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高衙内错恋有夫之妇林冲弃职保妻奔梁山
清晨,林冲匆匆忙忙起床,拿着包裹,出门上班去。走到大门口,发现一帘雨水,如瀑布,从屋檐上泻下来……
林冲正转身回屋去拿伞,一把大伞伸过他的头顶。林冲回头一看:他的娘子张风荷正为他双手高举着伞,并一脸温柔的笑意,关切地道:“官人,雨天地滑,慢点走。下班后早些回家!”林冲望着张风荷,幸福地笑道:“好的。我一下班就马上回来陪你。下雨天凉,娘子记得添衣,别着凉。我在外面会时刻想着你的!”张风荷连连点头。林冲叮嘱了娘子一番后,就放心地去了。
张风荷恋恋不舍地目送着林冲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迷蒙的雨花中,雨花落了一地,她突然感叹:时光如雨花短暂易逝,日子匆匆走过,过去了的再也不能回来,还不知道将来的日子会怎么样?
雨尽情地下着,下累了,它就倒在云海边休息去了。天放晴了。雨过天晴后的天空,干净得像无一点瑕疵的美玉。
阳光不敲门就自己进来了。窗前,绣着鸳鸯枕的张风荷,突然觉得眼前的光线越来越明亮了。张风荷绣鸳鸯,阳光绣她。在她的身旁,阳光不蘸墨汁,不拿毛笔就给她绣了一个栩栩如生的墨影。
“姐姐,在家吗?”一会儿邻居柳翠屏来敲门道。张风荷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边起身去开门,边应着:“是翠屏吧?在哩!找我有什么事吗?”门开了,翠屏手里提着一个竹篮,篮子里盛着几个五颜六色的鲜果。“在家闲得无聊,来看看你,找姐姐聊聊天。”翠屏咧嘴笑着道。张风荷道:“妹妹请随意坐!以后你有时间不妨过来串门。”翠屏高兴地道:“此话当真?那我可就经常来了。”张风荷道:“那还有假?我几时骗过妹妹?” 翠屏道:“都说姐姐嫁了个好丈夫。既帅又能干,对姐姐也是百般恩爱。真是叫人艳羡呀!”张风荷含笑道:“我家官人确实不错。翠屏可有了如意郎君?”翠屏摇头道:“我只是给富贵人家帮闲的丫头,要想嫁得姐姐那么理想,难呵!”张风荷安慰翠屏道:“世事多变,人生充满了变数,很多事情都是说不清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翠屏道:“请问姐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是什么意思啊?”张风荷道:“这说的就是唐朝将军郭子仪为平定安史之乱立下了汗马功劳,唐明皇因此把公主许配给郭子仪做儿媳,并为他建造了富丽堂皇的河东府。但富不过三代,到了郭子仪的孙子辈,因养尊处优、不学无术、挥霍无度,门庭渐渐衰落,家产被消耗殆尽,只好沿街乞讨。一天,郭子仪的一个孙子来到河西庄,想起30多年前的奶妈,便去寻访。恰巧,途中,遇到一个农夫,郭子仪的孙子向他问路,得知这个农夫原来就是奶妈的儿子。跟着奶妈的儿子来到他家,进入院宅,郭子仪的孙子惊呆了:眼前奶妈家已是住上了深宅大院,粮囤座座,牛马成群……。郭子仪的孙子当时就问农夫:‘家里这么富有,你们为什么还要劳作呢?’农夫说:‘坐吃山空。家产再大,也有被吃空的时候。家母在世时,告诫我们要努力奋斗、勤俭持家,才可以改变穷的命运。’ 郭子仪的孙子听后十分惭愧。农夫因其母曾经受过郭家的恩惠,就欲收下郭子仪的孙子管账,可惜郭子仪的孙子对管账一窍不通,农夫不禁叹息:真是‘三十年河东享不尽荣华富贵,三十年河西寄人篱下。’”翠屏道:“姐姐真是学识渊博、见多识广。小妹佩服!以后有什么不懂的事情,就来请教姐姐。希望姐姐不要笑话才好。”张风荷点点头道:“怎么会呢?以后生活中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
张风荷与柳翠屏儿时也是邻居。两个人关系好,经常在一起玩,捉蛐蛐儿……那时候,柳翠屏父亲是苏州有名的富商,家里所住的是豪宅,所穿的是名贵的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奇珍异果。门庭若市,屋前屋后,供使唤的仆人成群,进出坐轿……这样的日子,是何其的风光,让人艳羡。人在风光的时候,总是会引来很多的“朋友”。这些“朋友”中,大部分是只可共享受,不可共患难。好景不长,等到柳翠屏的父亲时运不济,开始走下坡路,那些“朋友”就马上如秋天的树叶,随着寒冷的天气,渐渐凋零。最后,等到了寒冷至极,柳翠屏的父亲彻底破产,而柳翠屏的外婆家只是普通的农夫家庭,不能施以援手,因此,家里再无翻身的机会。家里一无所有,昔日的来客也所剩无几了。朋友,难道就只是有钱才可以交朋友吗?那时候柳翠屏还小,没了父亲,一下子变成了贫穷的单亲家庭的小女孩。往日里和她友好的小孩,除了柳翠屏外,大多数都不愿意再与她一块玩耍。没过多久,柳翠屏的母亲不想睹物思人,天天伤感,便带着柳翠屏到开封,母女俩相依为命,开始了艰难困苦的生活。生活,改变了柳翠屏的母亲的性情。她由原来的知书达理,变得蛮不讲理,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与人争得面红耳赤。她由温柔似水,变得喜怒无常。心情好的时候,她对女儿翠屏疼爱有加,心情坏的时候,冲着翠屏无来由地又打又骂。过早懂事的翠屏,明白母亲的不容易,也就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只要母亲开心,随她打骂。相比那些不负责任的家长,对儿女无养育之情,翠屏觉得自己幸福多了。说来也巧,后来,失散多年的童年好伙伴,又重新相聚,且是邻居。翠屏起初还顾虑时隔已久,心想:张风荷大概忘记了自己。即使没忘,又怎么瞧得起从小姐沦为丫鬟的自己?不怕我沾了她的光么?……没想到,当张风荷发现翠屏时,十分惊喜,马上请她到自己家里来坐,叙往事,谈生活。张风荷虽然贵为教头夫人,但她对眼前的这位童年好友一点架子都没有。她夸翠屏,长大了变得更加美丽了。翠屏也回夸了张风荷一番。两个人聊了半天后,张风荷喜欢翠屏活泼开朗的性格,她真是一点没变。翠屏感到张风荷虽然外表是看起来温柔持重,但也还没有脱掉童年的淘气可爱的影子。因此,她们二人依旧很谈得来。等聊完翠屏走后,张风荷怕翠屏会有心理负担而不常过来找自己聊天解闷,因此,偶尔自己得闲时,便会去敲翠屏家的门,找她过来坐。你来我往地,日子久了,两个人的关系,逐渐地又恢复了童年时的友好无间。
张风荷和翠屏正在随意话家常,突然门又响了。是翠屏的娘亲。她叫翠屏去集市上买只鸡回来,家里来了乡下的客人。翠屏不高兴,本不想答应,推诿道:“娘,我在这里和姐姐说事哩,您自己去吧!”翠屏娘亲转而笑嘻嘻对张风荷道:“林夫人,要么你陪我女儿去?我知道她的脾气,一个人是不太想上街的。”“这……这,我家里还有事。”张风荷想起丈夫平日里叮嘱自己,要好好呆在家里不出门。外面多的是狂蜂浪蝶,一经被缠上,就不好脱身。于是张风荷犹犹豫豫着道。有时候,越担心会发生的事情越会发生。不料,翠屏朝张风荷俏皮地眨几下眼睛道:“姐姐,咱们坐了一个上午了,老呆在家里多闷!要不你同我一道上街去,一边继续聊天说笑,一边看看外面的热闹景象?”说着,翠屏连拖带拽地把张风荷扯到了屋外。张风荷心软,只好答应了。锁好门后,两个人就一起钻入了一片茫茫的人流之中。
张风荷仰天看,天空像海一样广阔、水蓝。时不时有飞鸟不经意地飞过人们的头顶,又钻入雪白的云层……
“姐姐,快点走!我娘亲还在家里等着我俩提鸡回去做饭哩!步子迈开,跟着我来!等下别丢了。”翠屏见张风荷慢吞吞走着细碎的莲步,她一边催促道,一边拉住张风荷的手。张风荷轻微皱了下眉头,没有说什么,勉勉强强跟着加快步伐,姿势显得有些不自然。
到了集市,人多得挤都挤不开。娇小的张风荷被挤得摇来晃去,就像山里过独木桥一样,让她心里觉得不踏实。翠屏则是逛街的老手了。她不但不怕被其他人挤,她还喜欢故意去拥挤一下其他人。“这街上好玩吧!人多,热闹!姐姐你看,有买胭脂水粉的,有买丝绸的,……”翠屏指指点点地扯着喉咙,大声嚷道。在街上人海中说话是比较费劲的。因为大家都在说话,必须要盖住四周远近众多个声音,才能让对方听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张风荷低头抿嘴笑了笑,并不说什么。她是心中有苦说不出啊!她知道,如果她说出来实话,翠屏不但不会理解,相反还会笑话她。
天边,白云无声地流过空旷的高空……路旁,一排排高大的树,在风中不断甩着自己的头发——树叶,扮酷。树群,半遮半掩挡住了一些鳞次栉比的楼宇。于是,雕梁画栋的楼宇,在街上的行人眼里,就像一个个美丽的含羞的江南少女。阳光洒了一地,泼在人的身上,像温泉惬意!
“哇!我的桃花运要来了!这个小娘子可是从天上来的仙女吗?我高槛打从娘胎里出来起,还从未见过长得这么标志的人儿!可比那些画上的纸美人强多了!”滚滚人浪中,高槛一路慢吞吞地摇晃着身子走着,突然,他眼前一亮,一个美人呈现在他的眼帘。高槛忙一面焦急地拨开人群,走上前去;一面欣喜地自语道。
“小娘子,小娘子……”高槛边跟在前面这位美人的身后走着,边频频呼唤着她,但前面的美人并不知道是谁在叫自己,因此也没有回头理睬。
高槛两眼牢牢地盯住那位美人,一片痴情的样子,并想象着自己就这么用力一扑上去,双手紧紧地搂抱住美人,再不要放松……他就裂开嘴痴痴地笑着,口水直流……
想到做到。待肥胖笨拙如一只企鹅的高槛,冲动、鲁莽地去抱张风荷时,张风荷还没反应过来,翠屏就敏捷地推了一把身边的一位大叔,拿他作挡箭牌。扑过去的高槛,刚好紧紧地抱住了一个脸上皮肤黑黑,且老得开始打皱的大叔。大叔见有个猪一样肥胖的男子抱住自己,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抽过去,大骂道:“变态狂!找死啊!”高槛正想要与之理论。可是,他的理智告诉自己:别分了心!我的目标是那美人。
“小娘子,哪里去呀?可否与本公子交个朋友?我请你到那边茶馆喝杯茶好吗?”高槛死皮赖脸地迎上去,站在张风荷的跟前,假装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主动和她热情地笑着搭讪道。张风荷还没张口说话,翠屏就拦话道:“姐姐,休要搭理这个色狼。他刚才想趁人多杂乱,占你的便宜哩!”高槛忙搪塞道:“这位小娘子,你好!对不起,方才是我走路时不小心险些摔到你身上,没有惊吓到你吧?是这样的,我想请小娘子上茶馆去喝杯茶,作为今天的赔罪,不知小娘子可否赏脸?”张风荷摇头,微笑着拒绝道:“不好意思。一场误会。我们有急事,不得空陪你喝茶。见谅!”张风荷这一笑不打紧,让高槛顿时觉得神魂颠倒。他觉得他已经爱上了眼前的这个女子,且爱得无法救药。“小娘子,其实我很想和你交个朋友。你有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帮你呀!我有很多朋友。还不知道小娘子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高槛喋喋不休地道。张风荷没有耐心和高槛多言了,敷衍他道:“随缘。”说完就欲转身走开。高槛不甘心他和心上人的故事就这样告终,便对张风荷道:“小娘子,请留步!”张风荷没有回头,便和翠屏手挽着手继续朝前走。这时,高槛急了,吩咐他的家丁们道:“给我把她们拦住!带回府上!”话毕,家丁们迅速上前围住张风荷和翠屏,拿出绳索,七手八脚地要绑了人再说。
“姐姐,看来今天我俩遇到麻烦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翠屏愁眉苦脸地道。“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我要去衙门告你们抢劫良女!”虽然张风荷的心里很清楚,黑暗的社会里,一般的衙门都是谁更有钱理就偏向谁,但是她还是忍不住义愤填膺道。
“小娘子,对不起了!本来我想好好地邀请你幽会,可是你又不肯。于是,我被逼无奈,只有出此下策,让你暂时受点委屈了。日后,等你做我夫人,我会加倍补偿你的!”高槛兀自小声嘀咕着。张风荷和翠屏挣扎起来。张风荷哭喊着道:“放开我!放开我!来人!救命!……”街上的行人,清楚地看到张风荷和翠屏被高俅的干儿子等绑架,但大部分都惧怕强势力量,赶紧避开,绕道而行。
张风荷见势,心里哭丧道:“官人,你在哪里?娘子有难,你有一身好武艺,不能让你的娘子被人欺辱啊!”这时,只听一个粗暴的声音道:“住手!快快松绑!不然我把你们统统打成肉浆!”张风荷往那吼声处一望:只见一个身高八尺,形容丑恶,相貌凶顽,身穿皂衣直裰,系了鸦青条,脚套僧鞋,跨一口戒刀,手握一根粗重的铁制水磨禅杖的光头和尚门神似的威猛地立在那里。周围看到他的人,都畏惧三分。
“哪里来的野和尚?竟敢坏本公子的好事!知道我是谁么?我是高俅高太尉的干儿子!如果你敢动我一根毫毛,我爹定会拿去你的人头。”高槛想着他有高俅撑腰,壮起胆来驳斥道。和尚也不与高槛多讲,他只抡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几个家丁打倒在地,众家丁都害怕地龟缩着头,连滚带爬地退远去。高槛环顾四周,家丁们都怯怯地离他而去,便知道,眼下,他们人虽多,却占不了上风,只好转而带笑地朝和尚拱手作揖道:“爷爷息怒!我依了爷爷的便是。放了她们。”高槛边说着,边两条腿往后退。和尚看着高槛等人走远了,便对张风荷和翠屏道:“你们可以走了!”张风荷和翠屏忙跪到地上给和尚磕头谢恩。和尚道:“举手之劳而已,何必在意?洒家走了。”说着,和尚潇洒地一转身,继续走他的路,化他的缘去了。身后,张风荷还想追上去问和尚的姓名、住址,好送点礼物答谢他,可是她上前追了几步,自知赶不上,只好又走回来了,对翠屏道:“社会虽然黑暗,但好心人还是不乏呵!我们今天是不幸中的万幸。”翠屏不语。张风荷发现翠屏眼光呆呆的,便摇一摇她的手臂道:“翠屏,你在想什么?”翠屏半天才回过神来,脸带着微笑道:“这位和尚哥真是我心目中的偶像呵!如果他不是和尚,又没有妻室,我真想这辈子跟了他。”张风荷笑道:“瞧你在想些什么!我真替你害臊!”翠屏止住了笑容,认真地道:“姐姐,当你第一次遇到心爱的人,你是不是很紧张、很兴奋?”张风荷不语,抿嘴笑了笑,只道:“和尚快走远了。再不去,你以后可能再也不能从人海中见到他了。”这话提醒了翠屏,她忙撒腿奋力跑起来,追了好一阵子,总算赶上了和尚的步伐。
“喂!等等!”翠屏跑至和尚身边时,已经是面色发红,满面汗珠。和尚见是刚才自己所救的女子其中之一,便诧异地问:“丫头有何贵干?”翠屏一时紧张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些什么,挠了挠脑勺,信口道:“你还不能走!”和尚更加诧异,道:“为何?”翠屏心里道:“我喜欢你,想和你认识一下。可不可以?”但她不敢这样说,她只是笑嘻嘻地道:“您的大恩大德,我铭记在心。可是,您救得了我一时,救不了我一世。我很佩服您的武艺,可否教我两招作为防身用?”和尚摇摇手道:“我不收女弟子。”说完,甩袖便走。翠屏在后面跺着脚,骂道:“和尚,男女都是人,凭什么不收我!?难道你就想看到下次,你不在场,也无人帮忙,被一群流氓玷污了去……”虽然翠屏不再追上来,但她的声音,飘进和尚的耳朵里,很有震撼力。和尚转念想想:“这小丫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看她长得一张娃娃脸,水汪汪的大眼睛,长睫毛,高鼻梁,殷桃小嘴,一脸的天真。实在叫人觉得怜爱。她那个同伴更是娇艳如花。如果二人无一点功夫,出门在外,是挺容易被人欺负的。可是……我和她们非亲非故,关心过头了,恐怕不太好呵!”想着,和尚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对翠屏道:“丫头,洒家是五台山文殊院的一名弟子,姓鲁,名达,法号智深。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找洒家帮忙的,可以随时到文殊院来,洒家一定尽绵薄之力!”说完,智深头也不回地走了。
翠屏得了这句话,十分高兴地一拍手道:“哈哈!和尚,你就在庙里等着我来找你吧!傻瓜!笨蛋!好好一个人,做什么和尚?”
且说,智深吓跑高槛和他的家丁们后,高槛和他的家丁们并没有走远,而是藏在附近的暗角落里,观察动静。
高槛和他的家丁们看到智深走了,聚在一起悄悄商量着下一步该怎么下手。先是高槛委屈地对家丁们道:“那个臭和尚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搅乱了爷爷的好事。你们给我好好地盯紧他们,记下小娘子的家庭住址。”家丁们听了之后,便开始暗地里展开行动。
翠屏和张风荷到市场买完鸡,二人分别平安无事地先回到翠屏家中后,翠屏松了一口气对张风荷道:“姐姐,你知道吗?我生怕那个大色狼还不罢休,半路上来作难我们哩!”张风荷“扑哧”一声笑道:“他们呀,早被那和尚吓破了胆,再不敢了。”翠屏点点头,道:“姐姐,你别老叫他和尚呀和尚的,听起来怪别扭。他是有名字的,叫鲁达,法名智深。他看起来比咱们大,今后咱们就称呼他作智深哥吧!这样比较亲切。他临走前,还和我说,咱们有事,五台山文殊院找他。”张风荷忍不住笑着,学翠屏说话的表情和语气道:“今后咱们就称呼他作智深哥吧!这样比较亲切……”“讨厌!”翠屏两只手打鼓似地不停地轻轻拍打张风荷的背,道。张风荷继续开玩笑道:“给我按摩呀?再用点劲。”翠屏不拍了,突然问张风荷道:“姐姐,你觉得智深哥他人怎么样?”张风荷抿嘴笑道:“他是我们的恩人,当然很好啊!首先,善良。其次,高、帅!再者嘛,就要靠慢慢了解了。”翠屏听了点头笑说道:“姐姐,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他是和尚,会不会这样不太好啊?”张风荷道:“还可以还俗啊!没关系吧!”翠屏“嗯”了一声,心中兴奋地自语道:“对!不是有些和尚都还俗了吗?智深哥也可以的。”
待张风荷陪着翠屏提着鸡回到她家时,翠屏的娘亲从翠屏手中接过鸡,不但没有给翠屏面子,表扬她,反而责备道:“丫头,你做事怎么这么磨蹭啊?让老娘等只鸡等得花儿都谢了!”翠屏不说话,她准备去烧开水拔鸡毛。那边,翠屏的娘亲拎着一对鸡翅膀,开始杀鸡去。张风荷忙转身回家去了,她不忍心看杀生、看鲜血。
话分两头叙,先说高槛看上了街边路过的张风荷后,便忍不住一天到晚,魂不附体地思念着张风荷。
“衙内,衙内……”高槛神情呆呆地想张风荷去了,竟然没有听到屋内有人进来了,在唤他。半天,他回过神来,一看,是上午跟他一起上街去耍的那几个家丁。他们笑嘻嘻地告诉高槛道:“衙内,你要我们去跟踪的那两个女的住址,我们已经打听到了。她们俩是邻居。一户是林冲家,另一户是卖蔬菜的老太太家。您的心上人,正是林冲的娘子……”家丁的话还没说完,高槛惊讶道:“你说什么?”家丁只是笑,不再说话了。高槛想:“那些未婚待在闺中的女子,虽然或许更加年轻、纯洁,可是,有这么好的姿色的,那是凤毛麟角。当今圣上还不嫌弃李师师是名妓女,年龄三十三,我又何必拘泥这些。过了这个村就没有了这家店。我还是不要错过了,好好把握时机吧!”于是,高槛认真地对家丁们道:“管他是谁的娘子,只要本公子喜欢就好。你们几个继续给我盯紧了她们。有什么好的下手机会,赶紧回来告诉我。”一个家丁道:“等待时机不如制造时机。听人说张风荷很少出门的。况且,衙内您不是心中正饥渴着吗?”高槛听了觉得有理,忙改口道:“看样子你有什么好主意了?赶紧说出来听听!”那个家丁道:“找个人模仿林冲的笔记,写封书信,信上说:‘
爱妻:
今天晚上酉时,我会在XX酒家等你一起过来享用烛光晚餐。我因公门有事,就不来接你了。因天黑了不安全。你可早些出门,出门的路上多加小心!可乘坐马车过来,免得步行太累。
林 冲
X月X日’
如此一来,张风荷便会拿着书信,急急忙忙赶往XX酒家。我们包场,把整个酒家的生意都揽下来,待那张风荷赶到,不见林冲,想走也来不及了。因为酒家全部都是我们的人,我们已经不让她走了。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衙内就好好向她表白,拿宝物、重金等诱惑她。争取感动她的心。让她改变和林冲在一起继续做夫妻的念头。”高槛疑惑地道:“这个可行吗?万一信的笔迹被张风荷识破怎么办?你们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众家丁也都跟着一一摇头道。突然,又有另一个家丁站出来发言道:“衙内,我倒有个好主意,不如这样……”说着,家丁贴着高槛的耳朵小声地和他说。高槛听完,高兴地笑了道:“好主意,好主意!就按你的办!快捷!安全!”
再说,那日夜晚林冲回来后,张风荷便把白天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告诉林冲。林冲听了提醒妻子道:“高衙内靠着高太尉吃饭,是个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无才无能,遇事全靠身边的人给他出点子、想办法。……娘子,你近日少出门,呆在家中也要多加小心!我担心高衙内还会来扰你。《乐府诗集●君子行》说:‘君子防未然。’你还可以找邻家翠屏与你一起作伴。事情来了,多个人,多一份力量。”张风荷点头道:“我会注意提防的。”林冲想着自己的娘子已经被顶头上司的干儿子看上,无奈地心中叹道:“想我林冲空有一身好武艺,如今,连保护娘子都成问题。我不能时刻守护在娘子身边,公务繁忙;而我的情敌——顶头上司的干儿子虎视眈眈欲逼近,又十分悠闲……真是令人为难、焦急呵!我该怎么办呢?丢掉饭碗,维护爱情?没有饭碗,我该拿什么养活自己及妻子?……如果事情是那么发展、演变,我只有选择爱妻,放弃饭碗。因为,饭碗可以再找,爱妻只有一个。”
“官人,您劳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吧!”张风荷温柔地道。林冲道:“娘子,我不累。和你在一起,我就是激情勃发的。”张风荷道:“官人不要为我担心,我会加强戒备的。”可是,张风荷越是安慰林冲,林冲就越是自责。他禁不住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空叹息道:“这个世道,就和现在外面的夜色一样黑。王法就是那些拥有权贵的人的想法。身在公门,吃那碗衙门饭真不痛快呵!官大一级压死人!高太尉是我的顶头上司。他骑在我头上,我不能啃声。他说一我不能二。高槛是高太尉的干儿子。高太尉不能生育,除了这个干儿子外,再无儿女。高槛要害我,高太尉定饶不了我。我是担心我们日后啊……如果对着干,他让我走,我就得走。饭碗轻易地一下子就丢了。”张风荷也心中闷闷地道:“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这真是拿权势压人、欺负人呵!不过,官人,你也别难过、担心,只要我们夫妻俩还在一起,日子就是甜的!林冲听了点点头,一把紧紧抱住张风荷,一边用手轻轻地抚摸她的长发,一边温情地道:“是呵!娘子,只要你我不分开,我们的日子就是甜的。你对我林冲真好!我林冲没有爱错人娶错人!”
翌日上午,林冲上班去了,张风荷一个人在家做女红。窗外,天空多云,云就像死鱼肚一样一片片翻在那里。张风荷想着昨天的事,突然想去找翠屏聊聊。来到翠屏家,张风荷敲门,翠屏的娘亲过来开门,张风荷微笑着问道:“大婶,翠屏在吗?”大婶道:“不知道她死哪里去了?今天她又没有事情做。可我早上一起床,就见她的床上空着。满屋子找,也不见人影……平日里,她要去哪里,总会事先打个招呼的。今日,突然地就消失了。你说她会去哪?……昨晚买完鸡回来,她就一直神不守舍,行动怪异,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吃饭、做事一点心思都没有……看样子她有点像有心上人了。会不会昨天你们去集市遇到什么人……?”张风荷听了摇头笑一笑,心里道:“看来这丫头中了爱情毒了。”但在翠屏娘亲面前,她暂时替翠屏保密,只是神秘地道:“大婶,谢谢你!其实我找翠屏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聊下天。”说着,张风荷就走了,继续回自己家做女红。
“奇怪了,昨晚睡得也不晚,今早也没有起得特别早,怎么突然觉得犯困?……”张风荷安静地凝神穿针引线着,突然感到无比困乏,小声地自语道。不到半柱香时间,张风荷已经头倒在椅子上了。这时,窗户被一只手推开了,从窗子外跳进来一个黑衣蒙面人,蹑手蹑脚走至张风荷身边,拍拍张风荷的手臂,见无半点反应,便麻利地从靴子里拿出来麻布袋及绳子,把张风荷装进去,系紧了袋口。黑衣人为了保险起见,又走到门口探头往四周仔细地望了望,见没人,才放心地又退回房里,扛起麻布袋,飞快地出屋去……
高太尉府的后门口,一株老柳树下,高槛和两个家丁正在焦急地等待接应。高槛等着等着有些不耐烦了,他骂道:“这个杀手我高价雇了他帮我偷人,怎么还不到?不会没偷成吧?”一个家丁劝慰高槛道:“衙内别心急,再等等。”正说着,池塘那边,一道黑影闪过来。“来了!衙内,杀手来了。”另一个家丁道。高槛一看,果然。黑衣人一见了高槛,便告诉他:“你要的人在这个袋子里,我要的另一半银两呢?” 高槛笑得合不拢嘴,摸摸麻布袋,对黑衣人道:“钱一文都不会少你的。走!随我来!先把人放进府里就可以了。”黑衣人便跟在高槛等身后,把麻布袋置放在高槛的房间。杀手拿着五十两银子后,高槛的家丁告诉他:“从此你再也不要出现在这里。任何人问你都说不知道今天的事。知道吗?”杀手道:“这是江湖规矩。自然的。”说完便离开了高府。
等张风荷醒来,睁眼一看,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锦床上,但不是自己家的床。她吓了一跳。爬起来看看四周摆设全是金呀玉呀的,惊讶道:“这是哪里?如此奢华!这是皇宫吗?”她凝神想了一会儿,突然心里敏感道:“糟了,糟了!这不会是高太尉府吧?难道是高槛这下流坯用迷药把我弄晕,然后把我带到这里来……?一定是这样的。”听到房里有动静,丫鬟金珠忙出去禀报高槛。高槛乐呵呵地命府上的老妈子备些好菜、好蔬果、糕点等上来,好好伺候张风荷。随后,高槛进屋去看张风荷了。
“小娘子,睡得还习惯吧?不好意思,我不得不用了些手段把你给请来。那也是逼不得已,只怪我实在太喜欢你了。我哪里都不比你官人差,且还比他年轻几岁,你跟了我,吃的穿的都将更好。瞧瞧这儿,地板都是镶金的……”高槛笑嘻嘻地对刚醒来的张风荷道,一面还双手端了块西瓜递过去给张风荷。张风荷接过西瓜,咬了一口,她真想自己刚咬的不是西瓜而是高槛。西瓜咬在嘴里,张风荷并没有吞下去,而把西瓜吐在地上,手里咬残的西瓜则往高槛脸上一扔,怒骂道:“小人!你没有占我便宜吧?告诉你,我这辈子生是林冲的人,死是林冲的鬼,不可能再移情别恋了。你就不要做梦了!赶紧送我回去吧!”高槛依旧笑着拿丝绢轻轻擦了擦脸上的瓜汁,心里道:“如果是张风荷的唾沫吐到我的脸上,那也是香的。”
“衙内,太尉正在找你哩!”突然,随着一阵敲门声,门外,一个家丁跑来道。高槛问:“什么事?”家丁道:“小的不知。”高槛忙叮嘱老妈子和丫鬟好好服侍张风荷,他去去就来。
高槛来到高俅面前,只见高俅懒洋洋地躺在睡椅上打盹。丫鬟雪花为他按摩。
“爹,你回来了?”高槛笑嘻嘻地对高俅道。高俅听到高槛的声音,睁开眼睛来,严厉地问道:“刚刚你在房内干什么?”高槛怯懦地道:“没干什么。呵呵!”高俅叫雪花下去,从睡椅上站起来,指着高槛骂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干了些什么,你这个混账!刚刚我打从你房门口经过时,看见你在屋子里调戏林冲的娘子。”高槛顿时惊恐万分,心里打着鼓,这才老老实实向高俅交代道:“爹,我知错了。这事本不该瞒爹的,可是我害怕爹责备我。”高俅瞪高槛一眼道:“你把事情的原委如实道 来,或许我可以宽恕你一点。”高槛道:“昨天我在外面逛街玩耍,偶见张风荷长得好看,便将她抓来府中。起初孩儿也不知那张风荷就是林冲的娘子啊。如今,错已经铸成。爹爹智慧超群,胸有谋略,快帮我想办法把她留下吧!”高槛旁边的家丁,忙帮高槛说话道:“太尉,那林冲不会像我们一样誓死效忠您的。衙内对太尉的一片赤胆忠心,更是天地可鉴呀!我曾听到有人说,林冲说过太尉许多坏话,还暗地里耻笑太尉的出身……”高俅听了,眉头一皱,怒道:“你没骗我?这些都是真的吗?”那家丁忙道:“确有此事!小人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太尉呵!不信,太尉可以下去查探虚实。”高俅便沉默着,在敏感地想起什么。高槛见高俅的怒火已经转移了,赶紧上前央求道:“爹,我知道您一直宠着孩儿。如今我已到婚配的年龄了,林冲可以娶张风荷,您的儿子也可以娶。”高俅转过脸来,道:“胡闹!你也是个不争气的!京城里美女如云,这么多名门闺秀,可以任由你挑选,你却偏偏想要一个有夫之妇。不行!”高槛假装很伤心、难过,哭哭啼啼道:“爱情就是这样的。不是凡是出生背景好、有才有貌的就会喜欢。这是一种感觉。爹!求求您了,我难得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您就帮帮我吧!”高俅叹一口气道:“你就不能有点出息?”高槛突然想起一件事,他高兴起来。心想:如果我把这件事串联到今天的这件事上,爹定会帮我的。想着,高槛就道:“爹,其实您成全我和张风荷,也是替您自己出了一口恶气。”“你说什么?”高俅惊愕道。“难道爹忘记了当年夺妻之恨吗?那王进的弟弟李甲骗走了您深爱的小花。王进和林冲结拜了兄弟。说不定,小花的变心,还与林冲有关系哩!”高槛慢慢地说。高俅听着,回想往事,他恨李甲骗走了自己的妻子,还去衙门告他。因李甲与衙门里审判官王进关系要好,王进并把理向着李甲。高俅则被王进以不严加看管妻子和影响社会秩序的罪名重打了六十大板。高俅回家后,花钱把小花从清风楼赎回来,差人给李甲送去,息事宁人。
往事虽已逝,但是,受伤的心的疤痕还没有痊愈。高俅想,如今自己有幸得皇宠,当上了太尉,报仇的时候到了。“爹,您都还记得吧?没有忘记吧?那时候他们真是欺人太甚!”高槛在一旁看着高俅,小心翼翼地道。高俅看了一眼高槛,道:“有仇不报非君子。可是,你这次抢了林冲的娘子来,他肯定会上门来要人的。”高槛道:“爹,那我们应该怎么办?”高俅思索了一番道:“估计天黑之前,他就会来要人。尔等赶快先将张风荷藏到别处去。”高槛和家丁依言,按照吩咐去做了。
傍晚时分,太阳慢慢下山。彩霞也跟着凋零了,霞瓣落了半天空……天光渐渐黯淡。青山如影。繁华的城市,点点灯火,不约而同亮起……
回到家,林冲不见了娘子,急得团团转。他想起昨夜娘子与他的对话,马上敏感地意识到了:“莫不是大义不道的高衙内,采取下三滥的手段,强抢了娘子关在高府……想着,他来不及多想,激动、恼火地抡着花枪,跳上马,飞也似地往高太尉府奔去了。”
但是,到了高太尉府,林冲站在大门口,心中迟豫道:“我就这么单枪匹马硬闯进去和高俅老贼蠢斗吗?如此这样,我肯定是不但救不出娘子,还要被高俅算计的。怎么办?可是,越晚一秒钟救出娘子,娘子就越多一分的危险。我不可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娘子被他人所凌辱……听人说,这条街附近有一片树林子,树林子的东边有一口小池塘,塘边有座古墓,古墓旁有一个洞穴,洞中住着一位名叫元真的正在修炼成仙的狐仙。此人心里善良,充满正义感,好管人间不平事。只是不常露面。不如我去碰碰运气,请他出面帮忙。”想着,林冲调转马头,往树林子的方向驰去……
林冲借着月光,找到了那座古墓。果然,古墓旁有个碗口大的洞穴。林冲试着站在洞穴前,对着洞穴大喊一声:“在下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有礼了!因拙荆有难,想请狐仙出来帮忙搭救!”喊完,林冲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一股白烟冒出来,霎时间,碗口大的洞穴马上裂开一丈多宽。林冲转眼陷进了洞中,待他再回头看那洞口时,发现洞口又迅速自动合住了。
洞内视野开阔,是一座恢宏、华丽的地下宫殿。殿门口,两行狐首人身的怪物,手持兵器,如雕像一样安静、笔挺地站在那里。“外面是什么闲杂人等如此大胆竟敢惊动本座练功?小子们,给我用棍子轰出去!”林冲还在好奇地观看洞内的神奇景象,突然,天地抖摇,一个洪亮的声音道。马上,林冲发现自己已被一条粗大、结实的铁链紧紧地捆绑起来。林冲愤怒地大声道:“素闻元真道长是个正人君子,原来和外面那些糊涂官也没什么两样。我家娘子被高太尉高俅的干儿子高槛强抢而去,你袖手旁观怎么对得住人们对你这么好的评价?难道你是怕得罪了高俅?!”“哈哈哈!笑话!我有几千年道行,岂会怕区区一个凡人?”随着一阵笑声,一道白光一闪,林冲的眼前立刻出现一个身穿银白色道袍,手持拂尘,年轻帅气的道士。林冲心想: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元真道长了。于是,林冲忙上前施礼道:“久仰元真道长英名,在下林冲有礼了!”元真道长看看林冲的面相,相貌清俊,眼神正派,不像阴险小人,便道:“你在我洞中歇息片刻,待我去去就来。”说完,也不等林冲回话,便化作一阵清风,飞出洞门。林冲追了几步,旁边的狐狸兵将告诉他:“大王叫你在此处歇息,你便安心坐下歇息吧!外面洞口已经封禁,你也出不去的。”林冲只好退回来,坐在一张白玉凳上闭目安神练功。
不到半个时辰,洞口又裂开了,外面一道天光射进洞来,无比明亮!有两个人从洞外落进来。林冲定睛一看:一个是他的娘子张风荷,另一个是高槛。他顿时,激动地叫了一声:“娘子,是我。林冲!”张风荷一看,是林冲。他也在洞里。她惊喜万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里道:“苍天有眼,让我见到了官人。”“官人!”张风荷高兴得哭了,边喊着,边跑过去。林冲也飞速地迎过来。夫妻俩紧紧地抱在一起。“你们……”高槛站在一边,羡慕地望着,一双色迷迷的眼睛,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张风荷看,微微张开的嘴中快要流出口水来了……
“娘子,这厮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半晌,林冲松开张风荷,严肃地问道。张风荷摇头道:“没有。我以死相逼,他不敢乱来。”林冲愤怒道:“不管怎样,夺我娘子就是要我的命。欺负娘子就是欺负我。我和他拼了。娘子,你在这稍等片刻。我打出这个无耻之徒的屎尿来!再打瞎他的色眼,看他还用如此淫邪的眼神望你。还要打掉他的命根子,叫他断子绝孙!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林冲。”张风荷点点头道:“惩恶就是扬善。是该好好地教训他!不知道曾经有多少纯洁的女子被他玩弄、玷污。”高槛见状,才意识到自己终于要为过去的种种恶行买单了。这里与外界隔绝,他无法叫人通知高俅,找人来救他。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高槛无计可施,只好可怜兮兮地忙向林冲夫妇跪地求饶道:“林教头,林爷爷,我还不想死,求求你别杀我啊!林娘子,求求你帮我向你的官人求求情吧!二位如不杀我,日后我高槛定在家里立个牌位,天天供奉你们的名字,给你们烧香磕头……”林冲冷笑道:“高槛,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你也有今日?!哈哈!一切都已经迟了!我今天要替天行道,送你上西天!”说着,林冲抡起红樱枪,直刺向高槛的心脏要害。
“手下留人!这个高槛确实是死有余辜,可是,饶人一命胜遭七级浮屠。林冲,你就看在贫道的薄面上,网开一面,让他有个悔改的机会吧!”这时,一片白云飘过来,白云轻轻一摇,便化作元真道长。元真道长代高槛向林冲说情道。林冲忙收回手中刺出的花枪,对着元真道长行礼道:“林某在此谢谢元真道长救回拙荆,夫妻团圆。元真道长的大恩大德,林某铭感五内。可惜无以为报……至于高槛,元真道长慈悲心肠,有意放他一马。但是在下担心,这件好事会不会成为坏事。因为一个人的本性难改。就算我们现在放了他,他答应了悔改。但谁又知道他是不是真正会改?如果他从此果真洗心革面,变成善良辈,我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元真道长默默地点头道:“你的顾虑贫道不是没有考虑过。贫道这次是想给他一个悔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果他继续作恶,贫道必定下次不饶他。如何?”林冲连连夸赞道:“元真道长果然是一位世外高人!为人善良、慈悲,不抛弃歧途失足之人,却用海一样宽阔的胸襟,火一样炽烈的热情,拯救他们。林某实在是佩服!”元真道长转身对高槛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尘世如同苦海,无边无际,只有悟道,才能获得超脱。高槛,你虽做了不少坏事,罪恶深重,但只要悔改,便有出路。你明白吗?”高槛嘴上道:“谢谢道长不杀之恩!我一定悔改!”心里却说:“哼!等我回到府邸,一定叫爹好好收拾你们!一把火烧掉这个妖洞。以泄心头之愤。林冲,我要令你不但职务不保,老婆和性命也都不保。”元真听到了高槛的心声,他对高槛道:“高槛,你刚刚心里说等你回到府邸,一定叫你爹好好收拾我们?!……”元真道长把刚才高槛在心里说过的话,一字不漏地复述出来。高槛十分纳闷,这位道长简直就是神仙,还知道人心中所想。他害怕地赶紧跪在地上,连连告饶:“小的不敢,仙道饶命!”林冲在一旁道:“元真道长,我就说嘛,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元真道长微微一笑,嘴里喃喃念了几句口诀,用拂尘朝高槛的脸一挥,倾刻间,高槛也变成了一个狐首人身的怪物。林冲和娘子见了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高槛也用眼睛的余光看见自己的鼻子变成了毛茸茸的狐狸才有的尖鼻子。高槛慌张地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庞,狐狸头的形状。他正想求元真道长将自己的样貌变回去。不想,元真道长却先说了:“高槛,你作恶多端,人间已无你的容身之地,我这里暂时收容你在殿内干活。如果你不好好干活,要偷懒的话,我的手下对你用刑,你就别叫苦了。”高槛只好老老实实听从命运的安排。
“元真道长,您让高槛变成了狐狸,留在这儿,不会危害你们吧?”一会儿,林冲忧虑道。元真道长掐指算了算,道:“请放心,贫道自有制服他的办法!只是……贫道算出你有劫难。只因这件事,高俅已经知道。你回去后,他定不会饶你。你与你的娘子有何打算?”林冲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不想与拙荆分开。哪怕不要了职位。请元真道长指点明路!”元真道长道:“山东济州管下一个水乡,地名梁山泊,方圆八百馀里,中间是宛子城,蓼儿洼。有个叫做宋江的好汉在那里扎寨。贫道建议你切记莫回家收拾行李,应从我这里出发,速去梁山。否则会遭凶险。梁山聚集着数百英雄好汉。他们现在正在招贤纳士,你此番前去,必被重用。日后,还会有一番作为。”林冲想想:“元真道长说得也在理。高槛失踪,高俅必定首先怀疑到我。如果我这个时候回去,房宅肯定是已被高俅以某种欲加之罪查封。只等我回去,捕获我与娘子。与其这样,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想罢,林冲点头道:“谢谢道长提点!”
张风荷想起翠屏早上不在家,不知道是否是去文殊院智深那去了,既然这位元真道长如此神机妙算,不如问问他,翠屏与智深的婚事。于是,张风荷便问元真道长道:“元真道长,奴家也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您。奴家的邻居柳翠屏,正直婚嫁的年龄,不知她动了婚姻没有?”元真道长道:“动了。”张风荷又继续道:“昨天,奴家和她一起上集市,半路上被高槛等拦住了去路……幸亏遇到一名叫做智深的和尚出手帮助解难。事后,奴家看出来翠屏对他有好感。奴家还想问问,她与智深有无姻缘?”元真在心中算了算,道:“有的。只是好事多磨。”张风荷听了十分高兴地道:“谢谢道长!”元真道长道:“不客气!”
要走了,林冲和张风荷再次谢过元真道长。元真道长送林冲夫妻二人出了地下宫殿后,又化作一片白云,悠悠地飘在了遥远的天边。
天无涯,林冲抬头望望广阔无边的天空道:“天地如此之大,想我林冲,有一身过硬的本领,就不信丢了高俅手下的那份差事会没地方安身。有才不愁无财……娘子,我们不妨听元真道长的话,不回去了,去水泊梁山重新建立一个家,重新开始我的事业,好吗?”张风荷欣然同意道:“蜗牛的家,是随身带着走的。我的家希望也如蜗牛的家,可以带着走。”林冲费解地道:“娘子的意思是……?”张风荷笑了笑道:“蜗牛的家是蜗牛的壳,是一体的。我与官人也是一体。你就是我的‘壳’,我的家。你我不管走到哪,都在一块!”林冲听了十分感动,笑着道:“是的,亲爱的娘子,我是保护你的壳,给你温暖的家。来吧!到我背上来,山路崎岖,但我的背很柔软,我背你走,以免你扭了脚。”说着,林冲蹲身下来,张风荷心疼林冲,心中犹豫着,慢慢吞吞地道:“官人,你的好意娘子我心领了。但我还是想自己走。我的理由是:第一,人长着脚是用来走路的,走路可以锻炼身体。第二,从开封到山东,几百里路,官人背着我走路,容易劳顿。官人累垮了,还有谁可以来照顾娘子?”林冲笑了一笑,道:“嗨,娘子刚才还在说我们夫妻一体,现在又在这里分起你我来了,不对呵!快别犹豫了,山中多老虎。你在我的背上,安全又舒适。我是习武之人,背着你,还方便我练功哩!”张风荷说不过林冲,只好轻轻地摇着头,道:“谢谢官人。但是,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即想你我一起去梁山之前再去一下文殊院好吗?今天一早,我本想找翠屏聊聊的,没想到,翠屏却失踪了。当时大婶很着急,问我知道翠屏的去处吗?我哪里知道啊?我猜测,翠屏她该不会是……”张风荷想到翠屏的心思还是不要随意告诉他人,包括自己最亲近的人。于是,张风荷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也没把握,只是想,她会不会上文殊院找智深大哥有事去了。所以……过官人,依您之见呢?”林冲思忖了一下,点头道:“娘子,做人应该讲义气。朋友的事就是自己的事,走吧!我们去文殊院。我背你!”张风荷这才高兴地爬到他的背上来。
林冲背着张风荷,徒步在狭窄、曲折的山路上,透过翠绿的树群,望见云海中浮游的朝阳,是无比灿烂夺目地放光。林冲心里道:“人的一生才几十年,难得满百年,是短暂有限的。时光匆匆,在有生之年,我应该像太阳一样,释放出自己所有的光芒!到了梁山后,我要更加抓紧时间,建功立业,实现人生的价值。因为创造才是最大的享受!此外,我还要好好地善待妻子、亲人等,对世间的每个人,都像对最好的朋友……这样,就问心无愧了。”
二人来到文殊院,向寺里的和尚一打听,得知智深正在禅房打坐念经。
林冲夫妇找到智深后,张风荷即问:“恩人,您知道我翠屏妹妹在哪吗?”智深道:“阿弥陀佛,我也不知。”张风荷听了,耳边又回响起清早大婶说的那句话——“平日里,她要去哪里,总会事先打个招呼的。今日,突然地就消失了。”想着,她就担心、着急。心中自语:“那翠屏该会在哪呢?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要是她落入了高俅的手中,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我会很愧疚的。如果昨天集市买鸡我铁定不陪她去,就不会引来高槛,也就不会得罪高俅……”如此往坏处想着,张风荷不禁泪水涟涟,焦急地和林冲道:“官人,你快想想法子呀!一定要快些找到翠屏妹妹。”林冲在一旁好言安慰着张风荷。但张风荷依然是以泪洗帕。眼见着,一条干的帕子,没她擦得快全湿透了。智深最看不得女人掉泪了。他心里矛盾地道:“翠屏姑娘,不好意思,我要违背和你的诺言了。我不能看着你的朋友为你无辜伤心难过,而不告诉他们我俩的秘密。”于是,智深微微笑道:“翠屏姑娘大概已经回到家中了。”张风荷的泪还没干,就欣喜地笑了。她责备智深道:“恩人也真是的,知道翠屏妹妹无事,何不早点告诉我们?害我在这里瞎担心了半天。”智深害羞地步敢回话,林冲帮着智深说话道:“智深兄也不知道你会为这事这么忧心,不然早告诉了你。是不是啊智深兄?呵呵!你们女人真是眼泪泉,泪水可以无限地奔涌。而我们男人则是鲜血泉,只流血不流泪。”智深听了忍不住笑了,道:“说得好,说得妙!洒家就是只流血不流泪的。天大的事情来了,哭有什么鸟用?……”智深考虑到张风荷的情绪和感受,又改口道:“不过男女有别,男属阳,女属阴。男人应该刚强,女人应该阴柔。不过,男女都是人。是人都有情的。所以,不管是女人流泪,还是男人流血,都是出自一片情。”林冲点点头,道:“世间情最可贵!千金易赚,真情难得!”
“当、当当……”突然寺里的钟声响起,该用午膳了。和尚用完膳,才居士用。居士用完,才轮到外面的香客等用。智深起身临走前和林冲夫妇道:“都说神仙快活,做和尚是为了修炼成神仙。和尚可不快活。一天只有四个小时的睡眠也就算了。佛教有他的道理:饱暖思淫欲,睡多了人容易昏沉。人是杂食动物,可要我一辈子都只吃些草啊叶啊果啊的,真有点不爽!还有,一天到晚就是念经、打坐、干活,也没有架打,枯燥无味……算了,时间不多了,回头再慢慢聊。委屈你们先在这坐着等我一会儿。我用完膳就回来。”林冲夫妇一起点头。
智深走后,张风荷对林冲道:“看样子,元真道长算得真灵,我看翠屏和智深之间有戏。”林冲道:“但是,这可是人家私人感情的事,又才刚刚开始,我们也不方便多追问呵!”张风荷道:“嗯。既然已经知道翠屏妹妹没事,那我们就速回梁山吧!免得打扰恩人。”林冲应允道:“是的,娘子。那咱们饭后即刻出发。”
林冲夫妇在文殊院吃罢斋饭后,便一齐主动与智深辞行。智深是个爽快人,见林冲夫妇执意要走,也不再挽留,从袖子里摸出一包银子,递给林冲道:“拿着!出门在外带上这个,路上方便许多。”林冲本想讲点客气,智深又道:“把我当朋友就随意!”林冲夫妇谢过智深,便直奔梁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