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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成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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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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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荐轩辕》连载

第七章 合队分兵


题记:陶树清接受抗日救国的主张,率部起义,加入抗日先遣队,向中共川滇黔边区特委领导人提了三条建议。

1

早春二月,微寒季节。其他的一些地方,还有瑞雪纷飞寒风凛冽的景象,乌蒙山却展示了母亲般的慈爱,用它博大的胸怀,把奇山秀水,飞瀑溶洞的毕节搂抱在怀里,并常年累月地搂抱着,为毕节遮风挡雨驱寒散雪,使毕节成为“冬无严寒,夏无酷暑”,一年四季青山绿水、鸟语花香的清凉世界。

毕节地处乌蒙山腹地,西连云南北接四川,自古以来就是川滇黔的锁钥之地,交通枢纽,古驿道穿境而过。毕节是乌江北盘江的发源地,赤水河流经的地区,森林和植物资源丰富,杜鹃花很出名。在早春二月的山岭间山坡上山坳里丛林中道路旁,随处可见杜鹃花的俏影。此时的杜鹃花虽然不像阳春三月或春末夏初般嫣红浓郁,娇艳欲滴弹指可破,但那青枝绿叶与将绽未绽的珍珠般的饱满花蕾,已经可让经过的旅行人爽心悦目,扼腕倾倒击节赞叹了,也是可以令诗人画家们磨墨挥毫,描其形态,为之歌吟弹唱的了。

在一条露珠晶莹芳草凄凄杜鹃花簇拥的山路上,走过来三位年轻的军人。走在前面的一名军人,名叫陶树清,今年23岁了。他身材高大英气勃勃,为人正直机敏果断,能双手开枪百发百中,在暂五旅中素以威仪过人著称,享有很高的威望。他虽在国民党中央军服役并做到连长,却对蒋介石置国家民族的危亡于不顾,专门打内战的倒行逆施行为不满,有心率部起义投奔红军,成为一名抗日军人。后面紧跟着的两个人,一个叫唐和中,一个叫梁学奎。三个人是战友,都是暂五旅的军官,都是血气方刚、天不怕地不怕的年龄。三个人的志趣相投。陶树清把自己想率部起义投奔红军的想法说出来之后,唐和中和梁学奎都表示赞同和支持。三人喝了血酒,说好了到时一起干,必须同心同德,谁也不能反悔不能出卖朋友。并说好了,由陶树清负责,与红军或红军游击队取得联系。

这次到毕节来,陶树清的连队驻扎在毕节郊外,说来也巧,就是在这样的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他遇见了阮俊臣。

陶树清是在黔军服役时认识阮俊臣的。他同阮俊臣与欧阳崇廷见过面谈过话之后,更坚定了率部起义的决心,双方约定:下次见面之时,具体商谈陶树清率部起义投奔红军的事情。

会面的地点选择在吉祥客栈。

吉祥客栈的李老板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他的客栈是多种经营,主营住宿,也兼营饭馆酒店茶楼。李老板知道,川滇等地来的客人,多有喝茶的嗜好和习惯,所以必须设茶馆好招留客人。另外,有好闲者到他的客栈来,有烟瘾的可以抽上两口,有赌瘾的可以玩上几把。虽说是小打小闹,却是五花八门尽有,四面八方不拒,三教九流可纳。李老板是能“在人面前说人话,在鬼面前说鬼话”的交易高手,黑道白道方方面面玩得转的能人,在当地和十里八乡都小有名气,生意很是红火。逢年过节有时候是客人爆满,忙得不亦乐乎。

一块写有“吉祥客栈”大字的布幌子,挂在客栈门前,随风摆动,招引着旅客和食客。客人进进出出,神态语言各异,南腔北调的交谈声和喧哗声和喜怒哀乐的表情,充斥在其中。

阮俊臣将带来的一个连队,在客栈周边分做三处埋伏,以应付意外的情况,抗日救国军第三支队的其余部队,也在驻地作好了随时出发的准备。

红军方面的洽谈代表欧阳崇廷,化装成一个到毕节来收购山货的商人,早早地来到吉祥客栈,在木板楼二楼的一个雅间里等着。桌上一碗盖碗茶,茶碗没盖上,茶叶飘散着清香。

会面的地点就选在这里。

陶树清同唐和中、梁学奎借打猎为名,来到吉祥客栈。陶树清将带来的两班人安置好,派了岗哨,然后上楼来见欧阳崇廷,好商量大事。

见面后,双方问好,陶树清向欧阳崇廷介绍了自己的朋友:“这是我们三营二连的连长唐和中,这是三连的代理连长梁学奎。”陶树清自己是一连连长,上次见面之时,由阮俊臣向欧阳崇廷介绍过了。

欧阳崇廷同大家一一握手,表示欢迎。

茶楼的服务生端来茶碗和干果盘,泡好茶摆好之后说:“四位客官慢饮喽!”然后退了出去。

四个人围着茶桌坐了,边喝茶边洽谈。

欧阳崇廷问陶树清:“部队的情况如何?”

陶树清说:“欧阳政委请放心,部队的情况很好。我们的许多士兵,曾经参加过当年由朱德、刘伯承领导的‘顺泸起义’,受过共产党的教育,思想作风过得硬。他们都晓得共产党是为人民谋福利的,红军是抗日爱国的,是穷人的队伍。他们都乐意接受共产党的主张,服从共产党的领导,参加红军去抗日救国!”

欧阳崇廷说:“很好,不知三位的想法又如何?”

陶树清说:“欧阳政委请放心,我们三个人,更没有问题。我们是真心实意地想办好这件事。我们都明白了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的道理。我们都愿意跟共产党走,决不动摇!”

唐和中说:“我们三人歃血为盟喝了血酒的,既然起义了过来了,就要一条道走到底哩!”

梁学奎说:“是呵,我们都是这样想的。”

欧阳崇廷说:“好,我们一起干吧!”

陶树清说:“这几天,旅长柳际民和副旅长皮光泽要到贵阳去,我们想趁机发动起义。”

欧阳崇廷说:“好,我们研究一下,制定出一个切实可行的行动方案吧!”

2

起义的保密工作做得好,准备工作和行动步骤也在按照欧阳崇廷等人研究制定的起义行动方案切实进行。

起义的时间定在1936510日清晨。

成立了起义指挥部,由陶树清任总指挥,欧阳崇廷、阮俊臣、唐和中、梁学奎是指挥部成员。欧阳崇廷以红军代表的身份,参加到起义指挥部中,担任了副总指挥的职务。

还制订了具体的起义行动部署:

1、陶树清带领一连,解决营部的卫兵,抓捕营长庞世泽,将庞世泽押往杨家湾。

2、唐和中带领二连,梁学奎带领三连,在解决了本连及周边的反抗力量之后,带上粮食、医药用品、枪弹及其他物资,离开驻地后,沿着预定的方向,撤向杨家湾,同抗日救国军第三支队会合。

3、欧阳崇廷率领一支便衣队,潜入暂五旅三营驻地,配合起义,接应起义部队。

4、阮俊臣率领抗日救国军第三支队,在重要的道路或路口上设伏,实施对起义部队的配合和接应,防止暂五旅其余部队或国民党的其他部队,对起义造成干扰和破坏。

5、起义的信号是一长两短的三枚红色信号弹。起义的联络暗号是“光明——使者”。起义部队和友军的士兵,一律都在左臂上扎一条白汗巾,作为识别标记。

由于策划周详,保密工作做得好,起义如期举行并顺利地取得成功。第一连副连长容太云反对起义,被陶树清执行了军法。营长庞世泽反对起义,拒捕逃跑,被陶世清率士兵追击,当场击毙。一连的排长文明超参加起义后动摇了,想脱离起义部队携枪逃跑,重返暂五旅,被陶树清抓住,执行纪律就地枪决,以安抚、稳定军心。

毕节杨家湾,贵州抗日救国军第三支队驻地,这一次举行了一个欢迎仪式。第三支队的官兵,列队欢迎陶树清等人率领起义部队前来会合。阮俊臣和陶树清分别在欢迎仪式上讲了话。阮俊臣的讲话,主要是代表抗日救国军第三支队,祝贺国民党军暂编第五旅二团三营起义成功,走上了抗日救国的光明之路,并代表抗日救国军第三支队的官兵,欢迎起义部队的到来。陶树清代表起义部队的官兵感谢抗日救国军第三支队的支持和帮助,表达了愿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同抗日救国军第三支队并肩作战的信心和决心 。会后,随即举行了在当时的物资条件下,由抗日救国军第三支队出钱出力操办的简便会餐。餐桌上猪牛羊肉都有,家禽野味也有,都是阮俊臣让黄于龙率领人去附近的乡场地方买来的,或在山林中猎获来的。两支部队会合后,人数近千,除岗哨外,聚在一起摆了几十桌。就在举行欢迎仪式的地方,十个人一桌,就地团拢来围倒起,不分是起义部队的还是第三支队的,反正凑齐十个人就行。菜饭就摆在地面上,阮俊臣、欧阳崇廷、陶树清等领导人,还在会餐的时间,依次到各桌去巡回看望,鼓励官兵们尽量的吃饱吃好。通过会餐增进了两支部队的官兵的相互了解和信任。增进了友谊,对部队今后的合作和行军打仗都有好处。

会餐后,部队立即转移到另一个村子里,布好岗哨。在这里召开了两支部队会合后的第一次领导人会议,决定撤销起义指挥部,成立行动指挥部,由阮俊臣任指挥,陶树清任副指挥,欧阳崇廷任党代表,唐和中、梁学奎为指挥部成员,并决定继续寻找中国工农红军川滇黔边区游击纵队,争取加入红军游击纵队,合队后好共同抗日、对付敌人。

国民党的毕节专员公署和毕节商会,将“驻毕暂编五旅二团三营哗变”的消息用加急电上报给贵州省政府,省政府不敢怠慢,立即电呈蒋介石。蒋介石立即命令暂编五旅的旅长柳际民和副旅长皮光泽迅速返回毕节,组织兵力对陶树清起义部队和抗日救国军第三支队进行围剿,同时电令正在修建滇黔公路的国民党军二十三师将公路完工,开赴毕节,黔西、大定等地驻扎,纠集当地民团,协同“助剿”……

3

国民党军暂编五旅旅长柳际民,副旅长皮光泽火速返回毕节,命令各地方民团就地设防堵截协力剿捕,皮光泽亲自率领一个团追剿,扬言要打尽杀绝叛军,严惩陶树清。

阮俊臣、陶树清率领部队,避实击虚,选择攻击兵力薄弱的地方团队,突破敌军防线向滇黔边境靠近,声东击西,迂回转战一个月之后,到镇雄尾咀一带进行休整。派人探访川滇黔边区红军游击纵队的消息,得知红军游击纵队正在花生坝一带活动和休整,阮俊臣和陶树清就率领部队奔向花生坝,由欧阳崇廷出面与红军游击纵队联系。

欧阳崇廷找到红军游击纵队的驻地,利用止戈提供的联系暗号,与红军游击纵队联系上了,见到了中共川滇黔边区特委和红军游击纵队的领导人刘复初、龙厚生、曾春鉴、李青云。欧阳崇廷向特委汇报了玩、陶部队的来意,并说是奉红二军团和红六军团的指示来寻找红军游击纵队的,希望能同红军游击纵队合队,使部队得到发展壮大,共同对付敌人。

特委研究后,同意了阮俊臣、陶树清合队的要求。

阮俊臣、陶树清率领部队来到花生坝会合。

皮光泽率领的敌军也到了花生坝。

这一带沟壑纵横,山丘山包高高矮矮地毗邻起伏,道路曲折回旋,七弯八拐容易走错,误入险地。红军游击纵队占据了有利地形,部队立即投入战斗,同阮俊臣、陶树清带领的部队联合,分散合击敌军。

国民党军队架设机枪小炮,向红军游击纵队的阵地扫射和轰炸。敌军的士兵在火力的掩护下,向红军游击纵队的阵地发起冲锋,一次又一次地扑过来。

红军游击纵队依托有利地形,凭借山林的掩护,边打边向滚桶坝方向撤退,引诱敌人追赶。

阮俊臣率领贵州抗日救国军第三支队,埋伏在道路左侧的树林内,打击追来的敌人。

陶树清率领起义部队,抄到敌军的侧后方,实施攻击,阻滞敌军的行动,给敌军制造麻烦造成伤亡。

皮光泽的一个连队,孤军深入到滚桶坝湾子里,进入红军游击纵队的伏击圈,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几乎全军覆没。

由红军游击纵队的神枪手组成的狙击队,瞄准敌人点杀。敌连长毙命,士兵倒下一片。

阮俊臣和陶树清的部队,从两边对敌军实施打击,使皮光泽首尾不能相顾。

皮光泽见红军部队占据了有利地形,进攻无法得手,部下伤亡又大,寻思占不到便宜,只好撤退。

花生坝一战,红军游击纵队和阮俊臣的抗日救国军第三支队及陶树清的起义部队同心协力,谱写了一曲团结战斗的胜利之歌。

红军游击纵队和阮、陶部队一起转移到威信境内,中共川滇黔边区特委在院子场召开了有各部队主要领导人参加的扩大会议。会上欧阳崇廷又向特委汇报了阮、陶部队的情况,阮俊臣和陶树清分别表态,表达要合队和愿意接受特委领导的诚意。特委表态:欢迎阮俊臣和陶树清率领部队前来合队,加入共产党领导的革命队伍。

特委根据党中央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号召和红军二、六军团关于开展全面抗日的指示,结合当前的形势和三支部队的情况,作出决定:三支部队合队组编之后,改称“中国工农红军川滇黔边区抗日先遣队”,下设三个支队,三支部队各为一个支队。

会议决定:抗日先遣队由阮俊臣任司令员,陶树清任副司令员,刘复初任政委,曾春鉴任参谋长,李青云任特派员。

第一支队由阮俊臣带来的抗日救国军第三支队组成。支队长阚世芳,政委欧阳崇廷。

第二支队由陶树清起义部队组成,支队长唐和中、副支队长梁学奎,政委邝善荣。

第三支队由红军游击纵队组成,支队长龙厚生,政委由特委书记刘复初兼任。

部队由特委统一领导,严格要求执行红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并用“中国工农红军川滇黔边区抗日先遣队”的名义,张贴布告,书写标语口号,广泛宣传,扩大了共产党和红军的政治影响。

4

中国工农红军川滇黔边区抗日先遣队成立之后,在毕节、黔西、镇雄、威信、珙县、兴文、叙永一带开展活动,宣传共产党的抗日主张,扩充队伍壮大力量。川滇黔边区的劳苦群众积极送子弟参军。也有绿林武装,接受抗日主张加入了抗日先遣队。

蒋介石接到川滇黔三省的报告,报称红军游击纵队“几股合一,人员约在一千以上,有机枪、迫击炮等重武器,有久据川滇黔边境之企图”,认为会成为心腹大患,立即电令刘湘、龙云、柳际民等人派遣兵力,包围清剿。

三省军阀急忙调兵遣将,以十几个团的兵力进驻高县、珙县、叙永、长宁、兴文、黔西、大定、毕节、威信、镇雄一带,对抗日先遣队形成大包围,进行第二次“三省会剿”。

这是发生在1936年六、七月的事。

陶树清根据敌情和抗日先遣队自身的情况,深思熟虑后,向特委提出了三条建议:

1、摆脱敌人,开辟新的游击区, 保存实力。

2、加强秘密活动,缩小目标,减少伤亡,便于休整。

3、加强团结,对起义士兵和绿林武装要耐心教育和改造,不要歧视。

特委研究后,认为陶树清“动机不纯”,所提建议不予采纳,并决定甩掉阮、陶部队,恢复红军游击纵队的番号。曾春鉴建议不要甩掉阮、陶部队,也没被采纳。七月初,抗日先遣队在毕节杨家湾宿营的时候,特委就在第二天天尚未明之时,率领第三支队悄悄离开了一、二支队,自行转移了。因此实际上,成立不久的抗日先遣队,已经至此解体了。

邝善荣也回到第三支队,一起转移。

天亮之后,阮俊臣和陶树清才发现被甩掉了,想去追赶,又怕产生误会反而不好。两人商量之后,决定仍用抗日先遣队一、二支队的番号行动,待以后有机会,再与第三支队合队。于是,就召集一、二支队的领导人开会,研究了敌情和目前的形势,制订了新的军事行动计划,选择了新的行军方向,并按照新选择的行军路线出发,离开了杨家湾。

阮俊臣和陶树清率领一、二支队,在毕节、镇雄一带,联合了熊老卜、宋老拜等地方武装,打击国民党的地方团防队,惩治贪官恶霸,受到群众欢迎,短时间内进展还算顺利。

七月三十日,阮俊臣和陶树清率领近千人的部队,奔向织金攻打县城,遇雨受阻。八月上旬,阮、陶部队在镇雄、威信边境,遭到三省敌军的围追堵截,暂编五旅一个团和陇存尧的镇雄独立营已经逼近。阮俊臣和陶树清率队与敌人周旋,转移到簸箕坝一带。阮俊臣同陶树清商议,决定缩小目标,分兵两路撤退甩掉敌人。从此,抗日先遣队的一、二支队,时分时合,最终分散行动,各自作战。

国民党中央军暂编五旅旅长柳际民,一面派重兵分别追击阮、陶部队。一面张贴告示,重金悬赏捉拿阮俊臣和陶树清。

敌军重兵合围,占领要隘和控制交通要道,把关设卡,一步步地缩小包围圈。阮、陶部队的处境越来越困难。

九月上旬,陇存尧带领镇雄独立营追至威信黄莲坝。阮俊臣指挥抗日先遣队第一支队与敌人激战。阮俊臣夺得独立营的一些物资和枪支弹药,从敌人结合部的空隙中冲出包围,转移到威信的高田、水田寨一带,稍微歇息后又转移别处去了。

陶树清的第二支队被暂编五旅的一个营和镇雄独立营追打,在威信的罗布坳、小溪一带缠上了。陶树清带领部队,经过战斗拼杀突围,转移到顺河场一带时,兵力已经不多了。

唐和中同梁学奎在战场上先后牺牲了。

陇存尧四处悬赏诱降、诱捕陶树清。

顺河场的民团大队长张占云出卖了陶树清。

在先,陶树清已经同张占云谈判,达成了友好协议。一天,陶树清一个人到张占云家中商量事情,却被张占云伏兵擒拿,送交陇存尧。当时,陶树清发觉情况不对,即小心提防,并以敬酒为名,想控制张占云。张占云摔杯为号,自身先溜入厢房躲避。厅堂两边的二十多名伏兵蜂拥而出,将陶树清围在中间。陶树清施展拳脚,英勇博斗,打倒一拨又一拨。伏兵中的三个人,也是会武功的高手,缠住陶树清不放。陶树清无法脱身,终被擒拿。

张占云让手下用绳索将陶树清捆扎实了,送到陇存尧营部。陇存尧审问,拷打陶树清,没有结果。陇存尧用铁丝穿了陶树清的锁子骨,押送到毕节,交到国民党暂编五旅柳际民手中,邀功请赏。

 

5

陶树清在国民党中央军暂编五旅中,素来以英勇善战著称,很得旅长柳际民赏识。柳际民要培养、提拔、重用陶树清,却不料陶树清会举兵起义,站到了共产党一边。柳际民认为陶树清背叛了他,令他失望。他重金悬赏捉拿陶树清,却又发令晓喻部属和地方民团,无论是谁捉到了陶树清,都有重赏,但不准伤害陶树清性命。必须将陶树清押解到毕节来,交给暂编五旅,他柳际民要亲自处理陶树清这宗事件。

柳际民的旅部和住宅在一起。这是毕节代理专员马仁生为柳际民提供的一处住宅,位于毕节郊外。柳际民将住宅的厅堂和东西厢房作为旅部的办公用地。后面的小院落部分有几间屋子,由马仁生指令建工部门,派人带工匠来装修好了,作为柳际民的住宅。门外有一个警卫连驻扎。到处岗哨林立,为暂五旅旅部和柳氏住宅,增添了安全系数。

陶树清押来毕节后,按柳际民的吩咐先交到军法处。柳际民听属下报告说陶树清解来交军法处了,就带上亲信副官到军法处来。柳际民看见囚室里的陶树清,五花大绑着,身上血肉模糊。陶树清看见柳际民到了,怒目而视,昂然挺立。柳际民却面带笑容,亲自走进囚室找陶树清谈话。柳际民让副官派人把军医找来,将陶树清穿在锁子骨里的铁丝摘去,为陶树清清洗伤口,消毒上药。然后,将陶树清带回自己的住宅,设宴压惊,副官一起作陪。

柳际民劝陶树清投降,答应让陶树清官复原职。

陶树清拒绝了柳际民,被关进大牢里。

陶树清明白,自己虽然才23岁,却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他是一位铁血汉子,一生冲锋陷阵,在这即将告别人世的最后时刻,他把思念给了家乡和自己的童年少年时代以及那段儿女情长的往事——

小溪流从大山深处出来,一路上有说有笑,蹦蹦跳跳,把山峦、飞瀑、幽泉、沼泽、青树、绿竹、山花、野草等,浏览过遍。然后,它纵身一跳,扑进小河之中,随小河进入大河,随大河进入长江,随长江奔向大海,汇入汪洋。

陶树清的家,就在小溪流与小河汇合处的岸边。

小溪流的左岸,是大山,山岩是转折式的,棱角突出,一个孤形的硕大挖岩腔,悬挂在山壁上。路就从挖岩腔底下穿过,一头顺小河出沟,一头随小溪流进山。岩腔两边都是飞帘瀑布,瀑水珍珠银练似的洒落,汇入在小河中。小溪流的右岸是河谷和小山丘。河谷岸上有几丘梯田,山丘的坡上有几块瘦土,那是陶树清家的产业。陶树清的祖上都是耕种自食。曾祖父曾当过一任县令。置买了这些田土作为他家的产业,由子孙继承享用。陶树清的祖父是落第秀才。父亲改而练武。陶树清从小就跟父亲练武,练就了一副好身骨,一身好武艺。

家住在河边上,陶树清的父亲常年都在河里捕鱼捞虾。鱼虾捞多了,可以拿到十里外的乡场上去卖钱来贴补家用。陶树清从小就跟随父亲在水边行走,对水有特殊的感情。年满十岁之后,陶树清就单独去小河上或小溪流里捕鱼捞虾搬爬海(螃蟹)了。用网打鱼,安罾搬鱼,用壕安鱼,用杆钓鱼,他都会。

陶树清十五岁那年,一个雨后天晴的日子,吃过早饭陶树清就同父亲出了家门,父子俩要到小溪流的大黑沱、小黑沱一带去弄鱼。

春末夏初雨水多,小河和小溪流里,水量丰富,常常是满满荡荡的。

一位十多岁的女孩,背上背个背篼,从小溪流右岸的山路上走下来,向小溪流走去。溪流上架有一座桥,是用两根树干捆扎成的。小女孩走向溪流边,要走上小桥过河去。陶树清想,这女孩要过河去干啥呢,是走亲戚家耍,还是要到上面那片青杠林里头去拾蘑菇呢?陶树清知道,那片青杠林可爱长蘑菇了。下雨过后的晴天,到青杠林捡菌子(蘑菇),十拿十稳,不打空手。那里面,长得有鸡枞菌、牛肚菌、大脚菇、荞巴菌、灰包菌、三团菌等香菇菌类,也有鹅蛋菌、油辣菌、红菌子、绿豆菌、石灰菌等杂菌子。前两天,陶树清同父亲去那片青杠林里捡了一背篼菌子回来,吃不完,还剩下一些拿来晒干菌子哩!

陶树清的眼睛,一直跟随关注着女孩。他看着她走下山坡,走到溪流边上,走上木桥。忽然他发现女孩身子一晃,掉到木桥下去了。

陶树清连忙喊:“爹,那边木桥上有人掉下去了,快去救人,快!”他头里跑着,父亲也后面紧跟着。陶树清知道,木桥下面河水深淹得死人,他的心里,担心那位女孩出危险。

陶树清父子跑到木桥边,见那位女孩,正在深水中拼命挣扎。她想向岸边靠拢,但水大水急,女孩力气不够,十分危险。

陶树清从木桥上跳下溪流里,游水靠近女孩,抓住女孩的手向岸边拉。女孩神志清醒,配合着陶树清。陶树清的父亲在岸上,手握一根长竹竿,将竹竿一头伸进溪流里,一头自己牢牢抓住,陶树清拉着女孩抓紧竹竿。陶父将竹竿拉到岸边。陶树清在水边站稳,帮助女孩也站稳了。陶树清抱起女孩,女孩的双手向上,被陶父抓着,陶树清父子合力,把女孩救上岸来。

女孩落水时,为了顾命将背篼扔掉。背篼被水狮柴挂住,没冲走,陶树清又将女孩的背篼,从小溪流里捞了上来。

女孩全身衣服湿透了,陶树清要女孩到他家换衣服。

女孩摇摇头,不愿意去陶树清家。

陶树清说:“小妹妹,你不用害怕,我们见过面的,是吧?”

女孩害羞地点点头。

陶树清说:“你的衣服湿透了,不换会着凉,会生病的!”

女孩小声地说:“我想回家,到自己家里去换衣服……”她看了看面前的陶家父子,有点拘谨,有点羞涩,有点为难。

陶父说:“她是碓窝沟胡家的女娃。她要回家,娃儿你就送她回去吧,她家不远,翻过这匹山埂子,下去就到了。”

陶树清说:“好吧,小妹妹,我送你回家!”

女孩说:“还是我自己回去吧,谢谢你们救了我,已经不好意思了,再要耽搁,让你们送,我会更不好意思的。”她心里是想有个人作伴。一同走路,但对方是个少年男子,男女同行不大好的。

陶树清说:“没事。我们要好人做到底。我送你回家。”说过后,他立即抓过女孩的背篼背在背上,对父亲说:“爹,你先走倒,先去网鱼,我把小妹妹送到家之后,再去黑沱沟找你。”

陶父说:“要得。”带上捕鱼的工具走了。

女孩见陶家父子很热情,事已至此,也不好再拒绝了。

女孩说:“麻烦大哥你了。那木桥很滑,我一不小心就掉下河沟去了。多亏大哥出手相救。你们救了我,好人好心有好报!”

陶树清说:“小妹妹,不要这样客气嘛,你太客气了,反而让大家都疏远了。我们是乡亲,姊妹,好伙伴!有困难要互相帮助,是不是?“女孩害羞地点了点头。

女孩走在前面,陶树清走在后面。一路上,女孩先还不肯多说话,是陶树清没话找话地主动问她。才打破了僵局。通过交谈,陶树清才晓得,女孩名叫胡菊花,九月间生的,今年也是十五岁。算起来,女孩比陶树清小了八个月。胡菊花告诉陶树清,她今天是去山那边姑妈家吃生期酒,路过的。

从此以后,陶树清和胡菊花的交往就多了。胡菊花到陶树清家吃过饭,也同陶树清一起去捕鱼搬爬海。一起去捡过菌子。两人见了面,总是一个喊“菊妹”,一个喊“清哥”,从来不直呼其名,也从来不开玩笑或乱说乱来,是互相尊重、感情真挚的。

陶树清从小立定志向,想离开家乡,顺着河流出山的方向,去看看山外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十六岁那年,他要外出投军,跟胡菊花见了一面。

秋天,是枫叶飞红,桂花飘香,菊花竞艳的季节。陶树清和胡菊花,在那年胡菊花落水的木桥档头上,一砣长条形的石包上坐着,他们已经坐了一个多钟头了。胡菊花和陶树清,都是端然正坐。

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已到了该回去吃中午饭的时候了。

“菊妹,到我家吃中午饭,好不?”陶树清问。

胡菊花说:“不了,我还回家,我妈让我回家吃午饭,要等哩!”

“那……好吧,我送你回家!”

“可以嘛!”

陶树清站起来,牵着胡菊花的手,把她拉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爬坡,翻过了山埂,下去约是半里路,就到胡菊花家了。

走到一块芭蕉林边,胡菊花站下了,回头对陶树清说:“清哥,你跟我下去,到家一块吃午饭,好不?”

陶树清走到胡菊花面前,两人对面站着,看着对方。

陶树清站了一会才说:“菊妹,我爹妈等我回家吃饭,原本要约你去的。你不去,我不勉强你。我跟你去你家吃午饭了,爹和妈一定在家盼望,焦急地等待。这不太好。我不能跟你一起去你家吃午饭了。我得回去,请你理解,别为难我,好不?”

胡菊花没说话,好像有点失望的样子,过了好久,才勉强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牵着手,对望了好一阵,沉默不语。

陶树清说:“菊妹,该回去了,别让妈妈等得太久。我在这里站着,看你走远了,到分路到你家的岔道哪儿,我再走,好不?”

胡菊花说:“不。我要站在这儿,看你走远了,看不见你了,我才走!”

陶树清说:“应该是我站在这里,看你走远,送你呀!”

胡菊花说:“应该是我送你,看你走远,到看不见的时候。”

陶树清苦笑一下,说:“别争了,这样争下去让下去几时算完!好吧,我们就在这里分手,然后各自回家去吧!”

胡菊花忽然说:“清哥,抱抱我,我要你抱一抱!”认识一年多了,还没有抱过。她早就想让他抱一抱,却不好意思说出口,今天要分别了。陶树清这一去,不晓得几时才得见面。她鼓起勇气,收起了少女的羞愧情态,大着胆子,要陶树清抱抱她。

陶树清不好拒绝也不愿拒绝。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抱了一会,还是陶树清先放开胡菊花,说:“菊妹,好了,我们走了吧!”然后,他就回头迈步,要翻过山埂子,下坡回家去。

胡菊花却根本没走,她看见陶树清走了二、三十步远了,才大声地喊“清哥,等一等!”陶树清回转身来,立定了。胡菊花却飞快地跑了上来,死死地抱着他,踮起脚来,亲了他。这是他和她唯一的一次亲吻。

然后,胡菊花才掉转头,含着热泪,飞快地向她家跑去……

陶树清离家出门后,先是在黔军服役,后来到暂编五旅,几年来没回过家,没见到父母,也没见到胡菊花了。他不知道胡菊花现在景况怎样,嫁人没有,他与她之间既没有约定,也没有承诺,当然也不必自责或期待什么。他希望当年的“菊妹”,成了人妻,成了人母,而不是在苦苦地盼望,等他回去,成为一个“朝暮盼郎胡不归”的怨女!

秋月如霜。如霜的夜月洒落在旷野之上,绘染成朦胧的夜色。囚室外面的空地上也是夜色朦胧。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穿透了朦胧的夜色,来到囚室门外,开门后,将陶树清押出去了。

柳际民夜审陶树清,再次劝降。陶树清拒不投降。陶树清在刑场上,高声揭露国民党反共卖国的卑劣行为,之后慷慨就义,为自己短暂的一生,画上一个能名标青史的圆满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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