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陈太尉奉旨招安未遂 十节度使齐攻水浒寨
陈宗善领了诏书回到府上。窗外,喜人的鸟叫声不断。府内,一双双脚步纷至沓来,道贺声鼎沸。突然,从天边飞来几片乌云,挡住了太阳锐利的光芒,天空顿时阴沉了下来……一会儿,门吏来报:“高殿帅来府。”陈太尉慌忙出来迎接,请高俅到厅上坐。二人互相嘘寒问暖一番后,高俅道:“梁山贼寇屡犯朝纲,祸害国家,罪恶滔天,实不可赦!启奏皇上,招安宋江团伙,并不是下官的初衷。给他们一次招安的机会,他们如果把握不住,再想招安恐怕就难了。到那个时候,下官再请求皇上准允发兵剿灭匪窝,除去祸患。下官手下有个虞候,能言善辩,太尉此行不妨带上他,办事必然得力。”陈太尉谢道:“让殿帅忧心了!”高俅站起身要走,陈太尉恭送他至府前。
翌日,高殿帅府李虞候跟着陈太尉到济州。太守张叔夜前来迎接,请陈太尉到府中作客,并设筵席款待。筵席上,他问起招安一事来。陈太尉如实照说。张叔夜道:“招安是件好事。只是水浒寨多是些草莽英雄,你去了那里,定要一团和气,好言抚恤众人。倘若只言片语冲撞了,便坏了大事。”李虞候道:“有我跟着太尉,定不致差池。太守,你只一味屈就,迎合讨好,这样是不行的。如果他们坏了朝廷纲纪,必然要好好教教他们,否则,今后入了朝廷,成何体统?!”张叔夜皱眉问李虞候:“你也是陈太尉手下的人?”李虞候撇嘴笑道:“我是高俅门下的。”张叔夜顿时脸色都变了,心想:“高俅阴险狡猾,坑害忠良,他的手下,定然也都是一路货色。”待客人酒足饭饱后,张叔夜将他们送到馆驿内休息。
趁着陈太尉独处一室时,张叔夜敲门进去,找他私谈。张叔夜道:“深夜打扰,实不应该。真是对不起!”陈太尉看张叔夜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问道:“太守来访,有何贵干?”张叔夜道:“有一事我想提醒太尉。建议您明天去水浒寨宣诏招安,不要带今天晚上饭桌上插嘴的那个高府的人一同去。”陈太尉苦笑道:“谢谢太守关心、提点,恐怕难以做到。李虞候是高俅的心腹,不带他去,高俅必然生疑。我斗不过高俅,只能顺着他的旨意做事。”张叔夜无奈地摇头叹息道:“下官这番话虽然好,恐怕劳而无功。时候不早了,您早点休息!下官就不再打扰陈太尉了。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张叔夜说着这话,边起身走到了门槛边。陈太尉也起身相送,走到房门口,他对张叔夜道:“你也早点休息,恕不远送。”张叔夜迈着匆匆的脚步走了。陈太尉目送着张叔夜渐渐远去的背影。夜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是烛光,房间里,微弱的烛光轻摇着;另一半是星光,窗外,夜色深沉,寥落的星辰,暗淡地发着萤火虫般微小的光晕。朦胧的黑夜,很快便吞没了张叔夜本来模糊的身影……陈太尉仰天叹着:“望老天庇佑,我陈宗善什么也不求,只求明天能活着回来。”
天还没亮,鸟雀已在树林里活动起来了。心情不佳的陈宗善,昨夜一宿噩梦,被惊醒多次。现在天没亮,那群没良心的鸟雀,就开始在枝头闹腾起来,看来回笼觉也睡不成了。陈太尉又想着,不知今天去梁山的情况会有多恶劣。想着,他一个筋斗从床上爬起来,迅速穿戴好衣物、鞋袜,点燃蜡烛,挥笔写了一封备用的家书。内容大概是告别人生的,安抚亲人节哀、各自保重。写完,陈太守自己照着文字读一遍,读得自己眼泪稀里哗啦地流了满面。
话说,天亮后,报信人快马加鞭已赶至水浒寨报知。水浒寨的小喽罗领着济州报信的来到聚义厅拜见宋江。宋江得知此事后,心中无比欢喜,立即叫小喽啰拿来一对美酒、两匹彩缎、十两银子,打发报信人回去。
报信人才走,宋江马上召集众头领到聚义厅商议招安事宜,道:“小可急急地把弟兄们叫过来,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今日,朝廷差一位太尉陈宗善,赐十瓶御酒,赦罪招安丹诏一道,已到济州城内。若我们当真受了招安,又做回大宋臣子,那真是太好了!”吴用道:“就这样轻易地接受朝廷招安,今后,我们在朝为官,定会让他们看不起,视我们如草芥。不如,先为难下他们,让他们知难而退,引大军来,尝尝我军的厉害。待他们惨败而归,那时候我们再受招安,才有些气度。”众人都纷纷应和。宋江见众口一辞,有些郁闷地道:“好吧。但是你们礼节不能失,要适可而止,不能伤害朝廷命官。”众头领答应。李逵不顾宋江的脸色,忍不住继续嚷嚷:“招安招安招什么鸟安?!多次劝大哥就是不肯听。朝廷奸臣当道,残害忠良,何必愚忠朝廷?!趁着还没招安,不如大哥带着弟兄们,杀出片天地,自己做皇帝。以后想怎么快活就怎么快活。”宋江顿时怒容满面,道:“你这黑厮,再说一句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军法处置!”吴用赶紧示意李逵闭嘴。李逵依然不听,道:“我只想是把心里话说出来。招安有什么好的?我们受了招安,今后都要受制于人,毫不自由。我只为公明哥哥一人卖命。那赵佶与我有什么相干?!况且不招安,继续做梁山土匪有什么不好?我们做乐善好施、劫富济贫的好土匪,也不丢祖宗的脸。”宋江大喝一声道:“放肆!你说完了吧!?来人,给我把李逵就地正法。”吴用赶紧帮忙求情道:“大哥别恼!弟兄们都知道铁牛对您的一片赤胆忠心,也都知道他的个性与脾气,你不要因为几句话而散失一个这么好的弟兄。”宋江听了,马上呼叫小喽啰回来,继而改口道:“算了,放人。”回头又对李逵道:“你身为表率,以后要为弟兄们树立良好的榜样,不能随心所欲,以免造成负面影响。”李逵哈哈笑道:“我就知道大哥舍不得杀我。铁牛还要保护大哥、替大哥效力哩!”一袭风波总算平定。接下来,宋江安排人迎接钦差、布置山寨、安排筵席等,众头领领命,各归其位不在话下。
且说,岸边,水兵头领大船傍岸。等了不多时,远远地只见前面陈太尉、李虞候等骑马走近了,后面跟着两三百人。
李虞候轻蔑地瞅瞅众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宋江是哪个呀?”众水兵头领面面相觑,不说话。李虞候屁股上都是劲,瞪大双目,大叫道:“大胆!不知死活的土匪!敢藐视皇帝龙威!今日诏书到此,怎能推说有事不亲自来接?欺君之罪!”前来迎接钦差的萧让、裴宣、吕方、郭盛四人赶紧一齐跪在地上请罪,道:“接诏的消息来得突然,实在是没有准备充分,宋江与大小头领,都在金沙滩迎接,望太尉息怒!”李虞候冷笑道:“谅宋江有九条命也不敢对皇帝不敬!”吕方、郭盛看到李虞候不可一世的样子,都很是恼火。郭盛小声嘀咕道:“太过分了!”萧让、裴宣赶紧一边用目光示意吕方、郭盛忍住,一边捧着酒果,上前装着一副热情的样子,请钦差大人等享用。陈宗善正觉口渴,想抓一只黄澄澄的梨解解渴。李虞候抢先一步打翻酒果,斜着眼睛道:“这些个破玩意怎么可以用来招待朝廷大臣?!”醇香的酒液泼溅了一地,五颜六色的鲜果,四散着滚在地上,沾泥带汁。李虞候跟在陈宗善身后,他的一只大脚,有意地踩在其中的一只橘子上。橘子被他踏平了。这情景,众人都看在眼里,怒在心里。
岸边摆着三只战船。水浒寨已安排好一只装载马匹,一只装萧让、裴宣、吕方、郭盛等一干人,一只装陈太尉及随从等。
诏书、御酒放好在船头后,陈宗善、李虞候大模大样地上了战船。这条船由活阎罗阮小七坐在船艄上监督,另外有二十余个水手划船。阮小七打一声呼哨,招呼水手齐划船。两边水手像端午节赛龙舟似的,奋力划船。眼看着这条船,离另外两条船越来越远,阮小七走进船舱。原来阮小七预先积下两舱水。他拔了榍子放完水,并快步走出来大叫:“不好了,船坏了,漏水了!”陈太尉、李虞候听到喊声,低头望脚下时,只见一股急流如潮水般袭卷而来,水越漫越深,不一会儿就已经过了膝盖。陈太尉惊慌失措地一边叫水头停止划船,一边对着远远落在后头的两条船大喊着:“快来!船漏水!救命!”阮小七赶快召唤道:“船都坏了,会水的赶紧先跳下船去,减轻船的重量,不然船沉得更快!”阮小七和水手们不约而同地跳下船去。瞬间,惊起层层银白的浪花,洒落在船上。陈太尉望着一船白花花疯涨的水流,愁眉苦脸地自语道:“船里的积水已有一尺深,而后面的船只离我们还有段距离,不知能不能赶上救命。怎么办,我们都不会游泳,该不会就淹死在这里了吧!?”李虞候道:“太尉别担心!怎么说我们也是从朝廷奉命而来的,谅水浒寨这群乌合之众也不敢胆大妄为!难道他们就不怕皇上的千军万马吗?”陈太尉发令船上的随从们一起大声呼救。两条船飞快地赶过来,靠拢这条船。此时,这条船被淹得差不多了。众人急救陈太尉过船去,陈太尉的人都只顾着逃命,哪里还记得御酒、诏书。
待两只快船走远了,阮小七叫水手们都爬上船来,帮着一起舀干了舱里的水。然后,他叫一个水手去取一瓶御酒来。水手走到船头,从担中取出一瓶御酒,解了封头,抱来递给阮小七。阮小七接过御酒,醉人的酒香袭鼻而来。阮小七笑着对水手们道:“不知道这酒里是否有毒?我先试喝,省得毒死了弟兄们。”说着,他捧起瓶子一饮而尽。阮小七喝了一瓶还想喝,便用袖子抹抹嘴角残余的酒滴,道:“还不错。不过一瓶试不出效果,再取一瓶来。”水手又取来一瓶御酒。阮小七饮完,又叫再拿。如此一连喝了四瓶,肚子有点装不下了,他才对水手们道:“我阮小七这辈子都没尝过这么美味的酒,弟兄们要不要一同试吃?”水手们看着阮小七如此享受,早已垂涎三尺,巴不得马上试吃,就等阮小七的这句话了。话音刚落,众水手争着将那六瓶御酒饮个精光。阮小七得意地问众水手道:“没骗你们吧?!酒好喝着吧?!”众水手一起答道:“好喝!”阮小七眉头一皱道:“御酒全喝光了,这些空瓶子怎么办?”众水手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一时都没了主意。阮小七思索片刻,张嘴笑着道:“船艄头还有一大桶村醪水白酒,刚好用它装满这十只御酒瓶,再把原封头缚了,放好在龙凤担内?事到如今,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大家齐心,都不说出去,就相安无事了。”众水手觉得眼下也没有更好的补救方法,便按照阮小七的主意做了。之后,阮小七和众水手飞也似地摇着船,驶向金沙滩……
快抵达金沙滩岸时,他们正好赶上另外两条船。三条船都已停稳了,小喽罗们到阮小七监督的这条船上,搬走了诏书匣、御酒。宋江等都在金沙滩上迎接。路两旁,士兵们一齐鸣金擂鼓,还设有专门乐队奏响山寨村乐,场面庄严、喜庆、热闹。陈太尉上岸,宋江等齐行跪拜大礼。宋江道:“太尉大人莅临蔽寨,蓬荜生辉,小人宋江深感万分荣幸!如有接待不周之处,望乞恕罪!”陈太尉微笑道:“本官这次奉皇帝之命,特地前来宣诏招安一事,这可是你们改邪归正、弃恶从善、走上正途的良机呵!千万要好好地把握!”宋江喜不自禁地道:“多谢陈太尉。请多关照!有机会再入朝廷做回臣子,真是宋某及水浒寨弟兄们毕生的大幸!”李虞候在一旁大呼小叫道:“哼!我看不见得你们真想招安。”宋江惊讶地问道:“此话怎讲?”李虞候道:“还装蒜!为何派一只破船来接钦差大人?险些误了陈太尉性命!”宋江笑道:“我水浒寨多得是好船,怎会拿破船迎接钦差大人?!”李虞候双手扯起袍子道:“你睁大眼睛看看,大晴天的,干吗我们浑身湿透?”宋江依然不敢相信,但想起自己告诉弟兄们招安的消息,大伙并不高兴的情形,大概猜到可能是弟兄们捣的鬼。于是他赔笑道:“小可及弟兄们期盼招安已久,都十分欢迎太尉大人到来,今天,意外发生这事,小可代表水浒寨全体弟兄向太尉大人致以诚挚的歉意!”陈太尉道:“好在有惊无险。宋江,以后你得好好管教你的手下人。”李虞候狠狠地瞪宋江一眼道:“还不快叩谢陈太尉?!这种事情只允许发生一次,如再有下次,可没有这么好的结果了!”宋江连连趴在地上俯首向陈太尉叩头赔罪。身后,五虎将紧随他左右,又有八骠骑将簇拥前后。他们见这李虞候在宋江前面人模狗样、指手划脚、说三道四,都想杀了他,只是碍于宋江的面子不敢下手。
“请陈太尉上轿!”赔完罪,宋江恭恭敬敬地对陈太尉道。等陈太尉上了轿子,宋江令人大吹大擂热烈地将他迎上三关来。宋江等一百多个头领,都跟在后面,直迎至聚义厅前,一齐下马,请陈太尉上堂。
御酒诏匣摆放在桌上。陈太尉、李虞候立在左边。萧让、裴宣立在右边。宋江及一百零八个头领,都跪在堂上,听宣诏。陈太尉从诏书匣内取出诏书,递给萧让。裴宣赞礼,众将拜完,萧让展开诏书高声读道:
“……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五帝凭礼乐而有疆封,三皇用杀伐而定天下。事从顺逆,人有贤愚。朕承祖宗之大业,开日月之光辉。普天率土,罔不臣伏。近为宋江等辈,啸聚山林,劫掳郡邑,本欲用彰天讨,诚恐劳我生民。今差太尉陈宗善前来招安。诏书到日,即将应有钱粮、军器、马匹、船只,目下纳官。拆毁巢穴,率领赴京,原免本罪。倘或仍昧良心,违戾诏制,天兵一至,龆龀不留。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斋宣和三年孟夏四月日诏示”
萧让读完诏书,将诏书放回诏匣内。陈太尉令裴宣取来一瓶御酒,倒在银酒海内。众头领围过来看时,见是村醪白酒,都十分惊讶,一起起哄。陈太尉觉得不可思议,叫他再将其他九瓶都打开,倾在酒海内,也都是村醪。李逵一个空中筋斗,跳上前来,从诏匣里取出诏书,撕碎,踩在脚下,还啐两口唾沫道:“这是在施舍乞丐吗?这哪里是赏赐?!简直是对我们莫大的侮辱!趁着你黑旋风爷爷现在的心情还不算太差,赶紧从哪滚来的滚回哪去!迟了,休怪爷爷把你们这些龟孙子打得满地开花!”说着,李逵一把揪住陈太尉的前胸,攥拳欲打。宋江慌忙大喝一声道:“不得无礼!快放下拳头!”李逵哪里肯放人。宋江只好叫一旁的卢俊义、林冲上前去将李逵、陈太尉二人拆开。李虞候喝道:“这丑八怪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目无王法,竟敢毁诏、行刺钦差大人。今天定要好好地教训你!”李逵正发作要打人,一听李虞候想要教训自己,也不示弱,放下陈太尉,转而迅速揪住李虞候,劈头盖脸便是一拳。这一拳下去,打得李虞候鼻血直流。宋江、卢俊义二人火速上前,一个从后面拦腰抱住李逵,一个拉开了李虞候。“你敢打我就是想与朝廷作对。宋江,你还不快惩治他?否则,就是包庇反贼的大罪!”李虞候又气又怕,手像风中微弱的树枝止不住地颤抖着,鲜红的鼻血如山中雨后的小溪放肆在流。他跺着脚怒吼道。为了缓和局面,宋江迫不得已地道:“快把李逵绑起来!按军规处置。”李逵赶紧呼救:“军师,你我兄弟一场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大哥现在很不冷静,你快劝劝大哥。”吴用愣了愣,劝宋江道:“大哥,李逵罪不至死,不能听信小人挑唆。”宋江还没发话,李虞候就指斥道:“宋江,再把这个多嘴的家伙一并教训。”本来水浒寨众头领都不乐意招安,一肚子意见,在这种情形下,李虞候还摆着副臭架子欺侮人为难人。相互之间的关系紧张得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引爆。正好李逵代大伙出了这口气。李虞候看准宋江招安心切,有意护着他,便得寸进尺,竟骑到了军师头上。众头领忍无可忍,都一齐发作,要打陈太尉、李虞候等。宋江眼见事情比预想的更糟,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他急传将令,叫了轿子送陈太尉下山,不得让陈太尉的性命受到伤害。此时众头领大半都闹将起来,口里直喊杀人。宋江、卢俊义只得亲自上马,将陈太尉及随从等护送下三关,再跪拜赔罪道:“小人宋江给太尉大人赔罪了!我山寨的弟兄大多是草莽,不大通礼数,但我等都是忠于朝廷之人,一心只想报效国家。望太尉大人做大事不计小节……”陈宗善摇头不语。李虞候插嘴道:“宋江,你真虚伪!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说不定这一切都是你事先安排好的。行,既然你们不想招安,那今后就再别想招安!”宋江笑嘻嘻地继续解释道:“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这次招安机会难得,我们也不想闹得不愉快。况且,这事也不完全是我们的错。人与人之间心都是相互的。当初你们要是好言抚恤众山寨弟兄,就不会弄成这样的尴尬局面。望太尉理解,回到朝廷帮我们在皇上面前讲讲好话!”陈太尉早吓坏了,只含糊地答应着,落魄地急着赶回济州去了。
却说宋江回到聚义厅,聚集众头领开会,惋惜道:“今日若错过了招安的良机,不知道日后朝廷是否还会来招安我们?”吴用道:“哥哥,你且放心!如果朝廷真有心想招安我们,必然会再来。朝廷那般昏官,简直不把我们当人看,是该教训他们。这次他们受了惊吓回去,定会向皇上提出带领大军前来征讨我寨。事不宜迟,我军赶紧作好迎战准备:马军拴束马匹,步军安排军器,水兵整顿船只。到时候,在阵上,我们杀他个丢盔弃甲、片甲不留,然后再提出招安,这样招安多神气!”众人都纷纷响应吴用的话。宋江只好服从大众,当即下令军队按照吴用所说的做。
且说陈太尉一行人仓皇回到济州,张叔夜问陈太尉招安的情况,陈太尉把事情原委如实说来。张叔夜听了,安慰道:“这事不是因你造成的。你尽力了,劳而无功罪不在你。你无需自责。事已至此,你赶紧回京,把这事奏知皇上。”陈太尉辞别张叔夜,连夜赶回京城。
李虞候回到高俅府,向高俅汇报了招安的情况,并品头论足道:“小的只是按照太尉大人您的吩咐,稍微教训了梁山贼寇几句,他们就撒起泼来。我是太尉大人手下的人,他对我不敬,就是对太尉大人您不敬啊!如此这般,将来真让他们入朝为官,那还不骑到太尉大人的头上了?小的怎么也不明白太尉大人怎么会向皇上提出招安他们呢?”高俅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以后日子还长着哩!我这是放长线钓大鱼,先让他们高兴高兴,得意过后,就该轮到他们哭了。我会慢慢折磨他们的。”李虞候疑虑道:“但是……小的看不明白,大人您为何提出招安,却又不让他们招安。如此一来,皇上不会怪罪您吗?”高俅道:“皇上自然会有责备之意,但皇上是个善良、重情义的人,他定舍不得杀我。这事你可不能与任何人说,否则,下场你是知道的。”李虞候点头道:“太尉大人请放心!小的就是有九条命,也不敢胡言乱语呵!”高俅想起水浒寨与他昔日结下的仇怨,就怒上心头,用力一甩袖子,暗暗发誓道:“看你们还能嚣张多久?待本太尉亲自带兵扫荡水浒寨。如果万一我被你们打败,你们招安进朝廷,只要我高俅在一天,你们就别想安宁一天。”
次日早朝,文武百官三呼万岁,礼毕,高俅出班,跪下将此事上奏宋徽宗,并主动请罪道:“皇上,只怪微臣太过爱才、惜才,当初一心只想着能够多为皇上招贤纳士,没想到梁山贼寇不识大体……微臣罪该万死!千不该万不该建议皇上招安水浒寨。”宋徽宗大怒,道:“这事陈爱卿已写过奏本了。看来招安情况果真如此。岂有此理,一伙梁山贼寇如此放肆。想必他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高卿家,招安一事是你建议的,如今事情未成,你可知罪?”高俅马上跪倒拜道:“微臣罪该万死!”宋徽宗道:“念你对朕忠心耿耿,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准你戴罪立功,围剿水浒寨。”高俅连连叩头谢恩,道:“谢皇上不杀之恩。罪臣愿赴汤蹈火,效犬马之劳,前去征剿此寇,完成使命。”宋徽宗点头道:“好!请高卿家挑选兵马吧!”高俅道:“臣听闻十节度使武艺精熟,曾多次为国家建功,讨伐西夏、金、辽等国皆胜利了。请皇上降钧帖,差拨他们十人为将,并令他们每人领精兵一万,前赴济州听候调用。”十节度使即:河南河北节度使王焕、上党太原节度使徐京、京北弘农节度使王文德、颍州汝南节度使梅展、中山安平节度使张开、江夏零陵节度使杨温、云中雁门节度使韩存保、陇西汉阳节度使李从吉、琅琊彭城节度使项元镇、清河天水节度使荆忠。原来这十节度使,都是绿林出身,后来受了招安,封了官职,现在为朝廷所用。宋徽宗欣然点头道:“高爱卿眼力不凡,朕的这十位节度使及他们各自所带的兵马均训练有素,所向披靡。此次,有他们随你去收剿梁山泊草寇,朕高枕无忧。”高俅又奏道:“梁山泊水浒寨四面是险山、方圆八百余里都是恶水,没有船支无法到达此寨。臣乞圣旨,准允臣在水浒寨附近采伐树木,督促工匠造船;或用官钱收买民船,以作为战斗之用。”宋徽宗点头道:“准奏。只是高卿家这一路上不要扰民、害民才好。”高俅奏道:“微臣遵旨!定不动黎民百姓一针一线,早日剿匪凯旋归来。”当下,宋徽宗降下圣旨,赐金印兵符与高俅。高俅目的达成,心里乐开了花。
且说,宋江听说高俅亲自领兵,调兵马十三万、十节度使前来攻打水浒寨,心中很是惊恐,找来吴用商议此事。吴用安慰宋江道:“大哥请别担心!十节度使虽建功不少,但我们水浒寨的弟兄们也不赖啊!先令两名头领各自带一千马军,前去巡哨济州,相迎截杀各路兵马;再拨水兵头领,准备在梁山泊夺船。山寨中头领已作好迎战准备。大哥就等着看高俅他们夹着尾巴逃跑吧!”宋江道:“是呵!军师从没吃过败战,小可也不必太过忧心。此次巡哨安排谁去比较合适呢?”吴用道:“我想‘没羽箭’张清和‘董一撞’董平是最佳人选。”宋江道:“我水浒寨一百零八个头领个个都很拔尖。张清神勇无敌,尤其他的独门功夫——打飞石十分了得,曾连伤我寨十五员将。这次也要让高俅他们尝尝飞石的厉害,吓破他们的胆……董平勇猛无敌,置身千军万马中,如入无人之境……”正说着,李逵进来了,刚好听到宋江的话,大声地道:“大哥,有立功的机会可不能不留给铁牛呵!打仗选将可不能随便选,像我铁牛这样的,不是吹牛,要力气有力气,要勇敢有勇敢,要热情更有。”宋江道:“此次和高俅之战,一切由军师作主,他刚刚已把巡哨的人选定……”听到这里,李逵气嘟嘟地摇着手,对宋江、吴用道:“我不管。如果这次你们不选我去,我就自个儿去。”宋江生气地道:“你这黑厮,整个水浒寨就数你最没规矩,不听命令。你再这样捣乱下去,休怪我不念兄弟手足之情,逐你出寨。”李逵扯长脖子激动地道:“好!不管你们赶我走也好,继续留我也好,总之,大哥和军师的敌人是谁,谁就是俺铁牛的敌人,铁牛要统统把他们杀掉!”说完,李逵就气冲冲地走了,任凭宋江、吴用在背后再怎么叫他回来也不理。宋江道:“军师,怎么办?这黑厮说到做到,在这种危急时刻,他不会惹祸吧?真是令人头疼!幸亏水浒寨只有一个李逵。不然,早乱成一锅粥了。”吴用道:“我这就吩咐人去找他,好暗中保护他。如果实在找不到,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宋江叹气道:“也只能这么办了。此事就劳烦军师了。”
再说高俅挑选了一个良辰吉日,即二十多天后,才准备祭旗,领兵马出城,并且还从教坊司带了三十多个歌儿舞女,以随军消遣。大小官员都在长亭饯别。高俅戎装披挂,骑一匹金鞍战马,前面摆着五匹玉辔雕鞍从马,左右两边,排着党世英、党世雄弟兄两个,背后许多殿帅统制官、统军提辖、兵马防御、团练等官跟随在后。那队兵马,摆布得十分整齐。
高俅带领兵马出城,来到长亭前下马,与众官作别,饮完饯行酒,攀鞍上马,往济州去。一路上,高俅纵容士兵,青天白日,深入大街小巷洗劫百姓。高俅的军队所到之处,鸡飞狗跳,乌烟瘴气。百姓们见了官兵,和见了强盗没什么两样,四处哭丧着躲避逃生。
却说十路兵马陆续都到济州,节度使王文德领着兵马,星夜奔济州来,离济州尚有四十余里。当日催动人马,赶到凤尾坡,坡下是一片蓊郁的树林。兵马刚进入林子,前面一个黑影挡住去路,提着双玄铁板斧,对浩浩荡荡驶进的一万兵马,仰头大喝一声道:“站住!你们就是帮高俅一起打宋江的十节度使吗?本将军乃梁山泊水浒寨李逵,我现在好心劝你们马上断了这个念头,赶紧返回京城,否则,休怪爷爷我大开杀戒!”王文德看李逵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大笑道:“我们是谁不重要。哈哈!傻小子,就凭你一个人吗?我劝你不想死的话,赶紧让路,不然你会死得很难看。”李逵道:“废话少说,快作决断吧。我要出手了。”王文德仍笑着道:“好。果然梁山英雄胆识过人、名不虚传。就是不知道你武功到底有几斤几两,要试了才知道。不过以多欺少胜之不武……”说到这里,王文德扭头叫身后的士兵们稍稍退后,继续道:“好久没有棋逢对手,今天我要与你一较高下。如果你能打败我,我立刻返回京城,不参加围剿水浒寨的战斗。”李逵高兴地道:“好!你真是十节度使之一吗?你叫什么名字?”王文德得意地道:“十节度使累建大功,名扬天下,在下就是十节度使之一王文德。”李逵摇摇头道:“好像没听说……你是谁与我无关。别磨蹭,赶快出招吧!”王文德拍马挺枪,直取李逵。李逵举起双斧来迎。二人连斗了近四十回合,仍不分胜负。王文德料到赢不了李逵,卖了个破绽,撤出战斗,道:“一直都是打平手,想必你累了,我照顾一下你,先歇会儿再战。”李逵纠缠不止,道:“不准歇!谁歇就是打不过,就是输。”王文德不理睬李逵的话,只顾伏在鞍上,急速逃回阵中,吩咐手下人道:“你们去把这黑厮押解来,带回去请功领赏。”话罢,瞬间,士兵们把李逵团团围住,四周布满了弓箭手。王文德吓唬李逵道:“你还不快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李逵抬眼望望,四面楚歌。他气愤地道:“想不到朝廷的十节度使之一只是个无赖……”正叫骂着,王文德命士兵拿麻绳捆牢李逵的四肢,用棉布封住他的嘴巴,关入囚车。
王文德活捉了李逵后,继续领兵马前行。走了不多久,只听得前面不远处一棒锣声震耳传来,少顷,只见从林子后的山脚下转出一彪兵马来,张清、董平二人勒定战马,并排堵在路中央。李逵见自己人来了,心中万分激动,在囚车内奋力挣脱。张清、董平发现了李逵,二人靠拢来,细声商量。董平道:“军师要我们找到李逵,将他安全带回山寨去。糟了,他现在落入敌手,我们如何救他?”张清道:“我设法引开王文德,你趁此机会去救出李逵。没问题吧?”董平道:“行,一切都包在我身上。”二人商议已定,张清对王文德喝道:“这是我们的地盘,要想从此路过,先交出所有的银两,否则休想!”王文德哼一声,道:“睁大你的双眼看看我是谁?我是当今天下响当当的十节度使之一王文德!”张清道:“管你是谁?皇帝佬儿来了,还要畏惧我们几分。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寨主有令,凡高俅、十节度使及同路人,皆不能从此过。想要过此路,先过我们这一关!”王文德兜住马,轻蔑地笑道:“小小山贼,大言不惭!就凭你们寥寥几个虾兵蟹将,也敢与我上万精兵强将对峙?我看你是脑袋浸水了不想活了吧!好!那我让你们死得好看!”张清大笑,喝道:“废话少说,武功高低只有比试过后才知道。放马过来吧!今天我就送你归西!”王文德听了大怒,骂道:“反国草寇,竟敢口吐狂言!受死吧!”王文德拍马挺枪,直取张清。张清策马一路往山上疾跑,王文德一直在后面追赶。直追到一处无人的山谷,张清突然调转马头,趁王文德不注意,冷不防迅速弹出一颗飞石。飞石重重地打在王文德的脸上,顿时裂开一道不小的口子,鲜血泉涌。王文德欲强忍疼痛,再继续与张清过招,张清手中立马又飞出一颗锋利的尖石子,打在他的脑门上。王文德立刻惨叫一声,从马背上滚落在地。张清正要再弹一颗飞石过去,了结了王文德的性命,这时,他身边的一员小将跑上来汇报情况:“张将军不好了!有另外一个节度使杨温刚刚赶至前来救应王文德的兵马。我们人手不够,这样硬拼下去,恐怕……”张清道:“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告诉杨温,王文德在我手上,如果他们敢乱来,我马上叫王文德去死。”小将应允着,拍马而去。张清在后头,绑了王文德,把他横着丢在马上,然后自己再跨上马,来到山下。山下两军正在厮杀,一片混乱,杀声震天。杨温见王文德果真被擒,心中很是惊恐、担忧,对张清道:“你想干什么?”张清眨了一下眼睛道:“我们来做笔交易怎么样?”杨温问:“有什么条件?快说。”张清道:“很简单,只要你叫你们的人收兵,我自然就会叫我们的人停战,并放了王文德。”杨温思虑片刻同意了。李逵在一旁嚷嚷道:“兄弟,他们的话不能信!你不怕他出尔反尔?”张清道:“他看起来不像是在撒谎。”李逵唉声叹气道:“骗子都是这样,演得像真的一样。如果我当初不是轻信这狗贼,就不会好好地被他绑入囚笼。我呸!手下败将!再次败了!活该!”李逵叫骂着,还是觉得不解恨,又连忙喷一口臭臭的唾沫在王文德身上。董平慌忙上前把李逵拉开。杨温带着受重伤的王文德急急忙忙赶回济州救治。他们渐渐地走远了,张清、董平也带着伤残的兵马赶回水浒寨。一路上,李逵还在骂骂咧咧,不住地埋怨张清、董平就这样白白地放走了王文德、杨温。张清耐烦地解释道:“不是我们想放走他们呵!而是,我们实在只有两千人,他们却有两万人,这么硬拼,最后到头来还是我们吃亏。”李逵道:“不拼怎么知道谁胜谁败?拼了才不后悔!董平,你不是平日最喜欢在千万人中拼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的吗?”董平道:“听张清兄的没错。”李逵怒道:“应该听我的。我先入水浒寨,资历比你们深,我……”李逵正教训着他俩,前面不远处,绿得可爱的树丛后面,飞来两个娇滴滴的声音在亲切地呼唤他:“铁牛哥!”“官人”凤啸一见到李逵,就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他一口。蕉叶则老老实实在一边侯着。蕉叶亲完李逵,责备道:“铁牛哥,你知道吗?我们听说你要一个人和千军万马斗时,都吓坏了,到处找你。”蕉叶眼里闪着点点泪花,对李逵道:“官人,娘亲和我们都不能再经受一次这样的惊吓了。”李逵左拥右抱着两个娇妻,一个亲一口,道:“我答应你们。好了,都笑一个!”……“现在终于可以堵住他的嘴了,甜蜜的爱情冲淡了满腹牢骚!”董平对张清笑着道。张清道:“你小子也不小了,该娶妻生子,享受天伦之乐。”说得董平羞答答的,满面通红,再不开李逵的玩笑了。
话说,十节度使兵马陆陆续续到了济州,太守张叔夜负责接待。不几日,高俅的大军也来了,十节度使都纷纷出城迎接,相见了太尉,一齐护送他入城。张叔夜把州衙拱手让出来,给高俅住。高俅暂时把州衙当帅府,安歇下来。当日,高俅传下号令,叫十节度使带领各路兵马,各自先在济州城外屯驻,等刘梦龙水兵来了,再一同进发。十节度使并领着兵马出城各自安营扎寨。十路兵马在城外,并没有像宋徽宗交代的那样,不惊扰、危害百姓。而是,作风散漫自由、组织观念淡薄,纪律涣散,像一群名副其实的山里土匪:有的跑到附近的山林里放肆砍伐百姓自家栽种的果木树等;有的三五成群,闯入民宅,横行霸道,直接用刀枪驱走百姓,把百姓家的门窗拆下来,强行搬走,搭盖窝铺……惹得民怨声声。高俅则在城中州衙内,安排人马怎样进军征伐水浒寨:凡没有私底下给银两、送礼品的士兵,都充头哨出阵交锋;凡使了银两的士兵,留在中军,虚功滥报。
高俅在济州不过一两日,刘梦龙战船到了,拜见高俅。礼毕,高俅叫刘梦龙在下面等着,差人唤来十节度使都到厅前,一起商议进攻水浒寨的对策。王焕等禀报道:“太尉先教马步军去探路,引梁山贼寇出战,然后集中所有兵力,调战船,洗劫贼巢。我们人多,他们人少,令他们两方不能同时顾及,如此一来,可征剿群贼!”由于时间紧急,高俅本身战斗经验不足,以前也没有系统地研习过兵法,自己想不出更好的剿匪计策,信任他们是战场常胜老将,加上也觉得他们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便依计行动:马上分拨王焕、徐京为前部先锋,王文德、梅展为合后收军,张开、杨温为左军,韩存保、李从吉为右军,项元镇、荆忠为前后救应使。党世雄引领三千精兵,上船协助刘梦龙水兵船只,就行监战。诸军得令,军事演习了三天,请高俅看十路兵马阅兵。高俅亲自出城,一一点看了,觉得很满意,便发号施令,派遣大小三军,并水兵,一齐征伐水浒寨。
且说,宋江得知官兵前来,立即与众头领统率大军出关迎战。
风在哀嚎!前方,浩浩荡荡的身穿铠甲、手持利器的官兵在一步步逼近!天空像被吓傻了的小孩子,双目里空洞洞的,没有了神情。四周,险峻的梁山上,成群的树木披着一条条惨绿的枝叶。在午日阳光的强光照射下,每一片树叶都像一只只恶狼的眼神,凶狠地逼视着每一个人……
风声,到处都是风声。风把天地吹得摇摇欲坠,天摇地动!漫山遍野的树叶,都在沙沙地叫嚣。远空,开满的温柔的云朵要凋谢了,从天空砸下来。天要塌了!宋江瞅着高俅浩大的队伍,倒吸一口气,心中不禁又捏一把冷汗:“敌强我弱,真好比螳臂当车啊!虽然军师赛诸葛,但即使是神也有失算的时候啊!真担心打完这场仗下来,我宋江及众头领伤亡惨重,或是全体阵亡……”
“宋江草寇!你们在民间作恶多端,祸国殃民,今天我奉皇上旨意,特来降你。我劝你们快快束手就擒,免得我们大动干戈!”两军相见,高俅骑在宝马上,大声道。宋江心里抖了一下,愣住了。吴用给宋江打气道:“大哥,不要对他客气。高俅是只纸老虎,打仗方面他一窍不通。纵使他带再多的强兵壮马,也未必是我们的对手。”宋江鼓起勇气,亮着嗓门对高俅大叫道:“我们与民同心,从不祸害百姓。相反,你们身为朝廷官员,搜刮民膏民脂,肆意妄为,才是真正的贼!……”“住口!宋江草寇你好大胆子,竟敢辱没朝廷命官。今天我高某不活捉你回去,抽你的筋、剥你的皮,枉为人臣!”被言语激怒的高俅气得咬牙切齿道。叫骂完,高俅唤先锋王焕出阵,林冲上前交锋。王焕抡一条长枪,在马上朝林冲厉声高叫:“无名草寇,认得大将王焕么?!”林冲道:“王节度,看你头发、胡子都发白了,身上皱纹不少,年纪大了,做不得用了,该辞官归故里抱孙子了吧!还在这里吃国家的闲饭,让百姓白白养着,实在是不应该呵!趁早,你回去吧!叫年纪小的出来战!免得你败在我手上,枉送了你一世英名!”王焕怒道:“废话少说。今天让你见识见识。看枪!”话罢,王焕挺枪戳将过来。林冲也挺枪出阵来战王焕。二人对打,各自使出自己的绝招。身后,马军、步卒一齐呐喊助威。二人昏天暗地斗了约有七八十回合,仍不分胜败。两边各自鸣金,二将分开,各归本阵。
节度使荆忠自告奋勇驱马到高俅身边,在马上欠身,对高俅道:“太尉,小将愿与贼人决一阵。”高俅道:“去吧!别给我丢脸。”荆忠谢过高俅,出马交战。宋江马后鸾铃响处,呼延灼扬起双手,猛力地朝半空挥舞着两条水磨八棱钢鞭来迎战。荆忠使一杆大刀,骑一匹瓜黄马。二将交锋,兵器相交,撞击出点点火花。约斗了二十回合,呼延灼突然卖了个破绽,假装战败扭身便逃离,荆忠急忙来追,呼延灼趁荆忠不注意时,顺手提起钢鞭来,只一下,正着荆忠的脑袋。瞬间,荆忠的头颅与身子脱节,滚落在地,鲜血淋漓,脑浆迸流,眼珠突出,死于马下。高俅看见折了一个节度使,无比心痛、激愤,火急差项元镇上阵报仇。项元镇领旨飞出阵前,大喝:“山野草寇!有谁敢和我交战?尽管上前,奉陪到底。”“小弟不才,来向你领教!”宋江马后,双枪将董平撞出阵前,来战项元镇道。两个人斗不到十回合,项元镇“霍”地勒回马,拖了枪便走。董平拍马去赶,项元镇不入阵去,绕着阵脚,落荒而走。董平飞马去追,项元镇悄悄收枪,左手拈弓,右手搭箭,拽满弓,翻身背射一箭。董平听得弓弦响,还没来得及躲闪,箭羽闪电般地射过来,正中他右臂。“哎哟!”董平惨叫一声,丢了枪,调转马头便走。项元镇挂着弓,拈着箭,倒赶过来。项元镇的箭瞄准董平的心脏,眼看着箭将离弦,董平凶多吉少,宋江等都急出一身冷汗。这时,呼延灼、林冲两骑马飞奔前来,迅速救得董平归阵。“给我杀!一个不留!”高俅指挥大军冲杀过来。杀声震天。宋江领着梁山兵将拼杀了一会儿,实在抵抗不住,就全军撤退了。
望着宋江的兵马溃不成军,高俅得意地大笑:“哈哈!梁山贼寇不过如此!他们和十节度使比起来,简直就是以卵击石。”然后,叫住前去乘胜追击的士兵们道:“算了,吴用诡计多端,恐前方藏有伏兵。先放他们一马,让他们逃。下次一举歼灭他们。”众将便收兵,来到水边,遣人去接应水路船只。站在蔚蓝澄澈的天空下,烟波浩淼的水边,高俅放眼望去,视野很开阔!心情很惬意!白茫茫的一片汪洋水泊,满天空飘着的云如棉絮般,纷纷轻轻地落入镜子般透明的水泊里。透明的水,因为深,也可以埋没一个浑浊的世界,同时,它还呈现着另一个纯净的世界。水底里沉淀着无数个岁月的尘埃;水面上,浮动着现在年岁的美丽……远方,山影叠翠。水上,偶尔有五彩羽毛的野鸟飞过……“这一仗只许胜不许败!以前从未与梁山贼寇交手,今日一交战,觉得也不过如此。”高俅俯视着水面,沉思着,心中充满自信。
且说刘梦龙和党世雄率领水兵,乘船往水浒寨深处驶来。驶到一处,一条小河,两岸都是茂密的芦苇丛。突然,只听附近的一座山坡上,“轰——”地一声炮响,突然,四面八方,芦苇丛里一阵骚动。只见,从芦苇丛里,一下子蝗虫似地飞快地冲出来密密麻麻的小船,一齐冲断大队官船。官船上的士兵见状,因前后没有救应的援兵,因此,一时乱了阵脚。要划船逃跑,却发现桨摇不动了。仔细一看,原来经过的浅港内已被水浒寨好汉用小船装载柴草将河道填塞了。慌乱之下,官兵们只好丢弃了船只,一个个跳下水去寻活路。刘梦龙、党世雄也不想白白送命,慌乱之下,脱下戎装,随着人群奋力游上岸,落荒而逃。水浒寨好汉见官兵阵脚乱了,一齐鸣鼓摇船,直冲上来。
“哪里逃!”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三兄弟带着一帮梁山好汉追杀过来。刘梦龙、党世雄一个个落魄地好不容易游到河岸上。不料,岸边,密集的芦苇丛里又飞出来一些铙钩套索,凡逃上岸的官兵,来一个,搭一个,一个个都被活生生地擒走。原来吴用早已在开战前安插了十余个小喽罗躲在芦苇丛里,专门活捉上来的官兵。后面的官兵见了,只好暂时浮在水里。“后有追兵,前有埋伏。老天,我可不想死。荣华富贵我还没有享够哩!”刘梦龙悲观地在心里叹息。他问旁边的党世雄道:“你还有什么主意吗?”党世雄道:“既然无处可逃,那就打下去!奋战到底。”刘梦龙道:“怎么打?现在我们的士兵乱成了一窝粥,且大部分手脚都吓软了……没有路走了,只有死路一条。”党世雄道:“输赢在心里。只要自己不认输,就还有赢的机会。”刘梦龙嘀咕着:“自欺欺人。我看这次战斗我方是输定了。今天总算亲身体验了宋江老贼还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党世雄说战就战,立即叫号兵吹号,召集附近的官兵们上船集合,道:“快按原来的队形排好队,把船往水深处划。如有违抗命令者,立刻依照军法处置!”不等官兵们排队,阮氏三兄弟已经带着梁山好汉将刘梦龙等团团围住。阮小七道:“败兵之将还不快快投降?”说着,阮小七叫身后的弓箭手朝官兵们的每只船上放火箭。一支支火箭上都沾了油,火箭一发到船上,船很快就被点燃了。官兵们只好又跳回水里逃命。阮小七忙又叫弓箭手往水里放箭。箭像雨一样地落在河里。每一支箭,几乎都是一个生命的侩子手。
待水浒寨人将刘梦龙、党世雄全军覆没战败的消息传给高俅时,高俅还不敢相信,生气地对前来报信的士兵道:“你胡说!你骗人!”士兵便将地点告知高俅。高俅来到报信人说的地方,一看:河水被染红,河面上尸体遍野,战船被烧毁,场景惨不忍睹。高俅心情顿时无比哀痛、沉重,眼泪如漏缸之水夺眶而出。“天哪!怎么会这样?不是的,这不是真的。这只是一场梦。”高俅对着河面哭诉。身后,项元镇安慰他道:“高太尉请节哀!人死不能复活,保重身体。”“这仗没法打下去了。”高俅边用帕抹着眼泪,边心里道。一是没有心情,二是没有赢的实力。高俅自认输,忙传军令,即刻收兵回济州。正值天黑,五军还没走多远,经过一片树林时,突然,只听得四下里火炮不住地响,宋江的兵马杀来。昏黑中,高俅直叫苦。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