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老师是村小学的一位青年男老师,是个胖而温和的人,戴着一副厚得像瓶子底一样的眼镜,看人得贴近了人的脸蛋看,就像是在嗅一个人似的。到村小学教书也不过将近一年的时间。村里人对他开始最感兴趣的是他的眼镜,这种像瓶底似的眼镜村民们还很少看到,但村民们晓得这种眼镜的度数非常高。所以村民们就来猜他镜片的度数。有的村民说五百度?有的村民说有八百度吧?为了证实猜想,村民们就去问于老师。于老师吃力地睁大眼睛,把来问他的村民们费力地看了半天,才笑一笑,一边擦镜片,一边平静地说:一千二百度。村民们当时就把嘴张着,合不上了!蒲柳溪人对文化有一种神圣的敬畏之心,村民们普遍认为:于老师既然能把眼睛搞得那么地瞎,肯定是肯用功读书的结果!读书肯用功的人,学问就肯定大!于是他们就对于老师很看重,也很敬重,把于老师看成个人物!
村小学有两个老师,还有一个女老师,姓徐,是个老教师了。徐老师原先在大树林村当民办老师,也是大树林村的人,男人是大树林村的支部书记。后来转了公办老师,就不想在本村教了,又不想离家太远。大树林和蒲柳溪挨邻处界的,她就给乡教育站提申请,要求到蒲柳溪来当老师。徐老师这个要求是合理的,教育站一研究,就把徐老师调到了蒲柳溪小学。眼看着徐老师年纪有些大了,过不了几年也就退休了,所以乡教育站才把于老师调到蒲柳溪小学来,预计徐老师一退,于老师就可以马上顶上去。徐老师虽然不是蒲柳溪的人,但到蒲柳溪小学却跟到自家村子里的那所小学距离差不多。所以徐老师在蒲柳溪教书,一直都是早出晚归,没有在学校里住校。
于老师是远方人,不可能跑来跑去的教书,得住下来了,还得在学校弄饭吃。
徐老师是个很能干又很贤惠的女人,对人的态度又是格外的温和,和她男人年岁差不多的大树林村和蒲柳溪村的男人们,都把徐老师当了心目中的偶像,崇拜得不得了。徐老师这个人又大度,从来不摆架子的。就是当了公办老师,和她熟悉岁数又差不多的男人们,仍然是能和她开玩笑的,仍然是可以占她的便宜要给她儿子当爹的!但徐老师的人品从来都没有人垢病!所以徐老师人缘很好的,在人们心目中的印象也很好,几乎就是圣母的形象!
一般情况下,徐老师中午会在学校弄一餐饭,她自己要吃中饭,有的孩子中午也带了饭,得给孩子们热一热。于老师来了之后,徐老师每个中午就固定在学校弄饭吃了,和于老师一块儿吃。徐老师真是贤惠,见于老师是个不善于料理生活的人,中午她就多弄一点饭菜,于老师下午往往就可以把中午剩下的饭菜,在锅里热一热就吃了。徐老师对于老师就像个大姐姐对小弟弟。见于于老师刚来,要什么没什么,徐老师就从家里带了米带了菜,要让于老师在她不在学校吃中午饭、又没剩菜剩饭的情况下,能够开上伙弄上饭吃!逢到家里弄好吃的东西的时候,徐老师就把于老师叫到家里去,和仍是村支部书记的男人喝上几杯酒,互相唠嗑唠嗑家常。总之徐老师把于老师待得几多好,就像待自己的一个弟弟。
当然于老师对徐老师也不错,像对大姐姐似地尊重着。徐老师原来毕竟只是个民办老师,人很好,书教得却不是很好,有些课程让她教,就显得十分吃力。遇到这种情况,徐老师基本上采取“跳过去”的办法,也就是绕过这一截不教。这看上去有些不负责任,但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蒲柳溪是偏僻的地方,徐老师又没个地方去请教,她有么子办法呢?于老师来了之后,情况就不同了!
据说于老师是个很有学问的人,但他不善于搞关系,和乡教育站的领导合不来,才把他调到蒲柳溪的,有“发配”的意思。但于老师不为所动,他觉得在这么个清静的地方教教书,简直是人生的一大享受!于老师是一个十分热爱教书的人!而且以教书为快乐!对于小学的课程,除了体育他不太善长,别的什么课都是不在他的话下的!
现在有了于老师,徐老师再有什么困难的时候,她就找于老师。于老师就给她好好地解答,有时就代替徐老师去把课上了。弄得孩子们和家长们,对村小学都更加满意了起来,徐老师因此也非常地高兴。徐老师有时在家要忙一点私事,也只需要给于老师言一声,于老师就一个人,把该给孩子们教的内容,好好地教上了。
蒲柳溪是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徐老师不来上课,只要于老师不到教育站去说,谁又知晓呢?况且又没误一点事情!
于老师没事的时候,就爱坐在学校的吊脚楼上,捧一本书看,看得很入神。
于老师住在学校了,村小学就告别了没老师住校的历史。你别看村小学,住上一个老师,与不住上一个老师,情形是大不相同的。住上了一个老师,村小学就开始热闹了。于老师待学生好,又不吼学生,讲的课学生又听得懂,出的作业学生也做得对,就是做不对也不要紧,学校不住着于老师么?于老师就欢迎学生拿了作业去问他!
于老师到村小学才三个月,教育站就组织了一次全乡五年级的综合测验,结果蒲柳溪五年级的学生,平均分提高了十分,一篇作文还得了满分,最好的成绩排到了全乡的第八十九名!也就是说,学生有进入全乡一百名以内的了!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在蒲柳溪小学是破天荒的事,老师们同学们和广大村民们,都高兴得很!
于老师不仅给学生们讲书本上的知识,还讲书本以外的故事。他给同学们讲岳飞出世的故事——说岳飞出世才三天,家乡就遭了大洪水,他娘抱着他坐在荷花缸里逃生,荷花缸漂到了麒麟村,母子被王明夫妇收留在家。岳飞从童年起,就热爱劳动,就努力学习,生活也十分俭朴。后拜周侗为义父,尽心习武,与王贵、张显、汤怀等结为兄弟。考武科童子试,与牛皋结拜为兄弟。岳飞是一位名符其实的大英雄,他娘在他背上刺“精忠报国”四字!
于老师又给学们生讲《聊斋》里的故事——说有一个叫席方平的,因其父死得怨枉,就下阴间去打官司,身体躺在那里,热乎乎软棉棉的,其实魂魄已到了阴间,替父伸冤,被滚钉板、背烧红的铁板,又被解成两半,但就是不屈,就是喊冤,最后遇见了二朗神君,才把官司打赢了,于是又添了阳寿,又添了田产,成为一个殷实富裕的人家!
这些故事学生们觉得好听,学生们就回家学说给他们的爹妈听,爹妈们也觉得好听。蒲柳溪的人就感叹:唉呀,这个于老师真不简单呀,年纪轻轻的还是个读古书的人!
于老师在村上教书,慢慢就和村民有了接触,就和村民慢慢熟悉了。这慢慢熟悉之后,于老师就开始在村子里走动了:比如到学生家里去做个家访,比如学生请于老师到家里去吃好吃的东西,比如有村民要请于老师代为修一封远方的家书,比如哪家有红白喜事也要请于老师帮写几副对联,又比如这家和那家为个什么事得写个约据等等,都要请于老师帮忙!
村民们和于老师有了更多的接触之后,就更觉得于老师的学问确实了得!但也发觉于老师生活中的一些问题:比如觉得于老师并不活泼,甚至有点迂腐!村民们就议论,说:怪不得成天都见于老师在学校楼上摊本书看,却没见来一个朋友找他玩,更没见有女性的朋友来找他玩!村民们就觉得于老师学问虽然大,但并不是一个十分、特别、完全优秀的人!
虽然村民们认为于老师并不十分、特别、完全优秀,但于老师是个光荣的人民教师,正正规规的大学毕业生,吃公家饭拿按月工资的公家人。于老师再不十分、特别、完全优秀,也是你农村人无论如何不能相比的。所以于老师在蒲柳溪的村民的心目中,他仍然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当村民们确切地知道,于老师真的还没有女朋友的时候,村子里的一些大婶子、大嫂子们,就联想到了阳五月,认为这个阳五月,挺适合嫁给于老师的!
这些大婶子、大嫂子们普遍认为:阳五月要是能吃上公家饭、拿上按月块块,凭她的模样才干,至少得找个乡长做男人。可她却没有吃上公家饭,也没有拿上按月块块。但凭她现在的条件,嫁个吃公家饭、拿按月块块的人,阳五月仍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这些大婶子、大嫂子们都还记得,那次村里来了个会相面的老八字先生,是给阳五月相过面的,说这女子面圆额方,是一副很有福气的富贵相貌。联想到阳五月总不答应那些来提亲的浑小子们,人们就推测:阳五月八成是想嫁个有工作的男人?所以这些大婶子、大嫂子们,就把阳五月和于老师联系到了一块儿,这是符合逻辑的!
这个话不晓得是通过怎样的途径,就传到了于老师的耳朵里。于老师听人说过阳五月,晓得阳五月是个聪明漂亮的女孩子,而且是村子里唯一一个上过高中的女子。但于老师却没有见过阳五月。于老师年纪已是老大不小的了,以前也中意过一些女子,却都觉着他呆傻劲儿太足,谈一段日子就和他说再见了。所以到现在还一直单身。于老师对相对象这个事,也是比较着急的,一起的同学的娃早都打酱油了,而他居然还一个女朋友都没谈到。
爹妈为这个事也很着急,都多次催促要他找个媳妇过日子了。既然现在有这个话传到他耳朵里,于老师就想见一见阳五月。于老师觉着可以见一见阳五月的理由是:阳五月虽然说听上去很优秀,但毕竟是个农村的女孩子,是没有工作的;他之前谈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女朋友,看上去虽然才貌都很一般,但毕竟好孬都是有个工作的。所以于老师对见阳五月,还是多少有些信心的。
那是一个星期天的中午,于老师在学校把中饭早早地弄来吃了,就往阳五月家的院子里去。于老师打听到,他的一个叫王育生的学生,就和阳五月住在一个院子里。于老师那时还不晓得,王育生是阳五月的表弟。于老师到王育生家做家访,是想去相相阳五月。于老师以前到王育生家做过家访,他当然知道王育生的家,当然也就知道阳五月的家了。
于老师到王育生家时,正是王育生家歇晌吃午饭的时候。于老师是掐着这个时间点来的,只有这个时候来,他才有可能遇上阳五月。现在正是农村大忙的季节,不是吃饭的时辰,人们都在地里忙乎,忙得前脚不搭后脚。于老师也没准备在王育生家吃饭,他不想在这大忙的季节里给人家添麻烦——所以他在学校先给自己搞了碗蛋炒饭吃了!
于老师一进王育生家的院子,就被王育生的爸王胖子看见了。王胖子是个好客的人,王育生在于老师名下,又是一个好成绩的学生。因为王育生成绩好,于老师和王胖子也因此成了好朋友。所以王胖子见了于老师,就格外地热情。所以王胖子就喳呼呼地闹上了:“哎呀,于老师是稀客,屋里坐,屋里坐!”
可于老师心里装着别的事,不想进屋坐,就借故说屋里热,说就在外面坐,凉快!
王育生家和五月家共用的院坝的中央,有一棵梨树,是阳五月家栽的,树上结满了梨,但还青涩着没有成熟。院里的两家人,平时就爱坐在这棵梨树下,歇晾唠叨家常。
王育生的爸就说:“好,好,外面凉快,就在外面坐!”边说赶紧进到屋里,提了把椅子摆在梨树下,请于老师坐。正慌忙地转身,准备去给于老师泡茶,差点就和端茶出来的王育生碰着了。王胖子高兴地骂了王育生:“你个狗日的,小心点端茶!”又急啦啦地说:“烟呢,快给老子把烟拿来!”王胖子赶紧又过来,陪于老师坐着唠话!
阳五月家已经在吃中饭了,听到地坝里有人说话,阳五月就端了碗探出头来,往地坝里看。阳五月的妈也端了碗,往地坝里看,就自言自语地说:“于老师嘛!”阳五月没见过于老师,但她晓得村小有个于老师,还晓得于老师很有学问。阳五月就问她娘:“这人是村小的于老师?”阳五月的娘没当回事地说:“是村小的于老师。”说过就到灶屋添饭去了。
阳五月是读了十几年书的女子,对老师一直都有好感的。既然这人是老师,阳五月就觉着亲切。五月就快快活活地端着碗饭,边往嘴里扒饭边往地坝里来。
王育生的老爸王胖子看见阳五月了,王胖子就喳呼呼地叫:“哎呀五月呀,快来快来,快来认认我们的大知识份子于老师!”把阳五月不容分说地,就招到了于老师的身边。又对于老师喳呼呼地叫:“于老师,这也是我们村的大知识份子呢,阳五月,我们村第一个女高中毕业生!了不得的!”
于老师把他瓶底似的眼镜子,往胖脸上推了推,对阳五月热情地说:“哦,是阳五月呀!我晓得你,听人说过你!”于老师对五月规规矩矩地说话。
阳五月在老师面前随便惯了,她一看于老师,虽然像个小老头,但毕竟年纪不是顶大,近了看面相还是不老的。阳五月就不想和于老师正经说话了。阳五月说:“哟,戴的瓶子底呀!”说了就在那里坏笑。阳五月笑于老师的眼镜子!于老师没料到阳五月会这样地和他说话,脸“轰”地一下就红了。但于老师心里痛快,觉得阳五月这么没大没小的,一下子就和他拉近了距离!
于老师本来是个缺乏幽默感的人,这一下子却突然开起窍来,想到人们说他看人像嗅人这一档子事,就自我贬损地幽了自己一默,对阳五月说:“我不仅戴瓶子底,我还会‘嗅’人呢!”于老师特别强调那个“嗅”字,阳五月一愣神,马上就听懂了。阳五月把于老师的意思一听懂,马上就笑翻了过去!
阳五月的娘见五月这么大的姑娘了,在于老师面前没个正经样子,就嗔怪五月,说:“五月没有礼貌,老师面前乱说话!”于老师却笑笑地说:“您老别介意,阳五月说话很有趣!”阳五月一听于老师的话,觉着既然于老师都不计较了,还愿意拿自己的短处来让大家高兴,阳五月就觉得于老师是个爽快的人,也是个大度的人,是个开得起玩笑的人!
阳五月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开不起玩笑的人,觉得那些人小心眼,好面子,你善心好意地谝个玩笑,他就以为伤自尊了,就要生气!所以五月觉得,于老师很对她的味口!
五月笑笑地对于老师说:“我们高中的那个姜老师,比你于老师更神的!”于老师没听明白五月的意思,但看五月的神情,估计不是什么好话?但于老师乐于听、乐于五月没大没小的调侃!所以于老师就说:“该不是我这么地‘嗅’人吧?”五月更忍不住笑了,对于老师夸张地说:“他‘嗅’的,也这么‘嗅’着看人的!”
老实讲,于老师当时有些不明白,五月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于老师就迫不及待地追问五月:“那他还有什么更神奇的呢?”五月说:“他走夜路不要电筒!”于老师还是没有明白五月的意思,仍然在那里疑惑着!
五月紧接补充着说:“只要有月亮,他前面就可能照见路!”于老师愣了一下,突然就爆发出一阵笑,而且笑得非常高兴,指点着五月大笑着说:“你是说姜老师不仅眼睛瞎,还是个光闪闪的秃头,是吧!”五月点头表示“是”,同时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弄得在一旁听热闹的王胖子和五月的妈,也才把五月的话听明白,这一听明白,也就忍不住笑,于是也就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五月的娘虽然忍不住笑随大家乐,但还是觉得女儿在一位老师面前,这么没大没小的,太不像话了,就笑笑地骂五月:你个死女子!端了碗进屋里去偷着乐了。
说笑之间,王育生的娘已经整好了几个菜,就叫王胖子请于老师进屋去吃饭。于老师说,我不是吃过饭了的嘛?叫你们别弄的,我也吃不下呀!王胖子说,过门为客,哪有不吃饭的道理呀?必须吃!于老师就在那里作难,说确实吃不下去!阳五月就又在旁边说逗趣的话,说:“我们这里有规矩的,过一个门坎三碗饭,于老师都走这么远了,还吃不下几碗饭?”于老师就憨憨傻傻地望阳五月笑,说:“这个阳五月呀,这个阳五月呀!”
王胖子笑,说:“我这个外侄女呀,能说会道的,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嘴巴子劲没几个能比的!”又车转了身对于老师说:“吃不下饭,酒总整得下去两杯吧!”于老师见王胖子盛情,只好起身随王胖子进屋,到王胖子家吃饭去了。
阳五月的娘姓王,和王胖子同一个姓。虽然本没什么血缘关系,但两家一屋两头住着,关系又处得不错,阳五月就给王胖子喊声二舅,王育生就给阳五月喊声小表姐姐。两家就喊成了亲亲的亲戚关系。
王胖子要五月到他家去吃饭,说请五月陪于老师一起吃。可五月毕竟才和于老师认识,关系还没随便到陪于老师吃饭那一步;而且五月也是晓得规矩的,一个人是不可以随便到别人家里吃饭的,何况自已还是个女娃子呢。所以五月就说自已吃饱了,吃不下饭了!
其实五月才吃下第一碗饭,她还要吃一碗饭才算吃饱。因为近些日子农活多,劳动强度大,没两大碗干饭顶不起事!为避免王胖子老喊老喊的,五月就端了碗进屋去了!
五月的爹一直坐在屋里吃饭,虽然他听见五月在外面说疯话,他却不好出门制止,但他心里是有一些生气的。所以五月端着碗快活地进到屋子里来,爹就骂五月了,说:“姑娘家家的,说话硬是没大没小,人家是教书先生呢!”
爹其实是在提醒五月,人家可是堂堂的老师呢,在老师面前说话哪能那么放肆?五月就在心里笑话爹,笑话爹真没见识,一个老师怎么了?是一个老师就有什么了不得呀?五月对爹说:“老师怎么了?老师也还不是一个人!我才不怕老师呢!”
阳五月想起她们高中那个“凶恶”的班头(班主任),那个五大三粗的体育老师,那个瘦小的英语老师,当然还有那个秃了头的笑面虎姜老师,这些个老师,和她们一帮学生,都好朋友似地相处着!她阳五月哪样的老师她没见过?她哪里会把一个村小的于老师,放在自已的眼里?可以这么说,她阳五月对于老师,从心底里就没有一点怕的感觉!
于老师那天在王胖子家,把酒喝得美滋滋的,把大脸盘子喝得红扑扑的。想起阳五月在他面前没大没小的调侃,于老师心里就快活,就称心!想着阳五月居然敢调侃他,居然敢调侃她们的大秃头老师?于老师就感觉,阳五月真是个奇女子!
从那以后,于老师就经常找个理由,往王胖子家里去,去指导王育生的学习,去和王育生的爸交换管理学生的意见,三不三见着五月了,两个人就愉快地互相损一损!
村小学建在湾门口,这是村子里一处比较开阔的地儿。湾里的人要到镇上去赶场,就得从学校门口过。湾里的这条毛公路,正对了学校的院坝。村小学不大,被一溜小院墙围着,里面是一栋两层的木楼,有四间教室,学生就在里面上课!
于老师以前爱在木楼上读书,和五月见过面之后,他再坐在木楼上读书,往往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他和五月的初次见面,想起他再到五月家院子里和五月的交谈。想起这些,于老师的眼神就有些迷离,心神就有些不宁或者发飘,就时不时会把目光投往那条毛公路,指望五月突然出现在那条毛公路上,而他突然地就看见五月了!
于老师每每把事儿琢磨到这儿,心里就兴奋得“嗨嗨”地高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