之下,很多地方已经面目全非了。
他本来想说日本军国主义残暴的铁蹄践踏之下。这样一说势必暴露了自己。他不想就这么暴露自己的身份。何原谦一听,更觉得这占卦先生更加不是一般人了。于是他以骄矜地表情试探道:“以先生之见当下如何是好?” 雷群心里一个窃喜,故意装作思考了一下说,“以愚之见呢?”
“不必吞吞吐吐,但说无妨。” “以愚之见,当下的中国人唯有团结一心共同抵抗异族才是上上策啊。”“可是我无灭人之心,但人却置我死地如何是好。”还是试探。“这……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何原谦一愣,看着雷群。雷群便绕着弯,把他在汉正街听到的枪声又重复了一遍并再次强调这里面一定有蹊跷,认为柳家人不可能动枪。希望大老爷放他去柳姓家族那边了解一下情况。
没想到,他的要求,立即就遭到何原谦的拒绝,说在没搞清楚你的身份之前放你出去岂不是放虎归山……?说到此处,他话锋一转,也提出一个要求,说可否帮他们买些枪来,这样,他就可以考虑放过他。
一听要枪,雷群当然知道他这是要以牙还牙了,是要为何姓家族人报仇。虽然何原谦没有说出买枪的目的,但雷群仿佛看到了他如一只老狼张开血盆之口。何原谦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在国难面前,还是要先保住自己的家族再说。“大老爷买枪是报仇吧?”何原谦没有回答,但脸上却流露出几分诡异。
“国都不在了哪还有家……”何原谦为此焦躁地只摆手。雷群于是又说,从他云游四方的情势来看,那异族日本军已经占领了中华大地个国土了,如果你们还沉浸在家族的斗争中,那么就一定会让人趁机乱中取胜,请大老爷思量……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大道理谁都懂得!”何原谦很不耐烦地说,“没有家了还有国又有什么用?”简直是歪理,倒是反将了雷群一军。雷群没想到眼前的耄耋老人居然想得比他更注重现实。因此他只好说就算大老爷你说的有理,那么冤冤相报何时了?
“不再探讨这个问题了,” 何原谦脸一沉看着他说,“能不能弄到枪,最好是汉阳造。”雷群的嘴嗫嚅一下中,决定亮明自己的身份了,但他还是又留了一手。于是上前抱拳道,“大老爷如果一心想着报仇雪恨,为夫若是能够帮你弄到枪,岂不是助纣为虐,逃不过上天的惩罚!”
“来人啦,”何原谦举起手中的拐杖,“把他给我推下去!”立即,一群家丁就蜂拥而至围了上来。他没想到他居然听得懂助纣为虐的词意。倒是心里叫一个佩服。面对一群家丁就要动手,情急之下,雷群一抬手说了“慢”后,又装作非常无赖地伸出橄榄枝说,“大老爷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
“哈哈哈。”何原谦仰天长笑说,“这就对了嘛,就知道先生有的是办法。”“真的没办法,” 雷群说,“都是你逼的。”一句“什么!”的反问,雷群便听到“刺啦”一声,何原谦的拐杖里就射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并直抵他的眉前。
举措惊诧,分秒失措。雷群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后。开始重新估量眼前的这个人。没想到年岁已高的何原谦如此伸手敏捷。没想到他的心思还如此缜密。“大老爷息怒,” 雷群伸手把住尖刀说,“一刀刺死我倒是很容易,可是大老爷又能得到什么呢?” 何原谦手一动,便又听到“刺啦”一声,尖刀缩进拐杖。
“哼!到底办还不办?” 雷群迟疑了一下说,“可以一试。”“不是一试,” 何原谦在地上杵了杵他的拐杖,加重语气说,“是必须办成!” 雷群于是故意哈哈起来。
“笑什么?”雷群不答,心想只要走出这里,你还能把我怎么样。不过他没有说出来。但何原谦却猜他的心思说,“你以为你走出这里我就把你没办法?”既然挑明了,雷群便带着奚落地问:“难道大老爷会派人暗杀我不成?” 何原谦眼一瞪,手舞拐杖说,“那你们从此别在我这儿得到半点好处!”
话已到绝处,雷群一愣中,暗暗佩服他的智慧来。是啊,他是来团结这里的人们共同抗击日本军的。对此,雷群决定彻底亮明身份了。他说“本人一定全力而为,只是有个条件,只要大老爷答应了,一切都好说。”“哈哈哈,什么条件?”
雷群苦心孤诣地说,枪可以通过江湖上的朋友帮他去购买,但是这枪是用来杀侵略者的,绝对不能对付自己的同胞,否则就是死也不会帮他。何原谦戏弄般的一笑,陷于深深的沉默之中。那种沉默像石头一样,挟持着彼此一起沉入时光的深处。
见何原谦嘴唇不由自主地翕动下欲说还休,雷群便又开导道,“没有国,哪来的家,你们何、柳两家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一代又一代结仇不是谁也没有占到便宜不是。不如团结起来,一起共同对付外来之敌……”
说完,雷群看到何原谦的脸色开始转变了。“我可以暂时放过柳家,” 何原谦上前质问,“哪要是柳姓家族再来挑衅报仇怎么办?” 雷群顿时觉得有戏了,前面的口舌没有白费。于是他理理下颌的假胡须说,“这个事就包在我身上了,只要你大老爷不再要报仇,那边他来做工作。”
“好一个占卦先生,” 何原谦仰天阴笑道,“你到底是姓共还是姓国?” 雷群在一怔中,没有下面回答他。“我既不姓共,也不姓国,但我知道我一定是中国人。中国人就要团结一心共同面对来犯之敌总没有错吧?”
“好一个明事理的占卦先生啊!”何原谦拍着巴掌说,“老朽真是长见识了,长见识了!”“因有所短,而有所长,”雷群又拿出占卦先生的本色说,“这是本人吃饭的本领不是。”何原谦这一次大概没有听出话意,只是怔忡地看着他。对此,雷群又把他在武汉保卫战中军民团结一心,共同抗击敌人的所见闻说了出来……
在有理有节的细述中,雷群发现何原谦听得特别认真。尤其说到武汉军民为了抵抗日军的侵略,市民们自己饿肚子,主动把家里的粮食拿出来给前线的将士吃,有的将门板、被子拿出来给将士们做防御用,还有的倾其所有地将家时的东西帮助中国军队抗战时,何原谦的眼里开始激动得闪闪发光。
终于看到了希望!雷群知道,像何原谦这样的威霸一方的财主,毕竟还有善良的一面,因为他也是中国人。“我还是想知道占卦先生是什么人?” 雷群与何原谦碰杯干了一杯酒后,他又问。“大老爷这个真的不重要,” 雷群端起杯敬酒说,“我就是一个占卦的中国人,以祈福消灾为己任。”
“哈哈,怕是不止是借谵语烧把火而已吧。” 何原谦吁了口气,又说“咱们现在不谈这个,只要先生能够帮我们弄得枪支,我们可以放下恩怨,共同对敌如何?”“当然可以!”
智性的火花总是在理想指引下迸发。雷群终于松了一口气。不过,他又在思考着如何去说服柳家。
一想到柳家,他心里就一梗,不是柳家的人,而是那天晚上来历不明枪声。如果柳家勾结了日本人一起,这件事就麻烦大了。日本人以占领一切为要旨。想到这里,雷群恭敬地给何原谦做了一个告别的礼节,就匆忙告辞了。
夜色黑沉得像锅一样罩在头顶,夜风在山涧肆虐着并发出“呜呜”的狂叫。山鹰跟狐狸苦苦等待管家大龙迟迟不见人影中,只能硬着头皮返回到柳家寨。此时,时辰已至深夜。但是大老爷柳山虎并没有睡,而是在灯火通明的大堂里等待他们的到来。
“大老爷,山鹰跟狐狸回来了。”守护在门外的家丁跑进去报告道。柳山虎像是梦醒一样,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山鹰跟狐狸心惊胆战地躬身于眼前。“侦察中发什么?”还没等山鹰回答, 柳山虎惊诧道:“管家呢?大龙呢?” 山鹰怏怏答,“走丢了。”“什么丢了?” 柳山虎上前一把揪住他衣领问,“怎么丢的?”
山鹰为此把他们路上的情况汇报一遍。柳山虎哪能相信,一直看着狐狸不眨眼了。狐狸于是连忙说,他们几个人是分开行动,可能大龙在山里迷路了。柳山虎还是不太相信他们的话,觉得那管家大龙从小在山里长大,就算没到几次何家冲的领土,也不至于走丢吧。
僵持中,柳山虎又问他们去侦察发现何姓家族是不是死了好多人。山鹰便连忙说撒谎说当他一走进何家冲的领地,就发现好几支披麻戴孝的人群,抬着棺材向四面八面走去,那场面十分壮观……所以他就找到一个高山,观察起来。
“好多人抬着棺材”。柳山虎在地上转着圈自语着。狐狸见此,生怕功劳让山鹰一个人抢去了,也不甘示弱帮腔道:“没错,大老爷,他们死了好多人。”山鹰快速地瞥了他一眼。心想,大老爷要是知道你啥也没看到撒谎不撕了你才怪。好在,狐狸也在帮他,要抢功就让他抢吧。将来被大老爷发现了一块死也有个伴。
在狐狸的帮腔中,柳山虎不再烦躁了,他也开始相信那家的确死了不少人。可是,一想起大龙生死未卜,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尤其得知大龙没有船只过河时,又气急败坏地便又命令山鹰跟狐狸去河边等待,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你们别回来见我。
山鹰跟狐狸只好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一群废物!”柳山虎气得重重的一屁股坐在中堂的龙椅上,仿佛自己已经一败涂地。
三
丰田秀吉躺在松软的丛林中,美美的一觉醒来时,发现天色正和他意的渐渐暗了下来。一个鲤鱼翻身,腾地就站了起来并随手就拎起了死猪一样的管家大龙。
“你要干吗!” 大龙像杀猪一样叫喊着,“救命啊!”。声音尖锐、凄冽、冰凉地划破了麦香糊住的天空,惊得不知名的夜鸟们在树林里四处飞蹿。丰田秀吉并不理他,只是像农村人牵牛一样,拉着他往青城方向走。
挣扎一次,就丰田秀吉踢上一脚。大龙于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地心死灯灭,乖乖地被人牵着鼻子走。于是,空旷的山野里又恢复了原有的宁静,万木葱茏依旧在,只是林中多了人。
一路上,大龙几次试图寻找机会逃脱,结果都被丰田秀吉以拳脚镇压。大龙为此在心里感叹:不知是生活欺骗了他,还是他欺骗了生活。大概大龙依旧不甘心就此任人宰割吧,走了长长的一段后,大龙又不服气来。
“你是什么人,” 大龙在叫喊与挣扎中不停地问,“为什么要绑架我。”丰田秀吉也不理睬他,每当他叫喊声大一些,便上前把他嘴的薅草塞得更实在一些。“肯定不是何姓家人。”大龙在心里说。否则不应该是这样子,那人更不会躺在地上睡上一觉,他好生奇怪,却又百思不得其解。
大龙被丰田秀吉牵牛一样,行走在山间小道上。天,越来越黑了,深一脚浅一脚的,几次摔倒在地上,接着就又被丰田秀吉愤慨地拎了起来。大龙死性不改试图没话找话,结果嘴里塞的东西越来越多以致他觉得再这样去,自己会立即憋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大龙在昏昏沉沉中感到道路似乎宽敞起来,还突然发现远处还有了稀疏的灯光出现了。于是,他开始猜想着这人到底要干吗了。难道是抓壮丁,不对呀,抓壮丁也要表明身份呀。那就是绑票?也不对呀,怎么没有要赎金?他决定寻找机会逃跑。
正当大龙寻思说得好逃跑中,机会来了,一辆马上由远及地“哒哒”迎面而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大龙觉得这是最后唯一能够逃脱的机会了,因此他用力往前一冲,瞬间就被那人一个横腿,一个狗吃屎地重重摔趴在地上。接着那人飞身一跃,马车上的人“哎哟”一声,瞬势就滚进路边的草丛中。
大龙又被丰田秀吉拎东西一样丢上马车。挣扎一番未果后,也许是折腾累了,他索性不知死活反正就这样了,在马车睡起觉来。绝望之后,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般的淡然了。这也是大龙一直以来的本性。
等到大龙睁开眼睛时,陡然就看到两个男人正全神贯注地盯着他。大龙一惊,问,“这是哪里,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绑我。”对此,个子高一点男人站了起来,用很阴险地笑着说:“这里是哪里不重要,重要是你是谁。”那人说着,随手就从身掏出一把刀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大龙害怕地问,“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绑我干吗?”“想跟你交个朋友。”“我不认识你,”大龙挣扎着激将地说,“有你们这样交朋友的吗?”大个子给坐在那的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人就给大龙松开了绑。大龙舒服地伸了伸腰就要走,结果一动步,就被另一个人一把按倒地上。
“你们到底想干吗?”大龙在地上挣扎着,“要杀要剮你们直接点。”“放心,”小个子踢了他一脚说,“我不会杀任何一个有价值的人。”说着并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救命啊……”瞬间,他嘴里随即就堵上一陀棉花。大龙彻底死心,这沦落江湖三十秋,生命仿佛凋谢已是盈头。“喊救命是没有用的,最好老老实配合我们,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大龙为此颓败地看着他们。“我们是大日本皇军,”织田信义得意说,“没有想到吧?”
一听日本人,大龙心里一惊又一惧中,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别害怕,”大个子把玩着手里的刀说,“只要好好配合,大日本皇军是不会亏待你的。”大龙以前听说过大日本皇军,也知道他们杀人不眨眼,那时,他只觉得日军离他遥不可及,没想到大日本皇军一夜之间就来到他的身边。真是呜呼哀哉!
不过,大龙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心想,被日本人绑了总比何家人强,咱们无冤无仇的,他们不会把自己怎么样。想到这儿,他示意他们把他嘴里的东西拿掉。大个子一歪头,小个子就上前把他嘴里的棉花扯了出来。
“你们想干吗?”大个子看了一下小个子,然后嬉笑着说,只要你肯为大日本皇军办事,你仅可以马上回家,还可以得到一堆大洋。大个说着,随手就抓起桌子上的袋子抖了抖,大洋发出清脆丁当声。如此好事,大龙有点不敢奢望。他带着几分急切,试探道,“要我办什么事?”“小事。”大个子便上前附着他的耳边说了很长的一段话。
一听让他当汉奸,他们坑害自己的同胞。大龙连忙说“这个不行,这个不行。”他知道,如果大老爷柳山虎知道他为日本人卖命了,非剐了他不可。大个子立即露出凶相道:“那你就死啦死啦的去吧。”说着尖刀已经戳进他的左臂。顿时,伴着鲜血,疼得大龙在地上打着转。
释家有偈语,万事皆空因果不空。见日本人来真的了,大龙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答应帮他们策动柳山虎为他们卖命。大个子织田信义立即换了另一副模样,吩咐小个子去买菜买酒,说要好好庆贺一番。丰田秀吉竖起大拇指说了一声“哟西”,就掩门而出。
大龙知道已经上了别人家的船,索性不把自己当外人,在他们的房间转悠起来。他发现,这是青城县城里的一家旅馆,房间内除了两张桌以外没有任何东西。他在想这两个到底是不是日本人,日本人怎么会说中国话,还说得那么好呢?织田信义似乎猜透了大龙心思,说,他们大日本帝国军人来中国是为了实现大东亚共荣的,结果中国人以为我们是来占领,总是跟他们过不去……
有道是:歪理十八条,条条是真理。一番诱导的话语后,说得大龙心里热呼呼的。大龙便开始跟织田信义交起底来,说自己是柳家寨大老爷柳山虎的大管家。不仅是大老爷身边的红人,还是大老爷的保镖。因为何、柳两家的械斗,大老爷相信派他去侦察对方的死伤情况……
一听说是柳山虎的大管家,织田信义立即掩饰不住心里的激动,连称他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等实现大东亚共荣的那一天,一定让他升官发财,要金钱有金钱,要美女有美女。
正当管家大龙沉浸在美梦中,丰田秀吉拎着一大包东西,敲开了房门。
烤鸡、鱼肉,大龙按捺不住地扯了一只鸡腿狼吞虎咽起来。“来来来喝酒,庆祝有幸跟大管家成为朋友。”大龙开始不客气了,大口吃肉,大口喝着酒。
条件已经摆在面前,要么做汉奸,要么是死路一条。大龙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所以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一夜的奔波,累惨了,也饿惨了。
等到大龙吃饭喝足准备回到柳家寨时,才想响起怎么回去交差的事来。一夜一天没回家,总得找个理由吧。总不能说在山坡上睡觉吧。对此,还是织田信义看透他的心思。
织田信义便又附在大龙的耳边说了一番话。大龙便时而点点头,时而又摇摇头,最终,他露出了安心的喜悦。
山鹰跟狐狸不敢就此回到寨子了。因此,面对呼呼夜风,他们只好抱团取暖,找到一个避风的沟渠里静静等待着。狐狸不时地骂大龙成事不足坏事有余。山鹰呢更是有一肚苦水没地方倒。他害怕大龙一不小心立个头功。那么他撒谎的事情还会败露。但这事他又不能跟狐狸讲,只要心里默默诅咒大龙被狼吃了算了。
“大老爷,管……管家回来了。”家丁跑进回报时,柳山虎正从一个噩梦中醒来回神着。他在梦中被一条大蛇追赶着拼命奔跑……好不容易摆脱了大蛇,发现自己已是一身汗水。他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对此,当家丁来报告时,立即翻身下床迎了上去。
“大老爷好。”“大龙你真的回来了?” 柳山虎问着就在他身上搜寻着,那凹陷的眼窝如一口深井,仿佛要把大龙填进去才满足他的疑问。大龙看着柳山虎一副爱怜的样子,既感动,又吓得有些瑟瑟发抖。
“你冷吗?” 柳山虎疑惑加关心地问。“冷,”大龙随即一哆嗦,又否定说,“啊……不冷。” 柳山虎因此莫名的笑道,“看你这样没少吃苦吧。”为此,大龙把他如何去何家冲侦察的经过说了出来。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那一套,居然把柳山虎弄得眉开眼笑了。
“你再重复一遍?”大龙于是又重复一遍。柳山虎一看大龙那认真的表情,觉得他说的倒也是,在何姓家人发现后,进行英勇搏斗,不仅左臂上受了伤,还死里逃生跑了回来。柳山虎彻底相信了他。对此,柳山虎宠爱有加地说,你辛苦了,一定好好重赏你。
然而,当柳山虎问大龙看到何家人出殡时,大龙一下子就把山鹰跟狐狸给出卖了。他说没有看到何姓家族人出殡,更没有看到什么长长的出殡队伍。
柳山虎心里再次疑惑起来并想起山鹰跟狐狸来,于是他命令人去把他们找回来。觉得此事一定没有那么简单,说法完全不一样!不是山鹰跟狐狸撒了谎,就是大龙撒了谎。不过从大龙受伤的情况看,认为一定是山鹰跟狐狸撒了谎。他决定一定要弄个明白。
山鹰跟狐狸听说管家已经回到柳家寨后,全傻了半天。当然最害怕的是山鹰了。当他听到家丁说大龙回来后,整个人立即像抽了筋一样在地上挣扎了好一番才起来。然后就是山鹰跟狐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这是山鹰怎么也没想到的。因此,一路上他开始快速思考着对策,否则大老爷柳山虎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眼看功臣就要变成死囚,山鹰害怕得连路都走不稳了。然而,等他忐忑不安地回家柳家寨,走进柳山虎的大宅时,不仅看到柳山虎已经摆到开了盛宴的架势,还在门口像迎接英雄样迎接着他们。对此,山鹰一棵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不过,当他与管家大龙一对眼神时,险些就吓尿了裤子,发现大龙左臂上缠着一层纱布。“不好,大龙立大功了。”他在心里说。
柳山虎像什么也发生一样,脸上洋溢着莫名的兴奋,招呼他们上桌吃饭,说大家太辛苦了,今天要好好犒劳一下。于是大龙坐在柳山虎的右边,山鹰跟狐狸坐在在柳山虎左边。如此阵势令他们感动加疑惑。不过,细心的大龙还是发现细微变化,门里门外的家丁多了起来。这多少令他有些做贼心虚起来。
酒过三巡真如漫长的岁月,压得大龙、山鹰跟狐狸喘不过气来了。神经越绷越紧,额头上的汗水也开始往下淌。尤其是狐狸,他又端出一副瘦小羸弱、胆小受惊的模样。正在这时,柳山虎放下酒杯,嘿嘿一笑,点名大龙,让他汇报一下如何抵近侦察,最后怎么与何姓家族人殊死搏斗。大龙连忙放下筷子,把他回来跟柳山虎说的话又重复一遍。
听了大龙一字一句的细述,山鹰觉得后背有千把大刀等待柳山虎一声令下,就可能呼啸而来。他不敢看大老爷柳山虎,柳山虎则装作闭眼养神听书样,一边听着一边点着头。山鹰知道自己撒谎被识破了,几次他想鼓起勇气想开口,都被狐狸私下按住。
“山鹰、狐狸。” 柳山虎一点名,便听到山鹰“诶”了一声,就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这是怎么了嘛?” 柳山虎心知肚明问。“大老爷,大老爷,我……” 山鹰还没有“我”出来,狐狸连忙说“他可能是累了。”
“累了?”柳山虎当然知道山鹰是吓倒的。“大龙你看到何姓家族出殡没有?”大龙一愣,结巴说没,没有啊。“大胆!” 柳山虎一拍桌子道。山鹰、狐狸,立即吓得眼睛一闭中,便听到柳山虎发出狰狞的笑声。“山鹰、狐狸,大龙怎么没有看到何姓家族人的出殡啊?”
山鹰、狐狸在不约而同的一个惊悚中,慌乱而不失急中生智地指着大龙说“他……他也许当时山的另一边没看见吧。” 见此情景,大龙立即附和说,“大老爷息怒,我是趁天黑才摸过去的。”
大龙圆得不错,完全是一路准备后的完美发挥。柳山虎不相信地“哦”了一声,转脸嘿嘿一笑说,大家辛苦了,喝酒,今天大家放开喝。说完背着手,不阴不阳地离开了桌子。大龙、山鹰跟狐狸立即相互心照不宣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将所有的话,倒进了酒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