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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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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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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瘦马》连载

第十章

冤家路窄,天意难违,意外再遇钱氏。

受到要挟,崩溃绝望,这才道出实情。

自那之后,每到下午时分处理完家中杂事之后,小小便会来到城里,去盥洗行洗衣做活,赚取银钱。只因小小干活勤勉,细致认真,衣服洗的干净不说,且几乎没有掉色错漏,遂很快便得到了掌柜的赏识,将每件工钱涨到了三文。小小欣喜之外更是倍加努力,争分夺秒之下每日最高竟能洗晒近百件衣物,就连同一个院子内的其余盥洗女工都是叹为观止,啧啧称奇。小小如此努力之下,收入也是水涨船高,而吴清正受此鼓舞之下,也是越发的专心致志,每日除了做些必要的家中杂活,便是接稿挣钱,专心读书,心无旁骛。在夫妇二人的齐心协力之下,吴家的收入渐渐能够覆盖日用,且还攒下了少许银钱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可就在夫妇二人的日子正值蒸蒸日上红红火火时,意外却总是不期而至。这一日傍晚,小小结束了一下午的辛劳,挂好了最后一件衣物,随即起身敲了敲背,活动了一下四肢,瞧了瞧天色,便准备收拾收拾回家。在和管事的核对无误了数量后,小小便拿着结算木牌,准备前往隔壁裁缝店找掌柜的领今日的工钱。拐过了街角,小小便来到了大门外,熟门熟路的推门进入,正欲出声之时,却见店内有数人正在看衣,而掌柜的此时正在陪客,无暇他顾。小小便没出声,打算先到一旁找个地方坐下休憩片刻,等待掌柜忙完再行结算。

正当小小疲惫的坐下时,却不经意间望到此时掌柜陪同的几个客人中,有一个肥胖身影有些眼熟,定睛一看之下,小小大惊失色,险些叫出声来,原来此人竟正是小小痛恨无比,努力想要忘记却怎么都抹不去身影的钱伯昌钱老爷。小小顿时慌乱不已,真是冤家路窄,谁成想在这儿居然也能碰见,连忙起身背过身去,尔后悄悄的向着门外挪去,想要避开钱府这一行人。可是谁料掌柜的能一心二用,就在小小已经挪到门口,正欲开门时,掌柜的却看到了想要离开的小小,伸出头叫了一声道:“莫要急着走啊苏雪莲,且先坐片刻,待吾闲下来再与你结算工钱!”

小小顿时浑身一麻,定在门口,连忙摆了摆手便想要离开。这时被几人簇拥着的钱伯昌听见掌柜的话,扭过头来看向门口,只看到了小小的背影,眉头一皱,疑惑的思索着道:“苏雪莲?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原来钱伯昌钱老爷最近又搜罗到了新欢,这位姨娘是个既能讨其欢心也能花钱的主,每次将钱伯昌伺候高兴了便在其耳边嚷嚷着要置办新衣,于是今日钱伯昌便带着此女和下人来这彩衣街逛逛,阴差阳错之下进了这间裁缝铺,又鬼使神差般的碰到了正准备前来结工钱的小小,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天意难违呀!

小小摆了摆手之后,连忙开门就走,谁料这时身后传来了一声叫嚷:“慢些!”随后一个熟悉的喝令传来:“权且稍等片刻!”小小顿时如遭雷击,定在了原地,不能动弹。钱伯昌松开了搂着新欢的手,缓步走上前,客气的拱手道:“这位夫人的名字好似有些耳熟,不知是否认得我钱某人?”

小小背对着钱伯昌一动不动,钱伯昌面露疑惑之色,走上前来探头一看,立马回忆起了小小这张熟悉的面孔,惊讶不已,然而一时却想不起名字,只能指着小小连声道:“你不是......那个那个......那个谁?”一旁的掌柜的笑容满面的跟上道:“呦钱老爷,你还认识我家的女工苏雪莲呐?”言罢突然一拍脑袋,指着小小道:“噢,对了!当初你不是说过,在钱府里当了几年洗衣的下人么?哎呀真是有缘分呐,还不快叫声老爷!”

钱伯昌一拍大腿激动的叫道:“对喽!就是苏雪莲!我花了一千五百两银子买的那个瘦马!”

小小浑身如同过电一般一阵冷一阵热,片刻后艰难的回过头,面无表情的道:“钱老爷!”

钱伯昌突然疑惑道:“哎等等,你怎么在这儿?”

小小深吸了口气,注视着钱伯昌道:“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初府里将我等下人尽数都遣散走了,钱老爷怕是已经不记得了吧!”

钱伯昌闻言愣了愣,招手唤来一旁恭候的管事下人,问道:“有这事?”管事下人点了点头道:“的确是有此事,那阵子新来了一批下人,遂将所有下人全都遣散了,这事儿还是老爷您亲自要求的。”钱伯昌挠了挠头道:“是吗?”

这时一旁的新欢附了上来,眼神不屑的瞟了瞟小小,略带醋意的撒娇道:“老爷,这是谁呀?”

钱伯昌随即好似丢了魂儿般的搂过新欢,声音淫靡道:“没谁没谁,过去府里的一个下人罢了!”随即在其高耸的臀部掐了一把,尔后得意的哈哈大笑。

小小冷眼看着面前的几人,缓缓绕了过去,走到掌柜的面前轻声道:“掌柜的,这是今日的木牌,结了工钱好走。”

掌柜的犹豫了一下,向钱伯昌告了声歉,随即来到一旁案台,取来算盘打了几下,拉开抽屉将工钱结给了小小。小小面无表情的将钱装进了兜里,随后微微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这时钱伯昌却突然向掌柜的问道:“掌柜,苏雪莲今日干了多少工钱?”

掌柜恭敬的回道:“回钱老爷,计钱三百文,苏雪莲特别能干,是这儿最高的工钱了!”钱伯昌哼了一声,随即对掌柜道:“再给她五十两,算在鄙人账下!”

掌柜的一愣,拱手笑道:“钱老爷高义!”随即略微羡慕的看向小小道:“苏雪莲,钱府真不愧是豪门大户,有这样的老东家可真是福分呦!”随即又翻出钱箱清点起银子来。

小小听到钱伯昌要给她五十两,不由得一愣,心下更生厌恶,随后缓缓道:“谢过钱老爷,只是无功不受禄,小女子与钱氏已经两清了!”言罢做了个揖,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只留下一脸错愕的掌柜和面色阴沉的钱伯昌。

身旁的新欢闻言面色不快的撒娇道:“老爷,一个下人而已,为什么要给她五十两?”谁知钱伯昌突然变了脸色,狠狠的扇了其一巴掌,怒喝道:“闭嘴!”随后在新欢恐惧的眼神中,钱伯昌眯缝着眼,望着逐渐离去的小小冷哼道:“哼,这么久了依旧死性不改,还是装出这副清高的模样!”

小小离开裁缝店后,径直向着广储门走去,一路走着心情十分低落,原先已随着平静生活渐渐忘却的种种不堪回忆又如跗骨之蛆般缠绕了上来,叫小小胸闷气短,心情抑郁。小小边走边回头观望,待到确定没有人跟随自己后这才出了城门,向着家中回返。

过了城壕,沿着河岸又走了一阵,再穿过小路,不多时便来到了到了梅林掩映的小院外,此刻已近黄昏,小院沐浴在夕阳之中,橙红色的天空与静谧的环境交相辉映,一派安心和谐的氛围。小小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停在了篱笆前,望着不远处屋内正专心致志埋头苦读的吴清正怔怔出神。不知为何,小小这时突然特别想哭,连忙憋了一会儿,待平静了许多后,这才缓缓进入院内。

书桌前的吴清正方才写完一篇论述,此刻正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抬头一看,正巧瞧见了低着头缓步向屋里走来的小小,便起身笑呵呵的上前道:“夫人!”

小小也瞧见了吴清正,于是抬起头,勉强撑起一个笑脸道:“夫君!”吴清正笑着拉起小小的手,正欲与其分解今日文章中的所思所感,却忽然敏感的察觉到了小小情绪的变化,顿时面露疑惑,连忙关心道:“娘子,这是......遇到何事了?”

一听此言,小小的委屈之情顿时涌上心来,泪水在眼里打转,但还是忍了回去,低声道:“没什么事......”

吴清正心思细腻,既然小小没有说,他便也没有追问,只是默默的抱住小小,轻轻的抚摸着小小的头发道:“先歇息一会儿罢!”随后便扶着小小回屋坐下,尔后去了柴房煮起稀粥来。

小小靠在床头,闻着屋内熟悉的味道,慢慢的平静了下来,虽说今日的巧遇让小小十分震惊,然而环顾着周遭的一切,小小也明白了过来,那样的日子已是彻底的过去了,当初的梦魇终究已成了昨日黄花,那又何必执着于此,让自己心绪难安?

小小一边想着这些,一边不断的宽慰着内心,不多时院内便传来了吴清正的呼唤,于是便翻身下床来到院中,和吴清正一道吃起了晚饭来。

二人安静的吃完了粥,吴清正将碗筷收走洗掉后,便擦着手来到小小跟前,笑着道:“娘子,一道走走吧!”

小小点了点头,起身拉住了吴清正的手,二人便关上院门,静静的向着坡上走去。二人缓缓牵手走着,四周静悄悄的,小小默默的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不由得愈发的握紧了一些。吴清正感受到了小小指尖传来的情感,微微转过头看着小小,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陪着小小走着。很快二人便踱步来到了坡上大石携手坐下,举目望去残阳如血红霞满天,小小怔怔的望着远处,默默出神。吴清正知道小小定然是碰上什么事了,只是还没有缕清,遂也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陪伴着小小。

落日渐渐隐入了天边,四周渐渐暗了下来,随着一阵冷风吹过脸颊,小小这才痴痴的回过神来,扭过头呆呆的看着一旁的吴清正,片刻后黯然道:“夫君,小小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吴清正闻言惊讶的转过头,无奈的笑了笑,随后搂过小小,轻轻抚摸着小小的头发宠溺的道:“说什么胡话......”

小小靠在吴清正怀中,默默的感受着这份温暖,片刻后道:“夫君,小小不想再去城里洗衣了......”

吴清正温和的笑了笑,看着小小认真的道:“那便不去了。”

小小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兔子般,又将头埋进了吴清正的怀里,不再作声。而吴清正也紧了紧怀里的小小,怜惜的轻轻拍着小小的背,抬起头望着远方若有所思。

再说这边钱伯昌一脸阴沉的回到府里后,今日店里小小那副拒他于千里之外冷冰冰的模样不断地在他脑海里浮现,让小心眼的钱老爷是越想越气,就连眼前这个最近宠爱的新欢都越发的看的不顺眼起来,不耐烦的驱使其离开后便一人坐在亭子里生闷气。

不多时,一位黑衣下人匆匆而来,钱伯昌一见其归来便眼前一亮,立刻急切的上前道:“如何?查明白没有?”

黑衣下人口干舌燥的拱手道:“老爷,查到了!”钱伯昌挥了挥手示意其不着急,随后笑眯眯的亲自为其倒上热茶,随后在黑衣下人受宠若惊的眼神中,缓缓问道:“仔细说说清楚!”

下人连忙灌了两口热茶道:“回老爷,苏雪莲自从当初离府之后便不知去向,我等四下寻访得知,其应当是和一位名叫吴清正的穷酸秀才结了亲,目前尚不知其去向。”

钱伯昌愣了愣道:“和一个秀才结了亲?竟有读书人会愿意与她这个下贱的瘦马结亲?”随后起身来回踱着步,神色阴晴不定,片刻后扔出一袋银子并吩咐道:“你去多派些人手在城里各处盯着点,若是发现了她的踪迹就立刻报上来!”

黑衣下人接过钱袋面露喜色道:“是老爷!”随后便快步离去。钱伯昌望着远去的下人,眯起了眼睛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自那日之后,小小便没有再去城里洗衣,而吴清正也默契的没有询问,只当是干活起了口角,心里不痛快罢了,因此二人便又安静的过起了男耕女织,夫妻搭配的生活。时光如梭,很快数月过去,八月秋闱的日子近在眼前,吴清正也愈发的紧张忙碌起来。

这一日天还没亮,吴清正早早的便起了床,收拾铺盖劈柴煮饭。小小听到动静缓缓醒来,又磨蹭了一会儿后这才下床,洗漱一番后来到屋外,见吴清正已煮好了粥,看见小小便温和的笑道:“娘子,来一道吃些粥罢!”

小小点了点头,打着哈欠坐到了桌前,端过碗边吃粥边问道:“夫君,今日为何起的如此之早?”

吴清正道:“今日乃是府学集会,我等欲要参加秋闱的生员皆要一一前去提交名状确认身份,因此早些起来过去城里,免得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给耽误了。”

小小点了点头便继续喝粥,吴清正擦了擦嘴道:“娘子在家也闷得慌,不如与我同去如何?也好与几位旧识介绍认识一番!”

小小一听去城里,心里顿时犹豫了下,然而想了想兴许也没那么倒霉,会再遇到钱伯昌,随即便同意道:“如此自是甚好!”

二人于是吃完了粥,收拾妥当后便关上了院门一道向着城里府学而去。小小特意提出绕路走旧城北面的镇淮门进城,沿北门街经文昌阁直达府学,避开盐商汇集的新城。吴清正自是没有意见,走哪里都可以,随后二人便牵着手向着旧城走去。

一路上二人说说笑笑,四平八稳的便到了镇淮门外,进了城内,沿着汶河走了一段便来到了文昌阁外。今日府学集会,各地士子齐聚一堂,端的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小小跟着吴清正来到了桥上,绕开了人群进入了文昌阁内,抬眼一看便是一座高大的文昌帝君像,庄严肃穆威武不凡。吴清正恭恭敬敬的点上了几炷香,拜了拜后,带着小小上了阁上。二人转出阁外顿时豁然开朗,在此举目望去,府学内各地士子熙熙攘攘,再望远瞧,整个扬州城尽收眼底。适逢天朗气清,望着远处,小小不由得心情大好, 一扫前些时间的心中阴霾。

正当小小着迷于此处的风光时,一旁的吴清正突然喜悦的高喊了一声:“王兄!”小小回头望去,只见吴清正一脸兴奋的向着阁外桥上一名白衣秀才招手,随后便拉着小小向下走去。

二人来到楼下,对面白衣秀才快步走上前来,笑着拱手施了一礼道:“吴兄!许久不见!”

吴清正激动的迎上前去道:“自你我上次秋闱一别,一晃眼已是三年了!”随后轻扶小小向其介绍道:“王兄,这位是在下的内人!”小小微笑着作了个揖道:“奴家苏氏见过公子!”而那白衣秀才也连忙拱手施礼道:“在下王秀楚,见过嫂子!”随后几人哈哈大笑,喜悦的攀谈起来。不多时,府学的洪钟响起,众人便都开始向着府学走去。吴清正拉着小小,与王秀楚一道跟着人群向前走去。

就在几人有说有笑的快到府学门前时,吴清正与王秀楚突然同时停住脚步,向着前方不远处的几人弯腰恭敬的施了一礼道:“见过学政大人!”

小小抬起头瞧了一眼,只一眼便瞬间如遭雷击,一阵冷意自上而下流遍全身,真的是额头上倒冰水——从头凉到脚。为何?只因面前身着官服的学政身旁还站立着一个身宽体胖肥头大耳的商人,不必多说,正是多年来小小挥之不去的梦魇——钱伯昌钱老爷!

吴清正和王秀楚向学政施礼后,也礼貌的向一旁的钱伯昌施了一礼。钱伯昌笑眯眯的向二人回了一礼,随后客套的指着一旁如同木头人般的小小明知故问道:“这位是?”

吴清正笑了笑道:“此乃在下内人!”

钱伯昌随即转过脸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小小,拱手道:“钱伯昌见过夫人。”

小小面无表情的立在原地没有动作,吴清正悄悄捣了捣小小,示意其回礼,却没见小小有任何动静,还来不及面露疑惑,这时学政便捋着胡须一马当先向着府学大门前去,而吴清正和王秀楚连忙跟上,吴清正只来得及回头说了一句:“小小,我等前去办事,且在附近稍侯片刻!”话音未落,便跟着人群进了大门。

小小此时已经听不见吴清正的声音了,呆呆的立在原地,面前的钱伯昌摇着扇子,一脸得意的围着小小缓缓踱着步,阴阳怪气道:“哎呀,多好的一对恩爱鸳鸯呐!真是叫钱某人羡慕,羡慕!”

小小艰难的出声道:“钱伯昌,你怎么知道我要来这里?”

钱伯昌摇着扇子得意道:“笑话!只要我想,这天下间还能有我钱某人不知道的事情?”

小小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钱老爷,有话不妨直说,费了这么大阵仗,你想怎么样?”

钱伯昌猛地把扇子一收,哈哈笑道:“想怎么样?”随后轻轻敲打着扇子道:“你说,若是这小秀才知道了自己视若珍宝的娘子其实只是一个一直欺骗着他的下贱瘦马时,会是何反应?”

小小猛地扭过头,又急又气,面色通红的低吼道:“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钱伯昌摇头晃脑的道:“哎呀,时候不早了,还有些话,今晚酉时,教场松鹤居,到时你便知道了!来与不来,你自己考虑清楚!恭候大驾了!”言罢得意的哈哈大笑着离去。

小小脸色阴晴不定,攥着拳头定在原地,浑身上下一阵一阵的发麻,不断地深呼吸着,努力的平复着情绪,以防被吴清正看出异样。很快,吴清正等人便提交了名状,登记在册出了门来,见到门外的小小,喜悦的走上前来。小小尽力的平复了心情,二人和王秀楚道了声别后便各奔东西。

回去的一路上,吴清正笑着不断地给小小说着当初和王秀楚一道去应天府赶考时遇见的种种,小小也全力的掩盖了情绪,没有露出异象,二人便边聊边回了小院。

回到小院后,吴清正便回屋读书,而小小则心不在焉的四下干着家务,不断的思考着对策。很快数个时辰过去,天色渐黑,小小煮好了粥,呼唤吴清正一道吃粥。因为有心事在身,小小草草吃了几口后便放下了碗筷,不时的听着远处传来的报时钟声,心里默记着时辰。待吴清正吃完,正欲同往常一样,二人一道散心时,小小微微叹了口气道:“夫君......今日小小想一人走走......”

吴清正愣了愣,随即温和的点了点头,嘱咐了几句,便回屋点灯夜读去了。小小看着吴清正坐定,微微叹了口气,随后便转身出门,离了小院之后,快步向着城里走去。小院里,吴清正放下了书,望着独自一人离去的小小,若有所思。

小小沿着河道快步向城里走去,边走边不停的思考着钱伯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越是想着,小小便越发的觉得自己其实并不了解钱伯昌的为人。想着想着,便到了拱辰门外,小小迈步入内,沿着天宁门街一路向前,不多时便来到了校场边的松鹤居,这个隐藏在竹林中的幽静小院。

小小来到门口,脚步顿了顿,犹豫了下,还是迈步走了进去。进了院内,前门有数人把守,小小报了钱伯昌的大名后几人便让其自行入内。小小沿着碎石铺就的小路迈步向前,穿过假山怪石,七拐八拐之后,便来到了一处幽静小屋外。这里草木丰茂十分静谧,小小四下看了看,深吸了口气,便轻轻敲了敲门。

很快屋内传来了熟悉而又令小小恐惧的声音:“进来吧!”

小小推门而入,只见钱伯昌只着轻衫坐在榻上,此时正吸着鸦片烟,神色萎顿的看向小小道:“呦,很准时嘛,这还没到酉时,就迫不及待的来找你钱老爷了?”

小小强忍着心头的反感,面无表情的问道:“钱伯昌,不要拐弯抹角,有什么就话直说吧!”

钱伯昌又吸了一口,憋了许久后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神情舒爽道:“漫漫长夜,佳人作陪,急什么?”

小小冷冷的看着他,一言不发。钱伯昌又吸了几口,这才晃晃悠悠的起身,将手中烟枪递给小小道:“来,陪老爷我一起抽两口!”

小小微微退后了一步,避开了烟枪道:“钱伯昌,你要是不说,我可就走了!”

钱伯昌嗤笑了一声,摇头晃脑的轻蔑道:“那你倒是走啊,还愣着干嘛呢?等什么?”

小小面色憋的通红,片刻后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笑脸,语气舒缓下来道:“钱老爷,有话请说吧!”

钱伯昌瞟了小小一眼,懒散道:“对么,你说你清高什么呢?早这样不就结了?”随后缓缓起身道:“苏雪莲,我们买卖人,将就诚信,最忌为装清高,我一两银子买的,就得有一两银子的东西,所为物有所值......你,明白吗?”

小小面无表情道:“钱老爷,小女子可不是买卖人!”

钱伯昌道:“可你是我一千五百两银子买来的!”

小小一字一句道:“我与钱氏,已经两清了!”

钱伯昌顿了顿,嗤笑道:“是啊,当初还是我亲自下的令,但是我现在又想把你买回来,不行么?”随后缓缓踱步道:“可是虽然你离了钱府,但你依然是瘦马出身,我依然是你的老爷,见了我不该叫声老爷呐?”

小小微微叹气道:“钱伯昌,钱老爷,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又何必如此呢......为何一定要与小女作对?小女子到底有什么价值,为何要苦苦纠缠于我?”

钱伯昌冷哼一声,阴沉着脸道:“和你作对?哼,你也配?在我眼里,你这辈子都永远只是我钱某人一千五百两银子买的瘦马而已!你以为隐瞒身份,连哄带骗,就能做了良家?你骗得了那个傻秀才,可骗不了我!”

闻言小小的目光中几乎要喷出火来,盯着钱伯昌,一言不发。钱伯昌不急不慢的喝了口茶道:“苏雪莲,老爷我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你的态度,这么着吧,你回去和那小秀才把实话说清,然后还回我钱府来,我钱府继续好吃好喝的养着你,如何?”

闻言小小气的面红耳赤,义正言辞道:“钱伯昌,你以为你说什么,别人就一定得遵从?你想得到什么,最后就一定能得到?你打错算盘了!小女子是个人,不是一个玩物!告辞!”

言罢小小转身就要离开,只见钱伯昌懒洋洋的一招手,门外瞬间出现了几个蒙面大汉,挡住了小小的去路。小小顿时惊恐的回头望着钱伯昌道:“你们干什么!”

钱伯昌悠闲的一摆手,几人立刻上前将小小拿住,按着小小的头押到了钱伯昌面前,钱伯昌道:“苏雪莲,今天不为别的,我就是要叫你知道,只要我钱某人说句话,你就得听话,叫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因为我是老爷,而你是下人!老爷我想要什么,不论使多少手段,最后便一定能得到!”随后猖狂的大笑,声震楼宇。

小小在几人的按压下艰难的抬起头,吐出一句话道:“钱!伯!昌!”

钱伯昌笑了一阵,得意洋洋的蹲下身子,看着面前的小小道:“前些日子身为过去的主家,我好心给你五十两,你却还装清高不要,今日我让你酉时来此,怎么样,你还不是来了?”

小小怒喝道:“钱伯昌,你卑鄙!”

钱伯昌闻言哈哈大笑:“卑鄙?什么叫卑鄙?所谓的光明正大只是读书人的话术而已,就是想用这些套话绑架你,叫你达不成目的罢了!老爷我纵横商场几十年,会信这个?谁信谁是傻子!”随后笑眯眯的看着小小道:“其实这事儿也不难办,你只要求我一句,说老爷饶了我,就像当初在恩德楼里那样服顺,老爷我也不是铁石心肠,自然会放了你,就像当初那样,不但不会再过问你和那小秀才的小日子,而且还会包一个大红包给你们,怎么样?但你若是铁了心的非要和我作对,那老爷我也没有办法,只能叫你知道何为尊卑有别了!”

小小抬起头,神色坚定道:“你!休!想!”

钱伯昌得意的表情顿时一窒,随后面色阴沉下来,冷哼一声,拿出一根绳子,招呼几人将小小吊起,随后拿来了一根鞭子,沾了沾水道:“既然如此,老爷我只能亲手教育教育你什么叫规矩了!”

言罢钱伯昌示意了一下,其中一人便拿来一块厚布塞住了小小的嘴,随后钱伯昌便甩了甩鞭子,用尽全力狠狠的抽打在了小小身上。小小顿时发出一声沉闷的惨呼,钱伯昌又连续抽打了数下,累的自己气喘吁吁道:“你这贱人,还嘴硬不嘴硬!”随后将鞭子交给下人,命其继续殴打,自己则在一旁喘气,直到小小被打的奄奄一息,钱伯昌这才示意几人将其放下,上前拽掉塞着小小嘴的布团道: “老爷我就不明白了,我钱府家大业大,吃喝不愁,哪里比不上这穷酸秀才,叫你宁愿跟他吃苦,也不愿回到我钱府?”

小小气息奄奄道:“夫君有正......气......你永远也不会明白什么是正气的......”

钱伯昌冷笑道:“正气?哈哈哈哈,笑话!”随后使了个眼色,几人立即上前拉住了小小无力的四肢,钱伯昌随即扒下小小的身上衣物,尔后解开裤子,露出了那丑陋的玩意儿,不顾小小剧烈的扭动反抗便狠狠的强行再一次玷污了小小。不消片刻后,在几个下人略微震惊的目光中,钱伯昌爬起了身,蹲下身来,拍打着小小的脸道:“以后老爷我叫你什么时候来,你就得什么时候来,听到没有?不然我就将这一切尽数告诉你那小情郎,看看到时他是什么反应,你还有没有小日子过!哈哈哈哈!”

小小如同尸体般瘫在地上一动不动,钱伯昌轻蔑的起身整了整衣服,随后道:“滚吧!和你的正气接着过穷日子去吧!”言罢便示意几人将烟枪等物收起,背着手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屋子。

小小躺在地上喘息了许久,这才缓缓起身,擦干净身子,拖着疼痛的身躯一步一步离开了这里。

来到街道上,已是夜里时分,披头散发的小小麻木的看着四周,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片刻后才循着本能向着城外缓缓走去。走着走着,来到了运河边,小小这才缓缓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滔滔河水,一想到自己再次落入了钱伯昌的魔爪,又要被钱伯昌呼来喝去,心中彻底绝望,径直走向河岸。

小小到了河岸边,神色惶然,一步步的走进水中,随着河水漫过膝盖,小小停顿了一下,脑海中浮现了吴清正笑意盈盈的模样,自己走后,夫君定会十分难过,留他一人又该如何生活?可转念间,这种想法便被心中对钱伯昌的恐惧和对自己过去经历的自卑盖过,于是脚步不停,流着泪轻轻道:“夫君,小小实在是不配为妻,若有来世,再叫小小报答你吧!”言罢河水漫过了胸口,眼看便要沉入河底。

就在这时,岸边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吼:“娘子!”随后便在小小恍惚的眼神中,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飞快掠过,来不及看清来人的模样,河水便已漫过头顶,小小便昏迷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小小悠悠醒来,脑海中回荡着的还是那句惊人的大吼声:娘子!

小小动了动身子,顿时浑身上下传来一阵酸痛,连忙停住动作,大口呼吸着,随后左右一看,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熟悉的床铺上,原来自己已经回到了院子里。小小正欲起身,这时端着热汤的吴清正进了屋里,看见小小已经醒来,激动的大呼道:“娘子!”

小小看着眼前的吴清正,眼泪顿时止不住的流了出来。吴清正喂小小喝了几口热汤后温和关切道:“我见娘子一人出门,好似心情不爽,加之久久未归,这边出门寻找,谁知刚到河边,便看见娘子神色绝望的入水,这边立刻将你救了起来,带回了家中!”随后犹豫了片刻,略微疑惑的道:“娘子,究竟出了什么事,你为何要再寻短见呐!在下之前见你不欲多说,便没有过问,可是既然身为夫君,你我便是一体,不论出了何事都应一同分担呐!”

小小抬起头看着眼前神情关切的吴清正,禁不住泫然欲泣道:“夫君......”吴清正一看小小这副模样,连忙轻轻搂住了小小,拍打着小小的背部轻声细语道:“没事了,没事了......”

小小感受到来自吴清正身上熟悉的体温,再也按耐不住,终于彻底崩溃,嚎啕大哭道:“夫君!小小对不起你!”

随后在吴清正温和的安慰声中,小小将自己过去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原原本本的都尽数告诉了他,随着小小的诉说,吴清正的面色从心疼怜惜逐渐到震惊莫名......

在吴清正温柔的怀抱中,小小从幼时丧母,卖身为奴,再到成为瘦马,进入钱府,多年忍耐却发现苏家已无......这些曲折经历,林林种种,竟一口气将深埋心底、晦涩难言的一切完整说出,数个时辰过去,精疲力竭的小小在说完了一切后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倒在了吴清正的怀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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