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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雅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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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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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群英会》连载

第五章 曹辅进谏遭贬黜 李师师进宫为妃

第五回 曹辅进谏遭贬黜   李师师进宫为妃

话说那护卫头头转脸时,发现了不远处有个躲躲闪闪的可疑人。那人心中惶恐,转身就跑。护卫头头忙交代身旁的一个护卫道:“你们继续保护皇上,我去看看就来。”说完,护卫头头放腿追去……直追到一片茂密的树林前,那个背影一晃钻入了密林中,护卫头头刹那也跟着进了密林。追到深处,路越来越曲折狭小。突然间,那道身影一拐,像鱼跃进了碧波,再不见身影。护卫头头迟一步跟上,只见前方,三条岔道,根本无法判别他是上了哪一条道。失望的他,只好止住脚步,猛地一拳落在旁边的一株古树上,再回头去追赶皇上的部队。四周,只有一丛任风吹着在一起摇曳、沙沙乱叫的树……

“到了,师师姑娘,这里就是朕为你修的地道。张迪,快去拿开启地道门的钥匙来。”到了地道口,宋徽宗高兴地道。张迪应允着,速去马车的箱子里拿钥匙,发现保险箱里钥匙不见了。“天哪!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记得钥匙是锁在这个箱子里的,怎么箱子的锁没被撬开,钥匙却不见了呢?这下完了,我该如何向皇上交差?我的脑袋不会搬家吧……”箱子是空的,张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这不是梦,这是真的。张迪站在空箱子前,茫然不知所措。

“张迪,你还愣在那里干啥呀?快把地道的钥匙拿来!”宋徽宗等了半天,都不见张迪送钥匙过来,就在催促道。张迪这才犹犹豫豫地双腿打着颤过来了,朝宋徽宗跪下,带着哭音告饶道:“皇上,奴婢该死!地道的钥……钥匙不……不……不见了……”宋徽宗听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怒起来,狮吼道:“张迪,朕不是叫你好好让人看管这枚钥匙吗?你怎么还是这么轻而易举地把钥匙给弄丢了呢?你不要看在朕百般信任你,你就无法无天。你确实该死,你自己说,朕应该如何处死你呢?”张迪不语,心想皇上现在不像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他作为一个奴婢,还能说些什么呢?他只能听天由命,任其处置。

“皇上请息怒!钥匙已经丢了,怪谁都没有用了。只有想办法追查钥匙的下落。看看这事到底是谁干的。”师师的话,让宋徽宗一时冷静了不少,他道:“师师说得有理。朕刚才一时情绪太激动了。”

“皇上,刚刚护卫头头发现队伍中有疑人跟踪,已去追。”这时,人群中,一个护卫跪下报告道。宋徽宗敛眉道:“发现有疑人跟踪怎不早说?差点让朕错怪了张公公。”那护卫道:“微臣是怕……微臣知罪!”宋徽宗挥挥手道:“知罪就好!下次有什么情况,及时来报!”这个护卫忙道:“是!多谢皇上!”想起张迪曾为自己多次立功,又是自己的心腹,再精明能干的人也难免出纰漏,宋徽宗的怒气就消减了大半,转而用温和的语气对张迪道:“朕许你戴罪立功。钥匙是你弄丢的,你现在得想办法把它找回来,并把盗走钥匙的人也活捉回来,知道吗?要活的。朕要好好问那个人的话,为什么要盗朕的钥匙,是何人指使的。”“谢皇上不杀之恩!奴婢纵使有一千个一万个脑袋,下次再也不敢疏忽了。”张迪鸡啄食似地连连叩首,谢恩。

这时,护卫头头也已经大汗淋漓地赶回队伍来了。他一来,立马向宋徽宗汇报刚才的情况。宋徽宗皱起眉头感叹道:“这太平世界,怎么就如此难以太平呢?”护卫头头和张迪素来友好,交情颇深,为了帮助张迪洗清罪责,便主动道:“皇上。微臣斗胆有一个建议,请皇上让微臣留下来,和张公公一起查清此事。”宋徽宗很高兴地道:“准奏!”转而又对护卫们道:“你们继续随朕回宫,保驾护航。”

“师师姑娘,朕真抱歉,特地带你兴致勃勃地来参观新修的地道,没想到……”宋徽宗有点自责地道。师师含笑道:“皇上,张公公为您,也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情。师师只希望皇上不管能不能找回地道钥匙,都不怨张公公,师师就很高兴。”宋徽宗舒了一口气,抓着师师的手道:“师师,你永远是这么善良、可爱,朕最喜欢的就是你的这颗慈悲之心!”师师道:“谢谢!皇上过奖了!”“师师,对不起!今日,朕暂时没有心情陪你了,先回宫了。朕安排了两名大内护卫保护你的安全。下次等朕忙完后,再来看你。多保重!”宋徽宗说完这些辞别的话,张迪就扶他上了马车。师师在马车旁,依依不舍地望着宋徽宗的马车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才缓缓地拾起脚步,回醉杏楼了。

这些人都走后,护卫头头问张迪:“张公公神机妙算,不知道您对这次钥匙的遗失有何高见?”张迪闭目凝神思索:“谁会这么无聊,要盗走我们密道的钥匙呢?我们这支队伍中的人?不会的。钥匙丢了,皇上怪罪起来,他们也脱不了干系。而且他们拿了也没有用啊。修密道的工人?不会的。地道都已经修好了,对于他们的工钱又没有半点扣押,且他们都是一群老实人。江湖上的人?不可能。他们要盗也是盗宝……这个不可能是,那个不可能是,那到底应该是谁呢?哦!对了,只有最关注钥匙的人才会想要得到钥匙。……有了,应该是皇后身边的人。”想到这里,张迪觉得豁然开朗,“皇后最喜欢操控皇上于掌握之中。地道虽然我已经尽力保密,但我们的人当中,谁真正是我们自己人,抑或是皇后的人伪装成自己人,在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之前,谁都没有把握判辨。”于是张迪很有把握地对护卫头头道:“我猜想钥匙肯定落到了皇后的手中。”接着把自己方才想的理由和护卫头头娓娓道来。护卫头头点头称赞:“妙!我也是这么猜测的。可是咱们应该如何着手此事呢?”张迪道:“皇后得到钥匙后,定会找太后,告诉太后皇上修地道暗会师师的事情。太后知道后,定会要求皇上死心,然后,……还恐对师师不利。……但我们也不能太急,先不要打草惊蛇。要静观守候,等蛇出洞……”护卫头头听着,觉得很有道理,道:“那么咱们俩现在哪里都不去,就一直安心地埋伏在洞口附近?”张迪默然点头。

果然,不出所料。待天黑之前,就有人马前来。张迪和护卫头头小心地移近地道口,他们看清了:真的是皇后和太后等人。

“张公公,你快看,就是这个家伙,站在皇后后面的第三个人,就是他跟踪咱们,现在终于自己出现了。我那时候好不容易快要追到他了,却被他逃入了树林不见了。他的功夫在我之下,心里却狡猾着哩!”护卫头头指着人群中的一个人,悄声和张迪道。张迪道:“这个人我认识的。是皇后的耳目。你以后要小心他。他可不好惹。不过他再阴险狡猾,和我张迪比起来,还是嫩了那么一点。”护卫头头忙恭维道:“那确实!”

只听地道口,郑皇后开始讲话了。张迪将手指放在唇间“嘘——”了一声,道:“听!”护卫头头便竖耳倾听。

“太后,您看!这里就是皇上为那个醉杏楼的妓女李师师所修建的地道的入口。为的就是今后日夜都可以随时出入皇宫,与之幽会。太后,您想,皇上的一门心思都扑到了一名妖媚的妓女身上,哪里还会有心思管理朝政?这不,最近,他要臣妾帮忙批阅的奏折是越来越多了,臣妾帮皇上做再多的事情,都心甘情愿。为皇上分忧解难是做妻子的本分。可是,太后您也还记得吧,上次他当着我俩的面,对祖宗发了誓言,现在却完全做不到……”郑皇后满肚子委屈要向太后诉。太后也不喜欢人家对自己发牢骚。她摆摆手道:“好啦!皇后,哀家知道你的苦处。这些回宫再慢慢说吧!你现在快快把地道的门打开,哀家好进去看看这地道怎么样……”“好的。太后,臣妾马上就命人将地道的门打开。”郑皇后微微笑着道。

可是换了好几个人,都无法开启地道的门。郑皇后心里逐渐变得有些紧张了,她心里怒斥下人们:“一群废物!白养着你们了。关键时候给本宫丢脸。”下人们都一一过去试过了,地道的门还是开不了。郑皇后只好亲自拿着这枚钥匙试开。“钥匙钥匙,你要争气呵!”郑皇后心里念叨着。可是,折腾了钥匙半天,门还是照样开启不了。太后在一旁看着,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道:“皇后,你说地道是皇上派人挖的,钥匙在你的手上,可是现在,怎么门开不了?”“这……这……”说话向来顺畅的郑皇后,一下子变得结巴了,一时找不到理由,她真是有口难辩。

郑皇后感到很尴尬,太后也跟着觉得难堪。郑皇后是她一手栽培,一手扶上去的。不给她面子,给她台阶下,总觉得有点说不过去。于是,太后三思了一下,道:“你们在这里慢慢开门。哀家还有点事儿,不能在这里耽搁久了。先回宫了。”郑皇后心中也知道,当着下人们的面,太后这是在给自己挽留情面。她赶紧感动地心里谢过太后,然后马上跪下道:“臣妾恭送太后回宫!待臣妾在这里把门打开了,下次有空再请太后到地道一游!”

看着太后她们走远了,郑皇后在地道口大发虎威:“你们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存心要让本宫出丑?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盗钥匙的那武士道:“皇后娘娘休要恼怒!钥匙是真的。只是……只是可能开启门需要一点技巧,待小人打探清楚了,再证实给皇后娘娘看。”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步,郑皇后想,也只能照他的去办,便道:“那好。你去尽快学会开门的方法。”

待郑皇后她们也走了,护卫头头好奇地问张迪:“张公公,难道这钥匙上还有学问?”张迪暗暗地笑道:“不可为外人道也。包括你。否则,这个责任,我也负不起。”护卫便不再究问钥匙的秘密了,转而问道:“接下来,我们干吗?”张迪望了一眼天空:太阳已经吊在了树梢,百鸟悠闲地各自归巢。“回宫!”张迪道。但他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于是又马上改口道:“不,只我一人回宫,你继续盯着那武士。不得跟丢。记住他藏钥匙的地点。”护卫道:“是。一切行动听张公公指挥!”

回到宫中,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了。

“皇上,奴婢回来了。”一回宫,张迪就直奔宋徽宗的常驻之地——御书房。宋徽宗正要拿起画笔作画,见张迪回来了,又搁下手中的画笔,转过脸来,轻轻地说了声:“你回来了。”张迪脸上的神色告诉皇上,他带来了好消息。宋徽宗又问:“是不是盗钥匙的事情有眉目了?”张迪道:“皇上,您怎么知道的?”宋徽宗道:“是你的眼神告诉朕了。”张迪当即把事情的整个经过都和宋徽宗详细地说了,然后,说到自己准备对付郑皇后的要点。宋徽宗话才听了半截,心中不免感叹道:“朕早知道皇后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但是,朕既想要江山,又想要美人,这又不得不利用郑皇后。想想光是一天到晚批阅堆积如山的奏折,就够要人的命。朕还想腾出时间来陪陪美人,不依靠郑皇后的辅佐,朕会更累。所以,再怎么样,朕要记住郑皇后的好处,不能和她撕破脸皮……”

“皇上,皇上……”张迪发现自己说着说着,宋徽宗走神了。他忙回头提醒宋徽宗,轻轻地呼唤道。

“你刚才说到哪里了?皇后请了太后去,她们门打不开。”宋徽宗道。张迪道:“皇上,我知道你们夫妻感情深厚,且您需要郑皇后的辅佐。但是,师师姑娘呢?她现在正在焦急地等待着您早日接她入宫,给她一个正式名号,这样才好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在一起……”宋徽宗咽下一口唾沫,道:“张迪,朕相信你。俗话说,旁观者清。朕现陷在感情的漩涡里,有点眩晕分不清方向。眼下的事情,交由你代办吧!朕把这块令牌给你,你可以随意调遣人手帮你,只要你用得上的。”张迪马上跪下,双手接令牌道:“谢皇上!”

这时,有人敲门。张迪忙打开门一看,是护卫头头,忙拉他进来,关门说话:“你就回来了。速度很快呀!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护卫头头看了看皇上,小声地道:“万无一失。小人跟踪他一直回宫。看着他把钥匙藏好才离开的。”张迪道:“你有把握记清楚了他就将钥匙藏在哪个地方?”护卫头头道:“嗯。应该没问题。”张迪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说实话,那家伙是无比狡猾的,他心里还有点不太踏实。“你这段日子,不要靠我太近,也不要离我太远。不靠太近,为的是不让旁人发现你、注意你、怀疑你。不离太远,为的是我方便用暗号,你能随叫随到。知道吗?暗号就是学猫叫三声。”说完,张迪学猫叫了三声,还挺像的。护卫头头道:“知道了。张公公,小人到时一定按吩咐照做。”

“皇上,张迪有个忙要请皇上帮!”张迪亮出令牌后,即对皇上请求道。宋徽宗笑着道:“哦?才拿令牌就调遣起朕来了。”张迪认真、严肃地道:“奴婢记得皇上最会装病,这次还得委屈皇上再装下病。”宋徽宗不解地道:“好端端的装什么病呀?张迪,你快告诉朕,你的用意。”张迪道:“恕奴婢暂时不能相告,等到可以告诉皇上了,奴婢自然会把这原因告诉给皇上。”宋徽宗点头“嗯”了一声,道:“好吧!既然朕给了你令牌,就暂时听你的吧!”

“你们快去传话,就说皇上病倒了。”张迪打开门,先对宫女们说。宫女们一一照做。

一会儿,在宫中的公主、皇子等都来了,郑皇后、太后也来了……大家汇集在宋徽宗的床前,忧心忡忡,一个个皆问宫中的这位最高明的太医皇上的病情。太医逢人便一概摇头说“不知,暂时查不出病情。”这让大家更加担心。

张迪悄悄走出宋徽宗的寝宫,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学猫叫三声,护卫头头马上出现了。张迪在护卫头头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后,护卫头头便急急地走了。他迅速换了一套黑衣,蒙上面,很有把握地直接来到御花园……张迪则在附近为之把风。只见护卫头头用力挪开花园中的一座小假山,再双手作耙,奋力刨土。刨了一阵,露出一个坑,不大不小。坑里有个小木匣子。打开匣子,里面只有一枚生锈的铜钥匙和几片带泥土的落叶。“上次明明亲眼看见他将金钥匙就放在这儿的,怎么会不见了!?”护卫头头惊愕地自语着,跑过去,气愤地和张迪道:“张公公,钥匙被他们被掉包了。在下该死!”张迪叹一口气,道:“如果我猜得不错,钥匙此时不在别处,正在皇后娘娘身上。”“那该怎么办?皇后现在正和皇上在一起。这下我们如何才能拿回钥匙?”张迪道:“真没那么容易。这盘棋该如何下好呢?”想了片刻,又道:“皇后得了钥匙后却开不了地道的门,太后那里她也不好交代。因此,她也有压力,也着急……如今,我们只有一个办法了。”说完,张迪朝护卫头头招招手,护卫头头把脑袋靠近。张迪对他小声地咕咕哝哝了一阵,护卫头头连连点头,接着又飞跑着出宫去。张迪则准备回宋徽宗那里看看情况。

一进屋,其他的人都陆续散了,只有郑皇后还寸步不离地陪伴着宋徽宗。张迪上前作揖道:“皇后娘娘,您坐累了,奴婢给皇后娘娘揉揉肩,捶捶腿吧?”为了博得郑皇后的欢心,张迪道。郑皇后道:“好啊!那就辛苦张公公了。”张迪好好地给郑皇后揉肩、捶腿,这让郑皇后觉得身子舒服多了。“真舒服!”郑皇后惬意地道。张迪见郑皇后开心,忙和郑皇后搭讪起来:“皇后娘娘,不知圣上得了什么病?查出来了吗?”郑皇后唉声叹气道:“会不会是皇上纵欲过度,身子虚弱导致?……”说到这里,她不语了,只是频频叹气。张迪笑道:“如果是那样的话,还是像奴婢这样好,落了个干净。”郑皇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还别说,当她看到皇上拥有这么多美女时,心里真恨不得废了他。但是,她又舍不得。郑皇后想着,会不会是食物中毒导致的?多少人想谋权篡位,出了宫,有人对皇上投毒也是完全有可能的。于是,她又问张迪:“张公公,你平日跟在皇上身边,伺候他。你知道最近皇上有没有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张迪摇摇头道:“没有啊。无论吃什么东西,都是奴婢先吃,半晌没事,才让皇上吃的。要有事,奴婢也应该倒下了。”郑皇后闷闷不乐地坐着,她真担心皇上的安危,皇上不好,她也不会好。她多么想皇上尽快康复。张迪心里想着要做的事情,于是鼓起勇气道:“皇后娘娘,奴婢想起来了,有次皇上的病也和这次一样,来得突然。后来好像是请了道士做法事才好的。”“那么本宫派人去请来道长看看。”郑皇后道。张迪忙道:“皇后娘娘,这事交给奴婢吧!”郑皇后有些犹豫的样子,张迪马上笑着道:“皇后娘娘是不相信奴婢?奴婢总不可能陷害皇上吧!”张迪这么一说,郑皇后心想:“也是哦!本宫也只是期望皇上早日康复。张迪想要在我眼皮子底下耍什么把戏,也没那么容易。”想着,郑皇后答应了,微笑着道:“那就有劳张公公去请道士来做法事。”张迪听了忙道:“皇后娘娘,一切包在奴婢身上。奴婢马上去办。奴婢告退!”

“张公公”张迪才走到半路上,还没出宫,迎面就碰上了护卫头头了。护卫头头向张迪招呼着,并告诉张迪道,“这位是我的道士老朋友。我请他前来作法。一切原由,都已经与他交代。”张迪夸赞道:“好的。有劳了!你动作好快呵!道士就已经请到了。”

“走,时间还早着哩!咱们到那边去坐坐?”张迪怕速度太快了引起郑皇后的怀疑,便指了指不远处一丛叶翠嫩、宽大如大象耳的芭蕉树旁的一座别致的亭道。护卫头头和老道士都欣然同意地点头应允。

“皇宫的景致真是美啊!既大气又精巧!进了恢弘气派的宫门,道路平整、宽阔、洁净。殿宇御幄,造得规模宏大、金碧辉煌……宫内,每一个角落,无不是充满着鸟语花香、小桥流水……就像个大花园一般!这儿什么奇花异草都有。一年四季,宫里宫外,都是繁花似锦,碧叶成堆。永远都是春天般的感觉!”老道士望望四周,不禁感叹道。张迪笑了笑,道:“宫中的华丽自不必说了,是人间最富贵的地方。但是,宫外,大自然的山山水水,那才更叫人醉哟!”老道士道:“的确。久居闹市,突然去山林走走,你更会感到一身轻松。那些平日趋炎附势、虚伪势利等可恶面孔都不见了,只有安静的、美丽的花草树木、鸟兽虫鱼……”张迪道:“老道长定去了不少地方吧?”老道长点点头道:“贫道云游四海,虽然囊中羞涩,但只要身上有一文钱,都不忘周济天下需要温暖的苍生。人活在世界上,健康、快乐足够!”张迪听了,心生佩服地道:“老道士真乃神仙一样的人物呵!张某佩服!”护卫在一旁道:“是啊,我这位朋友,就是如此。也好,生活得简单快活,没有什么烦恼。”张迪心里想:“回头想想这么多年来,我跟在皇上身边,吃穿不愁,日子比起那些贫苦百姓,舒坦多了。但我过去是个奴才,现在也是个奴才,将来还会只是个奴才。这辈子,我再好,也不过一个奴才命。……虽然别人看上去觉得我在宫里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十分羡慕。可是,我的心灵有时候却觉得异常的贫乏、空虚。我所有拥有的这一切荣华富贵,都是我毕生做奴才的惨痛代价换来的。富贵人家的一条狗,不是只要自己不断地讨好主人,对主人摇尾乞怜,也可以跟着主人吃香的喝辣的?……我想改变命运,但是,又放弃不下许多东西。我还是继续做我的奴才吧……”

三个人坐着聊天,几个时辰后,便起身走了。

张迪引老道士来到郑皇后跟前,老道士给郑皇后请过安后,即开始准备设坛打醮。他先去更衣——头上戴好帽冠,身穿高功法衣,脚登云鞋。然后焚香点烛,开始喃喃念咒:“净天地神咒: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 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人万千

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诵一遍却病延年 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首 侍卫我轩 凶秽消散道气长存 急急如律令……”念完咒,老道长在床前,门、窗边都分别贴上黄符,以驱邪镇宅。再回到法坛,手执着桃木剑,继续喃喃念咒,并手舞足蹈一番,之后,请人端来一碗清水,对着水作法。又念了几句咒语后,老道士对郑皇后道:“将这碗圣水给皇上喝了之后,不到一炷香时间,皇上便会苏醒……”郑皇后将信将疑地接过圣水,亲自扶宋徽宗卧起来,喝下圣水。果然,圣水一下咽,宋徽宗两眼就慢慢开始睁开了……郑皇后看着宋徽宗病情明显有起色,十分高兴,当即叫张迪拿一锭银子给老道士,送他出宫。

睁眼后,宋徽宗故意装作吓了一跳的样子,惊诧地问郑皇后:“哎呀,大白天的,皇后,你怎么坐在这儿?朕怎么会躺在这里?”郑皇后忙微笑着解释道:“皇上,快继续躺着。别大声说话。好好休息!刚刚臣妾专门请来道士为您驱除邪魔,您才恢复现在的清醒。”宋徽宗道:“太感动了!皇后,您真是朕的好皇后!”边说着,宋徽宗边握住了郑皇后的手。刚从被子里出来,宋徽宗的手热乎乎的。郑皇后惊讶地道:“老道士的圣水真灵!一碗圣水刚下肚,皇上就由不省人事变成了生龙活虎。”宋徽宗道:“是啊!感谢皇后的照顾,朕心中十分感激!今晚朕就去皇后的寝宫休息,同意吗?”郑皇后很平淡地道:“欢迎!”宋徽宗撇撇嘴道:“表情可不像是欢迎。如不方便,朕就不去了。”郑皇后道:“臣妾怎敢不欢迎皇上?臣妾本身就已是皇上的人了。只是……皇上拥有的女人已经够多了,希望皇上能够收收手,不要再拥有更多的新女子了。再有,臣妾最近多梦老是睡不好,预感皇上还是会娶妓女李师师入宫。皇上,这件事情你可是发过誓的……”宋徽宗听着,心里沉重地叹一口气,并不接话,只道:“晚上你殿中见!”

到了晚上,宋徽宗便乘着一顶轿子来到郑皇后的寝宫。天外,已是漆黑一片。淡淡的星月交辉,世界万物皆笼罩在一片朦胧中。

室内,灯台上,弱小的蜡烛,倾吐着温柔的火苗。待它燃放了一会儿后,就结出点点美丽的灯花,一闪一闪的,像含情的眼……一支烛光映在郑皇后双目里,变成了两支。郑皇后的眼睛看起来就像这烛光一样闪亮、含情。虽然宋徽宗心已经有了新欢,但这旧乐,冷落了一阵子后,今夜又重拾起来,似乎又变得有些新鲜了。郑皇后就似这夜,虽然已经在宋徽宗心中沉寂良久,但还没完全褪色。一天的星月,又唤回他昨日的温情。他心中和郑皇后的许多美好往事,都如星月,引他重温旧梦。

夜像一扇大门,把整个其他的世界都关在了外面,让宋徽宗、郑皇后两人安静地在屋里,无人打扰,犹似新婚夫妻洞房花烛夜一样甜蜜地度过了一晚。

晨起,星星们不知何时与月光一起散去。鸟儿们都早早地醒来了,为新一天的开始唱着歌。风平静地掠过树丛。柔弱的树叶,恋着风似的,都一一躁动。

从余梦中醒来,销金帐内,郑皇后睁开惺忪的睡眼,朦朦胧胧瞥见枕旁空空,伸手一摸被子里,无人。她这才猛然醒悟,去找藏在袖子里的那枚开启地道之门的钥匙,发现钥匙已然不见。她几乎快气晕了,寻问屋内的宫女皇上的去处。宋徽宗之前叮嘱了宫女们不能说,都一概慌张、害怕地摇头说不知。外面天光逐渐地亮起来了。昨夜睡得比较晚,郑皇后觉得还有些困乏,又继续躺下,打算睡个回笼觉。她心中自语:“赵佶,难道在你的心里,为你呕心沥血的本宫还不及一个妓女吗?为了她,你竟是那样地不冷静……”

“哈哈,钥匙回来了。”宋徽宗心中无比高兴地自语道,“朕现在可以叫张迪来,要他陪朕从地道出宫去师师那了。”待张迪来了,问宋徽宗:“大清早的,皇上召见我,定是有好事情吧!”宋徽宗笑眯眯地道:“聪明。朕已拿到地道的钥匙,正想让你陪朕一起去醉杏楼哩!”不想,张迪却拒绝了,担忧地道:“不可。皇后娘娘知道钥匙不见了,定会时刻派人监察、跟踪,守在地道口。一旦发现了皇上在地道口,定会一边竭力拦截,一边迅速通知太后前来……”“那该怎么办呢?朕见师师心急如焚啊!一刻都不想拖延了。但是,要是被太后发现,也不好啊。”张迪想了一下道:“既然皇上一定要去,那奴婢再想想看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张迪想了一会儿说:“皇上,事到如今,奴婢认为咱们只能退了。”“退?你要朕退到哪里去啊?该不会是要朕向皇后求和吧?”张迪点头道:“正有此意。依奴婢之见,前方有凶险,不如以退为进。”宋徽宗叹口气道:“那权且依你吧!”

宋徽宗无奈地退回到郑皇后那里。郑皇后睡得正香。宋徽宗蹑手蹑脚地轻轻走近,脱了外套和鞋袜,倒在床上,闭上眼睛,继续睡觉。他在心里高兴地道:“皇后睡得这么香,应该不知道朕中途离开了吧?如果知道,朕就向她随便撒个谎搪塞一下。可是,这钥匙呢?钥匙怎么解释?她醒来后,肯定会找那枚钥匙。要是朕将这枚钥匙再塞回她袖子里的话,她不答应朕的请求怎么办?……”想着,宋徽宗内心忐忑不安。他在床上假寐了半天,终于,床摇晃起来了,郑皇后伸着小懒腰要起来了。

见郑皇后醒了,宋徽宗笑眯眯地道:“皇后,昨夜睡得还好吧?和你在一起,朕感到是那么快乐、幸福!”宋徽宗说到这里,忙抓住郑皇后的手蜻蜓点水地轻吻了一下。“是吗?昨夜是很开心。但是现在不开心。”郑皇后见宋徽宗拿着她的钥匙走了,突然又知难而退回来了。而且态度出奇地好,说不定是有事来求自己的。想着,郑皇后冷笑了一声道。宋徽宗心里对自己道:“小心她是套朕的话的,朕还是装作不知道吧!”想着,宋徽宗故意问道:“为何?难道朕有什么地方做错了?虽然朕是皇帝,皇帝都有三宫六院,但是,朕最爱的始终都只有你一个人啊!……”“皇上,请别把话题扯远!有件事情,臣妾建议皇上还是别装蒜了!钥匙在哪?”郑皇后突然变得很严肃地道。说着,郑皇后伸出手来,右手掌伸出,向上摊开。宋徽宗顿时心里打抖,叹着:“看来她果然中途醒来。瞒不住了,还是招了吧!”于是,宋徽宗只好把钥匙交给了郑皇后,便向她解释道:“皇后,朕这样做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朕最近以来,有块心病。”郑皇后道:“什么心病?如果您还当我是您的皇后,就请您以后有什么事不要隐瞒臣妾才好,夫妻之间,凡事好商量。”笑可以缓和紧张的气氛,宋徽宗呵呵地笑着,和郑皇后道:“皇后,朕知错了。可是,这件事情因为朕知道皇后不会理解朕、谅解朕,所以,朕才会背着皇后行动。真的对不起你。朕现在把一切都告诉你吧!朕自从第一次见到李师师后,就再也无法忘记她,感到这辈子都不能没有她了。但是皇后请放心,在朕的心中,你还是摆在第一位……”郑皇后想:“皇上毕竟是皇上。他是我的丈夫,不是敌人。皇后是他立的,可以立也可以废。我既然爱他,就容忍他吧!”于是她道:“哦?还以为,您要为了她舍弃臣妾呢!其实,臣妾也不是皇上所想象的那样严厉,不可商量。臣妾虽不是皇上,但也能理解皇上对李师师心中的这份情爱。既然皇上这么喜欢李师师姑娘,臣妾就成人之美,地道的钥匙让您拿去吧!”宋徽宗听了,还有些不敢相信这话是从郑皇后嘴里说出来的。他没想到郑皇后竟然如此爽快地就答应了自己的请求。他心里喜不胜收,感激地道:“谢谢皇后!皇后为何突然这么爽快地答应了朕?”郑皇后道:“如果臣妾不罢手,不想让皇上见李师师,皇上自己也会想尽一切法子去见她。皇上总之是要见李师师的。与其让皇上瞒着臣妾做此事,不如同意了,让你们交往。这样也算是做了个顺水人情。如此一来,臣妾轻松,皇上也高兴!……不过,李师师毕竟是个妓女,皇上可以和她玩玩,但是还是要掩人耳目。”宋徽宗点头。郑皇后又继续道:“近日,臣妾检查了皇上批阅的奏折,发现十分马虎。臣妾想提醒皇上,今后还是要以国家大事为重。不要贪恋奢华享乐。孟子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就是告诫我们,在忧患的环境里可以生存发展,在安乐的条件下反会衰亡。这些治国的道理,皇上都懂得。只是,要完全做到还是有点难的。”宋徽宗心里道:“你这是杞人忧天呵!如今天下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经济繁荣。应该感到荣幸、快乐,好好享福才是!”

自从修建了地道,郑皇后又对宋徽宗与李师师已经不加阻拦后,宋徽宗再不用打着微服出宫的牌子,瞒着皇后幽会了。但宋徽宗是九五至尊,李师师只是卑贱的妓女,二人相会,在世人的眼里,并非光彩之事,所以宋徽宗每次见师师,都小心翼翼,且只保持一身普通商人的打扮。

纸永远是包不住火的。真相总要大白。起初社会上并不知道宋徽宗和李师师的故事,因偶然一次,蔡京上表中有“轻车小辇,七赐临幸”的话,才逐渐传开来。不久,大街小巷无人不知晓。但成天跟在宋徽宗身前身后的大臣、奴婢们,有的要么是表面上装作不知道这事,要么就是更加撮合,迎合宋徽宗之意。

宋徽宗和李师师二人的感情平静不久,又惹波澜。

话说,自从李师师原来的那些客人知道她被宋徽宗所宠幸,除开封右厢都巡贾奕对李师师仍爱恋不舍外,其他人等就不敢上门了。

转眼即是农历七月初七,七夕节了。夜里,织女与牛郎将在鹊桥相会。而世间的有情男女都会漫步在花前月下,对着星空祈祷自己的姻缘美满。无数有情男女出双入对,贾奕在这个时候,想起自己因为公务繁忙,长久出差外地,已有好一阵子没有去看师师,听说皇上宠爱她,也不知是不是真有此事?不过皇上这么尊贵,是不可能娶名妓女的,贾奕想:皇上只是一时兴起,等他觉得不新鲜了,我就可以和师师私定终身。在这期间,我可以有时作为朋友去看看她,也是合情合理的。想着,贾奕就高高兴兴提着一壶上等的美酒到李师师住处。

师师的住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前矮小、破旧的小阁楼不见了,只见一幢规模、气势大多了的楼宇。楼前横着的匾上,是当今皇上的字迹,潇洒地题着:“醉杏楼”。贾奕心想:“难道民间的传说,一切都是真的吗?师师姑娘果真得了皇宠?”大门是关着的。贾奕敲了好一阵子门,才有人来开。前来开门的是李婆惜,她打扮得比以前更华丽了。贾奕高兴地和她打招呼。李婆惜却双手叉腰,摆出一副爱理不理、很高傲的架势,挡在大门口,不让贾奕进去。“以前,李婆惜碰到我,总是热情备至,很远就开始迎接。今天却是相反,不但不迎接,还堵在门口。这是为何?”想着,贾奕的心,就凉了半截。但大家都是老相识,出自礼节,他依旧像以前那样,对李婆惜满脸热情带笑。他先是向李婆惜问好,再问李师师姑娘还好吗?在家吗?他是专门来看她的。不料,李婆惜冷冷地回复贾奕道:“不好意思,今天李师师姑娘不在家。恕不能接客。贾公子你请回吧!”“李妈妈,小生找李师师姑娘有事,请问李妈妈可否知道李师师姑娘的去处?……”贾奕的话还没说完,李婆惜已经急着转身把门关起走了。吃了闭门羹,贾奕浑身泄气,收起了笑脸,没精打采地拾起步子慢悠悠离开了醉杏楼。晚风拂着醉杏楼前的杏树,沙沙地响。头顶,黑透了的夜空中,银河边,贾奕猜想,喜鹊大概已经成群结队,搭好桥为织女和牛郎相见。但他没有心情去看。织女和牛郎见面,自是十分幸福、甜蜜的。天下,众多的一双双彼此相爱的情侣见面、祈祷,也是十分幸福、甜蜜的。只有我,贾奕,今夜,相爱的人不能来身边相伴,只有孤零零的自己的影子来相随……晚风,热烈地吹着。吹动着万物,也吹动着贾奕头顶一丛杏树的枝头的绿叶,却吹不动那远在高空闪耀的星斗。“师师的心,也许已经化作星斗,高高在上,离我遥远。我对她的一番情,即使如这晚风疾劲,或许也无法再动摇她。这就是爱的脆弱、现实的残忍!回首往事,师师姑娘对我情真意切,我对师师姑娘更是爱慕不舍。如果就这么放弃了,说真的,我还真有点不舍!但是,我又能和皇上去争吗?以卵击石!……加上,为了师师姑娘将来的幸福,她只有跟了皇上,这辈子什么都有了。我还是不能这么自私……”贾奕自我安慰着,可是,怎么安慰,他心里都难过,难过得想哭。难过,他打开酒瓶,仰起头,张大嘴,往口中倒酒。酒流到他的口中,是苦的、辣的。喝闷酒,再美的酒也喝不出什么滋味来,只能像马尿一般,使人难受的味道。这就叫以爱忘爱难忘爱,以酒浇愁愁更愁啊!

狠狠地醉了一回。痛痛快快地醉了一回。第二天,酒醒后,贾奕再次来到醉杏楼,想见师师最后一面。这次,李师师在楼里。见面后,贾奕把昨天来找师师,李婆惜说她不在的事情告诉师师。师师为难地把真相告诉贾奕,说:“贾公子,昨晚我其实在醉杏楼。只是,在你来之前有另一个人来了,这个人就是当今皇上。”师师说到这里,贾奕不想相信,连连痛苦地摇头,大喊着:“你骗我!师师姑娘。你爱我对不对!我也爱你!我们俩应该有个好点的结局!”师师见贾奕不信自己的话,又拿出徽宗送给她的龙凤鲛绡直系来给贾奕看,并道:“这就是皇上昨夜赠给师师的礼物。”贾奕这下不得不信了,他知道,师师对自己从不撒谎。他沉默了。心里长吁短叹;“这个情敌太巨大了,我只好罢手!”他带着悔恨和遗憾,从师师这里要来一张纸、一支笔,当即有感而发,写下一首词:

《南乡子》

闲步小楼前,见个佳人貌似仙。暗想圣情浑似梦,追欢,执手兰房恣意眠。 一夜说盟言,满掬沉檀喷瑞烟。报道早朝归去晚,回銮,留下鲛绡当宿钱。

自这次别后,贾奕整日里更加发狂地想念师师,做梦也老梦到她。相思成疾,周围的人都看得见他变瘦。可怜他怕宋徽宗,想去,但又不敢去会李师师。

一天上午,天色昏沉,秋风萧瑟,黄叶起舞。贾奕正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坐在书房,望着窗外的秋景发呆,无心看书。这时,门响,他的好友陈州通判宋邦杰来此拜访。门外,宋邦杰一见贾奕,就惊讶、怜悯地说:“贾兄,一段时间不见,你怎么变瘦了,模样也憔悴了?”贾奕哀声叹息一阵。因二人交情深厚,无话不说。当下,贾奕忍不住道出了自己的心事。宋邦杰听了之后,也跟着叹息一声,道:“贾兄不要难过!男儿当以功名富贵为重,不要沉迷女色。”贾奕道:“皇上后宫佳丽无数,尚且迷恋李师师,何况我这个小人物呢?”宋邦杰想想也是,贾奕的话也不无道理。他着急地搓着双手,沉思片刻后,突然眼前一亮,宽慰贾奕道:“贾兄也别太急。小弟倒是有个主意使皇上放弃李师师,就是不知道可不可行?”贾奕转忧为喜,兴奋地道:“有法子总比没有法子好。一定行的!兄弟有何良策,请快快道来!”宋邦杰含笑道:“小弟有个姑父叫曹辅,任秘书省正字,是一个骨鲠忠臣。他若知道此事,必定谏阻。宋徽宗迫于压力,说不定再不敢与李师师来往。没有了皇上这个竞争对手,到时候你就可以和师师姑娘欢聚了。”贾奕大喜,再三道谢。

朋友的事就是自己的事。为了让贾奕早日开心,走出相思的苦恼。宋邦杰从贾奕家出来后,即直奔姑父曹辅家。正巧曹辅在家的小院内悠闲地料理花草。见侄儿宋邦杰来了,曹辅很是高兴,问他:“你爹娘可好?”宋邦杰道;“很好!今日小侄前来,有一事想让姑父帮忙。”“哦?小侄有什么忙需要姑父帮?姑父一糟老头了,还能帮得你什么?未来有很多重任,都将要转移到绅儿和你等下一辈的年轻人身上来。”曹辅笑呵呵地道。他家的花花草草,在他的精心料理下,生长得很好。连虫子都没得一条。他也一直希望,一个国家,能够没有一条害虫的存在。可惜,当今的社会,奸佞当道,政治日益腐朽。他管辖的范围实在太小,力量也十分有限。这是他感到最无奈的。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一个好朋友叫贾奕,任开封右厢都巡,他和恋人被人拆散了,很伤心。侄儿想姑父能够帮帮他们。”宋邦杰道。曹辅边笑边摇头道:“我还当是什么正事呢!年轻人,谈情说爱的杂事,顺其自然即是,你叔父没必要插手。”宋邦杰上前,央求曹辅道:“叔父可不能见死不救!您一定要帮这个忙呵!侄儿已经答应我这位朋友了。且这件事情关系到大宋的江山社稷。贾奕的恋人是京城名妓李师师。夺走李师师的人是当今圣上。他为了美人,对国事马马虎虎,难道姑父一点风声都没有听说吗?”听完,曹辅道:“听过一部分。我只道是街头谣传。但是,姑父对这事也无可奈何啊!”宋邦杰见曹辅无意帮自己这个忙,很失望地道:“侄儿素闻姑父是位正直不阿的良臣,从小把姑父当作心中榜样。如今,才发现只是虚得美名!侄儿走了!”“邦杰,吃过午膳再走啊!饭菜都上桌了!”那边,曹夫人忙完厨房里的事,过来高声呼唤道。宋邦杰也不回应一声,只是生着气,冲冲地走了。

曹辅朝夫人摇摇手,道:“别叫他了。他是不会回头的,已经生了我的气。”曹夫人道:“什么事情呀?就不能好好说吗?”曹辅叹道;“先去吃饭。秋天天气凉,待会儿饭菜一下都凉了。”

一家人团聚在餐桌边,开始用膳。曹辅端起碗,半天都不夹菜,眼神注视着窗外的远方,在发愣。心情不好,吃饭都没兴致了。曹夫人注意到了丈夫有心事,便边给曹辅夹菜,边关切地道:“老爷,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吗?”曹辅这次回过神来。曹绅开玩笑道:“爹是不是在想哪个美女呀?”曹夫人用筷子敲一下儿子的头道:“快吃你的饭!”曹辅闷闷不乐地叹一口气,道:“嗨,心里有事,吃不下。不是嫌弃夫人做的菜。”“何事之有?”曹夫人疑问道。曹辅便道:“《楚辞●渔父》里说:‘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大宋现在内忧外患。内有农民起义不断,外有金兵南侵。可怜君王和大臣依旧沉睡不醒,只顾自己享乐,我要去唤醒他们!”曹夫人道:“老爷,是您想多了吧!我看这社会好好的啊!人民丰衣足食,安居乐业。您保重身子要紧,操这么多心干什么?况且您孤军奋战,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呀!到时候还不是徒劳一场!”曹辅摇摇头,他当然知道孤军奋战的难度。但他的脑海里,不时地闪现着一幕幕皇上和李师师的景象:首先,为方便见李师师,皇上设立了行幸局,专门负责出行事宜。然后是皇上经常乘坐一顶轿子,带领数名侍从,微服出宫,到李师师家过夜。偶尔寻欢作乐没有错。但是因为寻欢作乐而疏于国政就是不应该了。影响朝政也就算了,更令人无法容忍的是,对于皇上这种浪荡行为,其身边的大臣如蔡京、王黼等,不仅不予劝阻,相反还大加鼓动。连行幸局的官员也帮助皇上撒谎,如当日不上朝,就说徽宗有排档;次日未归,就传旨称有疮痍。……想着,曹辅就情绪激动,冷笑道:“世道不公啊!小人当道,社会黑暗。昏君配庸臣。国将不国矣!像我这种爱国、爱民、爱君的人,太少了!”曹夫人听着丈夫大发感慨,她的心里也在担忧:“他倒好,一人忧国,全家忧他!依他的脾气,还真难说他不会傻乎乎地去伸张什么道义。到时候,国家还好好的,我们家已先一步闹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但是,曹夫人知道自己的劝解对于丈夫来说,是无用的。就像他的劝谏对朝廷无丝毫用处一样。她只是一个弱小的女流之辈,要恪守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因此,她只能眼看着悲剧即将发生。

主意已定,曹辅打算开始安排后事。他严肃而郑重地对儿子曹绅道:“我儿绅,你年纪不小了,到时候,我要是有什么不测,这个家就全部交给你了。你好好待你娘。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儿子……”听到曹绅在交代后事,曹夫人禁不住伤感地伸出袖子不断地抹眼泪。曹辅见夫人老泪纵横,慰藉她道:“夫人不必伤心。生离死别是人生的必经之路。你我夫妻一场,情深义重,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事,你和绅都要记住一点,要好好地活下去!”曹绅道:“爹,您铁定了心一定要去进谏吗?虽然有句话说,‘国家大事匹夫有责’,但是,绅儿觉得爹爹年纪大了,过不了两年都要退出仕途了。国家大事,大宋还有这么多年轻俊杰,自然会有人来管理的。爹爹一个小小芝麻官,管住自己的份内之事就好了!操那么多心干吗?不如安心度日,好好在家享受天伦之乐。”曹辅沉重地叹息一口气道:“将来你会理解爹的,你现在还小。”曹绅的眼睛不解地望着曹辅道:“爹一会儿说孩儿不小了,一会儿又说孩儿小。孩儿都给弄糊涂了。”曹辅笑着道:“将来你会明白一切的。”曹绅“哦!”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说干就干,当下,曹辅就到书房,开始磨墨,提笔写奏疏。还没开始写,窗外,一只黑乌鸦落在窗边的一株老树上,哭一般地嘶叫,好难听。曹辅顿了顿,心想:有乌鸦飞来,这是不祥的征兆。但他还是继续起草奏疏,写道:

陛下厌居后宫,时乘小舆,出入尘陌之中,郊埛之外,极游乐而后反。道涂之言始犹有忌,今乃谈以为常……。臣不意陛下当宗庙社稷付托之重,玩安忽危,一至於此。夫君王与民,本以人合,合则为腹心,离则为楚、越,畔服之际在於斯须,甚可畏也。

徽宗接到这份奏疏阅疏后非常恼怒。“别说朝中文武大臣,连皇后对朕都是敬畏三分。你曹辅是谁?居然敢公然上书指责朕的不是。朕哪里错了?历史上,君王和妓女产生感情的并不是史无先例。你这样小题大做,打着江山社稷的旗号来叫朕在众臣、天下百姓面前难堪,你难道就对吗?告诉你,朕还要让李师师作朕的妃子呢!真是岂有此理!……”宋徽宗越想越气愤,气愤之余,立即命人召见少宰王黼、太宰余深等迅速进宫。

一会儿,少宰王黼、太宰余深等都到齐了。看到宋徽宗龙颜震怒,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听宋徽宗对王黼等道:“众卿家,朕这次召你们来,是想和你们一同商议一件小事。朕刚刚接到一份奏本。奏本上,有个臣子,竟然指责朕沉溺于游乐而不关心朝政,且教训朕说要‘身居高拱渊默雷声,临之以穹旻至高之势,行日月有常之度。’众卿家有何看法和主意?”王黼皱眉道:“是谁胆大包天不想活了?”宋徽宗叫张迪把奏疏递下去。王黼先接过奏疏,打开一看:落款处写着曹辅字样。他顿时告诉宋徽宗:“陛下,据臣所知,这曹辅乃沙县高砂人,只官及秘书省正字。如此小人物,构不成什么威胁。封住他的口即是。”宋徽宗道:“如何封住他的口?”王黼道:“臣以为,把这件案子交给政事堂,不设具体的法官,我们几个陪审,陛下不用出庭,由行幸局充任代理。如此一来,众口铄金,曹辅寡不敌众,在他理屈词穷时,判贬其黜出京。”宋徽宗道:“就依你这么办吧!”

曹辅接到通知,到了政事堂,太宰余深首先斥责曹辅道:“曹辅你可知罪?”曹辅正气凛然道:“下官无罪!”余深大声喝道:“大胆!小官何敢论大事?”曹辅反驳道:“大官不敢言,故小官言之;官有大小,爱君之心则一也。”余深一下子不好怎么说了,王黼忙接话道:“曹辅你有意以下犯上,还用编造这些冠冕堂皇的歪理谬论来掩饰自己的罪行。你休想抵赖!”曹辅继续理直气壮地道:“下官有人证无证!人证是下官的小侄和他的朋友开封右厢都巡贾奕。贾奕的心上人李师师,本来与贾奕两人情投意合。自从皇上认识李师师后,便夺人所爱,拆散一对鸳鸯。为了此事,贾奕还作了一首词。《南乡子》:闲步小楼前,见个佳人貌似仙。暗想圣情浑似梦,追欢,执手兰房恣意眠。 一夜说盟言,满掬沉檀喷瑞烟。报道早朝归去晚,回銮,留下鲛绡当宿钱。……”“且慢!”王黼听曹辅说得有板有眼,连词都那么让人身临其境,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了。他忙打岔,转面问堂内其他的人道:“既然曹辅一口咬定皇上和李师师有染,你们有没有听说这一件事呢?”张邦昌、李邦彦等互相交换眼神,然后装做不知道徽宗微服宿妓之事,皆一一摇头道:“没听说。”曹辅义愤填膺,激动地道:“你们身为宰相,执掌国政,居然不知道天子私出这种连街头百姓都知道的事情?!”王黼、余深非常恼怒,二人小声讨论了一番后,王黼即呵斥道:“简直是满口胡言,目无王法。属官,录口供!”曹辅提笔写到:“区区之心,一无所求,爱君而已。”写完,就回家了。

曹辅出去后,王黼对余深道:“此人顽固不化,日后还会来扰。本相得上奏皇上,重重责罚他。让他知难而退!”余深点点头道:“此人不知天高地厚!是该惩罚他。”

回去后,王黼即到皇宫,和宋徽宗回禀此事。然后上奏宋徽宗道:“皇上,曹辅真是太嚣张、放肆了。臣等给足面子他,他竟然还不知悔改。如不重责他,恐日后将出现很多个像曹辅这样的人。”宋徽宗道:“嗯。王丞相说得有理!朕就下诏遣送曹辅至郴州接受编管。至于那贾奕,敢与朕争美人,朕真恨不得拿他人头。但是,朕作为道君皇帝,就暂且饶他一命,贬到琼州做参军吧!”

接到被贬的消息,曹夫人和曹绅给曹辅送行。曹夫人哭着道:“我就知道你难逃一劫。早知道这样,我要劝邦杰不把此事告诉你。”曹辅安慰妻子道:“你不要哭。我不在家,你和绅儿多多保重!这件事情即使绅儿不告诉我,迟早也会流传到我的耳中。我只要知道了这事,早晚还是要奏疏的。不然,我的良心不安呵!”曹夫人想着也是,就不再说什么了。她只一个劲叮嘱曹辅,到了郴州,一个人多多保重,好好照顾自己。曹辅拜别妻、儿,便安然地踏上征途。

进谏失败,贾奕的事情被抖露出来,也跟着受到了牵连。他悲愤地对天长啸:“师师姑娘!你好生糊涂啊!你抛弃了真正关心你爱护你,想和你厮守一辈子的人,而选择了花心、浪漫的皇上,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你今年已三十三,该有个理想的归宿。皇上可不是你的理想去处。你不要为他的权贵所诱惑,要知道,他不可能一直会全部和你分享。你不会幸福的!他几乎拥有了全天下的美人,目不暇接,只是一时兴起把你接进宫,等到他的新鲜感已过,你就会被冷落,下辈子过着凄惨、颠沛流离的生活……”可是,他再大声,喉咙喊破,李师师也听不到。

送走了贾奕,宋徽宗即派了轿子来接师师进宫。

进宫,本应是件可喜的事。可师师突然觉得眼前有点茫然。

往事如风,已远去。什么都不曾留下。记忆中残留的一点回忆,也将被岁月日积月累的尘埃所掩盖。贾奕走了,师师心中也有几分不舍。得失有时候只在一瞬间。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永远地失去了,不会再来。师师也不知道自己的每次选择是否都是对的?

“再灿烂的一轮阳光,

也有黯淡下去的时候。

再温馨美好的回忆,

也有结束的时候。

今天是我和贾奕感情结束的日子,不知道哪日又将是我与皇上赵佶感情尾声的日子?皇上目前对我好,将来谁也不知道。万事如云,瞬间都在变。”师师在进京的路上,坐在华丽的轿子上,掀起一角轿帘,抬头望轿外,秋天至,林叶变瘦,阳光渐老,秋风无力。她不禁感叹着。是啊,她的青春,在风光中、喜悦中,不知觉地也如一朵美艳娇嫩的花,开放完就将谢。青春留不住,欢乐留不住。能永远留住的,只有那些脑海中,如潮,时不时卷上心岸的回忆。

皇宫,以前师师只在人们的描绘中想象是怎样一个气派、豪华的景象。如今,她真的走入皇宫。不是梦幻,是真的。到了皇宫内,她才发现,皇宫比人们描绘的更好,没有半点虚夸。

当日,宋徽宗即在文武百官面前,正式宣布册封李师师为李明妃,金线巷更名为小御街。一夜之间,师师从卑微的妓女,摇身变为了尊卑无比的皇家一族。从此,她开始了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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