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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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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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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水静流》连载

第九章

县里花大价钱装修民族文化宫,却并非作民族文化之用,而其实是作宾馆之用。县长说要突出民族文化特色,其实是要突出本宾馆的民族文化特色。县长要求要大气、要舒适、要古色古香,还要有现代气息。这要求过于概念化,必须要借助县长具体嗜好,方可敲定装修的方案。为此吴总和杨副总就请县长和财政局长,去考察了若干的古庙,又到好几座现代化气息浓厚的大城市,去进了若干高档的酒店,借以领会县长的大气、舒适、古色古香、现代化气息的具体含意;回公司来才请了搞现代建筑设计的、修古庙的、本地民俗专家,暗中还有风水先生等一干人马,在吴总的亲自把关下,一起设计和论证,送财政局长审,送县长审,直到县上满意了,才最终敲定了装修方案!

这一次到武汉,主要就是根据最终敲定的设计方案,拟选定的装修材料,进行最终的考察和审定,然后就是拍板签合同了;这一次是供货商请吴总和杨副总去的。

前一次陪县长和财政局长去考察,吴总和杨副总是仆从,县长和局长是主子。这一次吴总和杨副总本来是主子,供货商是仆从。但吴总临到武汉去的时候,就给杨副总吩咐,说他这次只放开身心地玩耍,板由他杨副总拍,主由他杨副总作!吴总笑笑地说,如果县太爷和局座不满意的话,你老杨得给我兜着!我老吴这回是跟你老杨,出来“耍”一趟的!

吴总这么一说,杨副总就把意思弄明白了:这一回吴总是主子,他杨某人是仆从了!当仆从的好处是:小好处你是可以搞一点的,比如收个小红包搞点小回扣,这都没事;可从另一方面讲,责任也非常大,你得把事给办好,要是县长和局长不满意,你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可自己也就一个副老总,连吴总都“兜”不了的,我一副总能“兜”住?

看似轻松、又可以搞一点小好处的考察,吴总这么笑眯眯地一吩咐,杨副总心里登时就感我到“亚力山大”的压力了!

杨副总匆匆赶到公司,才把此次的行程弄清楚:晚上十一点的火车到武汉,预计进宾馆休息俩钟头,也就第二天早上了;在宾馆自助餐,然后由供货方安排考察,谈业务,签订合同!时间打得太紧了,杨副总要准备若干的资料,要请示吴总若干的问题,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可这“预”也是不好“预”的!待杨副总把这“预”一条一款、条分缕析地“预”出来,就把自个搞得昏天黑地、头晕脑胀的了!

待把这一应的事项拉扯妥当,杨副总再赶到医院,已是晚上的十点多钟了,离杨副总和吴总上火车,只有四十几分钟的时间了!所以杨副总对老岳父,只能匆匆地安慰几句,给周腊狗放了一千块钱,说老爷子需要什么你尽管买就是,钱不够了冯老师会再给的!然后杨副总就忙着把夫人和岳母送回家,然后杨副总就随吴总匆匆往武汉赶了去!

服侍老爷子,其实最困难的,也就是头两三天。因为老爷子用不上劲儿,上趟厕所或者翻个身,腊狗都得使出全身的力气。所以头两三天,腊狗整天只能呆在病房里;感觉太闷的时候,也只能在走廊上溜溜,不敢走远了,就怕老爷子有个急事找不着他的人。头两三天过后,老爷子的身体有所恢复,多少能用上些劲儿了,腊狗也就轻松了些。

冯妈妈中午在家弄好饭,给老爷子和周腊狗送到医院来吃。下午是冯老师和妈妈一起把做好的饭,送到医院来让老爷子和周腊狗吃。饭菜都是非常可口的饭菜。冯老师和冯妈妈在医院的时候,周腊狗就可以上街去溜一溜。

老爷子身子骨算硬朗,恢复得也还算快。老爷子又是个性情开朗的人,身体好受些了,就不想家人替他担心。杨副总在外地给他打电话,老爷子就在电话里打哈哈,说,多大点事呀?离肠子还远呢!又说,恢复得很好,在外面忙你的事吧,小周师傅照顾得很好呢!又说,我饭也吃得,觉也睡得,行动上还有点困难,有小周帮忙呢,忙你的事吧!

杨副总感觉出了老爷子的高兴,心里也高兴。杨副总明白,老爷子这份高兴,离不了周腊狗的精心照料。再以后,杨副总和老爷子通过话了,就要和周腊狗说说,说辛苦你了,你帮了我的大忙,回来了谢你!周腊狗就在电话这头客气,说杨总不必记挂在心上了!说杨总安心忙公司的事吧,老爷爷有我照顾着呢!

服侍老爷子的活儿,越到后面越轻松。以后就是挂点液体,然后主要就是卧床休息。周腊狗更多的时间,是陪老爷子聊天。

老爷子是个心直口快又耐不住寂寞的人,没事的时候爱和周腊狗拉家常。先是问小周师傅多大岁数了,书读到了什么程度,讲媳妇了没有?到城里打工多久了?具体做什么工作?一个月挣多少钱?这一阶段基本上是老爷子问,周腊狗答。再后来,老爷子就问周腊狗是哪里人?周腊狗说,他是元宝人,是元宝蒲柳溪人!

老爷子听周腊狗说他是元宝乡蒲柳溪的人,嘴里就兴奋得“嘿”了一声,说,小周呀,那我们就是老乡呢!我也是元宝乡的人啦,我还在你们村驻过点呢!老爷子细细说过之后,周腊狗才晓得,老爷子原来是元宝乡的干部,退休十几年了。老爷子有两个孩子,大儿子在上海一家公司里当个小头目,是从大学一毕业就到了上海去打拼的,过去得早,现在在上海发展得不错,都有一百六十多平的大房子了。冯老师是老爷子的小女儿。老爷子说,他在元宝乡政府的院子里有自己的房子,他们老两口在那里也住得舒舒服服的,可儿子和女儿要他们进城,说好照顾一些,兄妹俩就给他们老两口子,买了现在住的这处房子!

老爷子回忆他到蒲柳溪驻点,说那时还是大集体,他去参加生产队种洋芋,生产队里几个壮劳力,把他夹在中间,往坡里挑稀粪。老爷子不无得意地对周腊狗说:那个时候生产队里种洋芋挑稀粪,场面简直是激动人心,大家排着队伍挑粪,喊着号子你追我赶,你前面是哪一个,后面是哪一个,一天挑下来次序不能乱,要是遇上几个力气大的,跑起来会撵得你尿裤子!老爷子说:那是要讲实力的呀,你跟不上大家的节奏,跑不过人家,你就得认输,你就得夹尾巴走人!挑粪的汉子们会关心地对你说:别挑粪了,去学女人放洋芋种去!老爷子说:都是男人男子汉,哪个受得了那个屈呀!

老爷子说:队里的社员想看他的笑话,两个大力气把他夹在中间跑,他硬是挺了过来,弄得队里的人,以后就一点也不敢小看他了!

老爷子为了证实自己说的是实话,就对周腊狗说,你回老家的时候,去问问你们的大人,问他们元宝乡那个时候,是不是有个叫冯云武的驻村干部,还和他们比赛挑过稀粪!

老爷子要是不提冯云武这个名字,周腊狗不会对他有联想的。但一提冯云武这个名字,周腊狗就有印象了。周腊狗在村子里其实是听过关于这个冯云武的故事的,不过说的是这个叫冯云武的人,叫乡亲们种大窝洋芋的事。当然也听说过冯云武和乡亲们比赛种洋芋挑稀粪这件事,不过版本有所不同,最主要不同的是结尾部分:照村子里的老辈子们的说法,这个叫冯云武的人,是当时蒲柳溪村所在的那个小公社、毛针公社的公社书记!

这个冯书记对老百姓比较好,比较体贴老百姓,他那时经常到蒲柳溪村来。在那个冬天,是发生过冯书记和队里社员种洋芋比赛挑粪这件事,结果却是把这位冯书记撵得累趴下了,冯书记吃过中饭,就说公社要开会,就回公社去了!

那个时候不是兴割资本主义尾巴么?乡亲们连粮食都不够吃,但田边地头、屋头墙脑的却不允许利用,就连种一点瓜果都是要被扯掉的,说那是资本主义尾巴,必须割而且还要挨批斗。这个冯书记见乡亲们肚子饿得吞清口水,走路都在打老蹿,他就想了个法子,叫乡亲们种大窝洋芋,说这是搞科学试验。

这大窝洋芋怎么种呢?就是把屋团屋转的土土脑脑的,铲拢来堆积到屋团屋转的某个地方,再在这一堆土里种洋芋!你想这一堆土该有多么的肥沃呀!那洋芋自然长得好呀!还需要科学试验吗?可冯书记聪明呀,知道不打科学试验的晃子不行呀!在一个比蒲柳溪更偏僻的地方,不就有一个驻村干部,觉得乡亲们日子苦,以为天高皇帝远,就叫乡亲们在那些个老林子里,偷偷开点荒种点地么?那时叫种“荒边边”,可没法躲过眼睛锐利的检查组。不仅“荒边边”里的庄稼被割了资本主义的尾巴,这个干部还受了追究,得了处分,被当做“典型”到万人大会上去作检查。

冯书记的这一招很管用,打着科学试验的晃子,没被检查组发现的时候,乡亲们就欢天喜地地收洋芋。被检查组发现了么,乡亲们就说是在做试验呢!这么躲躲藏藏地种了两年,到第三年看来是隐匿还过去了,冯书记索性带了检查组的人去看,说自己科学试验比较成功,你瞧这大窝洋芋长势多么地好,现在就收获给检查组的领导们看。

冯书记说:各位检查组的领导们,你们是有任务的;这么种的洋芋,不知到底好不好吃?品质如何?领导们必须品尝一下试种的这种大窝洋芋,相当于请你们进行一个免费的鉴定,好在以后的试验中进一步改进!冯书记说:试验如果成功,最伟大的意义就在于,把这种方法向更广阔的农村推广,到时候多生产洋芋,好支援社会主义建设,好更好地反修防修,好到时候更好地实现共产主义!冯书记说:共产主义不是要“土豆烧牛肉”么?所以冯书记说:到了共产主义,那个时候对洋芋的需求将会更大!所以意义也将更加深远!

检查组的领导们好好地吃了两顿洋芋,因为是科学试验,不用交钱交粮票,还必须是放开了肚皮吃。所以吃过之后,都说品质不错,是一个好的种洋芋的办法。冯书记谦虚了,说品质肯定还有改进的,水份重了,吃着不粉面,还容易烂。冯书记就对检查组的人表示:为了社会主义建设,为了反修防修,一定还要进一步改进种植水平和种植方法,来年再进行试验,再请领导们进行检验!检查组的领导们,摸摸鼓起来的肚皮,不置可否地笑一笑,说老冯呀老冯呀,这个老冯呀!然后就高高兴兴地走了!

还别说,那些年的蒲柳溪村,就靠冯书记的大窝洋芋,度过了好几年的饥荒。凭什么提起冯云武,周腊狗这一代这么些小屁孩都晓得?全因为冯书记做的这件大好事!

老爷子见周腊狗听得入神,还以为是他挑稀粪的故事感染了周腊狗呢,所以对周腊狗越发聊得有兴致了。老爷子继续对周腊狗说:那个时候搞大集体,他们当干部的,讲究与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老爷子说,那时的同吃同住同劳动,与现在可不一样,那时是动真格的,干部到生产队得住生产队条件最差的人的家里,吃也得吃在条件最差的人家,被子要自己带,吃了饭还得给粮票,还得给钱,每一餐多少的标准,那是有规定的,你不敢少给!老爷子说,那是纪律,人家不要的话,走的时候,你还得偷偷压在人家碗底下。

老爷子说,那时干部们的作风,现在的干部根本就不能比;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做得虽然有些过火,但干部的作风真是扎实得很,哪像现在的干部呀,整天除了吃吃喝喝,就是想如何为自己捞好处!

老爷子兴致很高地对周腊狗聊着天儿,其实周腊狗的思想早跑了毛!不过周腊狗的思想跑的不是别样的毛,跑的是关于他以前听到的、那个关于冯书记的故事的毛。周腊狗感觉到好玩的是,当娃娃时听着十分传奇十分好玩的一个人物,现在就躺在他面前的这张病床上,正和他兴致勃勃地唠叨着家常呢。

周腊狗是个会讨人喜欢的人,知道说出大窝洋芋的事,一定会让老爷子高兴的。所以周腊狗待老爷子把话聊到一个段落的时候,他就向老爷子求证大窝洋芋的事情了!

不出周腊狗所料,一提到种大窝洋芋,一下子可就把老爷子的兴奋劲头提到了极点,老爷子眼里一下子就放出了光来,说你怎么晓得这个事呢?你这么小小的一个年纪!周腊狗就告诉老爷子,说是听村里的老人们摆龙门阵晓得的!老爷子一听事隔这么多年了,乡亲们还当龙门阵在摆这件事,就晓得乡亲们还记着他,在念叨着他,心里就一阵子激动。

老爷子要周腊狗扶他坐起来,他把周腊狗好好看了一阵,才十分肯定地说:看来娃娃果真是蒲柳溪的人了!周腊狗就笑,说,我本来就是蒲柳溪的人嘛!老爷子在那里自言自语:你要不是蒲柳溪的人,像你这么年轻的娃娃,就不会晓得我在你们那里种大窝洋芋的事!

乡亲们有所不知,在种大窝洋芋的事情上,冯书记其实没少担风险,曾经就有人要借这个事情收拾冯书记的,只是后来整个风向变了,再后来就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了,分田分地到各家各户了。所以冯书记才没被追究,还因此在百姓中挣了好名声。后来撤公社建区、撤区又建乡,冯书记就当区书记、当乡书记,职务不断地上升。

这件巧妙地顶风、种大窝洋芋的事情,成了他一生中最骄傲的事情,也是他在群众中影响最好的一件事情。

老爷子的病越来越好转了,周腊狗照顾老爷子也越来越轻松了,老爷子越来越喜欢周腊狗了。老爷子对周腊狗说,我们是老乡,你要把我当亲人看,我在城里也没别的亲人,要经常到我这里走动走动,有困难了,你就来找我,我有几个熟人的,我来给你想办法!

老爷子对周腊狗的好这不打紧,打紧的是冯老师晓得周腊狗是蒲柳溪人后,对周腊狗也更亲切了一层;更打紧的是杨副总也晓得了这一层关系,杨副总对周腊狗就显得更加关心了——当然这是后话,以后再详细说!

杨副总这一趟出差,原以为只到一个武汉;可在武汉把事办妥,吴总又把他带着到西安去了;待把西安的业务处理妥当,就用了一个多星期。待杨副总从西安回来,老爷子已能拄着拐杖,自己慢慢地游动了。杨副总回来之后,周腊狗就回田小毛那里上班去了。但周腊狗与老爷子相处出感情了,他真的按老爷子说的,经常抽时间过老爷子这边来看老爷子,和老爷子说说话,扶老爷子在医院的走廊上走动走动,陪老爷子开心!

田胖子和田小毛在老爷子住院期间,都来看望过老爷子,田小毛还时常抽空过来问候老爷子,和老爷子套套近乎。田小毛见老爷子和周腊狗十分亲近,感觉着杨副总会成为周腊狗的靠山?田小毛对周腊狗本来就不错的,从此就更加关照周腊狗了!田小毛当然乐于用一个周腊狗,去与杨副总套近乎啦!田小毛心里明白,真把杨副总结交下来了,凭杨副总的权力,从手指缝里给他多撒一点,一年让他多赚几万十几万,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周腊狗照顾老爷子耽误的那点工夫,真就是毛毛雨了!

老爷子住了二十几天的医院,脚还是有点瘸,其他情况基本正常。老爷子觉得医院闷,非要出院,说回家将息自在一些。由于老爷子坚持,医院就同意老爷子出院将息。

冯老爸和冯老妈毕竟都是七十多岁的人了,生活起居上自然会遇到一些困难,比如要搬一搬蜂窝煤球、要换一换水龙头、要接一接灯线绳,虽然都是一些小事,可这些事总得有人去做,才不影响正常的过日子!上次不就为换一个灯头,弄得老爷子在医院里住了那么久时间,把杨副总两口子、冯妈妈累的不行,老爷子还吃了不少的苦头!

老爷子出院之后,杨副总两口子就对两位老人约法三章,说再有什么活儿就给他们打电话,绝对不允许自己再去做那些危险的事儿了。冯老师特别对老爸说:有事就打电话过来,我或者昌志,马上过来给你们处理。话是这么说,但杨副总和冯老师,哪能老有那么将就的时间,过来给他们处理事情呀?所以让杨副总或者冯老师,为难的时候也就不少!

这一次是老爷子家厕所里的灯坏了,打电话给杨副总,杨副总连忙说,马上过来给您们换,可别自己去换呀!正准备去给老岳父换的时候,公司里来了个大客户,吴总和杨副总立即马不停蹄地就和对方展开了谈判,到合同顺利签下来,又陪客人到几处风景点好好地去玩了两天。待杨副总送走大客户,才想起老岳父家厕所里的灯坏了的事情!

厕所里的灯坏了比客厅里的灯坏了,危害性要更大一些。老人晚上上厕所,要是看不见,摔着了怎么办?上一次还是大白天里,为换客厅里一颗灯泡,就把老岳父摔得住了那么久的医院;那一次毕竟是老岳父自作主张,自讨的苦吃;这一次若出现意外,就是他这当女婿的没尽到责任了?要是被夫人知道了,肯定还要落下埋怨!

杨副总越想心里越着急,只怪自己心里太不惦记事儿了。开起车就往老岳丈家里跑。气喘吁吁地跑上楼,进到老岳丈的家里,问了厕所灯泡的事,才晓得事情早解决了!

老爷子笑眯眯地说,说给他打电话的那天下午,小周师傅正好来他家玩呢。小周师傅晓得厕所的灯坏了,跑上街就买了只灯泡,回来就装上去了!杨副总闻听此言,心里松出一口大气,突然对周腊狗就有了“亲人”的感觉!

杨副总混社会这么些年,表面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风光无限的,按市俗的标准看,他大约要算个成功人士。但杨副总自己心里清楚,他哪有人们看到的那么光鲜呀?这么些年的江湖,给他最大的感慨是人情的冷漠:你休看人们在你面前人五人六、言听计从的,那是“客之美我者有求于我也”,要找到一个真心对你好的人,是难之又难的一件事。所以周腊狗的作为,让杨副总有些感动,就有把周腊狗当亲兄弟的感觉!

周腊狗给老爷子换灯泡之后,再有事要人帮忙、杨副总又走不开的时候,老爷子、或者杨副总,就会给周腊狗打电话,叫他抽空去帮一下;周腊狗就千方百计第一时间,去帮老爷子把事儿办了;时间允许的话,他还要陪老爷子聊上一会儿天,让老爷子高兴高兴!

自从和杨副总攀上交情,周腊狗在田小毛面前,就有了被他主动结交的资本了;田小毛有事想求杨副总的时候,他们就会主动去和周腊狗套近乎,请周腊狗在杨副总那里美言几句;周腊狗在田小毛面前,徒然间就增了些份量和资本!

随着时间的推移,周腊狗虽然继续在田小毛手下做着涂料工,思想却发生了变化:他在琢磨另立门户、出来单干的事!杨副总晓得周腊狗的心思之后,认为他单干的时机还不成熟,还需打磨和历练,因此就劝腊狗务实一点,建议他继续在田小毛那里好好搞,把油漆工的技术磨得更好了、把生意的门道看得更透了,再另立门户不迟!

但周腊狗自己以为自己长本事了,可以单打独斗了,他就不想再受田小毛的管束!

客观地讲,周腊狗借杨副总的面子,在县城多少有了一点人脉。也有人看在杨副总的面子上,跟他称兄道弟、请他吃饭喝酒了。自己遇上点难事,也有人拍胸脯子说,这事兄弟我来帮你摆平!于是周腊狗开始膨胀了!

这自己膨胀了还不说,他还要回蒲柳溪去膨胀,去吹开大牛,说:与“大地”公司的杨副总,关系如何如何地铁,都是打不烂的兄弟了!又说:各位兄弟,在县城里遇上摆不平的事了,尽管去找他,哪儿哪儿,都有他的关系,就没有摆不平的事儿!

蒲柳溪的小伙伴对杨副总不熟,但杨副总所在的那家“大地”公司,全县人民谁个不知道呀?小伙伴们一听他和“大地”公司的副总,有很铁很铁的关系,自然就佩服起周腊狗的本事了!小伙伴们就高看着他、捧着他、顺着他了!腊狗年少轻狂,出来辛苦,所想的就是这效果!现在这效果出来了,小伙伴们都把他当“大哥”供着了,老有面子了!

可要真当上“大哥”,周腊狗才晓得,这“大哥”是不好当的。小伙伴们恭维你做“大哥”,你就得懂他们那一层心思,他们是想靠着“大哥”过好日子的!

向往好日子,这也是一种正常的心思。既然“大哥”有这样硬的关系、这样大的神通了,那“大哥”就得多多关照“小的”们了,让大伙儿都跟着过过好日子呀!于是就有小伙伴们,给腊狗说,想跟周腊狗到县城里混世面,臆想着跟腊狗去发一点小财!

周腊狗少不更事,见有这么多小伙伴想随自己混,居然一时性起,全然忘了另立门户、出外单干的困难和问题,也全然忘了杨副总的谆谆教导,全然没去想一帮人到了县城,这事儿如何去找?活儿如何去干?生计如何去打理?带着小伙伴就往城里来!可真把队伍拉扯进县城了,另立起一个门户,他却找不到事情做了!

开始个把星期,他还把自个的一点积蓄扯来,大伙儿一起耗着。但要住要吃要喝,一个人攒下的本就不多的一点钱,如何够几个人用呀?眼见着这日子就无以为继了,腊狗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兄弟”们想办法!

可真找到“兄弟”们了,要么就遗憾地告诉他,说他迟说了一步,才有一桩活儿的,刚包了出去!要么就是现在眼面前还没事,等一等才有活儿介绍!要么就是不与他见面!有酒有肉时是兄弟,遇困难了就是“路人”了!

到头来还是自己想办法,利用在烟叶仓库做涂料时,认识的一个烟库保管员的门路,带着小伙伴们去给烟库扛烟包子,找份吃喝的费用!

小伙伴们跟腊狗扛了一个多星期的烟包子,就不乐意干了,说不是随“大哥”进城来扛烟包子的,是想通过“大哥”投奔大公司、正经打份工的!小伙伴们说,老扛这烟包子,还不如回蒲柳溪种地去?弄得周腊狗面子上,又一个下不来!

腊狗不是没想到杨副总这条线,却是因为没听杨副总的话,早早地出来立了门户,原是想干出一点成绩了,再找杨副总在一些事情上帮帮忙,以求更大的发展的!没想到,才把“队伍”拉进城,就搞得连生存都困难了!这如何向杨副总开得了口呀?

但事已至此,他总不能真的就让小伙伴们,又回老家去种地吧?经过一段激烈的思想斗争,他还是只好厚了脸皮,去对杨副总据实相告,要请杨副总给他想想办法!

腊狗把事情弄到这个地步,杨副总并不觉得奇怪,年少轻狂不懂事体,是要吃一些亏的。吃吃亏也不全是坏事,吃一堑长一智嘛。杨副总对腊狗想做大事的精神,还是很欣赏的,知道腊狗的难处后,就把清源宫的活儿安排了些,让周腊狗的人先有个事情做!可清源宫的装修是个讲究活儿,腊狗的人技术上不过关,就只能做些粗活笨活!

杨副总真是个义气人,晓得腊狗的难处之后,就处处关照上了腊狗,这里那里地给腊狗弄点活儿,让腊狗的小伙伴们,在城里免强能够维持一个生存!

自立门户的这一段日子,让腊狗真长本事了,小伙伴们的技术也得到了提高。在杨副总的继续关照下,就能做一些技术含量、利润空间大的活儿了!腊狗和他的小伙伴们,总算有活路做了、有小钱赚了,终于在县城里站稳住了脚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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