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少文母亲的娘家在相邻另一个村,母亲婚前与父亲并不熟悉,经好事的长辈介绍,撮合了这宗半包办、半自由的婚姻。双方认识时,父亲已经在部队当兵,定好吉日成亲,父亲从部队请婚假回家完婚,婚假结束后,又匆匆忙忙赶回部队报到,然后就是每年返乡探亲假夫妻团聚,军婚家庭,聚少离多。几年下来,哥哥少冲和弟弟少文先后出生,父母双方与其说是先结婚后恋爱,更可说是搭伙成家,姻缘在天。
母亲只有小学文化,但在当时南山岛的同龄妇女中,算是相对有文化的,由于懂得点知识,会计数,善钻营,婚后先是在村里海上船运队当一名临时工,后来转正成为正式职工,平时就做着会计的工作,比起其他的体力劳动,还算轻松。虽然有正儿八经的工作,但劳动者总是闲不下来,自家分到的稻田和菜地更是不能荒芜的,家里没有其他劳动力,于是母亲白天上班,总是找时间见缝插针打理着家里的田地,种着水稻、花生、番薯等本地农作物。地里收成后,除了交一部分给公家抵地租,总是能剩余一些,填补家里的粮缸。勤劳之家,必有余粮。
随着两个孩子的呱呱坠地,再加上家里还有一个年迈的家公需要赡养,勤劳的母亲更是变成了三头六臂的哪吒。鸡鸣三更过,趁着两个孩子还在熟睡中,就摸黑出门到田地忙活,在自家的田地里浇灌、施肥、除草,打理好一天的农务。这时候天已经蒙蒙亮,赶回家里,看一眼挤到床尾的一对孩子,他们都还在睡梦中,给他们盖好被子,然后开始操弄一家人的早饭。趁着稀饭摆在餐桌上散热汽的间隙,把睡梦中的哥哥抱起洗漱,换穿衣服,然后押到餐桌边上,逼迫着男孩子睁开眼睛,吃下一天的第一顿饭。自己也胡乱的就着桌上的食物塞饱肚子,收拾厨房后,把仍在床上的弟弟,用背带绑在自己的后背上,这个孩子是要在上班的间隙中,抽空来喂奶的。一手拉着嘴角还留着食物残渣的哥哥,大步往劳动的地方走去,一天的正式工作就开始了。大人劳动时,哥哥可以在边上自己玩耍,弟弟则时而放在旁边安静地睡觉,时而捆在大人的后背上,跟着大人劳动的节奏在后背上晃动。周围一起劳动的乡里乡亲,空闲中的短暂时间,会围着逗逗哥哥,或者是抱过弟弟,这时母亲可以暂时放下后背上的累赘,歇口气。回家后,哥哥都要在家里照顾弟弟,让母亲可以腾出手,做一天中最重要的晚饭,这顿饭要让家人吃饱,特别是要有肉,让两个孩子能够健康成长。待把洗完澡的孩子赶到床上睡觉,已经是晚上的九点过,一天的时间,即将过去,迎来重复前一天生活的第二天。
海潮市人民广播电台从昨天开始滚动播报着13号强热带台风的预警消息,预计这一次的台风在今天晚上登陆,虽然登陆的地点离南山岛较远,但凭着海岛人与台风天气多年抗争的经验,今晚南山岛会刮起大风,甚至会伴随暴雨降临,必须做好准备。
屋子的大门和每一扇窗户都已经关上,担心因年久失修,经不起大风拍打的一些小窗户,均用木条封住,严严实实的钉上铁钉固定好。二楼阳台边墙上的花盆,已经全部搬下来,放在安全的阳台地面上,防止被大风刮下楼来。临睡前,母亲又检查了屋里屋外每一处地方,然后才疲倦的倒下,挨着躺在孩子们的身边。
凶猛的台风如期而至。
大风先是刮过屋外的电线杆,横跨电线杆之间的电线对抗着大风的冲击,发出“嗖嗖”的长音怪叫,这是一种令人毛发悚然的尖锐怪声,让孩子们联想到是一群张牙舞爪的厉鬼,从大海上冲过来,在屋子上空掠过,寻找着攻击的目标。狂风开始拍打着老屋子,大门和窗户都是攻击的重点,窗扇迎着风力一张一合,用来连接两个窗扇中间的小窗栓在全力抵抗着,维持着整个窗户整体的完整,发出有节奏的“吱吱”声。厚重的大木门也被狂风推得”嘭嘭”作响,呼应着小窗户,一起战斗着。屋外这时候听不到路人的声音,偶尔间,会有物件被狂风刮倒,发出“扑通”的巨响。
发疯的风透过大门和窗户缝隙钻进屋子,在屋子里面乱闯,刮动了墙上的挂历,“沙沙”响着,大梁上吊着的电灯泡发出昏黄的灯光,晃动着,屋里的各种灯影跟着摇曳不停。
南山岛不是今天晚上台风正面袭击的地点,母亲躺在床上,心里很踏实。起早摸黑的日子,繁重的体力农活,一家人生存的重担都压在自己的肩膀上,让这个能干的农村妇女无暇多想。屋外这时候风势已经渐渐减弱,替之而来的是噼里啪啦敲打着屋顶瓦片的暴雨,预示着台风袭击就快结束,母亲想着昨天集市上买菜时碰到刘二婶,一路上听她吹捧算命大师贾先生的神技,神乎其神的故事,渐渐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