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19、无限憧憬

冬天来临之际，华胜能源经过几个月的努力，终于把然气管道铺设完毕，连接到每一个下游企业，只待安装完调压器柜，就可以正常使用。

竣工在即，志远起了一大早，来到现场，看到一个个“禁止开挖，下有然气管道”的黄色标志桩，像一道美丽的风景线，纵横在茫茫戈壁，无限欣慰，同时也百感交集，所有的努力和付出终见成效。

他曾在天然气管网开工仪式上发表讲话说：“我代表华胜能源对项目顺利开工建设表示热烈的祝贺，输气管道全长26公里，管径300 毫米，设计压力为1.6兆帕，运行压力为1.0兆帕，设计输量为每年20 亿立方米，符合国家天然气有关产业政策和发展规划，天然气热值高、压力稳定、无残留物，对于优化能源结构、改善大气环境、促进节能减排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希望华胜能源及各参建单位扎实做好项目管理工作，高标准、严要求，安全施工，文明施工，保质保量尽快完成任务。”

万事开头难，仅仅铺设管道，可以说是一波三折，磕磕绊绊。最初，有上海和深圳两家设计公司分别设计图纸，上海公司要52万元，深圳公司要50万元，上海公司为了揽活降到50万元，深圳公司又降到48万元，两家相持不下，争执不休，且都是熟人介绍的。他左右为难，为了不得罪人，只好另外找了成都的一家公司设计。图纸设计好了，由于经验不足，铺设的管道不符合规定，又一根根挖出，重新铺设，费时费力，增加不少的成本。

他想起这些往事，又不由轻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吃一堑长一智，摸着石头过河，总算完成了任务，但愿经过的挫折和磨难都会变成前行的阶梯。”

他回到总经理办公室，是靠近大门口的一间彩钢房，一个桌子，两把椅子，比较简陋。他先用毛巾把裤子和鞋子上的尘土拍打干净，倒了小半盆水，洗洗脸，又洗洗袜子，水已经浑浊了，不舍得倒掉，走到门口，去浇门前的一棵杨树苗。这棵树苗是他从老家带来的，竟然种活了。炎热的夏天，一枚枚碧绿的叶子在风中招展，充盈着生命的活力；严寒的冬天，深褐色的枝干，倔强地挺立在寒冷的风中，给予向上的力量。于他，这棵杨树是疲倦中的慰藉，也像是贴心的老朋友时时陪伴身旁。

他忙完这一切，坐下来，喝了一杯开水，看看表，已经10点了，正准备看资料，客人来了，是高阳化工的薛建经理。

薛建是个大嗓门，远远地喊道：“志远，管道铺好了，很快就要通气了，祝贺！”

薛建也是中原市人，和志远是要好的朋友，二人响应建设西北的号召，共同来到戈壁滩创业。而前不久，薛建怨气丛生，几乎要和志远兵戈相见。高阳化工是最早入驻园区的企业，招工，建厂房，进设备，等等，万事俱备，只待工业天然气这一“东风”才能投入生产。园区领导给华胜能源下达硬任务，必须尽快供气。而当时管道还没有铺设，一些设备还需要安装，都需要一定的时间。薛建见迟迟不送天然气，在一次会议上，指着志远气急败坏地大吼大叫，立马供气，不然法庭上见，之前双方签订了送气协议。没有更好的办法，志远只好让员工租用罐车去市内拉气，仅租车就花费65万元，大都是夜晚去拉，以致人困马乏，也不安全。两人的关系也变得疙疙瘩瘩的了。

志远急忙站起来，倒茶让座，坐下来，商谈下一步合作的一些细节，比如，安装调压器的选址，以及费用如何结算的问题，等等。两人冰释前嫌，握手言欢，又回到从前的和睦状态中。

志远又来到腾飞冶炼公司，拜见刘涛总经理，与之签订天然气供应意向协议，表示将一如既往地提供优质、高效的服务。腾飞冶炼公司在华胜能源的东边，占地5000亩，准备依托当地矿山资源优势，建设规模为年产38吨阴极铜、1万吨钼、硫酸160吨、金800公斤的冶炼厂，生产期间全厂总用气量约为3亿立方米。目前，用地已经平整，只待第二年春天建设，这将是大手笔，带动社会就业5000人左右，各级领导对此寄予厚望。

这一天，他忙忙碌碌，事无巨细，直到傍晚，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晚饭后，他来到戈壁滩散步，走着走着，有了更多惊喜的发现：宽阔的马路直通到山脚下，每一条路都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有“孔雀河”“尼洋河”“狮泉河”“年楚河”等等，都贴有西藏河流的标签。炎热的夏日或者强光下的中午，走在路上，看到标识，会心生凉意，如同走在林荫道上；路两旁安装了太阳能路灯，也种植了一株株杨树，虽然像麻杆一样细，没有枝丫和叶片，相信一定会长大，植下一片片绿荫；还看到一口深水井，之前打了一口，200米深，不见水，这一口井300米，水质清冽，等到接上自来水管，就不用再去几十公里远的村里拉水了；还有一片厂房拔地而起，是刚入驻的水凌镁企业，人声鼎沸，机械轰鸣，一派繁忙的建设景象……

他深感欣慰，也更加有了信心。他曾去过慕生忠纪念馆，深深被顽强拼搏、甘当路石的“两路精神”所感动，眼前的一幕幕，不正是最好的体现吗？园区的决策者、建设者、包括他本人，怀抱无限憧憬，在这片原本一无所有的苍凉的戈壁滩上，描绘壮美图景，抒写崭新的华章，相信不远的未来，这里一定不再只有灰突突的生硬的砾石、漫天的风沙，也会有袅袅炊烟、红花绿叶、莺歌燕舞，在灿烂的阳光下，流光溢彩，欣欣向荣。

他回到屋，已是9点多了，有些累，便早早地休息，谁知躺在床上，没有入眠，便听到门窗哗哗作响。风开始呼呼地吹了，寒风从门窗的缝隙里挤进来，使屋里的气温陡然下降。戈壁滩的风说来就来，没有任何先兆，而且特别冷，被子也显得薄了许多。他无法安然入睡了，脑海涌出一桩桩事来，开始思忖下一步如何建设办公楼、宿舍楼，如何尽快改善员工的生活和工作环境……

20、年轻的心态

西藏的冬天，树叶落了，绿色植被少了，缺氧，许多内地人这个季节返乡。对志远来说，没有季节与含氧量的多少之分，他在企业忙完一段时间，便前往拉萨洽谈银行贷款事宜。

华胜能源总部设在拉萨，他回到公司，顾不上喝一口热水，便立即准备申请贷款的相关材料，包括公司简介、公司营业执照的副本、企业代码证、纳税登记证、公司的章程、验资质报告等等。事情办的还比较顺利，企业享受到有关的优惠政策，20多天后，有了眉目，国家开发银行拉萨分行同意贷款2000万元，为建办公楼、宿舍楼提供了一定的资金保障。

他感觉轻松许多，邀请丁丝雨到西藏采风；而她也正想积攒一些素材，欣然前往。

她第一次进藏，充满好奇、兴奋和激动，火车经过可可西里时，看到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茫茫无际的雪原上飞奔着矫健的藏羚羊，情不自禁写下诗歌《可可西里》：

可可西里—“美丽的少女”

蒙语冠你动听的名字

你千姿百态

珍珠般嵌在高原寒地

野牦牛悠闲漫步

藏羚羊自由飞奔

巍峨的昆仑山脉银装素裹

乌兰乌拉湖朵朵盐花绽放

你的多姿、神奇让世人瞩目

不禁想问远离尘世的你

为谁千年守望

夜伴清凉的明月不言孤寂

为谁痴痴以待

仰望无垠苍穹铭记心中誓言

你羞涩涩颔首不语

我蓦然顿悟

倾情藏北高原把一生托付

是一世的选择 无须解释

她有个特点，看到美好的风物，总会赋诗作文，然而这种惬意持续时间不长，火车翻越海拔5000米以上的唐古拉山时，开始高反，头疼欲裂，只好对着火车上的氧气口大口地吸气，又一杯接一杯地喝水，吃苹果、香蕉等水果，仍没有缓解，不由暗暗后悔自己没有做好准备。来之前，志远提醒说，冬天的西藏，空气含氧量少，容易高反，到药店买些红景天或者葡萄糖。她自认为身体状况好，没有买，执意前行。很庆幸，火车到了拉萨站，头不太疼了，高反症状减轻许多。

他给她打来电话，说已在火车站等待，出站后一定要走慢一点，不要急。她遵照提醒，慢慢地走路，走出站，见有一队士兵从身边跑过，身影矫健，朝气蓬勃，充满羡慕和敬意。高原的风很柔软，阳光明媚，仿佛一步走进春天里，感觉不到寒冷。她心情大悦，也不紧张了。

他见到她，接过行李，拿出两粒红景天，说：“快吃了，可以缓解高反。”

她说：“谢谢，我的头不太疼了。”

他已提前订了一家颇有特色的藏餐厅，饭菜很丰盛。可是，她不知怎么了？没有一点胃口，平时在家，每到晚上6点，准时吃饭，不然饿的心慌，也许是高原的大气压作怪，带来的方便面袋都是鼓鼓的，肚子可能也一样吧，但还是勉强吃一点，以防夜间饥饿。

当晚，她住在华胜能源女工宿舍，正对着拉萨河，环境幽静，睡眠很好。第二天一大早，她还和往常一样，5点多就被生物钟叫醒了，经过一夜休息，精神很好，洗漱完毕，到外面看看风景，谁知，推开门一看，外面一片漆黑，寒气逼人，只好回屋，等待天亮。

7点多，天微微亮，她走出屋，沿着河畔散步，有星星点点的雨滴，无声无息地飘落。这一刻，她体会到寂静的妙处，是这样叫人心动。人生有各种况味，“静寂”属于自己，“热闹”属于别人。静是舒适轻松的，可以让人不去想任何闲杂事情，完全拥有自己的时间和空间，享受一份静寂，不失为好的人生状态和境界。

天渐渐大亮了，她一边沿着拉萨河畔往更远处走去，一边希冀有更多的发现。

耳边传来清亮的鸟鸣，河边聚集数百只水鸟，寂静的河水因之生动而活泼。拉萨地处河谷冲积平原，每到秋冬季节，温暖、湿润的河谷吸引来数万只候鸟在此过冬。她急忙走过去，想近距离拍照，可是水鸟很敏感，纷纷展翅高飞，无法捕捉到镜头内，只能遗憾地远远观望。

河两岸的五彩经幡，在劲风的吹拂下，不停地上下翻飞，寄托了人们心中的美好愿望，永不停息地诵经、祈祷。

路过一户藏民家，门框上挂着一幅对联：“世间无永恒，人人皆过客。”她不由感慨，这是多么安详宁静的心态啊，有了这样的心态，一定不会因为欲望得不到满足或某件事想不开而烦恼，自己也应该从中悟出这个道理，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保持平和的心态，而之前，自己因为失业待岗患了一场大病，无所事事地沉溺痛苦中，真的不应该。

远处的雪山在朝霞的映照下，明晃晃，金灿灿，发着耀眼的光芒。她面对雪山，沐浴着太阳的圣洁之光，感到无比的奢侈和幸福，从小生长生活在平原地带，见惯平川，第一次见到这雄伟绮丽的雪山，充满惊喜，忘情地欣赏，以致志远走到她面前，还没有发觉。

他微笑着和她打招呼：“早上好！”

她很兴奋地说“早上好！这里风景真美，有那么多的水鸟，第一次见！”

他对拉萨的自然环境比较了解，介绍说：“这是黑颈鹤，藏语称之为‘冲冲’，是飞翔在雪域高原特有的珍贵鸟类。仓央嘉措曾在诗中吟咏道‘甲底冲冲嘎莫’，即‘洁白的仙鹤’，希望借来一双仙鹤的翅膀，飞到理塘就转回。当时，从拉萨到理塘的路程漫长而艰苦，要翻越无数山岭，而鹤却旬日到达。这首诗写在仓央嘉措被康熙废黜之后前往京城的路上，是他传世的最后一首诗作。”

她听了，唏嘘不已，说：“我很喜欢仓央嘉措的诗，也很同情他的遭遇。”她说着话，轻轻诵吟仓央嘉措的《那一日》：

那一日闭目在经殿香雾中

蓦然听见是你颂经中的真言

那一夜摇动所有的经筒

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

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

不为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他听了，深受感染，同时羡慕人到中年的她，还保持着一颗年轻的心态，情绪有所涌动，真希望时光倒流，再回到青青岁月，和她一起找回温馨的点点滴滴。

她突然住了口，发现他眸子里闪烁着久违的似曾相识的光芒，和当年送他当兵走时一模一样。两人的目光如两道火束在空中碰撞，溅出点点美丽璀璨的火花。但很快，她收回光束，他不再是以前的他，自己也不是以前的自己，急忙转移话题说：“你整天忙忙碌碌，来这里可以放松放松。”

他也恢复平静，笑了笑，说：“是的，到了西藏，心会变得很宁静，这里生活是慢节奏，想快也快不了。我第一次来时，觉得不可思议，到银行取钱，等到11点才办理完，如果在北京9点多就可以办理完毕，也可能是日出晚的缘故，上午10点才开始上班。哦，你看前面有个小书店，我时常来这里看书。”

她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不远处，“天堂时光书店”映入眼帘，赞道：“在这宁静的、行人稀少的河畔，还有这么一个雅致的地方，很难得！”

他又说：“我忙完工作，一个人来这里看书，远离家乡和亲人，书是最好的陪伴，也是情感的寄寓地。”

书店很别致，卖有中文和藏文两种文字的书。她买了仓央嘉措的诗集，然后说：“如果有机会，很想去仓央嘉措走过的地方看一看，比如八角楼。”西藏对她的诱惑，除了遥远及美丽的山水，还有仓央嘉措优美和浪漫的情诗以及他那短暂却又传奇人生的凄美传说。

这也是他的期待，多次到西藏，因为忙碌，很少看风景，也希望对西藏的人文地理有更多的了解，于是答应道：“好的，有时间带你去！”

21、处处是家

丁丝雨进藏后，一方面了解西藏的风土人情及内地人到高原的创业史；另一方面帮助华胜能源看资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文字工作。

这天上午，她在看厚厚的一大叠资料，300多页，是关于建设液化气厂的可行性报告，逐页认认真真、细细致致地看，有疑问的用铅笔标记出来，有事做，时间就过的特别快，不知不觉到了吃中午饭的时间。

随着食堂师傅“吃饭了”一声高喊，大家纷纷下楼。她拿起自己的碗筷，到食堂盛饭打汤，在饭桌上和大家谈笑风生，性格随和，不拘谨，不自觉地把自己融入到这几十个人的团队中。

志远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们公司领导层达成共识，再苦，不能苦了员工，在待遇和生活方面力求做到更好。”这一点，她从食堂的饭菜上感受到了。公司考虑员工来自全国各地，饮食习惯不同，专门从四川请来优秀厨师，一日三餐，做精致可口、色香味搭配俱全的饭菜。“食不饱，力不足，才美不外现”，人是企业最大的资产，尽最大努力营造“企业为我家”的软环境，使员工对企业产生出“惺惺相惜”的情感。

他没有在食堂吃饭，直到下午2点才到公司，随同一起的，是一个30多岁的男子，高高的个子，脸庞黑黑的，身材消瘦，显得单薄。她不认识。

他把陌生男子介绍给她：“这是毛豆，你老家的邻居，还记得不？”

她当然记得毛豆，隔壁邻居，只是20多年不见，全然没有当年的样子，走到大街上，肯定认不出来。他六七岁时，备受父母疼爱，后脑勺留着一小撮长头发﹙北方的一种习俗，有祈求小孩平安之意﹚。他母亲是北京知青，带着一副眼镜，小学老师，教过她语文课。

她热情地说：“你是毛豆？认不出来了，变化真是太大了！”

毛豆嘿嘿一笑道：“你也一样。”他还和小时一样腼腆，见到女生脸红，不爱多说话。

他说：“毛豆在企业工程部工作，今天难得空闲，等会去羊卓雍错看看。”

她来时，看到的雪山、河流很壮观，可惜只是在火车上远观，无法一睹真容，亲赴圣湖，自然满心欢喜。

下午3点，他们驱车向羊卓雍错出发。

沿途，她透过车窗，希望看到雪域高原的美景，可是远望近观，山是光秃的，草木枯萎，没有丝毫绿意。庆幸的是，失望感持续不长时间，眼前出现一条碧绿的河流，玉带般自远山深处飘来。由于是枯水期，看到的虽然只是浅浅的溪流，但不失美好，水面上飞着一只只白天鹅，时而翻飞，时而伫立，与碧水、蓝天、远山构成一幅静动结合的美丽风景，弥补了山穷水枯的缺憾。

越野车开始翻越5030米的岗巴拉山口，绕过一道又一道的山梁，海拔越来越高，美景应接不暇。洁白的冰雪像一条条白色的哈达挂在山脊上，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洁白的光芒。向阳的山体和背阳的山体，有明有暗，层次分明，加上冰雪点缀，构成黄、白、灰相互交错的图案，很奇妙，煞是好看。

她感到上天特别眷顾这片土地，天是蓝的，水是绿的，阳光炽热明亮，感受不到隆冬的酷寒，令人心旷神怡。

两个多小时后，到达目的地。

她站在山上，远观碧波如镜的羊卓雍错，似素衣美女横躺在喜马拉雅群峰的怀抱里；近观，湖水典雅、柔和、宁静、坦然，泛着宝石般幽幽的蓝。太阳像一个大银盘，明晃晃的，毫无遮拦地投射到湖里，碧绿的水面上好似洒满碎银子，随着水波的起伏而晃动，让人眼花缭乱。天上人间齐光辉，显现出层次极其丰富的色彩，奇妙而震撼，让人仿如置身仙界，如梦似幻。有人说，羊卓雍错是神的女儿将高贵的绿松石耳坠落入凡间，幻化而成；也有人说，是佛祖流下的一滴眼泪，游离于红尘之外，其湖光山色之美，冠绝藏南。此言不虚。

偌大的湖岸，特别静谧，只有他们三人。

她来到湖边，出神地望着碧绿的水面，如痴如醉。

他见她如此神往，说：“置身美丽的山水之间，人的身心会放松和平静下来，不会再滋生烦恼。”他知道她曾经的郁闷和烦恼，再一次开导，这也是邀请她来看湖的原因之一。

她点了点头，说：“人生应该像湖中的沉石，任凭岁月的水流从上面汹涌而过，宁静而安详。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种安详平静的心态，会驱散尘世的烦恼，不失为一种美好。同时，也感谢大自然所给予的启示，感谢生命中的每时每刻，以后的日子，我不会再沉湎过去，一切向前看！”

他们返回到拉萨市区，已经是晚上10点，来到一个小饭店吃面食，藏餐虽然不错，但还是习惯了吃家乡的面食。

他们边吃边聊。

她问毛豆：“你长期在外，红霞和孩子呢？”她和毛豆的妻子红霞也是一个胡同长大的邻居，是要好的玩伴，多年没有见面了。红霞长着一双大大的圆圆的眼睛，很机灵，小时候整天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她。

毛豆说：“都在老家，红霞曾来过一次，感到胸闷气短，不适应，没有再来。”

“那你经常回去吗？”

“不经常回，一年回家一次，大都是春节回。”

她轻叹了一声，说：“这样苦了红霞，又要上班，又要照顾孩子，很辛苦！”

毛豆苦苦一笑，说：“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习惯了！”

他补充道：“毛豆之前在非洲工作，回到国内后，来到西藏，夫妻长年分居。”他这样说，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何处是家，处处是家。

她从他们身上看到螺丝钉般的可贵精神，哪里需要哪里钉，无怨无悔。

吃完饭，已是晚上11点。拉萨的夜生活比较丰富，白天日照强，热，人们大都不出来，到了晚上，风凉凉的，要么散步，要么聚餐，比较热闹。他们沿着拉萨河往回走，岸边的树枝上缠绕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交替闪烁，可谓是火树银花不夜天，很漂亮。这天刚好是正月十六，高原纯净的空气，使得月光格外的明亮。他们遥望明月，不仅看到了高原的神秘，也好似看到月光下闪着银光的故乡，内心涌出无限的温馨和甜蜜……

她在西藏住了一周时间，回到内地，把所见所闻写成文章、制成短视频发布出来。她由于自媒体做的好，已经有了越来越多的粉丝，每天忙忙碌碌，人也渐渐从失业的沮丧中走出来。

22、不约之客

元旦的脚步越来越近了，志远回到格市，准备和企业员工一起共度佳节。

他当天下午5点到站，刚一下火车，赵大刚带着一个胖胖的50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来接站。

“志远您好，旅途一定很劳累，我们先回家歇一歇，你嫂子中午做鱼。”中年男人急忙走上前，接过志远的行李，一脸堆笑地说。

他有些发怔，不太熟悉这个人。

刁仁友急忙自我介绍道：“我叫刁仁友，喊老刁吧，赵大刚的好哥们儿，也是老乡，亲不亲，故乡人！”

赵大刚认识刁仁友是一次偶然的机会。

公司刚创办时，赵大刚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在市区租房，认识了刁仁友。刁仁友有5间闲置的写字楼，每月按5000元出租，后来员工去了厂区，把房子退了。彼此之间虽说没有了瓜葛，但刁仁友仍然和赵大刚保持密切来往，总是刻意打听志远的消息，表示一定要见见老乡，以尽地主之谊。其实，刁仁友是邻省人，之所以攀老乡，不言而喻，是得知企业准备盖办公楼、宿舍楼时，想从中捞一杯羹。

盛情难却，志远来到刁仁友家，这是一套楼中楼，屋里很干净，温馨雅致，藏香的轻烟在空中飘散。

女主人麻香是个利索之人，见到客人来到，急忙倒茶让座，一阵寒暄之后，她又走进厨房，两手端着菜盘走出来，不大一会儿的工夫，上齐一桌菜。

“志远老弟，快坐，凉拌荆菜、小鸡烙馍、黄河鲤鱼等，都是老家的味道，也是你嫂子的拿手菜。”麻香一口家乡话，听起来比较亲切。她虽然和志远不是一个省，但她家户县和梅县只隔一条泥河，搭界，口音几乎没什么差别。51岁的她，看起来40岁的样子，发髻高挽，眉毛修得整齐而精致，做过拉皮手术的眼角微微上扬，手腕上戴着两个沉甸甸的黄金手镯，一看就是个不差钱的贵妇人。

刁仁友一边倒酒一边说：“你嫂子的做饭手艺轻易不外露，除非来了贵客，才亲自出马，看看，色香味俱全吧！”他说完话，做了一个夸张的陶醉的吮吸动作。

两口子的热情好客，让志远心里的顾虑有所减轻，之前，有朋友说，刁仁友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捏一个弯、一画一个圈”的人物，心眼多，不实在，不可深交。可是，看似一脸憨厚的刁仁友，看不出有什么不纯的目的性，自始至终不说有求于他的话，甚至还主动介绍自己的关系，说认识格市最有钱的商人廖宏志，什么时候缺钱，言一声，能够以很低的利息借到手。

说到钱，志远有些心动，也确实，最近一段时间，用钱的地方太多，每天几乎一睁开眼，脑子里想的就是钱。食堂师傅去买菜，没钱了，给他打电话；去村里拉水，没钱了，给他打电话；接待客人买烟酒，也给他打电话，等等。企业虽然有财务人员，但账面上总是缺钱。刁仁友的这番话，像是及时雨，让他心里滋润许多。他最早听到廖宏志的大名，是从飞机票上知道的，每次乘机回北京，飞机票的背面印刷有廖宏志及其企业的名字。后来，他给亲戚买特产，所到之处，都说这个市场是廖宏志的，那个也是，有十几个亿的资产，如雷贯耳。

很会察言观色的刁仁友，又强调说：“志远，我改天专门请你和廖宏志一起吃饭，认识认识，廖宏志也是老乡，来格市20年了，有句话说，朋友多了路好走，没有坏处，只会有好处。”

刁仁友的话，听起来很暖心，甚至让人感动。志远也掏心窝地说出自己的困难，希望以后多关照多合作。眼下，企业虽然将有一笔贷款到账，但是专款专用，主要用于盖房，是否够？很难说，在戈壁滩上盖办公楼，不同于内地，造价比较高，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一步步去解决困难。

“吃鱼、吃鱼，今天就是吃好、喝好，先不说别的事！”麻香岔开话题，把两个鱼眼夹给志远和赵大刚。

“这叫高看一眼，吃、吃！”刁仁友急忙接过老婆的话。

“对、对，还有鱼头要留给尊贵的客人吃！”麻香又把鱼头分别给了志远和赵大刚。

剩下的是鱼身子，刁仁友和麻香大块朵颐。

赵大刚叫苦不迭，他最不爱吃的就是鱼头，也只好硬着头皮吃下去。

9点，饭局结束。刁仁友提出建议说：“附近有个好茶馆，去喝茶吧！”

赵大刚把话挡了回去，说：“时间不早了，都有些困了，下次吧。”

格市人口很少，走到街上，给人的感觉清冷萧条，尤其是冬天的夜晚。

赵大刚和志远走在回宾馆的路上，边走边聊。

志远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又望了望静谧的夜空，问：“赵大刚，你好久没回家了，女儿在家可好？多给她打电话问问。”

“好的，我尽量！”赵大刚说这话时，鼻子有点发酸，就在刚刚吃饭的时候，女儿发来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因为铺设管道，已经有5个月没有回了。

“要不你把手头的事情安排好，回家一趟吧！”

“没事，家里一切都好，女儿明年该考大学了，在班里成绩优秀！”

志远用手拍了拍赵大刚的肩膀，重重地说了一声：“谢谢你！”

企业员工大都来自外省市，远离父母妻子儿女，夜深人静的时候，承受着难言的孤寂。他唯有的，就是对员工多一份关心和爱护，每月每人增加1000元的高原补贴，一年四季发工装，伙食按高标准执行，顿顿有鱼有肉，使大家感受到大家庭的温暖。

二人回到宾馆，洗漱完毕，志远本想早早入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干脆坐起来，又和赵大刚谈起盖办公楼、宿舍楼的事宜，争取明年让大家有个舒适的工作和生活环境。

刁仁友夫妇也没有睡觉，是在商量如何在华胜能源盖办公楼、宿舍楼时谋取更多的好处。这两口子三句话不离钱，真可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思来想去，达成共识，就是盖房时卖石子，而这些几乎不需要什么本钱，戈壁滩上多的是。

夜色越来越浓了，直至凌晨时分，他们才都带着各自的想法进入梦乡，只不过，有的可以示人，有的只能暗藏于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