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劳燕分飞情尚在 地道通向师师处
话分两头说,那日宋徽宗从师师处回宫后,一身疲劳,正准备回寝宫休息片刻再去早朝。不料,还没进殿,殿门边门神似地竖着两个人,目光严厉地看着他。这两个人都是宋徽宗平时最敬畏的。一个是太后,辅佐自己当了皇帝;另一个是皇后,他的贤内助。宋徽宗感到大事不妙。瞬间,他心里像盛有开了锅的沸水,不断地在翻滚。
“儿臣参见母后,母后圣安!”宋徽宗不敢正视太后、皇后,轻轻地蠕动着嘴唇道。太后先是冷笑一声,继而情绪万分激昂地大放厥词道:“别叫我母后,我当没有你这么不争气的儿子!你还知道回来吗?你玩妓女还没玩腻吧!继续玩啊!现在全国百姓都知道你的这件‘光荣’的事了。看你如何向群臣和百姓交代?亏我以前一直认为你是个才高八斗、有情有义、顶天立地的好儿郎,扶持你当了皇帝后,大宋会更加强盛。没想到你心里只有儿女情肠,为了一个下流妓女,你甚至不惜抛家弃国……婊子无情,佶儿,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宋徽宗心里纳闷:“我已经够小心翼翼了,是哪个该死的,把事情吹风吹到皇后耳朵里也就算了,现在又把这事传到了母后耳朵里。是皇后吗?一定是皇后。她在吃醋。但是母后又说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家丑不外扬。皇后应该不会那么傻,把事情闹大,让全国百姓都知道。这样,她也没面子啊。但,如果不是皇后,那又应该是谁呢?是假装支持我拥护我的群臣?……管他是谁,朕心里已经够乱了,也不便调查此事,只能听之任之了。看来朕为了师师这份爱情,真有被孤立的危险。嗨——走一步算一步吧!”
有了太后在场撑腰,郑皇后也不怕宋徽宗了。她在一旁帮腔道:“皇上,我与你夫妻多年,本不想计较这些,但母后得知此事后,大大批评了我一番,责备此事也有我的错:知情不报,放纵你其实是害了你。不过你也别心中不平,暗自怀恨。站在公道的角度客观地讲,确实是你不对。母后这次来也是关心你、爱护你……”“好了!”宋徽宗感到有些压抑、郁闷,但他知道,此刻不认错是万万不行的。于是,他大声地道,“皇后你别说了。母后,一切皆是儿臣的错。”“光是认错还不行。我要你对列祖列宗发誓,以后再也不去找妓女李师师了。”太后见宋徽宗认错,为了证实他认错的诚意,要宋徽宗当着她和皇后的面立誓。誓言不可轻易立的,宋徽宗好着急。无奈,在立誓之前,宋徽宗只好先在心里朝宗祠里的所有祖宗跪下,解释:“祖宗在上,我是宋徽宗赵佶。今天,太后和皇后要我对你们发誓,今后再也不找李师师,与之断绝往来。可怜我对李师师一往情深,不想失去李师师姑娘,请祖宗保佑,他日能够撮合我和李师师有夫妻情缘。过一会儿,我在太后、皇后面前立誓的话,你们大可不必放在心上,甚至可以不听好了,那都不是我的真心话。谢谢祖宗!”宋徽宗迅速在心里想过这些后,他就开始举起手来立誓了。他对着窗外道:“祖宗在上!我宋徽宗从今往后不再见李师师!如果见了李师师,我不得好死!”太后边听边默默点头,听完,满意地道:“这就对了。这样才是我的好儿子。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可喜可贺。”郑皇后想起野草有一枯一荣。今日孽根不除,恐他日再成祸患!于是她皱眉,给太后建议道:“母后,那李师师不除掉,只怕皇上的心思还不能静下来……”宋徽宗正着急,没想到太后这次却偏袒宋徽宗,张口笑着道:“皇后,那李师师本出生官宦却不幸沦为妓女,已经是够可怜了。在皇宫,你有我替你撑腰,亮她一个弱女子也兴不起什么大浪,你就得饶人处且饶人,算积点德吧。”谁的面子可以不买,但太后的面子不可不买。郑皇后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有今日的凤凰腾达,全仰仗了太后。难得太后对她有这个请求,加上又有太后说的“你有我替你撑腰”的这句话,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于是,郑皇后笑了笑,对太后道:“一切遵从太后旨意!”“皇后还有什么其他话要讲吗?”太后望了望宋徽宗,又望一望郑皇后。郑皇后摇摇头。太后便对宋徽宗关心地道:“我们走了,想你也在外面玩累了,赶紧躺会儿吧!一会儿又要早朝了。”说完,郑皇后扶着太后回后宫。
经过这样一闹,宋徽宗再疲劳又如何睡得着?他背着手,在房里走来走去。心里纠结得很,自言自语着:“这盘棋真不好下呵!连最支持我的人都开始反对朕了。朕和李师师这戏又怎么还唱得下去?除非朕这个皇帝不做了。但是,这又能吓得了谁呢?多少人渴盼着做皇帝。朕一走,皇帝的空位子马上填满……况且,如果朕不是皇帝了,没有这么高的权贵了,那李师师姑娘就有可能被其他王孙贵族抢走,如此一来,不仅照样得不到李师师,还损失那么多。……唉,这真是进退两难啊!”正当宋徽宗苦恼至极,张迪快着脚步进来了。他本是来告诉宋徽宗,李师师的事情已经大白于天下,将要写入历史。但是,刚才,他半路上,看见了两个从皇上寝宫出来的人影——太后、皇后,他猜出宋徽宗已早一步得知此事了,并受到了太后、皇后的言语警告。事情真是越来越棘手了!张迪不禁轻叹一声。但是,他相信,再难的事情也是有解决的办法的。再大的矛盾也是可以化解的。
“奴才张迪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张迪正喊着口号,要下跪,宋徽宗挥挥衣袖道;“免礼!张迪,你快过来,朕好烦恼!”张迪看到宋徽宗难看的脸色,问宋徽宗:“皇上,太后、皇后不主张您和师师姑娘好,张迪老早就预料到了。请皇上不用担心!既然皇上是喜欢师师姑娘的,主子有难,做奴才的一定鼎力相助。依小人看,眼下,皇上就装作忘记了李师师,再也不去见她……”听到再也不去见李师师,宋徽宗忍不住激动地怒道:“你这是啥臭办法嘛!都不去见师师了,这岂不是如了皇后她们所愿?”张迪笑了笑道:“皇上,您先听奴才讲完。奴才的意思是,情场即战场。奴才给皇上分析了这场情战的情况,不适合速战速决,只能打持久战。皇上不去见师师,只是暂时的。先缓缓,让太后、皇后对此事放松警惕了,再暗渡陈仓……”宋徽宗听着听着觉得心里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他一落千丈的坏情绪,马上又如地底的喷泉,一下子又飙升到了天边。他高兴、兴奋地击着掌,道:“张迪,你不愧是情场老手、情场高手呵!等你彻底助成了朕和师师姑娘,我要重重地赏你!”张迪听了,摇头道:“奴才先谢过皇上了!张迪的这条命都是为皇上所生的,效忠皇上是臣应该的。”
再说李师师,正在为李婆惜请求她做的一件事而感到烦恼。迷魂丸,小小的一颗迷魂丸,在师师的手上,似乎有千斤重。师师一个人关在卧房,把门反锁着,把窗也紧关着。一丝风儿也透不进来,只有从屋顶的天窗,泻进来一团柔和的月光。手里攥着这颗迷魂丸,想着今晚将要发生的事,她就紧张不安……
等不是办法。时光它会白白流走。不如……师师凝眉想着想着,突然悄悄换了素服,拎着一篮新鲜水果,出屋去……
每逢师师遇到心中犯难的事情时,她总会想起去观音庙。这次也不例外。
清晨的太阳,红彤彤的。它散发出来的光芒,就像火凤的羽毛,无比光耀、美丽!路边的野花、叶草上,昨夜的月露还没有干。随着师师迈动的步子,露水沾在她的裙角。露水是带着草木的香气的。师师喜欢露水,喜欢花草、泥土香,……喜欢郊外!
看到有人来上香,远远地,安详地坐在门口的木凳上的斋公,热情地起身,带着满面仁慈的笑意,走上前来向师师行佛礼。斋公是一位廋廋的,约摸六十来岁的老头。师师见斋公向她走来,双手合十,向斋公行佛礼。
进了观音庙,师师一边朝佛像跪地叩首,一边心中默念道:“如果观音大士支持李师师将干娘李婆惜昨夜带回来的迷魂丹给皇上吃就顺一卦,即阴阳卦。如果不赞同,就摇一个全阳卦或全阴卦。”默念完,师师拿起供桌上的卦,开始往地上摇卦。摇了个全阴卦。师师叩谢后,就转身回窑子。
半路上,师师自语了一番:“干娘,对不住了。师师令您失望了。因为师师必须得这样做。”说完,从口袋里拿出迷魂丹,将其往杂草丛旁边的小河里一扔……小小迷魂丹便随着河波里一圈圈渐渐荡开去的水花,不见了。
虽然压在师师心上的大石头——迷魂丹已经没了。可是,师师还是觉得自己有些坐立不安。她不敢想象,平时待自己和和气气,百般宠爱的干娘知道此事后,会作何反响?她又该如何交代?想着这些,师师逼着自己想对策。思来想去,绞尽脑汁,师师只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撒谎了。“这颗迷魂丹不论形状和颜色都好像红豆。那我就用一颗红豆换迷魂丹吧!到时候,如果干娘怪罪下来,我就推卸责任,说她被别人骗了,迷魂丹本来就是假的。反正迷魂丹只有一颗,干娘自己也没尝过……对!我就这么做!”心中有了主意,师师愁眉如被太阳拨开的乌云,一下子舒展开来。
李婆惜见师师一大早就出门去了,便问窑子里其他姑娘师师干什么去了。姑娘们告诉李婆惜是拜佛去了。李婆惜一颗悬空的心才落定,自语道:“是我多虑了。”
到了下午,太阳下山,李婆惜正在院子里,提着喷壶给花浇水。浇到玫瑰花时,鲜红的玫瑰花瓣,像美人唇的颜色,花的香气是那么沁人心脾。她一边浇花,一边心里念叨:“今日,我右眼皮一直乱跳不止,心里莫名地觉得慌慌的。难道有什么不详的大事发生吗?师师和皇上的感情进展得太顺利,只怕会出现波澜了!”一走神,李婆惜的手指触到了玫瑰的刺,雪白的肌肤被扎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顿时鲜红的血,像凋谢的玫瑰花瓣,一滴滴洒落在地。“哎哟!”李婆惜感到痛,失声呻吟着,从腰间摘下一块方巾,包扎指头。师师恰巧从花园经过,闻声跑过来,关心地问李婆惜:“干娘,没事吧?”李婆惜微微蹙眉道:“没什么事情。是我方才不小心被花刺到了手指。”师师忙拾起放在花丛一旁的喷壶,道,“让我来帮您吧!以后,这些活交由姑娘们干就行了,何必自己动手?”李婆惜轻轻捶打着腰间,欣喜地笑着道:“师师真的是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你对干娘如此孝顺,干娘都舍不得你嫁人了……”师师赶紧道:“那师师不嫁就是了,一辈子都守在干娘身边。只要干娘开心。”李婆惜摇摇头道:“这哪能行呢?你不仅要嫁人,而且要嫁天下最好的男人。因为只有天下最好的男人才配得上你!”师师知道,干娘所说的这个天下最好的男人就是皇上。师师正要说话,李婆惜就已凑到她的耳边小声嘀咕道:“给皇上吃迷魂丹的事情应该考虑得差不多了吧?”师师心虚,但还是强装镇定,微微地笑着道:“考虑好了,就按照干娘的意思办。”李婆惜满意地笑了,她用另外那只没受伤的手摸着师师的头道:“乖孩子,你要相信干娘。干娘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师师点头,“嗯”着,她心里在想:“我该如何拖延时间呢?”李婆惜看到师师似乎有心事,就主动问她:“师师,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干娘今天心里总感觉有些不安,今晚要是皇上来了,你一定不要紧张不要慌!你就拿着迷魂丹,说这是一位老神仙所赐的长生丹,要你转交给皇帝的。”师师心里道:“这是哄小孩子的话,皇上他会信吗?”李婆惜道:“恋爱中的人智商等于零。你放心依干娘的办法放手去干好了!保你成功!”师师知道李婆认定了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她只好点点头。想着要拖延见皇上的时间,师师试着大胆地央求李婆惜道:“好久没有和干娘一起到外面走走了,不知干娘现在可否有雅兴?”李婆惜犹犹豫豫着,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道:“师师啊,是这样的。干娘不是不想陪你出去走。你别生气呵!你看干娘的右眼皮一直在跳,就怕出门遇到不好的事情。你要去散步呢,就去叫屋里其他姑娘们陪吧!……”师师打断李婆惜的话,用带点撒娇的声音道:“干——娘——我好久好久都没有和您一起出门散步了,我知道干娘对我很好,不会狠心拒绝我的,是吧?亲亲干娘!走吧走吧走吧!再不走都太阳下山了……”李婆惜最怕人黏了,想想自己确实好久没有和师师一起散步了,俗话说,是祸躲不过,算了,我就陪这无父无母的孩子出去散散步吧!我还等着她当了皇后,好好孝敬我这个干娘哩!这就和她再多培养培养感情。想通了,李婆惜满口答应了,拉着师师的手道:“好了啦,干娘投降,小坏蛋,走,咱们去四周围转转吧!不过天黑之前得回来。”师师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
师师和李婆惜肩并肩手挽手,出了窑子,上了一条麻石路。路是人工修的,前面一段是笔直的。但走过了这一段直路,就要分岔了、拐弯了。师师想,人生的路,也和这条路一样,要分很多次岔、拐很多道弯。每一个选择,都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在这些选择之前,有的人会慎重考虑后果;有的人只是凭着自己的感情意气随便选择;也有的人心中迷茫一片,犹豫不知所措。但人生,应该如散步一样,心情闲适,充满诗意,随缘。无论选择那一条道,只要开心就好,只要不做亏心事,好好走路,平平安安,就是福。因为,每一条道上,都有不同的风景。每一条道上,都可能遇到精彩的故事。
走在光滑的镶满麻石的路上,李婆惜两目注视着曲巷中的城市的繁华景象:两排雅致的朱楼翠阁,冠盖飞扬,人来人往,无数车马辐辏飞快地闪逝……一路上,不少她的熟人,与她招呼。她为生活在这样天地里骄傲,但她也憧憬着最奢华的皇宫生活环境,连做梦都想进皇宫。
“师师,我们去皇宫附近溜达下吧!”李婆惜道。师师道:“皇宫守卫森严,进不去。”李婆惜道:“进不去皇宫,站在宫外,瞻望一下皇宫的宏伟、壮丽也好啊!如果能半路遇到皇上,还能顺便给皇上一个大大的惊喜哩!皇上肯定会想,师师对他这么好,这么想念他,来半路上接他……”师师想了一下道:“干娘,您这么喜欢皇宫,等师师进宫了,一定带您进宫去。今天,咱们就去附近的郊外,看看野花野草……”李婆惜听师师说今后要带她进宫,高兴极了。心想,就说这世上谁不贪慕容华富贵?于是,李婆惜应允道:“好吧!等你搞定皇上,真正成为他的人,我们要好好地在宫中游玩一番。”
李婆惜和师师往郊外走着……
到了郊外,就不是置身在人群当中,而是巍巍青山中。每一座山,都是一个顶天的巨人。而李婆惜和师师,就像两条小虫,在山群里缓慢地爬行。站在一座山上,看周围的山,似乎远处,一山更比一山高。鸟儿,衔着白云,骑在山风背上,潇洒地向遥远、广阔的天边飞翔。风,呼啦啦地飘着,吹过一座山又一座山,钻过一丛丛树。那声音,是无比雄浑、厚重。风声,盖住了一切声响。仿佛世界上只有风声……
二人看见,不远处的满山桃花在静静燃放着青春的美丽。花间,露出半边茅舍。一会儿,从迂回曲折的山道上钻出一位长者,白头蹀躞,长长的白胡子如芦苇花。他边采着路边的野花,边用嘹亮的嗓音高亢地唱着自编的歌谣:“一处别离,两处相思苦。/人别情还牵,满纸情话寄相思,箱箱珠宝表关怀。/一年后,再相聚。再续情缘,再续情缘,有情人终成眷属!……”
“哈哈哈,这老头嘴里胡唱些啥呀?……”李婆惜听了忍不住笑着道。师师则认真地听着这首歌,觉得似乎很熟悉。同时,她预感到,宫中大概出事了,她和皇上的事情已被皇后、太后等知道。他的佶哥在家庭的众威下,可能要开始避嫌而远离她……此人定是来警示她对这份惊天动地的真爱不要放手,过了这段感情的低谷期,感情就会回潮。于是,师师道:“干娘,前面这位长者看起来超凡脱俗,说不定是个奇人异士……他的歌声震荡山谷,如惊雷……”李婆惜打断师师的话道:“什么奇人异事,我怎么不觉得?明明就是一个糟老头闲得无聊在山中瞎吼吼……”师师没有听李婆惜继续讲话,她见采花的长者走近了,便带着笑容,挥手向长者打招呼。长者走过来,含笑着,仔细打量着师师,然后道“姑娘神态里流露出一股正气和善良。依老夫所见,不久之后,姑娘将要成为人中龙凤。”师师高兴地道:“老爷爷,您还会看相啊?”长者拈须而笑。李婆惜在一旁,懒得与长者招呼,她只是催促师师快些走,夕阳要沉下去了,天光逐渐暗淡。师师只好抱拳,与长者道别,和李婆惜往回窑子的路走去。长者则继续随意地沿着山路逍遥地采花、唱歌。
“迷魂丹的事情暂且可以搁置一边了,但宋徽宗若是真如长者所唱的那样,一年不见……”师师想着,她的心里突然觉得空空的,一种莫名的感伤化作眼泪,欲涌出眶来。但师师强忍住了,把不舍的泪水用力往喉咙里吞。
李婆惜一路走着,突然想着,不久后,或许自己就居住在奢华无比的皇宫,吃的穿的都是世界上一流的。过腻了老百姓的平淡生活,这次要美美地享受享受只有皇族才可以享受到的荣华富贵,想着这些,她就喜不能禁!她一会儿又在想象着,师师喂皇上吃了迷魂丹后的情景:天黑了,皇上过来会师师。师师娇媚地先是吹笛舞蹈,然后献上迷魂丹,笑眯眯地扯慌说:“皇上,这是师师为您寻来的长生不老丹,师师想要让皇上一辈子青春常在,永不老去。”皇上听了,高兴地道:“朕的小宝贝,来喂朕吃长生丹!”说完即大大地张开嘴。师师把迷魂丹放进皇上的嘴里,皇上合上嘴,一口气将迷魂丹吞下腹中。迷魂丹一下肚,师师为了看看灵不灵,就和皇上道:“皇上,师师想要进宫。”皇上马上道:“没问题。”师师得寸进尺地道:“要当皇后!”皇上道:“当皇后!朕准奏!”师师又继续道:“把我干娘也带进宫,封王。”“再准奏!!”……“哈哈哈……”李婆惜想到这里,失声大笑。一旁的师师感到莫名其妙,不解地看着李婆惜道:“干娘何事如此开心?”李婆惜依然大笑不止,半日才渐渐地缓和下来,道:“没……没什么。今天散步高兴!”
李婆惜和师师二人继续走着。走了一会儿,李婆惜望望天,天色越来越暗,太阳已经慢慢地一点点把自己的光芒收起来,就像宝剑被渐渐收入剑鞘中。她催促师师道:“加快脚步呀,师师!没准皇上这时候已经抵达我们的窑子了。”“干娘,我有些走不动了。”师师道。李婆惜道:“是你要干娘陪你出来走的。你年纪轻轻的,难道比我这个徐娘半老的婆子还不如吗?要不,让我来背你走一段?”师师摇头,笑着道:“如果我是一团棉花,一片云彩,轻飘飘,我才忍心让干娘驮我走哩!干娘看起来也很疲劳了,只是嘴上不说罢!……”“我的确有些累了。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我们不但不能停下来休息,而且还要加快行程。天色不早了,怕皇上来了久等,触怒龙颜……”李婆惜道。
夕阳的背影,已随天边的流霞远去……远处的星光,一片片亮起来了。那是天上逍遥的神仙们掌灯下棋了?聚会了?……远处的灯光,也一点点逐渐连起来,繁华的城市,人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好不容易下了山,踏上平地。在巷口,树枝高处,一面酒旗在晚风中轻微地抖动,仿佛在向师师热情地不断地招手。淡淡的酒香,在春天山中的各种花香中弥漫。过了这条巷子,就进城了。城里,花儿开在盆里,没有这儿的自在。这儿,花花草草,全都是野生的。漫山遍野,密密麻麻地生长。别说蜜蜂会迷失在花的海洋里,不知道归路。人处在这样花香四溢,蜂拥蝶舞,翠叶流芳,泉水叮咚,虫鸟低唱……中,也无不忘怀尘世所有的烦扰,感到内心一片宁静、轻松、愉悦。“人在城市里,也和花儿在城市里一样,不比这儿自在、快活、潇洒。乡下虽好,但是,在这里,也将被埋没。才华如果不展现出来,就好像没有才华。不管做哪行,都要做得不平凡。身为艺妓,也要作一名不平凡的艺妓。”师师突然想着,“如果皇上接我进宫,我要借助权贵,更加多地对周围的人好,尤其是困苦的人;还要报效祖国,当外敌侵入时……”
酒香飘到李婆惜的鼻子里,李婆惜贪婪地深呼吸了两口,心里感叹:“真香!能饮一杯,简直赛过做神仙!”但是,她马上又理智地想到:“皇上说不定这个时候快到窑子了。可不能怠慢了皇上,让皇上久等。未来的荣华富贵还系在皇上的手心呢!”于是,她皱了皱眉,小声嘀咕:“师师你也太不性急了吧!要是皇上的人已经到我们窑子,不见我们人。那皇上是否会生气呢?……走累了,我们再坚持几步,就可以叫辆马车载我们走。”师师执意地道:“干娘,师师先进去喝两口,您要是也想喝就陪我一起进去,如果不喜欢喝酒,那就站在客栈门口,稍等片刻。这几分钟时间,您不要吝啬嘛!就当我去客栈如厕一下,总算可以了吧!”李婆惜听了忍不住扑哧笑道:“你呀!平时斯斯文文,竟然打这种粗俗的比喻,真是叫人不敢想象这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既然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那我这个做干娘的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走吧!只许喝一碗。”二人便一起甩袖进了客栈。
客栈里,几张四方木桌整齐地摆着。酒香不怕巷子深。虽然是靠着城郊,这儿的生意还是比较红火的。桌子几乎全坐满了。叽叽喳喳,每一桌顾客都在聊着话,比树林子里的麻雀还热闹。李婆惜和师师,寻了张空位坐下来。“小二,拿酒来!杏花村。”师师对着小二道。小二“哎”了一声,就进屋取酒去了。
李婆惜和师师才坐定,突然听到众多杂乱的声音中有一个声音比较清晰地道:“天哪!那李师师不知道是不是苏妲己转世,皇上才见她一次后,魂都被摄去了似的,竟然全然忘了自己的身份,……这究竟成何体统?”又一个声音接茬道:“当今皇上是个情种,对于美人是没有免疫力的。李师师身在窑子,我不是男人,没有机会见过,只听说,天下的风流才子,王孙贵族,都以靠近她为荣,且无不为她所倾倒。爱情真的是有股魔力。看来,皇上这次陷入爱河是难以自拔了。只是不知道这妓女进宫当了皇后是怎样一个后果?会不会天下大乱?……”还一个声音道:“美丽没有错。爱美丽也没有错。有才没有错。爱才更没有错。李师师才貌双绝,皇上爱她是必然的。何况爱情是没有界限的。只要彼此真心相爱,就没有错。但是,不知道他们爱情结出来的果实将来是甜的还是苦的?最近,从宫中传来消息,太后和皇后得知皇上喜欢李师师,常去相见后,十分恼怒,警告他从此再不能与李师师相见。这棒打鸳鸯的故事是有点残忍。但也是必然。双方地位悬殊!不过,传说中,人和神还有结婚的哩!人和人,差距再大,又有何不可的呢?人与人之间地位是不平等,但心总是可以平等、自由的。我认为,李师师完全可以像一般的女子那样,争取、得到属于自己的一份幸福。皇上也是。缘份靠机遇,幸福要争取。……但从目前来看,他俩的感情,进入了一个艰难期。皇上要面对舆论的压力,要顾及种种因素,不知道他二人可否一起攻克难关,再重返爱情的康庄大道?在事情还没有演变到最后,他们的爱情,有两种结局,一种是喜:他二人的爱情,能够久经考验,失而复得,一段时间后又东山再起,李师师光明正大进宫为妃;另一种是悲:皇上只是玩玩李师师的,日后,石沉大海,音讯全无……”听到这里,李婆惜心下一沉,不禁打了个冷战,心里道:“哎呀!大事不妙,我的皇宫梦,恐有破灭的危险!这些话既然能在民间流传开来,定不是空穴来风,毫无依据的。怎么办怎么办?”想着,李婆惜顾不上酒还没上桌,就用力拽着师师的手,走出客栈去。到了客栈门外,李婆惜一边擦着额际的冷汗,一边着急地道:“师师,怎么办?估计皇上这段时间出不了宫来见你了。想想宫中一万粉黛,不知道他会不会忘记你?要是忘记了,我们就只能冷冷清清,凄凄惨惨,乖乖地、老老实实地呆在破旧的小窑子里,白白地打发这辈子的美好时光……好危险!”师师淡定地一笑,道:“干娘,既然皇上他不来了,喝酒的兴致也没了,家还是要回的,那咱们回去吧!”李婆惜不好再说什么,就点点头,挽着师师的手,垂头丧气地继续赶路了。
月色朦胧。星光朦胧。一切都恍惚是在梦里!人生如梦。万事万物,一切都在变化,不断地变化。师师边走着边仰望着星空。回首往事,点点滴滴都凝结着她和佶哥爱的火花,就像这天海里的每一颗星星,一闪一闪,在心中温馨、浪漫地发着光。
“李妈妈!师师!”走到半路,快回到窑子时,张迪迎面走来,和李婆惜、李师师大声打招呼道。李婆惜抬眼一望,速问道:“皇上呢?没有一起来吗?”张迪撇撇嘴,把李婆惜拉到一边,眼里闪烁着泪花,郑重而小声地告诉她:“十分抱歉!我无能为力帮助你们!不知谁,走漏了风声。皇上被太后、皇后软禁在宫中了。他暂时无法出来看望师师姑娘。他自己出不来,就拖奴才来看望。瞧,这儿正是皇上留给你们的礼物。礼物代表他的心意。好好地收下吧!以后,我会常代替皇上来看望你们的。你们千万要好好保重好身子。此外,这件事情,师师姑娘得知后,定要大大地伤心、着急。拜托您好好地和师师姑娘说,离别是短暂的,因为情还在,心还在,相聚是永久的。规劝她不要伤心、难过,皇上的一片心永远属于她,他永远不会忘记师师姑娘。师师姑娘永远是皇上心中的最爱。”李婆惜一边听着,也一边按捺不住伤心和感动的泪水,唏嘘不已,不时地点头,表示赞许张迪的话语。
和李婆惜说完这一番话,张迪又走近师师,挥泪和她道:“师师姑娘,有件不好的事情要告诉你。你和皇上的事情已经传遍了皇宫。所以,这段时间,皇上暂时来不了这儿看你。宫中现已添加了很多大内高手,他们听从太后、皇后的旨意,用一双双眼睛,死死地盯紧了皇上。一有风吹草动就会立即报信……但是你也别太担心,虽然皇上和太后、皇后说不再见你,但那只是缓兵之计。他暗中却和奴才说,……”张迪把他和皇上的计划告诉师师。师师安静地听着,欣然接受这个事实。她想:“计划是计划,不知道会不会成功?就像打仗,有好的计策,断然好,但是,如果实施计划不当,那后果将是……”她不敢往下想了,计策,只能是暂时抚慰她心灵的一剂草药。
交代完这些话,张迪就匆匆地策马回宫去了。黑夜无边,前方的道路,似乎也无边。师师突然感到有些茫然失措。等待,除了等待,她还能做些什么呢?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等待中过去。等待的、相思的日子是漫长、寂寞、孤苦的。
等来的还是思念,除了思念外,就是宋徽宗拖张迪隔三差五地送来些金银和珠宝首饰了。收到宋徽宗的礼物,师师心里虽然有几分慰藉,但还是难解相思苦。
到了翌年正月,一天,晴空万里无云,冷冷的太阳在沙漠一样广阔的天野里慢吞吞地走着。师师透过一纸窗花,望着孤零零的太阳,禁不住,长叹一声:“何时才是相见的日子呀?彼此隔得并不远,却只能偷偷地在梦中相见。不知道他,可曾常常把我想起,梦里梦见我……”好久都未抚琴了。没有心情。琴上蒙了厚厚的一层微尘。那是相思的忧伤。师师懒洋洋地扬起袖子,轻轻拂去琴上的微尘。昨夜,师师又梦见了宋徽宗。梦中,她在弹琴,宋徽宗则在一旁热烈地鼓掌,激动之时,还忘怀地跳起来欢呼。那开心的样子,简直就像一个小孩子。回想着这个梦,尽管听了她的琴音万分开心的人现在不在身旁,但师师仍忍不住弹起琴来,继续回首往事的一幕幕……琴声绵绵,透窗而去,……也许宋徽宗不以师师为知己,但是,至少,他以师师的开心为开心。见不到师师,听不到她的声音,他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好像是荒漠沙洲,毫无生趣。这边师师在窑子里孤独弹琴,那边,朝中,正在书桌旁打盹的宋徽宗,似乎从心里感应到了师师的琴声,朦胧梦中隐隐看见师师闷闷不乐地在弹琴,只是琴声不似往日的欢快。宋徽宗正朝师师走去,伸出手要抚摸她的一头长长的秀发,突然,传来脚步声。宋徽宗本想发怒,见是张迪,气又马上消了。他悲叹一声:“朕多日不见师师,不知她现在可安好?刚在梦里见她在弹一把脏兮兮的破琴。宫中藏着一样宝物,你随朕去拿来,代朕送去。此外,还去准备五十两白银,作为生活补贴。”张迪听说皇上又要给师师送礼物,高兴地道:“谨遵圣命!皇上最喜欢听师师姑娘弹琴,这琴,送给师师姑娘是最好、最适合不过了。”宋徽宗嘴角微微翘起,微微笑了一下,马上,又敛回了笑容,担忧且无奈地和张迪道:“一直这样送礼物给师师真能稳住我和她的感情吗?朕最近心中越来越不安起来了,张迪,你还有什么妥当的办法,可以既让朕再次与师师相见,又不被皇后等宫里人发现?”张迪闭上眼睛,静下心来想一想。想起昨夜他在半路遇到一只老鼠,他突然来了灵感,兴奋地拍着手,凑到宋徽宗耳边悄悄地把他的想法说了。宋徽宗忙展愁眉,开怀地笑起来道:“妙!张迪,你速去找人秘密行动,尽快落实此工程,修密道的银两,需要多少,你算好告诉朕……不过要尽快,朕一刻都难等。”“是,皇上!奴才这就去办。尽量多争取些人手。请皇上静候佳音!只要密道一修好,以后皇上就可以天天随时去与师师‘鹊桥相会’了!请问皇上还有没有别的事请吩咐奴才去干?”宋徽宗摆摆手道:“没有了。”张迪道:“那奴才告退了!皇上请多保重龙体!”张迪的这个主意,着实地让宋徽宗心下平静了不少。见面的事情,总算是拨云见日了。
再说,李师师日夜思君不见君,这日她正在弹琴,才一曲《平遥落雁》下来,师师两眼通红,似相思豆。桃腮边,泪珠涟涟。师师正要重新收起琴,这时,听到有人来敲门。是李婆惜。她背后还跟着三个人,一个是张迪公公。另两个抬着一架琴的是张迪带过来的两个小太监。待两个小太监小心翼翼地将琴平稳地摆放好后,师师走近琴,随意地用手轻轻地触摸了几下琴弦。从琴弦间,发出来的声音,是那么美,那么好听。
“张公公,这琴可是传说中的蛇腹琴?”弹琴是师师的专行,她一见到琴,就问道。张迪站在一旁,微微笑着道:“是的。这就是蛇腹琴。是皇宫内珍藏的宝物。因琴身上的漆经历数代相传,已渐变成了黄黑色,且出现了像蛇腹下的横鳞一样的花纹,所以,命名蛇腹琴。师师姑娘,这是皇上托奴才给你带来的礼物。喜欢吧?!”师师不语。她更喜欢皇上,更想见到皇上。
要办的事情办好了,张迪等人匆匆回宫。待众人都走了,师师看着房里的这把蛇腹琴,想起送琴的人,她的眼里不禁涌起一层泪花。虽然两个人不在一起,但心还在一起呵!他的礼物即代表他的心……
时光匆匆,转眼,两个月过去。阳春三月,大地万物,开始复苏,百花齐放,一片生机勃勃的美丽景象。春天,是情人约会的最好季节。春天,到处充满着诗情画意。看,城里、郊外,到处是一对对情侣的欢声笑语……在这样好的季节里,宋徽宗更加想出来和师师一起,再次携手粉红一片的桃花林。
雨,是春天的常客,就好像鸟是山林的常客一样。春天有了雨,不寂寞。宋徽宗有了和师师在春天里的温暖回忆,他感到人生的美丽。
这一天,雨又来了,一线线飞快地从檐下流下来……屋内,宋徽宗,呆呆地望着一线线雨,每一线雨都似乎是一层银白的钢铁围栏,而他,被困在这层层的牢笼中。雨一直在下,春天的雨真多呀!比多愁善感的姑娘的泪还多。
不知什么时候,四周安静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停了。下过一场绵绵春雨后,天空无比澄净,似一块无瑕的璞玉。而朱窗外,屋檐上积攒的雨珠,还在顺着翡绿色的琉璃瓦断断续续地嗒嗒地落着……欲下还休。
宋徽宗的脚步,辗转在宫殿里,他的心却早已飞走了,飞去师师身旁。
“嘎吱——”随着门被推开的一声响,从门外轻轻走进来一个人。“张迪!”宋徽宗见到张迪十分兴奋。张迪赶紧把门又关拢,悄悄地告诉宋徽宗:“这项工程我们是秘密进行的,先从金线巷那修起,不久就要通到皇宫。奴才慎重考虑过了,地道口的这一端,最好是通向皇上的寝宫。一来,比较安全;二来,也方便皇上您随时穿过地道去金线巷……”宋徽宗听了又喜又忧地道:“真的啊!太好了!可是,你们有没有被皇后、太后她们的人发现?不然,朕就麻烦了……”张迪道:“请皇上尽管放心!奴才敢用人头担保,这事宫内其他的人一概不知。奴才请来修密道的都是些外面的百姓,他们要价低,工作效率高,……”宋徽宗听了如饮蜂蜜,全身上下整颗心都是蜜甜的。
终于等到密道彻底竣工。那是四月三日,张迪早早地就来报讯。宋徽宗和张迪等三个太监,急急忙忙换成平民的打扮,钻入地道。
地道比宋徽宗想象中的还好。他环顾四周,看看洞中宽敞洁净,洞的壁面粉刷得十分平整,且每隔一定的距离,洞壁上就设有精致华丽的油灯。每一盏油灯都发着金灿灿的光芒……此外,洞中还摆放了许多花草。花草散发出幽香……“好!好!修得不错!张迪,朕要重重地赏你!哈哈哈!”宋徽宗开心的笑声回荡在地道里。
“出了洞口,前面不远就是金线巷——师师的住所。”张迪边走边介绍说。宋徽宗点点头,道:“知道了。一会儿你就在前面带路吧!”张迪道:“是,皇上!”
张迪将宋徽宗引至一处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楼宇前,告诉宋徽宗:“皇上,师师姑娘家已经到了。”宋徽宗眼睛瞪得灯笼大。原以为,隔了这么久没来,一切都还如清晰的记忆和思念中的一样。没想到,这儿竟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李家的房屋大门比先前宽敞几倍。小阁子改造成了大阁子……宋徽宗惊愕地道:“朕这是在哪?没有走错?怎么这么大的变化?”张迪笑了笑道:“哦,是这样的。奴才为了不让师师姑娘过多担心见皇上,修密道的事情奴才提前告诉了师师姑娘和李妈妈。李妈妈为了给皇上一个惊喜,特地请人工铲去过去的旧楼,敕造了这幢新楼的。那时,盖楼前,李妈妈找奴才商量过了。奴才也曾经考虑到皇上是位重情之人,旧房子有皇上和师师的许多回忆和感觉。但是,奴才又想,新房子更华丽更舒适,皇上和师师姑娘也可以在新房子里继续有更好的回忆和感觉呀!新房子更适宜你们的身份些,所以,奴才就没有制止李妈妈的这个做法。”事已至此,宋徽宗无奈地叹一声气,不再多说什么,只继续迈步进楼。
到了楼内,李婆惜等一群人闪电似地一齐迅速趴在地上叩首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宋徽宗放眼望望,唯独不见师师,于是,不高兴地道:“免礼!师师姑娘呢?”正说着,只听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伴着一个很熟悉悦耳的声音:“皇上,师师来迟了。拜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宋徽宗忙亲自过去扶起墙角朝跪拜着的师师,道:“朕的小师师,以后你和朕之间就别再拘礼了。真的很对不起,这次隔了这么久才来看你。这也不是朕情愿的。你知道吗?这一年来,朕想你想得好苦啊!……”师师听得万分感动,心里激动地道:“皇上没有忘记我,皇上一直都记得我。是呵!他看上去和以前比是憔悴多了。”宋徽宗上下打量着师师,她也憔悴了不少。都是相思害的!!
“皇上,您是怎么出宫来的?最近在宫里过得好吗?”师师惊讶道。宋徽宗眨了一下眼睛道:“学了法术,一摇身就飞过来了。没有你在身边,我还能有多好?”师师笑出眼泪来了,道:“那是人们在故事里虚构的情节。现实中的人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啦!”宋徽宗止住了笑,认真地道:“为了方便见师师,常见到师师,朕专门修建了一个地道。这是张迪的主意。朕觉得不错。”师师高兴得眼泪都出来了,道:“皇上,师师以为从此以后都见不到皇上了。没想到……太好了!我不是在梦里吧?”宋徽宗握住师师的手道:“你不是在梦里。你永远在我的心中!你知道朕有多想你吗?和你离别的日子,真不好过啊!朕在没有遇到你之前,不相信世间有真正的爱情,更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样的味道。自从认识了你以后,我知道了。”师师道:“爱情是什么味道呀?”宋徽宗道:“哈哈!生生死死的味道。只想一辈子和你永不分离!”师师感动了……
一会儿,宋徽宗又忙命张迪将要赐给师师的藏阄、双陆、玉片棋盘、绿白两色玉棋子、画院的宫扇、九折五花簟、鳞纹蓐叶席、湘竹绮帘、五彩珊瑚钩等礼物带上来。众人看了,好不羡慕。一个妓女在下面小声地道:“皇上对师师真好啊!每次都给她送这么多贵重的礼物来,似乎恨不得连整个皇宫都搬来给了师师似的。也难怪了,他现在的整颗心几乎全都给了师师。”另一个妓女道:“是啊!真的好羡慕!怎么就没有人给我送这么多金银和礼物呢?师师姐命真好,得皇宠。”……师师站在一旁,心里无比甜蜜、幸福:“佶哥对我如此好,如此大方,这辈子我真是太幸福了!”
宋徽宗和师师,手牵着手。师师把宋徽宗带到新楼的大门前,抿着嘴,甜甜地笑问宋徽宗:“佶哥,这新房子是干娘特地为你我所建的,喜欢吗?”宋徽宗道:“只要你喜欢,我就喜欢。”师师又道:“对了,这幢新楼还没有名字,请佶哥赐一幅匾额。”宋徽宗看看楼前,几树杏花盛开,为这幢楼增添了不少色彩。又有古人将女子的美丽,比作花。于是,宋徽宗就叫张迪拿笔来,仔细地书写了“醉杏楼”三个字赐给师师。众人都鼓掌欢呼:“好书法!好名字!”如果不是急着要与师师温存亲切地进屋私自好好倾诉,宋徽宗还想就笔画几枝杏花在牌匾上哩!他的字好,画更佳。
接下来,李婆惜小声地叮嘱师师,要她陪着宋徽宗先去参观新楼,自己则去吩咐厨子备好酒菜。宋徽宗在旁边听到李婆惜的话,马上对她道:“李妈妈,朕有点累,先不去参观新楼了。师师姑娘,朕随你到你的卧房坐坐吧!”师师点头,随即带着宋徽宗,来到自己的房间。
进了师师的房间,房内的布置一切都和从前宋徽宗所见到的一样没有任何改变。宋徽宗无比惊讶,问师师:“怎么外面变化如此之大,你的房间还是这么小,和原来的一样?”师师莞尔一笑道:“师师的房间不动,代表不管任何时候,发生任何事情,师师对佶哥的一片心都不会变!”宋徽宗听了更加感动,他紧紧地抱住师师,在她的耳边,悄声道:“朕爱师师的心也永远不变!”
拥抱了良久,两个人才分开对坐在茶几旁。两双眼睛,像两块强力磁铁,彼此相互牢牢地吸引……继而,宋徽宗又忍不住抱起师师,小心地将她平稳地放在床边,然后去关掉所有的门窗。
和往常一样,这对旧情人,沉醉在火热的恋爱中,说着绵绵情话。……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也许,日子会有老去的一天,但是这对恩爱的情人的感情,永远都如初次见面那么新鲜!
师师突然想起迷魂丹的任务,这件令她左右为难又不得不做的事情,这个时候,也该要执行了。于是,她温柔地笑眯眯地告诉宋徽宗“佶哥,这段日子,您送给师师这么多金银珠宝,师师也有一件宝贝送给佶哥。”宋徽宗听了,惊喜地眨巴着眼睛,认真地看着师师,疑问道:“师师姑娘,是何宝贝呀?是你怀了朕的龙种吗?”师师害羞地低下头去,摇了摇头。宋徽宗继续好奇地猜测:“是你为朕作了一首好词?还是为朕谱了一支好曲?或是……”师师一直摇头,宋徽宗把自己觉得可能的都一样样猜尽了,还是不对,他尴尬地笑着道:“朕猜不出来,还是由你来告诉朕吧!”师师不语,只是一边从袖子里摸出一颗红豆来。
“红豆!?师师,这就是你给朕的宝贝?哈哈哈!……”宋徽宗两眼盯着一颗鲜红且小巧的红豆,不解地道,并忍不住笑了。师师不慌不忙地,微笑着解释道:“佶哥,错了。这不是一颗红豆。这是仙丹。名字叫做长生丹。是干娘从一位道行颇深的道长那得来的。”如果这话是出自皇后或其他妃子的口中,宋徽宗会感到不屑一顾。但是,这是师师给他的礼物。他不能不收啊!尽管他心里有点表示怀疑:“明明是一颗相思豆,却要说成仙丹,或许,这是师师别有用心?师师和自己这么熟了,关系又这么好,定不会平白无故拿一颗普通的红豆来戏耍朕的。”如此想着,宋徽宗就故意装作很相信的样子,吃惊地道:“这颗长生丹好神奇呵!能练就出一颗和红豆一模一样的仙丹来,道行确实是很深的。”师师心里知道,宋徽宗只是不想让自己难堪,所以在配合自己的谎言。欺君之罪按理是要杀头的。谁都知道。但师师的头例外,她和宋徽宗的感情已经深到了谁也不想离开谁,因此,无论如何,宋徽宗也是舍不得杀的。
“从古至今,代代君王都想长生不老。他们所服用的丹药,不但没有使自己长生不老,相反,还减寿了。而我的这颗‘仙丹’,虽也无长生不老的功效,但也无半点害处。”师师本来还有点胆怯,但想着,自己又不是在做坏事,只是被逼无奈撒谎的,即使皇上今后知道了这事;干娘知道了这事,也应该会谅解她的苦衷的……她不再紧张,不再害怕。她心里自我安慰道:“只要喂皇上吃下这粒炒红豆,一切都好向干娘交待了。”说完,师师镇定自若地道:“先请佶哥闭上眼睛,张开嘴巴。”“师师这么喜欢我。不管她有什么用意,朕都吃了这颗小小的红豆吧!”宋徽宗心里暗暗道。于是,他马上乖乖地照师师的话做了。幸福地眯上眼睛,微微张开口。师师把红豆放进宋徽宗口中后,宋徽宗一口气将红豆咽下肚去了。
“皇上服下仙丹有何感觉?”师师继续演着戏,她道。宋徽宗笑眯眯地道:“就这样急急地一口吞下去了,即使是美味,也品尝不到啊。倒是觉得有一些红豆的香味。不错!”师师接着宋徽宗的话道:“佶哥,您喜欢吃红豆吗?我这儿柜子里收有一些红豆。您要是喜欢吃红豆,我就拿出来给您尝尝。”“好啊。朕不喜欢吃别处的红豆,只喜欢吃师师给的红豆。红豆是相思豆。师师干吗收这么多相思豆?看到这些相思豆可否想起朕?”师师点头道:“想,当然想。只是师师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再怎么想皇上,也只是蛤蟆要吃天鹅肉。”宋徽宗听了不高兴地道:“周围的人说不可能没关系。你不能对咱们的感情没有信心!相信朕,迟早有一天会把你娶回宫的!不是传说中,还有仙女喜欢放牛郎的吗?七仙女与董永的故事……”师师听着宋徽宗恳切的话语,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说实话,她真的连做梦也不敢想,她会有进宫的一天。古往今来,喜欢妓女的皇上,和妓女拥有感情的皇上并不鲜见,但把妓女当人,要娶进宫去的,还是第一例。这真不是普通一般的皇帝能做到的!
“师师,你哪里不舒服吗?你的眼睛怎么啦?”宋徽宗注意到了师师此刻无法抑制自己的情感,他关切地问,然后一边掏出自己的帕子,来替师师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珠。师师扑到宋徽宗怀里,边哭边道:“佶哥!谢谢!”她的心里在欢呼,呐喊:“我的佶哥不是干娘所想象的那种朝三暮四、薄情寡义的皇帝,迷魂丹对于他来说,是多余的。我也非常不喜欢,用丹药来控制佶哥的心。任何人的心都应该是属于自己支配掌控的,这是任何人的自由。支配掌控他人的心,是对他人的不敬。佶哥,我永远爱你。不管你是否真的娶我进宫,是当婢女还是妃子,我都已满足了,因为您有这份心意。假使佶哥要我当皇后,我也断然不会当的。我李师师一向淡泊名利,只重感情。只要佶哥一辈子都真心对我好,我就很满足了。不一定要做什么皇后。那都只是形式。况且,当今的皇后,仁心厚德,举国百姓都十分爱戴,各方面已经做得够好了。我没有必要取而代之。”
小别胜新婚。宋徽宗和李师师分离了一段时间,两个人积攒在心里想要讲的话更多了。他们聊着聊着,忘记了已经到了用餐的钟点;忘记了周围所有的一切,一起沉浸在爱河里……“咚咚咚……”李婆惜来敲门喊吃饭。二人才心里一惊,师师打开门。李婆惜马上跪在地上行礼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恭请皇上用膳!”宋徽宗抬头望了一眼李婆惜,道:“平身!”然后李婆惜在前面带路,宋徽宗牵着师师的手,前去就坐。
和往常一样,师师就跟着宋徽宗坐在旁边。桌上摆满了各种美味佳肴。有的龙凤形状,有的是镂刻的,有的是画出来的,宋徽宗暗自吃惊,以前在这里用膳,都是普通农家小菜,今天怎么这些菜肴都好像是出自御厨房厨师之手。不等宋徽宗问,李婆惜就得意地笑着道:“民妇怕皇上吃不惯以前的菜,特请来御厨房厨师来此处给皇上做饭。”宋徽宗摆摆手道:“随意就好!以后不必这么费神。朕吃惯了鸡鸭鱼肉、山珍海味,偶尔换换口味也挺好的。”“是,皇上。民妇记住了。”
宴席上要有酒、有音乐才热闹。为此,李婆惜周到地安排了醉杏楼几个善饮酒的姑娘,一起连连敬宋徽宗的酒,要将他灌醉。宋徽宗今天高兴,对于一杯杯斟满的酒,皆不拒绝,举至嘴边,一饮而尽。师师见宋徽宗开心,她也开心,到桌子的旁边,快活地弹奏起宋徽宗赐给她的蛇腹琴。“《梅花三迭》,好!好!”宋徽宗一边饮着酒,一边带着酒的醉意欣赏着师师的美貌,听着她弹奏的美妙动听的琴声……
一首曲子弹完,宋徽宗过去,拉着师师的手,道:“师师,辛苦了!来一起吃饭、喝酒!不醉不归!”师师拦住宋徽宗道:“酒喝多了伤身体。佶哥,师师更喜欢您不喝酒的样子。”李婆惜在一旁听了好紧张,生怕皇上会大怒。没想到,宋徽宗却欣然同意道:“好,那朕就答应师师姑娘再不喝酒了。”继而,为了表示诚意,宋徽宗把酒杯里的酒,全部倾洒出来。顿时,哗啦啦,酒如一小抹瀑布,泼到地上,一地的酒香!宋徽宗顿时自己也觉得有趣,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师师也跟着在一旁开心地笑起来。众人也都跟着笑了……
洒了酒在地上。倒映着一个个开心的影子。“好久没这么开心了。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不饮酒也开心。师师我爱你!非常非常地爱你!甚至胜过爱我自己!”宋徽宗兴奋地在心里这样大声地道。
饮宴后,狂欢到深夜。张迪边提醒宋徽宗:“皇上,该回宫了。不然皇后娘娘及太后知道皇上不在宫里,又没出宫,定会很着急……”宋徽宗哈哈笑着:“朕就让她们急去。朕是人中龙。龙应该自由自在的,不能关在笼子里。”宋徽宗心里怒道。但怒归怒。他知道还是要回宫的。那是一种责任。“张迪!备轿!起驾回宫”“是皇上!”
“师师”宋徽宗虽然口中喊走,但心还欲留。他依依不舍地拉着师师的手不放道,“你知道吗?朕的地道是专门为你所修的。”师师含笑点点头道:“听说了。”宋徽宗吃惊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师师道:“是张迪公公告诉我的。”宋徽宗又大笑起来:“张公公是咱们俩的大媒人。以后,等你进宫了,我们完事了,定要好好地谢谢他。”张迪在一旁笑着道:“只要皇上和师师在一起开心。相爱。白首偕老,张迪就心满意足了。金钱乃是身外之物,奴才跟着皇上这些年来,皇上从未亏待过奴才。奴才已感激不尽……”师师道:“张公公,那是皇上的谢意。师师不管能否进宫,能否做贵妃娘娘。师师都应该好好谢谢张公公。为了我和皇上,我知道,张公公没少费心思。操了不少劳……”张迪感动了,道:“别提了。未来的贵妃娘娘。这些都是张迪自愿做的。张迪的人生使命就是使皇上开心、如意!”
“皇上,咱们走吧!反正现在有了地道。今后,再也不用担心皇后、太后她们了,可以大摇大摆自由来去。”张迪见宋徽宗和师师还依依不舍,他劝道,“再不回去的话,万一被发现了,我们就糟糕了。”宋徽宗道:“师师,你想随朕去看看新修的地道吗?顺便送朕一程。”师师高兴地满口答应了。
师师跟随宋徽宗,还没走到地道前,为首的护卫突然发现后面多了一双脚步,紧紧跟来。他警惕地转过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