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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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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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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瘦马》连载

第三章

天意难违,造化弄人,三年才出虎穴。

苦海沉浮,身不由己,刹那又入魔窟。

就在小小抚琴之时,钱伯昌和牙婆已经来到了院子里,循着琴声而来,看见了身着月白长衫,正在微微叹气,神色迷惘的小小。

小小听到动静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却见牙婆和一面白无须的肥胖男子来到了院内,此刻正站在跟前盯着自己,便连忙起身轻轻做了个揖,向二人问好。

这白胖男子正是钱伯昌钱贵人,他本以为今日要败兴而归,却没料到最后遇到了小小这般人儿。只见他两眼放光的叹道:“好一副悲女抚琴图!”便转身问牙婆道:“此女作价多少银子?”

牙婆见鱼上钩,心下狂喜,然而面上却做出为难之色道:“贵人,此乃自家女儿,如何能卖呀!”

钱伯昌摇着扇子,闻言不屑一顾道:“自家女儿又如何?直说罢,五百两银子,你看如何?”

那牙婆一听,已经翻了十倍,但是嘴上依旧做出为难之色道:“贵人啊,这可不是银子的事,老身还须得有人养老呐!”

钱伯昌一听,摇着扇子哈哈大笑道:“那便再加五百两,连你一道买了去如何?”

牙婆一愣,尬道:“贵人说笑了!况且我这女儿琴棋书画,歌舞女红那是样样精通,找遍整个扬州城怕也是数一数二的了,这一千两银子可真是说不过去呀!”言罢又媚笑道:“再说这么点钱传出去,也失了钱老爷你的面子不是!”

钱伯昌闻言脸色一黑道:“你可知一千两银子是何价格?放眼整个大明朝,这价格也到顶了罢?再说区区玩物而已,你这牙婆也未免太过贪心了罢?”

牙婆一看钱伯昌懂行,知道没法糊弄,于是脸色一正,凑上前道:“既然贵人已经明说,也不便再藏着掖着,小小可是花了大功夫养的,今日作价五千两,人你立刻带走!”

钱伯昌一听大惊道:“五千两?你怎么不去抢?”言罢嗤笑一声,扭头便走,牙婆一看连忙上前拦道:“贵人啊,别走啊,有话好商量啊!”

小小在旁一看,牙婆竟与此人商量,想要卖掉自己,大惊失色之下赶忙拉住牙婆的袖口摇头道:“不要啊,阿婆不要卖掉小小!”谁知这牙婆急着追人,一甩手将小小拉倒在地,痛的小小发出一声娇呼,眼泪便流了下来。

钱伯昌本已打算离去,谁道身后传来的小小这一声娇呼让他猛地一顿,这个年过四十的老淫贼已经沉寂了数月已久的二弟竟有了蠢蠢欲动之色,他当下便止下脚步回头望去,只见小小捂着小脚歪倒在地,双目含泪,柔弱之姿令人爱怜之心骤起,当下便眯着眼睛来回审视,露出了淫靡之色,快步上前扶起小小道:“姑娘当心。”再一碰手,传来的软嫩之感更是叫钱伯昌不禁心神荡漾,当下便扶紧小小,转头昂着头,用鼻孔瞧着牙婆道:“一千五百两!”

牙婆连忙点头堆笑道:“好说,好说!”

小小一见牙婆同意,惊慌失措,想要甩开钱伯昌的魔爪,却因常年只喝稀粥而身体清瘦,四肢无力,完全没法反抗。只见这钱老爷咧嘴一笑道:“小娘子莫要激动,跟了你钱爷,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在等着你呐!”言罢哈哈大笑,拉着小小得意的往门外走去,白胖的脸上胡须一动一动,颇为滑稽。

在外等候的牙公等人一见钱伯昌拉着小小出来,便知这门生意算是谈成了,立刻端来托盘,取出金钗递与手上,开始走流程。这钱老爷也是爽快,接过金钗便插入小小发鬓,随即众人便是齐呼恭喜钱老爷插带,旋即奉上红单,交予钱伯昌点验。在钱伯昌执笔批文后,此事便算是成了。随即众人便一拥而上,换衣的换衣,取轿的取轿,敲鼓的敲鼓,奏乐的奏乐。

小小被众人拥着换上喜服,此刻却突然明白了当初那位姐姐为何神色悲怆,原来此中之事,当事女子竟是毫无选择余地,任由他人摆布,只消牙婆一点头,纵是叫你嫁给猪狗也只得照办。小小见此情景,已是心如死灰,方才还在叹息此种岁月何时到头,电光火石之间便骤然得知要被嫁走,实在叫人难以接受。眼见换好了衣裳,牙婆毫不迟疑便拿来盖头,不由分说就给小小蒙头盖上。此刻身外虽是敲锣打鼓忙碌不断,但是小小的脑中却已是一片空白。

很快各项工作便准备齐全,随即将小小塞入了轿子。只见马行门前的伙计猛地一敲锣,吹响唢呐,随即牙公牙婆便分立道旁高声叫道:“喜送女儿苏雪莲出嫁!”钱府的队伍便起身开拔,浩浩荡荡向着钱府回转,欲要快些送老爷圆房。

轿子里的小小此时已经慢慢回过神来,掀开轿帘探出头去,望向牙婆,想要道声别,却瞧见牙婆和牙公二人喜不自胜,只顾望着手中的银票不住的大笑,竟是连看都没有看离去的小小一眼。小小见此情景心中一片冰凉,眼里慢慢失去了神采,片刻轻轻的盖上盖头,放下了轿帘,默默的坐到轿内不再言语。

钱府大宅坐落于徐凝门北侧皮市街道旁,扬州城内盐商巨贾的宅邸多聚集于此地,硬是在这城中闹市之内,辟出了一块块独立的小天地。从马行出来后,众人簇拥着两顶轿子,一路上敲锣打鼓声势浩大,家丁们左右分成两排四处呼喝阻拦,给轿子清开了一条道路,直叫路人纷纷侧目,唯恐避之不及,因此不消多时便来到了钱府大门外,落下了轿子。

管事和下人们早已在此等侯多时,一见队伍到了门口,便熟练的上前将钱伯昌和小小给迎下了轿,引进了府中。此刻小小盖着盖头,由两位下人搀扶,只能低着头看见脚下青石铺就的地阶,小心翼翼的慢慢跟着钱伯昌身后。门外的街上虽是人声鼎沸,但是小小一进府来,顷刻间四周却安静了下来,隔绝了外界的诸多嘈杂,真是闹中取静,中隐于市。小小此前从未进过达官贵人的豪宅,此时心下也是不禁感慨不已。

正在胡思乱想之时小小发现扶着她的下人停下了脚步,随后传来了钱伯昌洪钟一般响亮的笑声:“今日老爷我双喜临门心情甚好,所有下人均赏银二两!”话音一落,四周便传来了众人欣喜的齐呼:“谢老爷!”随即小小便被众人裹挟着跨过台阶进了屋子,由下人扶着小小到一张椅子上坐定。

小小刚坐稳,便传来了一中年女子的声音:“恭贺老爷大喜,请老爷揭盖!”随即传来了钱伯昌得意的笑声道:“甚好!”

下一刻小小的盖头便被揭开,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小小睁不开眼睛,片刻后小小适应了些慢慢抬起头睁开眼睛,怯生生的望向四周,却意外的发现一大圈人围坐在周围,皆是女子,而当面的正是钱伯昌钱老爷。只见钱老爷一脸得意的望着四周众女子,仿佛在展示一件精美的收藏品般,四周众女子也不出意外的纷纷面露惊讶之色。这时钱老爷身边的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女子阴阳怪气的开口说道:“寻了个这样娇滴滴的人儿回来,老爷这下有福了!”

小小一听,知道此人便是方才发话的那位夫人。只见钱老爷仿佛完全没有听出话中的醋意一般,依旧得意的说道:“那是自然!那么夫人,这接下来的事由便交由你去操办了!”

原来此人便是钱氏正房夫人。只见她娇滴滴的对着钱伯昌做了个揖,笑着回道:“是!老爷!”尔后便转过身看着小小道:“你随我来。”小小看着已经离开的钱伯昌,只得快步跟上钱夫人。

小小亦步亦趋的跟在钱夫人身后,钱夫人走在前方语气漠然道:“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小小略带畏惧的道:“小女苏雪莲,年满十三了。”只见钱夫人突然打断道:“进了钱府,就要按钱府的规矩,你既是瘦马出身,虽被纳为妾,但是以后见老爷和我也要自称奴家,听着没?”小小害怕道:“奴,奴家知道了。”钱夫人哼了一声,道:“带你熟悉一下这钱府,免得日后乱跑,留心记着点。”小小点点头轻声道:“是夫人。”

跟着钱夫人在这府内转了一圈,又是楼阁又是亭台,又是假山又是小湖的,转的小小快要脑袋发懵之后,七拐八拐的来到了一间厢房外。这时钱夫人停下脚步道:“以后这便是你的厢房,没有老爷和夫人我的话,不能随便出这屋子,听懂了没?”小小连忙点头道:“禀夫人,奴家听着了。”

见小小如此乖巧听话,钱夫人面色也好看了一些,哼道:“进去吧,下人已经在里面了,晚饭会有人送来。”言罢便施施然离去。

小小看着钱夫人和随从离开后,叹了口气,推门进了厢房。一进屋,便看见一扇巨大的落地玉屏风,上刻着鸟兽风景,好不华贵。随后往左一瞧便是卧房,此时已经铺好了丝枕锦被蚊帘床垫。再往右一看,隔板后是一梳妆台,桌上摆了铜镜木匣,胭脂蜡烛。小小来到屏风后,发现两个下人已经等候于此,还准备好了一个大木盆,烧好了水。见小小进来,便低头齐道:“请姨娘沐浴更衣。”随后便上前帮着小小脱衣。小小一见慌道:“两位姐姐不必如此!”两人低着头道:“夫人发了话,还请姨娘莫要为难我等。”小小一听,便只得由二人伺候着入浴。待浑身洗净换好衣衫后,二人又端来了晚饭,是红豆粥,饼子和小菜。耗了一天,小小也饿了,很快吃完了饭菜后,二人便退下,小小独自一人留在了屋内,这才获得了片刻的喘息之机。

小小见人离去,便起身慢慢踱步,不断的整理着思绪。早上起来时还身在马行,谁料到了这会儿便已到了这陌生的大宅子里,真是身若浮萍,任人摆布。小小脑子里是一团乱麻,完全理不清思绪,不知这一切是为何。想了半天,也只能接受现状,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钱府内,也只能先努力适应这大宅子里的日子,多想也是无用。

这么一想,小小心下平和了许多,摇了摇脑袋,呼了口气,便慢慢来到窗前,推窗一看,屋外草长莺飞,花红柳绿,此时夕阳西下,斜照院内,端的十分好看。小小安静的坐在窗前,托着腮就这么默默出神,发起了呆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小小突然回过了神来,定睛一看,屋外已是夜色朦胧,凉风习习。小小缩了缩脖子,关上了窗,觉得有些倦了,便关上了窗吹灭蜡烛,尔后起身来到床前,脱去外衣只留了一件肚兜,钻进了锦被之中酝酿睡意,准备早些歇息。

就在小小迷迷糊糊快要入睡之时,门外由远及近传来了脚步声,随后传来了开门声,小小猛地一惊,起身捂着被子惊道:“谁?”只见来人猥亵的笑道:“这才几时,便钻上床了?小娘子竟如此迫不及待?”随即放下灯笼点起了蜡烛,屋内亮堂了起来。

小小这才看到来人是钱伯昌钱老爷,小心翼翼道:“老爷怎么来了?”

话音未落,钱伯昌突然上步来到床前,伸出一根手指示意小小禁声,面容严肃道:“莫要出声,你可闻得什么香味?”

小小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紧了紧被子害怕道:“什么香味?”

只见那钱伯昌突然露出一副陶醉的神情道:“少女的体香,比之琼花玉酿更要胜过三分!”

小小一听不对,害怕的捂着被子连忙后退道:“老爷?”

却见钱伯昌猛地扑到床上,按住小小,一边怪笑着一边不断的在小小身上嗅来嗅去,小小吓得大叫,拼命挣扎,可是这钱老爷日日大鱼大肉养的身宽体胖,加之小小又年幼消瘦,怎能反抗的了?三两下便被钱伯昌按住了手脚,动弹不得。随后钱伯昌一把便拽掉了小小身上仅存的肚兜,露出了洁白光滑的玉体,显出一副出了痴迷的模样来。小小恐惧的看着一脸痴相的钱老爷,只能求饶般不断地叫道:“老爷,老爷!”

这一叫,让钱伯昌回过神来,他上下扫视着小小不着片缕的身躯,不住的叹道:“真是粉雕玉琢,玲珑剔透,人间竟有如此玉体!今日能够一尝其中滋味,莫说是一千五百两,就是一万五千两也是值了!”言罢不顾小小求饶,快速褪去衣物,露出了肥胖丑陋的身体来。小小见状大惊失色,尖叫着用尽全力想要推开他,却被钱伯昌死死按住,怎么也没法逃脱。

钱老爷控制住小小后,面色淫靡从上舔弄到下,仿佛在品尝一道美味的菜肴般。小小不断地扭动着身躯,奋力想要逃开,却只让这钱某人越发兴奋了起来。

不断地反抗中,小小使尽了所有的力气,累的连手指头都动弹不了,最后只能不断喘息着任由钱老爷摆布。香汗淋漓的小小更是刺激的钱老爷是如痴如醉,甚至开始把弄起小小的双脚来。这钱伯昌捧着小小一双玉足,面露震惊道:“有言道美人如玉,竟是连这双脚也如暖玉一般!”随后转头看向小小道:“钱爷我今日便要开了你这璞玉,看看到底是何成色!”言罢便压在了小小身上。

小小处子之躯怎堪忍受,当下便痛的叫不出声来,浑身上下如过电一般麻木,随着钱老爷的动作不断地颤抖。谁知这钱老爷已是年老力衰,不消几下便败下阵来,翻身下来躺倒一边喘着粗气,这才教小小能够缓过劲来。

歇息片刻后钱老爷起身一边穿衣,一边满意道:“小娘子好好歇息,老爷我回头再来!”随后提上灯笼,得意的离去。

钱老爷离去后,小小艰难的起身,一瘸一拐的来到澡盆边,洗干净身子后,颤颤巍巍的回到床上躺下,眼泪顺着眼角便流了下来。小小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别人要这样对自己,自己又为什么不断地被百般欺凌。难过之中忽然又想起当初依偎在母亲膝下时,母亲那慈爱的面容,那时是多么无忧无虑快乐幸福,可是那样的日子在小小毫无准备间便戛然而止,随后便是这几年间不断的风霜坎坷,苦海浮沉,老天爷为甚么叫自己吃这般的苦,受这样的罪?

想着想着,身下不断传来的一阵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叫小小咬着牙忍受,迟迟无法入睡,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昏沉,在这半梦半醒辗转反侧间一夜便已悄悄过去。

次日上午,日上三竿,阳光洒在了小小脸上许久,小小这才悠悠转醒。迷瞪了半天后小小想要起身下床,却猛地扯痛了下身,歇了好一会儿后才慢慢缓和,尔后来到马桶边小解。谁料这一下又是痛的小小死去活来,好不容易适应了一点后,小小才慢慢的来到窗前打开格窗,心情低落,默默的望向窗外。

园子里静悄悄的,随处可见的鲜花依旧绽放,日头照耀之下是一股温暖和熙的氛围,可是小小住的屋子却有一股子冷意,于是小小缓缓来到门口打开门,叫阳光照进屋子,顿时感觉好了许多。靠在门口让阳光照了一会儿,小小觉得浑身都暖了起来,也恢复了些力气,于是起身来到花丛中,望着四处飞舞的蝴蝶和蜜蜂怔怔出神。谁知花丛中的蝴蝶居然落到了小小手背上,小小一看愣了愣,难得的露出了一丝微笑,驱散了些许心中的阴霾。终究只是十三四岁的少女,很快便起了玩心,与蝴蝶嬉戏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却传来了一声冷哼。小小回头一看,原是钱夫人带着下人来了。小小连忙起身,可是动作一大身体不适,停顿了一下后还是坚持起身作揖道:“奴家见过夫人。”

只见那钱夫人冷笑道:“看来昨夜承了老爷的恩,叫你很是快意呐。”小小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回话。钱夫人居高临下望着小小,片刻后道:“老爷有令,叫你一同赴宴,走吧?”

小小低头称是,只能强忍不适跟上钱夫人的脚步。只是钱夫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脚下步子越来越快,小小逐渐跟随不上,眼看就要掉队,这时钱夫人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冷哼道:“想当初我可是连床都下不来,如今你却还能走动,老爷还真是老了!”

小小不敢说话,只能装作没听见。好在钱夫人冷哼过后好似已经散了气,也不再难为小小,带着小小便去往了钱府园子中心,小湖边的恩德楼。

小小跟在身后来到了恩德楼前,抬头一望,是座三层阁楼,重檐歇山,红墙绿瓦,好不气派。进到楼内,一层是一间待客的大厅,眼看着钱夫人没有停步的意思,小小只能费力跟着上了二层。小小偷偷一瞧,原来这层是老爷和夫人的卧房。再上一层,来到顶上,却是一宽敞的餐厅,四向皆开有窗户,一样望去,整个钱府尽收眼底,再往远看,半个扬州城都是清晰可见,甚至能看见远处的运河上来往的船只,微风拂过,窗边纱帘飘起,煞是好看。

小小神情恍惚,回头一看,一张大圆桌上坐了十来个人,正中的便是钱伯昌钱老爷,身旁两个空位,其下围了一圈身着各色服饰的女子,都已就坐等待。只见钱夫人自然而然的坐到了老爷右侧的空位上,随即众人便都向小小这瞧了过来,神色各异。钱伯昌见小小来了,招了招手哈哈大笑道:“速来就坐!”

小小一见钱伯昌让自己去坐上座,犹豫了下道:“老爷,小小坐边上就是。”钱伯昌闻言面露不喜道:“莫要推脱,速来!”

小小一看钱老爷坚决,只得来其身旁坐下。随后钱伯昌依次给小小介绍众女子,原来除了钱夫人是正房,其余这十来个女子都是钱伯昌娶回来的小妾,当然现在也要算上小小了。例行公事的互相寒暄了一番之后,仆人们开始依次上菜,这一张大桌,很快便摆满了玉盘珍馐美酒佳肴,皆是淮扬名点。

出身寒微的小小哪里见过这么多好菜,平日里一碗稀粥便已是极好的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动筷。好在钱伯昌是个夸夸其谈之辈,开始大谈每道菜的来龙去脉,倒是解了小小的难。众人先是一盅蟹粉狮子头开胃,随即便是大煮干丝,软兜长鱼,水晶肴肉,松鼠鳜鱼,再来一口三套鸭,炖元鱼,最后一道文思豆腐收尾,吃的众人是满嘴流油,碗筷不停。只是小小多年来都是清汤寡水,胃里无福消受,才吃了几口便涨的难受,只能眼看着众人大快朵颐。瞧着这场面小小不禁又想起当初苏家连找点野菜都如获至宝,两相对比,这大户人家的奢侈富足再次深深震撼了小小。

酒足饭饱之后钱伯昌回屋睡觉,众人便也打算各自散去,赏花的赏花,游园的游园。小小告了退后也出了恩德楼,准备往厢房回转。这时小小听见有人叫她,回头一看,原是钱伯昌的其他小妾,在向小小招手。想了想小小还是决定过去瞧瞧,于是点点头来到了众小妾这边。只见当中身着鹅黄色长衫的女子见小小过来,便笑问道:“这位姨娘,姐妹几个要去抹骨牌,不若同去如何?”小小一听略带囧色道:“这位姐姐见笑了,妹妹......尚且还不会抹这骨牌。”几女一听各自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道:“不妨事,姐妹们可以教你。”

一见既已如此说了,小小也不好回绝,便点点头答应。于是小小便跟着几女七拐八拐,穿过园子里的假山怪石,来到了小湖边的揽湖轩。进了轩内,迎面便是一张屏风隔开了两张桌子,桌子上下人们早已准备好了茶水点心和牌具,想来这便是小妾们日常玩乐消磨时间的场所了。只见其中一桌上已经坐了人,正玩得起劲,这边几人便拉着小小坐到另一张桌上,开始闲聊。小小跟着几人学牌,见几人口音不一,闲聊之中得知原来几人是这钱伯昌钱老爷从各地娶回的人士,几人既有民女,亦有瘦马,当中身着鹅黄色长衫年纪最大的女子名叫黄鸢鸢,便是应天府江宁人士,乃是民女出身,而左侧身着红衣年纪稍小的那位名叫袁雪儿,是庐州府合肥县人,也是民女。右侧身着淡蓝色衣衫的那位名叫张柳儿,乃是常州府武进县人,和小小一样也是瘦马,小小一听此人也是瘦马出身,不由得亲切了几分。几人方才于桌上只是打个照面,对小小也是十分好奇,此时熟络了些许,黄鸢鸢便开口问道:“雪莲妹妹又是如何来到这钱府的?”

小小便答道:“不瞒几位姐姐说,是前几日老爷将我从马行买回来的。”张柳儿一听急道:“莫非雪莲妹妹也是瘦马出身?”小小点了点头,张柳儿便主动牵住小小的手,二人顿觉亲近了许多。黄鸢鸢一听在旁奇道:“既也是瘦马,那雪莲妹妹为何不会却抹骨牌打双陆?要知这柳儿妹妹可是个中好手!”小小略微脸红道:“马行阿婆只叫习练琴棋书画歌舞女红,没有叫人教授这些。”

袁雪儿道:“莫非这瘦马还是看人下菜碟的?”只见张柳儿点点头道:“瘦马也分三六九等,上等瘦马只学那琴棋书画,次一等的才学这骨牌双陆。”

几人一听不由得长大了小嘴,面露惊讶之色。而小小更是脸色通红,恨不得把脸捂上。黄鸢鸢调笑道:“起先只当小小妹妹姿色过人,原来这本事也是一流呀!找机会也叫姐妹们开开眼界不是?”小小红着脸道:“姐姐谬赞了。”

几人笑了一阵,端起茶杯饮茶。小小问道:“平日里姐姐们便一直呆在这园子里么?可有出去的时候?”一听小小这话,黄鸢鸢便当先叹道:“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要听老爷夫人的,老爷夫人不发话,哪里都别想去。”袁雪儿接话道:“正是,虽说是老爷娶回来的小妾,但除了不用干活外,和下人也无甚区别。”一旁的张柳儿则叹道:“整日便是吃了睡睡了吃,再就是打打牌消磨消磨时间罢了,正事儿是一件都没有。”而黄鸢鸢此时则略带嘲讽的笑道:“要说唯一的正事,那便是侯着老爷临幸了。”

几女一听这话笑作一团,而小小则心下凉了三分。原来小小想回苏家瞧瞧,看看爹和弟弟现状如何,但是几人这么一说,想来怕是没有机会了。

众人玩乐了约莫一个时辰后,都有些倦了,加之小小得知此事后心情不佳,提不起劲儿来学习,众人也觉得无趣,便道了声散了,各色回屋休息。小小心事重重的走在园子里,绕了几圈才找到厢房,回屋后靠在窗边发了会儿呆,见到下人来送晚饭,这才勉强打起精神,吃了点东西,尔后早早便躺倒在床上,失了魂般。谁知不待小小睡着,这钱老爷又打着灯笼寻了过来,小小一见他来,害怕的接连求饶,可是这钱老爷毫不理会,小小越是苦苦相求,钱老爷反倒越是起劲,又是折腾了小小好一会儿后,叫小小精疲力竭,方才又是叫其得逞。随后钱老爷心满意足的离开,小小却犹如被抽了骨头般瘫软在床上,才好了一点的下身又是弄得疼痛难忍。

小小躺在床上,忍着疼痛想起下午那会一起打牌的几位小妾,难道她们也都是这么过来的么?一转眼一个个的都在这府里呆了这么多年,好似已经习惯了般,难道自己也得如她们一样,就在这府里消磨一辈子么?那自己何时才能回一趟家,见到爹和弟弟呢?

想着这些,小小心里抑郁不已,心下十分忧伤,勉强撑着起来洗洗干净后,便又坐到窗前发呆。晚风吹在小小身上,而小小则好似完全失去了灵魂般,大脑一片空白。

过了许久,屋外刮来了一阵风吹灭了桌上的蜡烛,叫小小突然回过了神来,很快小小便发现自己最近变得特别爱发呆,而且一呆便是许久,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小小皱了皱眉,不知其中缘由,沉思良久后,小小决定不再多想早些歇息。躺在床上,很快倦意袭来,小小便沉沉睡去。

此后数日,除了偶尔和几位小妾玩乐外,小小便一直呆在这厢房里无事可做,整日发呆,到了夜晚便得忍受着钱老爷乐此不疲的欺辱,如此日复一日,小小也逐渐开始麻木,慢慢的也不再想什么回家之事,面对钱老爷也不再反抗,面无表情的任其索取,尔后便是清洗干净,坐到窗边发呆。

斗转星移,日升月落,小小仿佛逐渐失去了对时日的感知,直到窗外的园子里落满了雪花,小小方才察觉,已经是数月过去,冬天已经到了。

一阵北风刮过,小小顿感一阵寒意,起身正欲关上窗户,却见屋外一下人快步赶来,做了个礼道:“雪莲姨娘,鸢鸢姨娘叫去望月亭一道赏雪呢。”小小默默的点了点头,弯腰穿上绒靴,戴上帽子,披上衾衣,下人浇灭了屋里炭火,二人便移步往那望月亭去。

望月亭邻着众小妾们寻常玩乐的揽湖轩边,建在钱府园林的湖中央,用一道弯弯曲曲的小桥连接,月圆时分钱府众人多来此处吃月饼望广寒,遂得名望月亭。小小来到亭子,见亭子四周挂上了布帘,几女早已升起炉火,煮上茶点,此刻正在嬉笑玩耍,不亦乐乎。黄鸢鸢见小小来了,起身招手道:“雪莲妹妹,这边坐。”

小小点点头,脱下衾衣,坐到几人身边。袁雪儿递上一杯热茶捂手,张柳儿塞了一块点心。小小努力撑起一个笑脸谢过几人。黄鸢鸢见小小神情低落,有心安慰,于是笑道:“妹妹须得向几位姐姐学学,成日郁闷也是无用,不如找些乐子,苦中作乐罢了。”几人也应声称是,小小心知几人是为她好,于是点点头,可是望着亭外漫天飞雪,不由得还是微微叹了口气。张柳儿上前拉起小小道:“雪莲妹妹,不如我们姐妹几人来投雪球如何?”

几女连声赞同,小小眨了眨眼睛,也点了点头。几人于是来到亭外,各自捏了雪球,向着湖心漂浮的莲叶投去,比试谁能投中。小小连扔数个都没有打中,冻得手心冰凉,却见黄鸢鸢连中几发,笑的合不拢嘴。袁雪儿上前调笑道:“鸢鸢姐姐这么厉害,怎么肚子里中不了彩?”黄鸢鸢则笑着打骂道:“你这小浪蹄子,这话该去问老爷才是!”张柳儿捂嘴笑道:“问有何用?老爷不知怎得,都许久没再来过了。”袁雪儿也接话道:“是啊是啊,我都数年没受老爷了。”黄鸢鸢一听也道:“说来也怪,却也未曾来我这,难道老爷真的老了?”几人又是笑的前仰后合。几女笑闹间,黄鸢鸢想起来身旁还有小小,便转头边笑边问道:“雪莲妹妹,你见过老爷么?”

几女一听,都好奇的看了过来,小小犹豫了一下,没有作声,只是搓了搓冰凉的手心,冻的打了个喷嚏。几女一看这样,也不好再多问话,便都回到亭子内烤火取暖,尔后黄鸢鸢从篮中取来点心,给几人分发。小小蹙了蹙鼻子,接过点心吃了一口,喝了点热茶,身子暖了许多,几女看小小好些,于是叽叽喳喳,继续闲聊。

这时小小觉得胃里一阵恶心,没有忍住,将刚吃下的点心都给吐了出来。几女聊得正欢,见状一惊,连忙上前查看。却见袁雪儿托起小小手腕,放置桌上开始替其把脉。黄鸢鸢宽慰道:“雪莲妹妹莫怕,雪儿妹妹家传医术,替你瞧瞧。”张柳儿在旁关切的问道:“雪莲妹妹是受寒了么?”闭着眼睛切了片刻,袁雪儿猛地睁开眼,神色惊疑不定,略带狐疑的询问道:“雪莲妹妹,最近见过老爷么?”

几人闻言皆是一惊,神色各异。小小缓缓点了点头,袁雪儿随即脸色一阵黑一阵白,片刻转头向几女微微点了点头,黄鸢鸢随即扶起小小道:“既然雪莲妹妹身体有恙,不如先回房休息罢。”

小小也早就想回屋了,闻言便向几女行了个礼,随后裹上衾衣,起身缓缓离开。几人见小小走远,互相对视一番,黄鸢鸢开口道:“事不宜迟,此事须得立刻告知夫人。”张柳儿面露纠结之色,片刻道:“我看先告知老爷才是。”黄鸢鸢猛地摇了摇头道:“不可,若是如此行事,夫人知晓之后定不会让你我几人好过,你还是想想清楚再说。”张柳儿神色挣扎片刻后,还是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袁雪儿漫步来到窗边,望着已经远去,落满雪花的小小背影,叹气道:“只是可怜了雪莲妹妹,这下又要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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