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群英会
(本故事纯属虚构)
引首
当黑夜降临
星星们成群结队
聚集光辉
与苍白的月亮一起
冲淡着黑夜
带来光明
当国难当头
朝廷的兵将抵挡不了外敌的入侵
大难将要来临
各路英雄好汉
为了同一个梦
相聚在梁山
自愿主动冲锋陷阵
保住了美好家园
第一回 梁山聚义 救国救民仲武高俅厚颜邀功
北宋末期,一年春天,晴空万里,骤然间,天黑了。一些乌云飞过来,挡住了天。轰隆隆——雷电劈开乌云,乌云被炸开了。顿时,天地间发出一阵天蹦地裂的响声!雨,排山倒海地下着,几乎要淹没了整个世界……本来热闹的街头,一下子,变得有些冷清。人们都各自躲进了自己的家门。皇宫,最热闹的皇宫,此时,也安静起来了……整个世界,似乎除了雨声外,别无他声!
雕龙刻凤的宝殿上,宋徽宗正在埋头专心致志地提笔书写着。不是批奏本,是在练字。他一心沉醉到艺术的享受中,全然忘记了外面世界的风啸雨鸣。几十盏油灯把宫殿内照得一片雪白,和晴天一样明亮!在宋徽宗的身后,雕塑一样笔挺地站着两个年轻,相貌标志的宫女。她们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每一次呼吸都很轻,不敢弄出一点声响,惊怒了皇帝。其他处,每扇门边,也都有穿宫服的宫女,安静、整齐地排着队,以备使唤。
……
一场暴风雨过后,皇宫内院的花草树木皆凋残了一些绿叶,被折断了一些枝条。不待雨停,宫中奴婢们就及时清扫干净了这些树的伤枝败叶。
雨还在下着,淅淅沥沥。檐下的雨,凝成珠,像一颗颗五彩的珍珠从金瓦上徐徐滚落下来……来自天边的风,偶尔穿过雨帘,来了,又匆匆地去了。岁月如风,不留痕迹,你只能感觉到它的短暂停留。时间只能珍惜,不能挽留。生命也是。
雨声慢慢地由豪迈、雄壮转为了温柔的私语。渐渐地雨停了,天色,又亮起来了。雨后天晴,天空格外明净!
“皇后娘娘驾到!韦贵妃娘娘驾到!”殿门外,突然,太监高声呼喊。宋徽宗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笔来,抬头一望:只见郑皇后携着韦贵妃,后面还跟着几个随从一起过来了。
一见到宋徽宗,郑皇后和韦贵妃便一齐施礼道:“臣妾见过皇上!”宋徽宗道:“你们来得正好,朕刚刚写了会儿字,脖子和胳膊都有些酸了,陪你们聊聊。”郑皇后高兴地道:“夫妻同心,虽然臣妾不在皇上身边,但臣妾似乎心里预先感应到了,皇上这个时候,需要有臣妾来陪。皇上,臣妾来为您按摩!”宋徽宗甜甜地笑着,他想象着,眼前的郑皇后是李师师,她正伸手要给自己按摩。
“皇上,舒服些了吗?”郑皇后给宋徽宗按摩好了后,温柔地问道。礼多人不怪。宋徽宗此时却正在想象着,下次见师师要给她送什么礼物,才会给她一个更大的惊喜,让她更加开心。因此,他根本没有听见郑皇后正在和自己说话。
“皇上,皇上……臣妾在与您说话呢?难道皇上没有听见吗?”郑皇后一边轻轻地不断扯着宋徽宗的衣袖,一边撒娇地道。宋徽宗这才回过神来。他无奈地叹一口气:“都老夫老妻了,还有什么话没说够?”郑皇后虽心中郁闷很生气,但是她不敢发泄。小不忍则乱大谋,她怕惹怒宋徽宗。本来宋徽宗现在对她就冷,这样一来,岂不是让别人捡了便宜,更加得宠?于是,郑皇后强颜欢笑道:“臣妾知道皇上心中有些烦闷,因心疼皇上,特邀韦贵妃一起来给皇上解闷。可是,我们的到来还是不能让皇上开心,臣妾自感愧疚失职……”“好了,别说了!朕没有怪你们。不是你们的错。朕需要安静,你们都给朕退下!”宋徽宗狮吼着。郑皇后和韦贵妃面面相觑,互相交换了眼神后,一起施礼道:“是!皇上。臣妾告退!”然后一起出大殿去。
郑皇后心中还有所不服,自语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皇上最近一阵子心神不宁?难道皇上在外面寻花问柳,邂逅了一个让他勾魂摄魄的女子吗?但是,皇上的行踪信息,本宫基本上都掌握了。只是,唯独他那几次去民间微服私访,本宫没有细问。该不会微服私访是假,去民间采花是真吧?……哎呀,本宫怎么这么糊涂呢?好色是男人的弱点,更是皇上的弱点……”想着,郑皇后越加敏感地怀疑起宋徽宗是在外面有新欢了。想着,她就悔恨交加:悔的是自己太相信男人;恨的是自己怎么精明一世,糊涂一时,没有早一点发现苗头不对,将情敌扼杀在摇篮里。
“皇后娘娘,皇上今儿是怎么了?我感觉他有些不对劲?陷入思念的人都爱发呆。刚才进去,您有没有注意到皇上呆呆的……”韦贵妃仔细观察到了郑皇后脸色细微的变化,她小心翼翼地道。郑皇后叹息一声道:“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我们所有的猜测都还只是猜测。”韦贵妃点点头,不再作声了。她知道,郑皇后智慧超群,而自己,与之相比,显得没有什么城府,心思单纯,因此担心这些也是多余的。
感情出现了危机,郑皇后一连几天,吃不好睡不香。人明显地憔悴了很多。这日黄昏,太后那边有人来邀请郑皇后晚上一起看戏。郑皇后怕太后见了自己这番模样担心,不太想去。但是,既然是太后来请,也不便拒绝。郑皇后心里纠结了一阵,还是托跑腿的随从回话:“劳烦回去告诉太后本宫一定准时到场。”随从把这话带回去,太后很高兴。她得意地自语:“哀家看人一向都没有看错。这些日子以来,她不管是未当皇后之前,还是当了皇后之后,她一直都对哀家像对亲娘一样关心。隔三差五地要来看望哀家,还给哀家不断送来慰问品和问候。真让哀家感到舒心啊!哀家真是没有白栽培她。她到底是没有忘记自己是怎样才当上皇后的。她这么知恩图报,有人品才能俱佳,佶儿在哀家的帮助下,娶了这么一个贤淑的妻子,真是他的福气、我大宋的福气呵!”
一会儿,郑皇后精心打扮一番,乘着轿子过来了。太后一见到郑皇后,还不等她开口,就关心地道:“皇后,你瘦了。”郑皇后微微一笑,胡诌道:“太后,您有所不知。臣妾最近在练习赵飞燕的掌上舞,这要身轻如燕才行啊!”太后黛眉微皱,撇撇嘴道:“你没骗哀家?可是哀家不希望你习这种舞蹈。哀家还是希望你以身体为重。不胖不瘦才健康……呵呵!不过,据说,掌上舞的创始人汉朝著名舞蹈家赵飞燕能够在人的掌中自如地翩翩起舞。具体由太监两手并拢前伸,掌心朝上,赵飞燕就站在其手掌之上,作出各种舞蹈动作,扬袖飘舞,宛若飞燕。当时,汉成帝还专门为她造了一个水晶盘,叫两个宫女托住水晶盘,赵飞燕则在盘上像蝴蝶一样轻灵地起舞……听起来是蛮有意思哟!不过掌上舞如今已经失传,你怎么会跳这舞?你习掌上舞多久了?要不是戏马上要上演了,哀家倒还想欣赏一下你的掌上舞呢?”郑皇后明明知道太后更爱看戏,一时不会戳穿自己,且她老人家健忘,过了今天,下次就不会再提起这事了。所以她才撒谎的。“太后,臣妾才刚刚开始练不久呢,还不知道练不练得成。若是等臣妾练成了,只要太后您喜欢,臣妾一定每天来给太后跳掌上舞!”郑皇后继续糊弄太后道。太后听着郑皇后的一张巧嘴唧唧呱呱,她的心里感到甜甜的,两只眼睛都笑眯了。
戏开演了。郑皇后边看戏边心中突然感叹道:“人生如戏。生活中,人与人之间,也有许多时候只是逢场作戏。虽然是夫妻,同睡一个枕头,同盖一床衾被。可心,有时候彼此相隔遥远……人活在今天,永远不知明天会发生什么事。赵佶啊赵佶,本宫对你的真心实意,天地可鉴,你要知道珍惜才是!本宫不希望将来你辜负了本宫的一片真心!”
台上戏子们在演戏,郑皇后无心看戏。上次那件事情,依旧如狂风不止,掀起她内心的波澜,使她无法平静心来看戏。
直至戏演完了。郑皇后还愣在那里不动。“皇后,皇后……”直到太后呼唤自己,郑皇后这才尴尬地笑笑,道:“太后,这戏演得实在太好了!看一遍都还不过瘾哩!”太后还真以为郑皇后仍然沉醉在戏剧的精彩中,她高兴地笑着道:“你真是受佶儿影响吧!他这辈子最爱三件事:一是美女,二是艺术,三是道教。哀家本不喜欢他爱美女这一点,但想想,秦始皇呢?爱美人,不照样是个好皇帝……”郑皇后听了心中不爽:“您作为太后,不是他的妻子,当然无所谓。我可不希望我的丈夫是一个花心大萝卜。可是,我越是不希望这样,现实就往往越是这样……”“嗨——”郑皇后想着,禁不住轻声叹息一声。太后看出郑皇后心中有所不快,就不再说这些了,而转口道:“哀家最近亲自做了些甜点,过几日你和佶儿一道过来尝尝吧!”郑皇后谢过太后,就告辞回自己寝宫休息了。
很久没有失眠了。今夜,已经到深更,郑皇后仍无半点睡意。她的心里如野外疯长的杂草纵横,乱乱的。她一个人,蒙在被子里,翻来覆去地滚着。任凭她怎么改变姿势,也都是不舒服的。正是因为太爱了,所以,她太在乎会失去。好不容易坐到皇后这张宝座,好不容易最得皇宠。难道一夜之间,这些美好的东西都要变成泡沫,付诸东流?
夜并不会因为某个人还没有开始入睡而久留。天,在几声鸡啼后,放亮了。
皇宫大殿敲响了早朝的钟声。卧在床上的郑皇后想:“又已经到卯时了。每当这个时候,文武百官都已经纷纷进殿,穿戴整齐对站在大殿的两旁开始早朝了……我不用早朝,还可以赖一下床。可是,我心中有事,何以安睡?皇上,你可知道臣妾有多爱你?可是,你的心并不会因为我爱你之深而作任何改变。你如此纵欲,那么贪婪、尽情地享受人间奢华,而对朝政一笔带过。我真是替你感到危险呀!如果哪天,天下大乱,那些只是希望从皇上那里得到好处的女子,大概都会一一离开皇上。只有我,还会对皇上一心一意,永远都是那么挚诚!”
那边,宫内,所有的文武大臣都到齐了。张公公站在龙椅下右侧高声道:“皇上驾到”。宋徽宗一身金色的皇袍,坐至龙椅上。文武百官都一齐跪拜行礼,并同时口中喊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有本启奏无本退朝!”宋徽宗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昨晚,他画画忘了睡觉,快到凌晨时才稍微合了一下眼。现在,他感觉还没睡醒,两眼都有些打不开。
“陛下,近日金兵频频来骚扰我国边疆:其一,进出我国领地,就像踏上自己的国土一样随便。其二,在我国的土地上不做好事。偷盗抢劫什么都来。抢几头畜生也罢,有的还强抢民女。搅扰得百姓不得安宁。陛下,是可忍孰不可忍,想我们大宋疆域辽阔、经济发达、兵多将众,请陛下出动一支兵马与之对抗,赶走这群金……”“狗”字是不能轻易说的,宋徽宗是属狗的。他从登基后,就下诏文书,大宋人人不得食狗肉,要善待每一只狗。奏本的一位大臣话到口中,敏感到此,忙改话道:“金贼简直欺人太甚!有本事他就应该正面挑战!让他瞧瞧我们大宋的威风!”
宋徽宗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听了半天,那大臣讲完了,宋徽宗依然沉默无所表示。高俅忙看看王黼,又看了看蔡京。二人都冲着高俅眨眼。高俅也没有什么法子转移宋徽宗的注意力,他头一低,继续规规矩矩地站着。朝中安静,宋徽宗坐着不经意地打盹,突然头一勾,猛地惊醒过来。在早朝上睡觉,对众大臣不好交代,宋徽宗只好很自然地撒谎道:“不好意思了,朕昨夜批阅奏折,一宿没睡。刚刚说到哪里了?请继续!朕正在好好地听着哩!”
那位大臣便接着再一次用更宏亮的声音,精简地重复了方才的话。
宋徽宗一挥手道:“打!对金国,我们不能客气。都战了多次了,又不是没战过,这次继续。且只可胜不许败!都知道我们宋国是强国。既然是强国,就不可以被任意欺负。去,使臣,你现在就赴金,告诉金国的国君,寡人要对其宣战。刘仲武,你来挂帅,高俅,你作副帅。众爱卿还有什么意见吗?”话音刚落,众臣面面相觑着,半天不敢作声。
“不御驾亲征,皇上是不知道金兵的厉害的。几次连续性地吃败仗,我军还没修整过来,士气不足。这次恐又是吃败仗送死去的。唉,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想去啊!可是圣命难违……目前,皇家军队,除了我刘仲武外,还能有比我更强悍的将才吗?没有。我不敢去,还有谁敢去呢?皇上还是看得起我才派我去的。认命吧!”刘仲武上前叩首,跪着从公公手里接过令牌,心中哭笑不得。但是,面对皇上,他还是只能装作很有信心很有把握的样子,道:“谢皇上钦点!谢皇上委以臣重任!末将自当全力以赴,扫除金兵势利,还边疆百姓以真正的太平生活!”宋徽宗脸上露出愉快的神情道:“呵呵!刘卿家,朕相信您!胜败乃兵家常事。虽然前几次您失利,没有好好发挥您的将才;但是,不知为什么,这次朕总总觉得心里有种可以战胜的把握。”刘仲武继续心里叹一口气,心中自语道:“皇上,您就别拿老臣开玩笑了。臣有几斤几两,自己心中有数。这次啊,出战是凶多吉少。除非有神仙来助!”
退朝后,皇上和文武百官都散去,刘仲武拉着高俅来到自己府上,愁眉苦脸地道:“高太尉,你看这场战如何打法?难道皇上心中不清楚我国兵力吗?以往对金国都是躲避还来不及,这次竟然主动提出宣战来了。这对方是巴不得啊!那些文臣,凭一时感觉,轻飘飘的一句话:出兵!不知道这出兵谈何容易?!你看看,这次留给我们的这摊子难题该如何解决?嗨——……你有何良策吗?趁着使臣还没有抵达金国,要不赶紧想办法让圣上收回成命还来得及……”高俅皱眉,思索了一阵子道:“打。已经没有退路了。将军大人,您想想,皇上这么自信我们这次会赢,收回成命是不可能了。咱们还是抓紧时间练兵吧!”刘仲武摇摇头,背着手,去练兵。
到了金宋交战的那一天夜晚。很晚了,仲武都还没有睡着。为了不让夫人担心,他闭上双目,一动不动,假装睡着。直到他听到夫人微小的鼾声,他才偷偷睁开眼睛,借着几缕从纱窗外折进来的朦胧的月光,一直认真仔细地盯着夫人的脸看。想着自己难以活着走出这次战争。仲武就内心一片沉重,他在心里面对夫人哭诉着道:“夫人,仲武对不起你了!不是仲武自己想要走,是命运。仲武一辈子都舍不得离开你们。只因此次征战,凶多吉少啊!金国最近出的这名新的年轻将帅,虽初来乍到,经验并不丰。但足智多谋,骁勇善战。几次与之交战,他都出奇制胜,令我方军队惨败而归。前几次我有幸逃离虎口,保住性命,这次,我身体抱恙,上次的毒箭射伤的几处伤口还没痊愈,时不时地发炎、流血、灌脓,本想告诉圣上我不便领军作战。但圣上的一片美意,又不忍却之……恶战将至,恐我刘仲武命不久矣。夫人,你和儿子好好保重!我在地下会保佑你们的!”刘仲武嘀嘀咕咕、支支吾吾一番后,伤心欲绝,两眼噙泪。泪水一颗接一颗泉涌出来,滑过面颊,滴在绣花枕上。枕头里的棉花,吮吸着仲武的带着他体温的泪。泪水藏在枕头里,慢慢地凉了,又干了……
无声地落泪了良久,仲武轻轻地用手指捏一下夫人的脸蛋,没有反应。她还在继续打着呼噜,沉沉地睡着觉。仲武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的一角,披衣坐起身来,蹑手蹑脚地向书房走去……
坐在书桌前,空房里,只有一支雪白的蜡烛摇着影陪伴着自己。望窗外,夜色正浓。烛光如萤光一点,在夜色苍茫中,显得那么苍白,那么渺小。但它对于仲武来说,已经足够。它给仲武想要的一丝光明。在生死的面前,仲武感悟到,那些荣华富贵、权势名利,都只是虚无、好看的云彩,虽然眼前绮丽、豪华、漂亮,让人觉得身在高处,十分荣耀,但时间的流逝,会让这一切骤然消失……人唯有好好地活着,健健康康,长命百岁,与家人团圆,享受天伦之乐,朋友之情,……才是最温馨、幸福的。
展开一张白纸,仲武方提起笔来,又放下。他小声地自语:“我到底要不要写遗书给夫人和儿子?写遗书吧?我现在还不百分之百确定我会死掉。遗书是不能轻易写的,活人写遗书,会让人觉得幼稚、无聊。可是,不写封遗书吧?万一我真的战场上失利,一命呜呼,再没有机会和夫人、儿子说只言片语了,岂不觉得惋惜?……迟豫了一阵子,仲武还是挥笔,奋笔疾书了一封遗书。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只信封,将遗书仔细地折好,装好在信封里,再蘸了浆糊封上。
“遗书放在什么地方比较妥当呢?”这又是一个问题。仲武思来想去,准备放在枕头下面。“放枕头下比较好。夫人每天都要铺床叠被,放枕头下,容易被她找到。……可是,如果放在枕头下,在我出门之前她就铺床叠被,提早看到了遗书,也不太妥啊!她肯定寻死觅活也不会放心让我去战场。”如此想着,仲武又改变了主意。过几日就是娘子的生日,我正好前些天逛市井,买了两盒胭脂水粉,几匹彩绢。准备作为她的生日礼物。不如我先将遗书放在自己身上,明日一早,出发前,再把遗书藏在赠送给她的礼物盒子里,告诉她,这次大战不知道何时结束,如果你生日那天我还没有赶回来,你就打开这个盒子,看到这里面的礼物,就好像看到我的祝福……对了,就这样做。想好了后,仲武就安安心心将遗书藏在袖子里,回房,爬到床上继续睡觉了。睡意虽无,但明天有事。仲武逼迫自己勉勉强强睡着。
半夜,可怜仲武被噩梦惊醒,吓得满头直冒豆粒大的冷汗。他余悸未消,又忍不住回忆梦境。他梦见,自己被金兵死死地围困住了,没有任何地方可以逃离。他听到四周密密麻麻的敌人的恐怖的笑声,仿佛就是送给他的一曲葬歌。“开弓,射!”随着一声命令,一支支银白、锋利的锐箭暴雨一般横扫过来。死了。仲武唯一的感觉。梦境有时候是没有逻辑的。突然,仲武又到了家里。站在自家的大门口。夫人和儿子看到自己回来了,但身上中了这么多支箭,都很担忧。夫人失声痛哭道:“官人,你不能就这样离开我们!我们不能没有你!”仲武难过地道:“夫人,有你们在,我不允许自己死。我会永远陪伴你们,在你身边,好好地爱你、疼你和儿子……”夫人此刻希望仲武多说一点话,但又担心他撑不住。于是,她很矛盾地道:“快别说话了,也别乱动,先保住元气!我这就去请郎中来,替你治病疗伤。……”夫人说完话,就拉着儿子急急忙忙地走了。他们才一转身,仲武就感到自己浑身一阵剧痛,“咚——”地一声,笨重地栽在了地上,四肢抽搐了几下,就再无知觉了……
“我不要怕!有什么好怕的?一场梦而已。又不是真的。更何况,记得周公解梦上说,梦见自己死了表示你的财产会越来越多,是一切顺利的吉兆。”仲武边用微微颤抖的手擦着额际的冷汗,边心中自我安慰地自语。一会儿,他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翌日,天还没亮,刘仲武早已醒来。他看看,夫人还在平静地安睡。他本想试着对着她微笑一个,以待夫人醒来后,自己不至于僵化了面部表情,露出忧伤,而让夫人在家记挂他、担心他、为他心中感到不安。可是,心情依然沉重的他实在笑不出来。眼泪似乎昨夜已经流干。如果前面有一面镜子,仲武想,此刻,自己的表情,是那么地怪异。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出门前,仲武按照昨晚的计划,把遗书藏在给夫人的生物礼物匣子中,亲自交给夫人,并叮嘱她等生日那天开匣子之后,就辞别夫人,上了马车,去宫中了。
宫中,文武百官都在。宋徽宗亲自为刘仲武的军队践行。临行前,宋徽宗对刘仲武微笑着道:“刘爱卿,此次出征,路途遥远,你要保重好身体啊!等你大获全胜,凯旋归来,到时候,朕要大摆庆功宴,好好地为你庆贺一番!”刘仲武脸上不好不笑。虽然他的脸在笑,并道:“谢万岁!臣一定尽力争取!”但心里却在偷偷地哭,诉说着另一番丧气话:“皇上,您就在这儿等着替咱们收尸吧!这次的状况,臣是最清楚不过了。无异于就是以卵击石之战!”
浩浩荡荡、壮阔的车马,缓缓地前行着。宋徽宗站在城楼上,望着逐渐远去的这支庞大的军队,像一条巨龙一样,驶向了天边,心中顿感一股豪气。
风拂动着城门外的一行大树。树的每一片叶子似乎都在向着宋徽宗挥手。宋徽宗幻想着,等到刘仲武的军队回来,应该是个如何热闹、欢喜的场面呵!他想着这些,就激动、高兴。可是,他们一定会赢吗?宋徽宗并无十足的把握。
“陛下,这儿风大,还是回宫去歇息吧!”身后,张迪温馨提示。宋徽宗慢慢地回过头来,笑着道:“成天呆在宫里,你不嫌闷,朕还嫌闷呢?你看,那行城门外自然生长的树木,长得可比养在室内的要好得多!”张迪笑着道:“是。陛下。臣明白您的意思了。臣这就去备轿,陪陛下去镇安坊金线巷。”“聪明!知朕者,张迪也!好,你速去准备。记得多带些礼物。还记住,如果没遇到皇后、太后他们,咱们就悄悄出宫,万一遇到了,就说咱们是微服出宫。”宋徽宗笑眯眯地指着张迪的鼻子道。张迪道:“奴才领旨。好的。一切交由奴才去办,请陛下放心!”
一会儿宋徽宗便和张迪到了师师住所。李婆惜见贵客盈门,点头哈腰,忙个不停。一会儿看座,一会儿叫人端茶倒水的。宋徽宗坐下后,直奔主题:“李妈妈?好久不见师师姑娘了。她可在家?人可好?这里是敝人赵乙孝敬您老人家的一份薄礼,还请笑纳!”李婆惜听着,顿时心里忍不住笑:“好久?你不是前两天才过来看过我们家师师的吗?是健忘?还是太想念师师,迫不及待要见?……哈哈!”待她接过礼品,打开一看,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这么厚的礼都叫薄礼,那岂不是要送金山银山才叫厚礼?赵乙,你几次如此大手笔地贿赂老娘,且一次比一次更大方,不会是想买下我们师师吧?这老娘可是不会答应的呵!师师是老娘的聚宝盆、摇钱树!任何人都不能买。”
“师师,那个富商赵乙又来看您来了。还带了许多贵重的礼物。呵呵!看来他要么很富有呵!要么就是对你动了真情,才如此阔绰送礼。”李婆惜大步走着,到了师师房内,见师师正在小心翼翼地擦拭琴弦,忙拍拍她的肩,大声笑着说道。师师头也懒得抬起,轻轻地“哦”了一声,冷冷地道:“干娘,您叫他先在花厅等侯,等师师忙完屋内的事情,再出来见他。”师师有意怠慢,李婆惜也没有办法。只好无奈地叹一口气,自己出来陪宋徽宗和张迪聊天。
等了半天,张迪屁股都坐疼了。他心中暗自骂师师:“你这个死丫头,欺负皇上看中你了是吧?害本公公也跟着在这里一起受罪。你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比见皇上重要的呢?”正郁闷着感到恼火,这时,师师摇着莲步出来了。她并没有化妆,也没有穿华丽的裙子,只是素颜素服。但是,没着妆,更显露她的本来美色:五官端庄秀丽。其眉毛似远山,嘴唇如霞,肌肤白里透红,似水蜜桃。乌黑发亮的长发,柔软得像刚长出的鲜嫩的春草,还暗自散发出自然的芳香。虽然头发只是向上挽成一个心型髻,髻上,斜斜地插着一支凤钗,但赵乙觉得有另一种自然随意之美。见了赵乙,师师彬彬有礼地向他施礼,并浅浅地一笑。宋徽宗心中一动,此刻好想走过去,好好地抱一下师师,吻吻她水嫩的脸颊。
“外面春光正好,海棠花开,燕子飞回,不知赵公子可有兴致赏花?”几次相交,师师敏感到赵乙的多情好色。但也察觉出这人腹中还有些文才,不像普通的市井商人那么让人生厌。宋徽宗一听说赏花,连连拊掌赞同。
二人悠步到小院里,几株海棠,小小的粉红色鲜丽的花苞,正迎着风日,吐蕊,开得热闹!
师师走近花丛,低头,用手轻轻拨弄着花枝。花叶上,还残留有昨夜的露珠。师师触景生情,突然心中掠过一种感伤情绪,于是忍不住低叹道:
“花儿头上带着露水钻石显得其更美丽!
可风中,沉重的雨露,
使花儿的翅膀更无力……
花儿只感觉自己更快地凋落入草丛……
花儿谢了。
那些曾经因花儿绽放的美丽,
而聚拢来不断地唱赞歌、跳赞舞、献颂词的蜂蝶,
此刻也都索然寡味地一哄而散……”
宋徽宗听了,道:“自古花有开有谢,月有阴晴圆缺……自然现象是不可以改变的。能改变的唯有人的心情。我也曾经感叹:‘美好的岁月留不住,美好的回忆却如潮水,汹涌澎湃地向我涌来……’师师姑娘,赵乙希望你天天开心,过好每一天!”师师点头,道:“谢谢你,赵乙。”宋徽宗心里道:“只要你将来和朕在一起,朕一定保你天天开心!”
这边,宋徽宗在和美人花前漫步,那边战争的硝烟正浓!只见荒山野地里,森气逼人,天空的云朵,是那么洁白,洁白得像浑身裹满纱巾的伤员。一棵棵树就像一座座墨绿色的坟墓,结队不安地立着。战鼓“咚咚咚”疯狂地擂响,战旗狂躁地乱扭。宋金两国军队对峙。
敌强我弱,宋军个个都心知肚明,虽然这次我方军队加强了兵力,但是金兵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几次与之交战都以败告终。这次说不定也凶多吉少。因此,还未开战,士兵们就统统心里被打倒了。腿,许多条腿还没开始跑,就有些发软。心,紧绷着根弦。谁不知道,这战场上的人命如草芥不值钱。可是,已经干上这行——杀敌,如果不杀敌,就会为敌所杀。平时杀个人是犯法,死罪。现在杀人,杀得越多赏得越多。生活中的人是人,不可随意杀;战场上的人就是魔了,要放肆杀。杀干净最好。人类的战争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截止。这是每个战士心中的感叹。但这些战士,都只是群一切行动听将军指挥命令的机器。而将军又一定得听一国之君的。君主与君主之间又是存在矛盾的,……所以这个世界,只要矛盾不止,风波不止,杀戮就永远不止。世间很多事情是无法改变的。站在这里的战士,或许正在想着:老天,我年纪轻轻,风华正茂,还有多少生命的美好没有享受到哩!我不想死啊!如果能我活着,敌也活着,两国相好多好。可是,我作为一名小小的战士,如果不听指挥就得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因此,我就只能这样无奈地、机械地杀人啦,不杀人就要被人杀。这是无法改变、无法逃避的现实。但杀敌的意义何在?为国捐躯,成为烈士?成为烈士纵然光荣。但常常打仗,代代打仗,烈士无数,谁还记得谁。留下一个烈士的名字在光秃秃、凄凉的坟墓墓碑上,又怎样?文字只是个符号,对于不识这字的人来说,只是乱涂鸦。
“冲啊!——”金国的将军大手一挥,一声号令,黑压压整个金国军队就如一片乌云把大半边天都要吞了似的。宋军,可怜的宋军,马上被紧紧包围。
杀声震天。因为宋军的畏惧,金军胆子更大了,他们越战越勇,势如破竹。眼看着宋国倒下去的兵士越来越多,站着战斗的越来越少,已溃不成军。而金军一阵号令,更加疯狂地把少数的宋军逼到一处,团团包围了宋军……
这不是四面楚歌吗?怎么办怎么办?黑旋风李逵看在眼里急在心上,龇牙咧嘴,伸出他一只粗糙结实的大手,“啪啦”一声,重重地打在自己大象腿一般的大腿上。宋江听到声音,转过头,严肃地狠狠地斜了李逵一眼。引得旁边匍匐在茅草丛的山沟中的众梁山兄弟们也都纷纷情不自禁地把目光投了过来。“大哥,我们打……”李逵正要不顾宋江的脸色痛痛快快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这时,一只手迅速重重地揪了李逵一下,并捂紧他的嘴,李逵便不能好好说话了,他心中自语:“好疼!谁呀?讨厌!”扭头一看,发现是吴用这家伙,他正准备要和吴用理论,吴用赶紧朝李逵眨眼睛,并贴着李逵的耳朵,悄悄地说:“作战光靠勇气是行不通的,主要还得有好的作战的计谋,这样才可稳操胜券。”李逵觉得吴用说得有理,也就不与他争了,马上像个害羞的少女,低了头憨憨地、尴尬地笑着,还吐了吐舌头,转动着眼珠,小声地道:“吴军事,别唠叨了,小弟听您的便是!”
“怎么办,我一看到打架就手痒痒。好想插上翅膀,马上飞过去对抗金敌。可是现在千万不可冲动。我忍不住也得忍。闭上眼睛!”李逵想着,紧紧闭上了自己的双眼。但是,耳边,刀剑的声音诱饵,李逵又马上用两只手掌捂住耳朵。惹得旁边几个梁山兄弟忍俊不禁,在一旁背脸偷笑。
宋江专心致志看着眼前,两国交手,厮杀声遍野,逐渐地,地上倒下的尸痕越来越多,有如秋天霜风中急急下落的黄叶。宋江心中滚滚掀起狂澜,诗情顿涌,感慨着欲誓死杀敌保卫祖国:“
(一)
英雄无泪,
只洒热血!
用一己之生命,
换回众多黎明百姓之太平。
生只有一回,
死也只有一回。
生死轮回。
死后复生,
又将是一条好汉!
(二)
叶可以凋,
树不可以倒。
人可以故,
国不可以破。”
吴用估算着,等待着,等双方战斗疲惫不已,他才不紧不慢示意宋江发兵。宋江迫不及待,舞动着手中写着“梁山聚义”的军旗,发号施令:“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兄弟们,听令!不打退金兵,誓不回梁山!冲啊!!”
倾刻间,梁山兄弟们,一齐冲锋陷阵。李逵举起两把斧头,奋力地几乎冲在了最前头。
本来打得好好的,眼看着金兵要逐渐全部将宋兵收拾,正掉以轻心,突然之间,从乱林里钻出来一些身穿便服的江湖人,手持着不像武器的武器,杀将过来。金兵此时一个个都已身疲力竭,对这些突如其来的援手有些措手不及,因此兵士们一下子乱了阵脚。梁山兄弟却个个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浴血奋战,且越战越勇。
经过几番厮杀,残存的一点零零散散的金军,狼狈地逃去……宋江见梁山兄弟有好些都受了伤,他来不及多说什么,急着带着梁山兄弟们匆匆赶回梁山山寨了。此时,天色不早,夕阳磨磨蹭蹭,还在天际逗留。几缕锦缎般绚烂的晚霞,在深蓝的天空中,越涤越淡。太阳还没下山,月亮就急不可待地领着星子们钻出天幕。高俅望着梁山的那些好汉们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暗自得意着:“哈哈!这不是在做梦吧!真是天降援兵,我高俅就等着回朝廷领赏吧!”
战事风波暂时平息。一回到军营,战士们个个脸上洋溢着欢声笑语。
大树旁,温热的晚风,轻轻拂动着柔柔的枝梢。余霞尚在。顽皮的飞鸟们,这时候也一一归巢。“晴天的夜景总是很温馨浪漫的,如果此刻我在家乡,和娘子手牵着手,一起徘徊在竹林或河堤上,享受着乡村傍晚的宁静祥和……那是多么甜蜜的事啊!”一个年轻的小喽啰吴氏虽然满身伤痕,但是,此刻,能活着走过今天的这次战斗,他是多么高兴,多么兴奋呵!还有机会继续享受夫妻的恩爱,继续孝敬爹娘,养育、关怀儿女。一想起这些,家中娘子的美丽面孔,就如清水中的莲花,俏丽地浮现在脑海里。想着娘子,小喽啰就开始悄悄从口袋里掏出纸笔来,给娘子写封平安信让鸽子衔回家中。
写了一会儿,只听帐篷外,叽叽喳喳有人在说话。吴氏坐在帐篷内,影影绰绰可见外面有两个人的影子。一个声音说:“谢天谢地,要不是今天来了援手,恐怕我的脑袋已经搬家了。……”另一个声音说:“是啊。咱们命不该绝。……奇怪,这些人好像一点不怕死呢!我们当兵的,保家卫国是本分。这些梁山好汉没名没分的,却抢着来献身,幸好他们竟然还强过我们正规军,更强过金军!……”正说着,一声咳嗽,只听是高太尉的声音:“你们在说些什么,再说一遍来听听!?”“高太尉,咱们随便聊聊,瞎掰,嘿嘿,嘿嘿!”两个声音一起道。高太尉不饶人地用力一甩袖道:“哼!话可不能乱讲,今天战场上发生的事,你们一个个记好了,都不能说出去,否则军法处置。”“是!”两名小喽啰一起害怕地点头哈腰。“在军队里,首先要管住自己的嘴巴,不然,脑袋就随时不保了。”吴氏听着,心中自语。手中的笔,什么时候已经滚落在地,他赶紧猫腰去捡,继续写这封很长的书信。
高太尉一进来,见桌上有封未完的书信,忍不住问吴氏:“你小子给谁写信呢?厚厚的一叠。”吴氏拿着笔站在一旁,老老实实地交代着:“小的是写家书哩!”高俅半开玩笑地笑着道:“我看是给情人写信吧!家书怎有这么长?”吴氏不安地瞅瞅高俅,又看看桌上的信,羞怯地结结巴巴地答道:“真的是给娘子写的。不信,太尉您看看。”说着,吴氏认真地翻到信的第一页,指着首行。一说到“娘子”这两个字,高俅心中一阵悸动,陷入一段回忆:那时候,我很年轻。一次,和弟兄们打闹,被追进一间茅厕。不想,在丑陋不堪的茅厕内遇见一位天仙美女小花。虽然她只是一名妓女,但我们俩一见钟情。从此,我像变了个人似的。也从此,我渐渐开始出息了。可是,好景不长,王进的弟弟竟然勾引我深爱的小花,且两个人也开始有了故事。我只好痛苦地选择放弃这段感情。但是,从此,我再也没有遇到这么至爱的人了,我真的好恨王进的弟弟,恨王进,恨他整个家族!……“往事不堪回首。虽然爱情给了我力量,但同时也给了我仇恨。没了这份爱情,我对这个世界不再相信。虽然我身边美女如云,但没有一个让我像当时看到小花那样开心,那样深爱。爱情是怎么一回事,真的解释不清。”高俅心中自语着,心中很苦恼。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但还是觉得心中空空如也。他背着手,心事重重,步履沉重,转身向林中踱去……
不巧半路上迎面碰到了刘仲武将军。“高老弟,看你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怎么,打了胜仗还不高兴呀?!”刘仲武拍拍高俅的肩膀道。高俅想,胜仗又不是我们打的,有什么值得高兴?……对了,我可不能被刘将军看透我的心思。于是,高俅马上牵强地陪笑着道:“刘将军有礼了!没有。下官只是在担心一件事。”“高老弟如果信得过本将军,不妨说来听听,本将军或许可以为你排忧解难。”高俅好不高兴,嘴上虽连连说着:“岂敢岂敢!怎么好劳烦将军您呢?”一只手却亲密地拉着刘仲武直往林角隐秘处走,和他窃窃攀谈起来。听得刘仲武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点头。听完,刘仲武心中暗暗喜道:“这次我和高俅都想到了同一处了。即《孙子兵法》三十六计胜战计中的瞒天过海。真是心有灵犀呵!不过梁山草民也不要见怪,为了自身利益,谁不想邀功……”
班师回朝后,早朝上,殿头官喝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班部丛中,刘仲武将军按照和高俅商榷的说法出班奏道:“微臣启奏陛下,这次大战金兵夹尾而逃全靠大家齐心协力……”宋徽宗坐在金銮宝座上,情不自禁打着盹。昨夜几乎彻夜未眠。现在,脑海里都还抹不去李师师这姑娘端坐在竹林里对着高山流水抚琴的迷人景象……他人在朝中宝座,心却已随思念之情,悄悄飞走了……
也难怪宋徽宗这么迷恋李师师了。李师师的魅力如天际之瀚雨,实在难以抵挡。秦观《生查子》写她的色容:“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归去凤城时,说与青楼道:遍看颖川花,不似师师好。”周邦彦初见李师师时,便觉相见恨晚,挥笔疾书填了一首《玉兰儿》记录他对李师师的印象:“铅华淡伫新妆束,好风韵,天然异俗。彼此知名,虽然初见,情分先熟。炉烟淡淡云屏曲,睡半醒,生香透玉。赖得相逢,若还虚度,生世不足。”他们的词,并没有丝毫夸张。
师师出生于汴梁永庆坊,她本不姓李,而姓王。她的父亲是个工匠,名叫王寅,母亲在生她时,因为难产辞世。师师生下来就和一般的婴儿不一样,不曾啼哭。直到她三岁的时候,按照当时的习俗,父亲把她寄名到佛寺,佛寺一修行颇高的老僧为她摩顶时,才突然放声大哭。哭声洪亮,连寺庙的房子都被震动抖落几片砖瓦。父亲及寺庙里的僧人皆感到惊讶,为此,老僧道:“这小女孩与佛有缘,佛门弟子叫做‘师’,老衲赐她一个法名,就叫‘师师’吧!”但在师师4岁那年,父亲因与禁中采办,涉嫌官商勾结被判死刑。从此,师师便成了无家可归孤儿,被送到“慈幼局”收养。稍稍长大后,师师又被交由金钱巷的鸨母李婆惜领养,并由此改姓李,跟着李氏生活在娼门。但师师洁身自好,出淤泥而不染,只卖艺不卖身。李氏一直很疼爱师师,尊重她的想法——不接客,还特别请人悉心教导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培养她的艺术才能。师师天资聪颖,聪慧过人,学一样精通一样。因此,等她长大后,不仅貌压群芳,还才华过人,琴棋书画诗词文赋不亚于须眉。
因李师师容貌艳丽,蕙质兰心,慷慨有侠名,在京城名噪一时,号称“飞将军”。当今大宋皇帝宋徽宗听闻李师师的故事后,也心生好奇,想前去一访。
宋徽宗还清楚地记得与师师第一次相见相识的往事。他回忆着:大观三年八月十七日,清晨,他坐在御书房钻研诗词,眼睛有点累了,便起身走动,休息片刻。这时,贴身太监张迪突然笑着问他:“皇上,您一天到晚操劳国事,又研究诗词书画等,实在辛苦,需要调节一下。最近奴才听闻,在汴京中有个叫做李师师的名妓美若天仙,且琴棋书画诗词文赋样样精通,连一些大词人都非常青睐、佩服……”宋徽宗当时心想:“我不仅拥有三宫六院,每一位嫔妃都美若天仙;还在汴京城北边修建的一座叫做‘艮岳’的离宫里,也藏了不少美女。对于天下所有的美女,几乎被我一网打尽。难道还有漏网之鱼?李师师?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虽然他不知道,但还是故意地道:“我早有耳闻,想见见这位李师师,不知你有何法子呢?”张迪对皇上甚是了解,虽然引荐师师认识是他的本意,但考虑到一些因素,怕今后留下话柄,说是他诱导皇上去妓院这种不雅的地方,于是马上装作惊诧万分,张大眼睛,吐着舌头说:“皇上,您乃是至尊,岂能与一低贱的妓女相见呢?……”宋徽宗马上打个手势,叫他住口。张迪便不再往下说一些令皇上不开心的话了,而是赶紧把话锋一转,笑嘻嘻地小声道:“奴才该死!适才是奴才一时糊涂说错了话,求皇上原谅!如果皇上真想要见师师姑娘,那奴才有个万全之策。”“哦?什么万全之策,不妨说来给朕听听。”皇上的脸上又恢复了开心的笑颜。张迪忙警惕地向门窗外四处张望,见四周无他人在场,才敢又凑回宋徽宗耳边耳语:“微服私访,扮成商人……今夜就行动如何?”皇上高兴地竖起大拇指,夸奖他道:“越来越聪明了,张迪!你真是朕最最得意的奴才呵!”张迪得意地笑了,继续附在皇上耳边道:“谢皇上夸奖!呵呵!奴才现在就速去准备一切,待今晚咱们就去‘微服私访’!”宋徽宗思虑了一下,道:“去皇宫库藏中拿出两匹紫绒、两端霞毵、四颗瑟瑟明珠、四百两白金、二十镒白银,到时候当作见面礼,送给李婆惜。但对她无须道出朕的真实姓名,就说是大商人赵乙,久闻师师的大名,想来探望她。”“是,皇上。奴才记住了。奴才这就去准备。”
傍晚,宋徽宗乔装成一个有钱的商人,张迪则扮成管家,还带着四十多个太监及护卫,乘着马车,踏着柔柔的月色,上路了。来到镇安坊金线巷李师师住所,皇上道:“张迪随朕前去。其他人不要跟来。”于是,其他人就守在外面的路上静候。张迪便速从马车上抱着见面礼,在前面带路,宋徽宗跟着他,缓慢地向李师师住所走去。
走到一处矮塌塌的小楼宇。楼房外观普通,造型简单。门上没有雕龙画凤,墙壁有些颜色陈旧,也没有重新粉刷,瓦楞上几根枯草的断茎当风抖着……门庭前,夜色下,两个姑娘,站在门边迎客。今天看似没有什么生意,姑娘们像一棵柔柔的野草,没精打采地歪歪斜斜靠在墙角……这里相对于皇宫的恢弘华丽,是无法相提并论的。“这么一处寒碜处所,竟暗藏着一位芳名远扬的美人儿,真是委屈此美人儿了。”宋徽宗心中叹道。
见客人来了,门口的两位小姑娘还是没有半点反应。懒洋洋的,像猫一样,愣在那里。张迪上前对其中一位姑娘道:“妹妹,我是你们李妈妈的朋友张迪。麻烦通告她一声,我带了朋友来看她。”两位姑娘并不认识张迪。但看他并不像要撒谎的样子,就互相看了看,然后一齐指指屋里道:“李妈妈在里面哩!你们直接进去吧!”“谢了!”张迪道过谢,并径直迈过低矮的门槛,进屋去了。宋徽宗跟着张迪进了屋。屋子里比外面并没有好。装修简陋,摆设简单。只是,打扫得还算洁净,物品摆放也还整齐。
熟人见了面,自不必再介绍。只是多了一个生人。相互施了礼,张迪与老鸨李婆惜寒暄了一阵后,便开始向老鸨李婆惜介绍来人。他告诉李婆惜:“李妈妈,这位是我的好友,姓赵,名乙。无字。京都人氏。祖辈都是经商的,他继承祖业……”李婆惜边听着张迪的介绍,边上下打量着宋徽宗。宋徽宗对老鸨李婆惜微微地含笑着,待张迪讲完话,宋徽宗道:“李妈妈,这里是我给您的见面礼!礼薄,还请笑纳!”张迪便把礼盒端至李婆惜跟前呈上。李婆惜打开礼物一看,惊喜万分。连声说谢谢了,客气了。又急急忙忙转身进屋去,亲自端出几种时鲜水果——香雪藕、水晶凤眼、鲜枣……等,叫宋徽宗和张迪吃。
张迪不吃。在一旁伺候宋徽宗。每样水果都轮流拿给皇上尝了一口。李姥和张迪都不吃,二人只殷勤地在一边陪着,看着皇上吃。
等把每样水果都尝完了,宋徽宗笑着问李婆惜:“李妈妈,请问李师师姑娘在哪?晚辈想看看她,不知她现在是否在家,有无闲空,方便相见吗?”李婆惜便起身,陪笑道:“我这就带您去见师师姑娘。赵先生,请随我来!”张迪听了,连忙告辞退出。
李婆惜引宋徽宗穿过前庭,来到后院的一个小阁子里,告之:“这就是师师姑娘的书房。”然后她就转身走了。
宋徽宗望望小阁子外,隐隐竹林里,夜色笼着星晖,每一颗星子眨呀眨的,皆似含情脉脉的情人的眼,是那么恋恋不舍地凝望着地上的每一个人。月光,皎白如雪,冷冷地放射着她的幽光。窗口,一盏昏黄的油灯,像一朵初春静静待放的花蕾……宋徽宗走近小阁子,古色古香的书桌前,灯光把一个妙龄女子的轮廓很柔美地绘制在他的眼前。真美啊!完美得简直就像一幅无价之宝的画作!她很自然地一手拿着一卷诗书专心地读着,另一只手则执一支毛笔,看到精彩处,便忍不住在书上圈圈点点……
宋徽宗故意清嗽两声,代替敲门。师师方感到有人来访。她轻轻弃下手中的书卷,彬彬有礼地站起身来,朝宋徽宗鞠了一躬,然后淡淡地微微笑着道:“你好!小女子乃李师师也,请问客人找师师有何贵干?” 宋徽宗点点头,自我介绍道:“师师姑娘好!我是京城人氏,姓赵,名乙。你叫我赵公子便是。”……两人很随意地说着话,聊了几句后,那师师姑娘就提壶给宋徽宗沏茶。两人围着小桌坐下,边品茶,边聊天。从她的举手投足、一笑一颦间,可以看出她对宾客既不失礼节,又坚持自己的品格操守。她不似其他女子,尽力谄媚讨好权贵,而是颇具有个性,从浑身散发出一种高傲、冷淡的气质。爱是一种感觉,没有理由的。宋徽宗只知道,刚见师师一面,心就交给了她。再也无法忘记她!爱的力量是那么大,使宋徽宗几乎时时刻刻都想着她,念着她。以致欲排除一切阻力,要见她。
尽管两人之间地位悬殊那么大,但是宋徽宗也不管,深信只要有心,就会有可能。
……
宋徽宗本来瞌睡,想着师师,他就睡意全无了,且越来越亢奋。
“皇上,……皇上,该您下旨意了。”突然,殿头官走至宋徽宗跟前,提醒他道。宋徽宗这才猛然一惊,从回忆中缓过神来,尴尬地对着下面的文武群臣笑着道:“众爱卿,昨夜寡人批阅奏折一宿没睡,请你们再重新禀奏过。”朝中文武百官面面相觑着,并不作声,他们早已习惯了皇上无心上朝的这种态度。谁都了解皇上最近虽然很忙,但忙的都不是政事。他在忙着他的艺术事业,还有寻欢作乐。谁又都知道一直姑息皇上这样下去不好,但是谁都不敢在老虎嘴上拔毛。
刘仲武起初捧着折子,心中略有几分犹疑,但转念又想,反正有皇上的宠臣高俅给我撑腰,刘仲武啊,你放心说、大方自然说就好了。于是,他大声读着奏本:“启禀皇上,金敌已经打败。多亏我军英勇杀敌……”
宋徽宗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眉毛一拧,眼一瞪,打断道:“怎么朕听说这次边关之战,另有梁山的百姓来帮忙,且是因为他们才赢呢?”刘仲武一下子急了,觉得有几分尴尬,看来这事想全部瞒住皇上是不能了。他回头看看高俅,高俅偷偷用表情示意刘仲武继续辩驳。刘仲武于是装作一副坦然的样子,含笑着不紧不慢地道:“皇上英明。老臣以为,这些纯属无稽之谈。皇上应该也知道,这次我军作战前准备十分充分,歼灭敌人是胜券在握。如果没有梁山那群草民在两军交战时造次出兵,想我大宋朝廷的军队也依然会获胜,且赢得更爽快些。他们纯粹就是搀和其中瞎搅合……”宋徽宗淡淡地笑道:“是吗?”高俅马上上前护着刘仲武道:“皇上,刘将军所说确实句句属实!一切战场的真实景象臣还历历在目哩!”朝中其他人等,都知道皇上很喜欢高俅,喜欢和他一起蹴鞠。有的大臣本想当场揭露真相,但想想,睁只眼闭只眼算了,何必去揭发皇上身边的宠臣而自讨苦吃呢,高衙内和刘仲武可都不是好吃的果子。宋徽宗虽然心知肚明,但也没有道破臣子们的不对。他感叹:“都是朕平日里太宠着他们了,以致他们这些臣子胆子越来越大,一起联合起来对朕撒谎。韩非子《爱臣第四》说:‘爱臣太亲,必危其身;人臣太贵,必易主位……’皇上知道他们对朕忠心一片,不会有危害朕的心,更不会有谋权篡位的不良之心。但是,朕也不能一直这样纵容他们下去,该管管了……”但他又不知自己该怎么来管,从何管起。因为,他也不是圣人,是个凡夫俗子。他也同样有着七情六欲。这不,他正为青楼女子李师师所迷,迷得无法自拔,而他的这些宠臣,对他的这份爱情,并没有横加干涉、阻止,相反还给予鼓励、支持。他碍于现实的一些因素,不便与世人道也,宠臣们对此事都严守秘密。对此,他感到万分感激。他们也有他们的好处呵!如此想着,他心中也就平静了,打算宽容他们一次。
“众爱卿,还有什么要事相奏吗?”宋徽宗微笑地问道。众朝臣面面相觑,都纷纷摇着头。“散朝!”宋徽宗边说边起身,他为了避嫌,和往常一样,先假装急匆匆往后宫的方向走去,打算走到半路再折回镇安坊金线巷李师师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