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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成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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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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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荐轩辕》连载

第一十三章 山水奇情


题记:欧阳崇廷到了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养伤,心系黔山赣水,心潮澎湃,思绪万千,留下了一段动人的故事。

1

悬空陡峭的山崖同活泼蹦跳的小溪野水结合,形成了美妙绝伦的瀑布。山崖的形状千奇百怪,瀑布的形态百变多姿。山崖的某些地方成山鼻外凸,某些地方都向山壁内凹。凹进的部分形成大小不一、浅深异趣、收缩自然的挖岩腔。挖岩腔向山体内部延伸凹进,就形成洞穴。从远古时代开始,洞穴往往是穷苦老百姓首选的居住地。余书先的家就住在洞穴里,只是在洞穴外面立了柱做了门窗,门窗两边用竹块编了壁头,壁头上托着茅草编盖的一块瓦形状的屋顶。屋顶和墙壁默契地配合,为居住的人遮风挡雨,带来了一些儿安宁的感觉。住在这里的人们,会自我安慰地认为有屋子住,比住在露天野外好得多。

余书先昨晚上没睡好觉,原因是做梦。她做了一个离奇的梦。她平时日思夜想,都盼望自己能做个好梦,梦见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可是,一旦好梦来了,那个人在梦中出现了,她又承受不了。她承受不了好梦带给自己的喜悦和欢乐。那种温馨和幸福的氛围缠绕着她,久久地不曾消失。她失眠了,到快天亮的时候才朦胧入睡,但是,没睡一会儿又醒了,小鸟的叫声唤醒了她,她的思绪进入了回忆中。

余书先16岁那一年,外出赶场,在归家途中被人绑票,带到绿林好汉宋宪珍的山寨中。余书先好害怕哇:外婆曾经告诉过她,凡是占山为王的人多是些不要命的人,既然不要命,那就可能什么事都敢干,啥子事都做得出来,她最怕受到伤害,使她一个女孩子没有脸面回家。她也怕丢了性命回不了家,再也见不到父亲和其他亲人了。庆幸的是,寨主宋宪珍没有糟蹋她,也不许部下伤害她和欺侮她。宋宪珍要她家拿出3千块银元为她赎身。余书先家境贫寒连一块银元也拿不出,更不用说3千块银元了。宋宪珍就将她留在山寨中,当丫环仆役使用。她每天在山寨烧水做饭、扫地,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杂活。这中间曾发生过有一位二寨主想占有她的事。那位二寨主趁她扫地的时候,从后面将她抱住,动手要脱她的衣服。她吓得大声喊叫“救命哟——救命哟——”。她边喊边哭边拼力挣扎。哭喊声惊动了山寨的其他人和宋宪珍。宋宪珍及时赶到,斥责二寨主,要二寨主放了她。从此之后,宋宪珍为了保护她,除了派一个名叫苗牛儿的小伙子保护她之外,还减轻了她的劳动量。她除了扫地外,只是专门为宋宪珍端茶送水,洗衣送饭铺床叠被。苗牛儿不到20岁,正是血气方刚的火爆年龄,听宋宪珍的话,保护余书先尽心尽职。因此,余书先在宋宪珍山寨里的这一段日子,倒是过得较为安稳无事。

余书先的父亲余显贵不见女儿回家,四处打听寻找,听说女儿在宋宪珍的山寨中。余显贵不辞辛苦,冒着生命危险来到宋宪珍山寨,通过苦苦央求守寨门的头目,进寨见到了宋宪珍。余显贵给宋宪珍跪下,请求宋寨主放了女儿。宋宪珍说:“钱带来了吗?见了3千块银元,我才肯放你的女儿。”余显贵说:“小民的家境贫寒,拿不出钱,只求寨主开恩,放了小民女儿,小民感恩不尽,来生变牛作马,好报答寨主。”宋宪珍不肯答应,只是说:“老哥子,你女儿在我这里,干点烧水扫地的活儿,有吃有穿,生活得很好,强似你带她回去受苦。你就安心回去,让你女儿留下来吧。我会保护她,我保证她不会受到伤害,你安心回去,把钱凑齐了再来。”余显贵说:“不能光凭你说啥是啥,我要问一问我女儿!”

宋宪珍让余显贵父女见了面。余显贵问余书先在山寨的情况,问有没有受到欺侮和伤害。余书先将自己在山寨的遭遇如实地告诉了父亲。余显贵舍不得女儿,但宋宪珍不肯放,他也没有办法。余显贵又同宋宪珍商量,请将赎金少下来,宋宪珍将赎金降到1千块银元。余显贵见女儿果真未受到伤害,宋宪珍又要钱来赎才肯放人,就只好对宋宪珍说:“宋寨主肯保护小女,使她不受到伤害,小民感恩载德,永世不忘。还是恳请宋寨主续施恩德,保护小女。容小民回去,凑钱来领小女回家!”宋宪珍说:“多说无益,还是那句话,你放心回去凑钱来领人吧。”余显贵对余书先说:“女儿在此,一切小心,保护好自己。”父女抱头痛哭一场。余显贵别了女儿,要回去凑齐1千块银元,来赎女儿回家。

但是,任凭余书先两眼望穿,父亲却是一回去就没有再来。家徒四壁的余显贵凑不齐1千块银元,没办法来将爱女赎回家去。

余书先就这样盼星星盼月亮地盼望父亲凑钱来赎她。

盼不来父亲,余书先的日子还得过,在泪水中泡着度过。

有一天,余书先将宋宪珍的屋子收拾干净之后,像平常日子一样,照旧为宋宪珍端茶送饭。在端茶送饭的过程中,她发觉今天的宋宪珍神情有些古怪。宋宪珍偶尔会瞧她一眼,宋宪珍的眼睛似乎在流露或者传递一种感情。她心里很害怕,害怕要有什么可怕的灾难降临到她头上。她不知道宋宪珍今天想什么,想要干什么,只是觉得今天宋宪珍看她的眼神,跟往天不一样。她油然生出一种恐惧:在宋宪珍的山寨中,都是男人,很多人都想把她占为己有。这些人是猛虎,是贪狼,她就是落入虎窟狼窝的一只软弱羔羊,谁都可以任意地宰杀她吞噬她。她没有丁点的防卫能力,只能任人宰割,要不是宋宪珍一直保护她,她早就被谁给生吞活剥了!如今,宋宪珍如果真有了歹毒心肠或动了歪心思,要对付她的话,她是在劫难逃,只能听从命运的安排,任由别人去摆布了!

完了,一切都毁了!余书先的心疼痛,在流血。她恐惧地等待灾难降临到她头上。她不知该怎么办。她的手无所适从地抓紧自己的衣襟,好像那是一棵救命的稻草,可以帮助她,躲过眼前的灾难。

余书先在等待命运的安排,等待灾难的降临。她的心绷得紧紧的,她知道这一刻,自己的脸色可能涨得通红,可能很难看。她希望自己很难看,那样,宋宪珍也许会看不上她,也许不会动歪心思,也许会饶了她,放过她!唯愿如此吧!她想。

余书先正在忧虑的时候,忽然,听见宋宪珍问她:“余家妹子,你到我们山寨来有多久了,想得起不,记得不?”

她搬着指头计算了一会,说:“宋寨主,”

“叫大哥!”宋宪珍纠正说,“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才一直保护你。”

她立即听话地说:“大哥,我来到山寨有三个来月了吧!”

“三个月来,大哥我对你怎么样?”

她说:“宋大哥不欺侮我,也不准别人欺侮我,对我恩重如山,我会感激的,会永远记得的,会报答你的。”想了一会,又说,“我也是把宋大哥当成自己的大哥,我尊敬你,会一生一世地感激你。”

宋宪珍说:“你记得就好,我问你,想你父亲了吗?”

她立即说:“想,但是见不到。你不放我走,我也无法!”

宋宪珍说:“你真的想回家?”

她立即说:“想回家呀,咋不想呀,巴心不得马上回到家里!”

宋宪珍说:“既然想回家,就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随同欧阳先生下山,回家看望父亲去吧!”

她说:“宋寨主,你说的是真的吗?”

宋宪珍说:“叫大哥!记不住哇?”

她立即又说:“宋大哥,你说的是真的吗?哪位欧阳先生呀?

宋宪珍说:“大哥我当然说的是真的。欧阳先生是前天上山来的。你给他端茶的时候,茶水泼了,把他的衣服打湿了的那一位就是欧阳先生。”

她立刻想起来了。前天,山寨来了一位青年人,看上去有20多岁,人长得高大英俊,聪明帅气。那青年人看见她在扫地,就问她。她出于想求助,请人帮助她离开山寨的目的,见青年人没有恶意,就将自己是怎样上的山寨,为啥起留在山寨的情况,从头至尾没有保留地说给青年人听。后来,宋宪珍同青年人见面,她去上茶,又泼了茶水打湿了青年人的衣衫。想不到的是,青年人竟然会帮助自己,要带自己回家去。她记得,当时,那青年人听说了她的遭遇之后,好像有了同情之心,问她想不想回家。她说想。青年人说你想回家,我会帮你。当时,她是希望青年人能帮助她,但又不相信青年人能帮助她。想不到,青年人果真帮助她了,果真为她带来了福音。她设想青年人在宋宪珍面前为自己求情的情景:青年人一定是见了宋宪珍之后,婉转地询问了自己的事情,然后向宋宪珍提出了要求,宋宪珍沉吟一会,才答应青年人,让青年人带自己回家。

当天下午,余书先就同欧阳先生一起回家了。在路上,她才知道他的名字欧阳崇廷,25岁,是红军,是来联系和说服宋宪珍,让宋宪珍带队伍出山参加红军的。她又问红军是不是一个人。欧阳崇廷告诉她,红军是共产党领导的队伍,是为老百姓谋利益,为老百姓打天下的队伍,是穷苦老百姓自己的军队。过一会儿,欧阳崇廷又说,红军已经来到了你的家乡了,你回去见了他们,就同红军熟悉了,你就知道了。

欧阳崇廷一直把她送到家中。她同父亲见了面,她抱着父亲,痛哭了一场。

欧阳崇廷在她家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走了,从此再也没来过,也没见过面。

欧阳崇廷的模样,刻印在她心里了,欧阳崇廷的声音、动作表情留在她心里了,欧阳崇廷说过的话,记在她心里了,她想抹去,抹不去;她想忘掉,忘不掉!她心里储存的是欧阳哥哥的甜美的形象。

她昨晚上做的梦,就是梦见了欧阳崇廷。在梦里,她和欧阳哥哥在一起,手牵着手,说了很多话,后来,她倒在欧阳哥哥的怀里,要听听、看看欧阳哥哥的那颗心。欧阳崇廷抱着她……

2

屋子外面传来了父亲的声音:“余大妹,快出来!”

余书先的回忆被打断。她赶紧穿好衣服,走出自己的屋子,撒娇说:“爹呀,吼啥起嘛,清早起来,就有啥子事嘛 ?”

余显贵说:“有一位青年人,晕倒了,倒在地垄沟里,还没死,你帮我一把,去把他弄回来,煮点姜汤喂一喂,救他一条命吧!”

余书先立即跟爹爹一路去救人了。

要救的人是伏卧在地垄沟里的,脸侧在一边,鼻孔还有气息。余书先一见到睡在地垄沟里的人,心里便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熟悉,亲切的感觉。她将那个人的脸搬过来,一看,心里便止不住一阵狂跳,这不是她朝思暮想的欧阳崇廷吗?又见到欧阳哥哥了,她昨晚上的梦应验了,梦境重现了,她心里甜蜜蜜的,要多高兴有多高兴哩!

父女两人将欧阳崇廷扶起来,扶正坐好,将欧阳崇廷身上的泥土草屑弄干净,然后,余显贵负责头部和上半身,余书先负责两只脚,将欧阳崇廷抬进屋子,在余显贵睡的木板床上放下,摆弄端正。忽然,欧阳崇廷喊了一声“冲啊!”然后又一声不响了。余书先连忙烧了热水,用木盆盛了端到床面前,找了一块半新旧的帕子,为欧阳崇廷洗脸、擦胸、洗脚,余书先在做这些事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也有着担忧。她的动作轻柔,好像怕弄痛了或弄醒了欧阳哥哥似的。她很激动和兴奋,但她必须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能让父亲余显贵发现了自己这种因惊喜而激动和兴奋的心理状态!

余显贵刚50出头,但是,由于贫困和颠沛流离的生活以及沧桑岁月留下的印记,他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大了许多,一般都认为他有60多岁或近70岁了。他的妻子在女儿余书先10岁那年就去世了,他田头土头、家里家外地辛苦劳作,辛辛苦苦地把女儿拉扯到了16岁,女儿却被营盘寨的宋宪珍绑了票,要他拿1千块银元去赎取。他为此外出打工,想挣钱来把女儿赎取回来。可是,1千块银元哪,打工人要挣到猴年马月,才挣得到呢?但是,为了女儿,他还是要努力,决不放弃,他要尽到父亲对女儿应尽的责任!

后来,在一天下午,天快黑之时,有一位陌生的青年人,把女儿带回家来了。他见了丢失几个月的女儿,惊喜万分,喜上眉梢。听女儿说,青年人叫欧阳崇廷,是这位欧阳大哥救了她。当时他很感激,不知怎样报答欧阳崇廷才好。当时欧阳崇廷把人送到后,要走,女儿留他,留不住,他也帮着女儿留他,还是留不住。后来,女儿急得要哭了,欧阳崇廷见天色已经黑尽了才留下来,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欧阳崇廷连饭都没有吃,就走了。

过后,余显贵想:这位欧阳崇廷到底是什么人哪?他竟然有这样大的本事,一分钱不花,就能把女儿从营盘寨救出来,真了不起!过后又一想,这位欧阳崇廷能够同宋宪珍这类山大王交往,这人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于是,他余显贵的心里,便对欧阳崇廷的人品由半信半疑直到怀疑直至否定。他把欧阳崇廷定性为一个江湖人物,认为是和宋宪珍一样的危险人物。余书先跟他说,欧阳崇廷是红军,他也不情愿去相信。

女儿余书先跟父亲不一样,她是坚定不移地把欧阳崇廷当成了救命恩人。女儿对欧阳崇廷相信、崇拜、敬仰、爱恋,已经到了根深蒂固无以复加的地步。余显贵曾经企图说服女儿,动摇女儿的思想摧毁女儿的信念,但余书先坚持己见,不为父亲所动。余显贵认定女儿是为了欧阳崇廷而执迷不悟。

那次,中国工农红军川滇黔边区游击纵队从这一带经过,遭到滇军镇雄独立营和几股地主武装民团的阻挡和攻击。余显贵要跟红军带路,女儿余书先听说爹爹要为红军带路,要一同去,余显贵不让她去,余书先却说非去不可。余显贵问她去干啥,女儿说是为红军带路,可以找到和看到恩人欧阳哥哥。余显贵心疼女儿,就带上女儿一同为红军游击纵队带路。这次,由于父女俩的带路,红军游击纵队机智地避开了滇军和民团的埋伏圈,成功地突出了敌人的包围圈,安全转移了。余显贵通过带路,认识和了解了红军,受了感动,因此,对女儿和欧阳崇廷的看法,有了一些变化。余书先参加了为红军游击纵队带路的行动,回来后却是有一些失望,说是没有见到欧阳哥哥!余显贵怕女儿因思念而伤了身体,就安慰她说,可能是欧阳崇廷执行另外的任务去了,也可能是欧阳崇廷不在这一支部队,是在其他的红军部队里,所以才没有见到。但是,见面的机会有的是,也许,下一次就见到了哩!余书先听见爹爹分析得有道理,也就不怎么失望了,只是,女儿对欧阳崇廷的思念和期盼的感情,仍是十分深厚的,是埋藏在心底的,这一点,余显贵是实实在在地看出来了的。

早上,余显贵走出屋门下地去,看见地垄沟里睡着一个人。他发现这个人的背影有一点熟悉,翻过面来辨认了好一阵,才认出是欧阳崇廷。他发觉欧阳崇廷鼻息尚存真气犹在,决定将他带回家中救治。他一个人搬不进屋,就喊女儿出来帮忙。女儿余书先发现要救的人竟然是她日夜思念的欧阳大哥之后,又惊又喜的心情要掩盖都掩盖不住,还是让余显贵看出来了。余显贵发现女儿对欧阳崇廷有好感。那种好感远非单纯报答救命之恩那么简单。余显贵的思绪在心里头翻腾不已:女儿已经长大了,该不是有哪样想法了吧?自古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女儿既然长大了,要有那方面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呀!女儿俩相依为命,女儿是他的心头肉,他要为女儿着想。既然欧阳崇廷是红军,女儿喜欢欧阳崇廷,那就让他俩好吧,到时候就招赘欧阳崇廷,让他做个上门女婿吧。余显贵决心把欧阳崇廷留在家里,让他养好伤长好身体。他还要把欧阳崇廷保护好,不让欧阳崇廷受到任何伤害。

3

欧阳崇廷恢复了意识。他感觉是有一只手,柔柔的,软软的,在他的身体上游走,揉捏、按摩。那只手,这会儿正在他的头部和面部移动,揉眼睛、捏鼻子,掐他的人中。他于是努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间似曾相识的屋子,一张木板床。他欧阳崇廷正躺在床上。有一位姑娘坐在床边上,在用她的灵巧柔软的小手,在自己的头脸口鼻这些地方,轻柔地抚摸着。

“啊,你醒了,你终于醒过来了!”姑娘见他醒过来了,抑制不住的激动和高兴,向着外间屋子喊着,“爹,欧阳大哥醒了!快来呀,快来呀!”

余显贵将先熬好的老姜汤端进来,让余书先喂了一些给欧阳崇廷喝了,他看着欧阳崇廷的气色,觉得没什么不好的症兆,就出去煨苞米稀饭。他边煨稀饭,边盘算着要在吃过饭之后,去采点柴胡、苦蒿、鱼秋串、山窝苣之类的中草药,来煨水给欧阳崇廷吃,也要去找家在山包下的石医生开两副中药,弄点膏药来给欧阳崇廷饮用和敷贴,还要弄一些治疗刀伤或枪伤的药来,让他腿上的伤口早点康复。

余书先为欧阳崇廷喂过了姜汤水,就把欧阳崇廷的身子,在木板床上平放、摆端正,然后,她站在床边,含情脉脉地看着欧阳崇廷,为他擦虚汗和嘴唇上残留的汤汁。然后,她将一把破蒲叶扇子,轻轻为欧阳崇廷扇风。她的心思全在欧阳崇廷身上,就是想让他舒适点,伤病好得快一点。

欧阳崇廷休息了一会儿,再次睁开眼睛,发现站在床面前的姑娘是余书先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这地方自己曾经来过,是送余书先回家的时候来过,住了一晚上。他看着床前的余书先,想起了第一次见她的情景。

19356月,欧阳崇廷受党组织委派,到营盘岭山寨,要说服绿林好汉宋宪珍将队伍开出山外,接受红军部队的领导,加入红军的队伍。

欧阳崇廷到了宋宪珍的山寨,住下来,开始做宋宪珍的工作。

山寨中有一位做杂役的小姑娘,看上去有16岁左右,被宋宪珍安排来为欧阳崇廷服务,为他端茶递水送饭。在欧阳崇廷看来,小姑娘朴实本份,没有在山寨中生活的人粗野的性情。欧阳崇廷问小姑娘,为什么生活在这绿林豪客聚居的山寨里。小姑娘说,你问这些干啥,是要帮助我吗?欧阳崇廷说,我是关心你,要想帮助你。小姑娘说,你说的是真的吗?欧阳崇廷说,是真的,要帮助你离开营盘寨。小姑娘说,你既是真心要帮助我,我就告诉你,不过,你不许骗我。欧阳崇廷说,我是真心要帮助你,决不会骗你。为啥要骗你呢,不会的。

小姑娘说,她名叫余书先,家住在一个名叫野角坳的地方。她今年16岁。几个月前,她出来赶场,归家途中被宋宪珍的手下劫了,弄到营盘山寨。她不清楚为啥要劫持她,把她弄到山寨来,后来才听说这叫绑票。宋宪珍先是要求她家里拿出3千块银元来赎她。她的父亲听说她被绑票在营盘山寨之后,就不辞辛苦冒险来到山寨,要求宋宪珍放了自己的女儿,并说自家贫穷,拿不出赎金,请宋寨主积点功德高抬贵手放了女儿。宋宪珍将3千块赎金改成1千块。她的父亲仍然说是拿不出。宋宪珍就将她留在山寨上,做烧水扫地做饭之类的杂活,等待她父亲余显贵拿银元来赎人。

“山寨里有人欺侮你吗?”欧阳崇廷问余书先。

余书先说:“宋宪珍不欺侮我,也不准其他人欺侮我。”

欧阳崇廷说:“这样啊,很好。我去说说看,你等着好消息吧!”

欧阳崇廷找到了宋宪珍,要宋宪珍无条件地释放了余书先。

宋宪珍不愿意,但不好一口回绝,就说:“我考虑一下吧。”

欧阳崇廷知道,其实这就是宋宪珍拒绝放人的意思。他说:“宋寨主,你有什么想法吗,有哪样顾虑吗,能告诉我吗?”

宋宪珍说:“我已经把她弄上山来了,连抢劫绑票的罪名都背上了,咋可以轻易就放了她。与其那样,还不如当初不把她绑票呢!”

欧阳崇廷说:“宋寨主,咱们先把余书先这事放一放,说说别的吧。请问宋寨主,你们这营盘山寨的寨训是什么,或者说亮出的招牌,提出的口号是什么?能说一说吗?

宋宪珍说:“我们讲究替天行道,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劫富济贫。

欧阳崇廷说:“宋寨主,你们这些提法都可以,但是,你们只是在口头上说说,不想,也不用去做到,去兑现的。是这样吧?”

宋宪珍说:“欧阳哈,我听说你在红军队伍中,是搞政治宣传工作的。政治宣传这些事,我不太懂。不过,欧阳你一定是能识文断字,能说会道,有学问,道理懂得多的人。你刚才说我们是只说,不想做到和兑现,我宋某人倒是愿闻其详,只要你说来让我口服心服了,我就无条件放了她。”

欧阳崇廷说:“你说的是真的?”

宋宪珍说:“真的!”

欧阳崇廷说:“你不反悔?”

宋宪珍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决不反悔。接着又说,“不过,你必须说服得了我,否则休想,也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那么,我就说一说,你就听一听?”

“你说吧,宋某人洗耳恭听。”

欧阳崇廷说:“宋寨主听好喽!先说替天行道。你绑票,绑穷人的票,绑的又是一位小姑娘,这符合上天的意愿吗?如果不符合,就是违背了上天的意愿。既然是违背了上天的意愿,还说得上是替天行道吗?既然是违背了上天的意愿,必遭天谴,是对山寨不利的哩!”

宋宪珍说:“你继续说,我听着哩!”

欧阳崇廷说:“再说行侠仗义。侠客做事,应该都是光明磊落,行为正当,符合道义。你绑穷人的票,绑的是一位小姑娘,这件事办得光明磊落吗,称得上行为正当,符合道义吗?你的行为脱离了行侠仗义的范围,脱离了行侠仗义的轨道,违反了行侠仗义的准则和要求。既然已经是脱离了违反了,还谈得上是行侠仗义吗?”

宋宪珍说:“你往下说,我听着哩!”

欧阳崇廷说:“说说这除暴安良吧!绑票的行为本身就是暴行。你绑票,是在施暴,不是除暴。你绑的是出身贫苦的小姑娘,这是扰良害良,不是安良。既然已经施暴了,扰良害良了,又何谈除暴安良哪!你说是吧,宋寨主,你在听吗?”

宋宪珍说:“在听。”想了一阵又说,“你还往下说,宋某人洗耳恭听!”

欧阳崇廷说:“你绑票,绑的是一位贫穷人家的小姑娘,这种行为是劫贫,咋说是‘济贫’了呢?你的行为不是‘劫富济贫’而是在倒行逆施,说成是‘劫贫济富’更恰当点吧?你绑票劫贫,得罪的是穷人。天下最多的就是穷人,最强大的力量就在穷人。你得罪了穷人,山寨的日子会好过吗?你得罪了穷人,穷人要造你的反,会把你的山寨掀翻了踏平了!你的行为谈不上劫富济贫,你的做法跟国民党反动派没什么不同,是一样的!”

宋宪珍默然不语,陷入沉思中。

欧阳崇廷说:“综上所述,你绑票余家小女孩这件事,完全违背了你们山寨的主张和规矩。再说,你绑架的是一位小姑娘,做的是伤天害理的事情。你让一位小姑娘生活在你们这一群虎狼之中,让她整天提心吊胆、痛苦不堪,这是天理不容的。你们山寨作的事,到了天理不容的地步,会有善报吗?你们山寨的人,会有好日子过吗?”

宋宪珍说:“我不伤害她,我也不准手下人伤害她,我保护着她哩!”

欧阳崇廷说:“你说得没错,你现在是没伤害她,也在保护她,没让手下人伤害她。但是,你想过没有,你能保证她住在你们山寨上永远不出事吗?任何时候都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都可能会出现自己不愿看到的事。你让她长期生活在山寨上,等于是把一只羊放在虎狼群中,保不准哪一天,羊会受到虎狼的伤害,保不准哪一天,羊会被虎狼吃掉。到那时,你已经保护不了她了!但这事情的发生,又是因为你将她绑票而引起的,你会后悔不及。你会感到罪孽深重无法挽救、无法弥补。她出事了,会给你们山寨带来不好的名声!你们可能因此得罪了人民大众,得罪了民众是很可怕的。你们山寨得罪了民众,山寨还会有好吗?山寨不好了,你们还有好日子过吗?”

宋宪珍说:“正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欧阳先生,你这么一说透,令宋某人茅塞顿开,我这就放了她,立即放了她。”他思索了一会,又说,“即使我放了她,她走得了吗,会安全到家吗?”

欧阳崇廷说:“你们山寨的事情,你要安排好,保证不出任何事。小姑娘由我带走,送到家交给她父亲,怎么样?行吧?”

宋宪珍说:“好,好,一言为定。继续喝酒,喝酒,今日一醉方休,明天,你就领她下山,把她送走吧!”

欧阳崇廷说:“我这就带她下山,送她回家!”他怕夜长梦多,宋宪珍反悔变卦。要宋宪珍带队伍加入红军的事情,短时间还谈不拢。宋宪珍已经答应可以合作行动,已经见效了,部队加入红军的事情只能下次再谈了。先把解救、护送余书先回家这件事完成了吧。

 想不到,两年之后,欧阳崇廷在战场上负了伤,与部队失去了联系,却是意外地来到了这地方,被余书先父女救了,还留在她家中养伤……

4

水往低处流,是自然的规律。山水总是向山沟峡谷、洼地这些低洼的地方流淌,然后汇聚力量,形成溪流。山水没受到阻碍,会随溪流外出,流出山外,流向远方,流入河湖或流向海洋。山水如遇到阻碍,会回旋倒流,使洼地形成潭沼。春夏之交雨水充沛,零落的潭沼汇聚成为面积宽广,水面开阔的野山塘。天长地久,野山塘里生长着植物,水藻、浮萍、水葫芦长出来了,野蒿芛、野莲藕长出来了,芦苇丛和一些小竹、小树也长出来了。植物们交融成亮丽的风景。天长地久,塘水会成为绿荫荫的颜色,拥有碧波荡漾绿草如茵的画面。天长地久,野山塘里会有动物,鱼虾、蟹鳖们会以水为家,在野山塘里生存繁殖。鹭鸥凫雁们会以塘为家,在野山塘上安居乐业。这些鱼虾蟹鳖、鹭鸥凫雁是野生的,是大自然给予人类的恩赐。天长地久,会有人类发现了野山塘,也许还会萌生占为己有的思想,自己买一些鱼苗之类投放进去,就会使野山塘里的水族更加丰富。天长地久,野山塘会变得如诗似画,趣味浓郁,引诱人们来光顾。

余书先家的附近,就有一口野山塘,面积有几亩地大。野山塘水源富足,塘内是浩瀚的涟漪波浪。四面的塘壁,脚下有沙渚、沙滩、沙丘,长满了水草、莲藕、芦苇等野生植物,招来大雁、野凫、野鸥、野鹭、野鹤和翠鸟、鹈鹕之类休养生息,于是,野山塘便有了生命和生活的迹象,成为了动植物们的家园。

余书先家左侧岩壁下有一个石水凼凼。里面的水可供食用,也可以洗衣服,但余书先宁愿多走半里路,到野山塘边的一个石岩腔下的盘盘石上洗衣服,她认为这是她生活中的一个乐趣。她觉得自己和野山塘似乎有一个约定。有时候,她会在野山塘岸边的沙滩上,搬到几只爬海(蟹),或是捉到一只野鳖。有一次,竟然有一条鱼,蹦出水面,蹦上岸来,被她用小木盆扣住,捉回家了。有时候,在野山塘岸上或矮树丛中或草丛中,还可能捡到野鸭蛋或其他的野鸟蛋。因此,余书先是时不时地会到野山塘来耍,碰碰运气,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意外收获,让她带回家去。

欧阳崇廷的伤病逐渐好转之后,余书先就带着他,有时就在屋子周围或附近走动,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有时也到野山塘一带玩耍。她觉得她有很多话要对欧阳哥哥说,但又难于启齿。一个少女,如果要向心爱的人表达思慕之情,是需要勇气的,但在目前她还没有这样的勇气。但是,她想要让欧阳崇廷明白,她喜欢他,想让他成为她的终生伴侣。

山水是有灵性的,灵性的山水有共通之处,或者形似,或者神似,都可以引发人的遐思和联想。欧阳崇廷就是由余书先家乡的山水,联想到自己的家乡江西兴国的山水,联想到了家乡山水的奇妙情趣,并因此带出回忆,回忆起自己的童年时代和青少年时代及参加革命后的日子。

兴国是一个好地方,山川秀丽,风景优美。兴国是欧阳崇廷的故乡,他在兴国出生,在兴国长大,参加革命、入党,心中留下了永远的太多的记忆。

蜿蜒曲折的溪流,穿行在山谷间。它时而碧波荡漾,时而奔腾咆哮,时而汹涌澎湃,或是温言软语或是吼声震天,随时随地在创造着奇迹。它辛勤地洗刷溪边溪中的岩石,让岩石形神各异百态千姿。它精心滋养溪谷和坡上的树林竹林,让竹木家族兴旺蓊郁翠绿。它把田地浇灌成肥田沃土,它使庄稼和花草都茁壮艳丽而充满生命力。它让浪花泡沫漩水涡流生动活泼美妙动人,引得那些长短不一大小不一的鱼呀虾呀蟹呀鳖呀纷纷聚集在溪流里,一条条一只只一个个乐不可支得意忘形地在溪流中活蹦乱跳,如唱歌如跳舞般地热闹非常精彩纷呈。欧阳崇廷小时候就喜欢家乡的溪流,他在溪流中抓鱼摸虾捉鳖捕蟹,在溪流中洗澡躺卧,到溪流岸上采野花,到溪流坡上摘野果,看蓝天白云,听牧童吹笛子,听村姑唱山歌,陶醉在山野风光中,陶醉在溪流的奇妙情趣中,随同岁月的增长不知不觉地一天天长大。

欧阳崇廷顺着溪流流淌的方向,走出山外参加了革命。在欧阳崇廷的革命生涯中,在家乡兴国,最难忘的革命经历有两次,一次是运盐,一次是运粮。这两次经历,在欧阳崇廷的心中,烙印很深,永远记忆犹新。之所以记忆犹新,是因为这两次经历,是和一位名叫刘巧仙的女子联系在一起的。

刘巧仙也是兴国人,那时也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她长得很清秀,早先梳两条辫子,一甩一荡的像要飞上天的漂亮的风筝,后来剪成了短发,是参加了红军部队之后才剪的。她平时爱笑,笑的时候,一对酒窝像樱桃似的很美丽。她好像从来不曾遇到过困难或忧愁一样,总是很天真,无忧无虑的样子,那次运盐队到赣州,完成了采购任务,就是靠着大家的团结一致和刘巧仙的机智勇敢,才把盐安全的运回了兴国。

那时候,欧阳崇廷担任一个县的苏维埃政府的国民经济部的部长,为红军部队筹集军粮是他要完成的任务。有一次,下乡去为红军部队筹集军粮,由欧阳崇廷任队长,刘巧仙任副队长。任务很简单,就是在乡里农会干部的协助之下,把军粮征集拢来,运到部队驻地交给红军。

栖霞岭是运粮队到红军驻地必须经过的地方。当地恶霸熊麻子率领地主武装民团,埋伏在山腰和坳口上,要袭击运粮 队抢走军粮。

运粮队刚才在坳口露头,就遭到民团的袭击,一位老乡中枪倒下了。

欧阳崇廷急忙组织队伍隐蔽撤退。刘巧仙枪法好,自愿担任后卫,掩护大家撤退。当地的一个熟悉地形的老乡,说是附近约200米的地方有一个山洞,可以藏粮食。欧阳崇廷就带领大家,隐蔽地前进,躲过敌人的枪弹,把粮食转移到山洞中,堆码好,在洞口用树枝树叶和茅草遮掩起来。欧阳崇廷让运粮的老乡在洞口周围分散隐蔽,自己带着两名战士,去接应刘巧仙和她带领的两名战士。

刘巧仙带着两名战士和敌人周旋。刘巧仙和两名战士,成一个品字形,各人占据一个方位,东一枪西一枪的放冷枪,目的在于阻击、迟缓敌人的行动。欧阳崇廷带人到了刘巧仙身边,同刘巧仙协同作战。

欧阳崇廷和战士们的子弹少,人也少,不能和敌人硬拼,只能偶尔地放枪,迷惑敌人,延缓敌人的行动,希望能有救兵来帮助。红军部队的一个连从附近的驻地赶来,打跑了地主武装民团。

运粮队得救了,粮食全部运拢交给红军了,没有损失。

刘巧仙却在战斗中牺牲了。她是在熊麻子的民团退走后,运粮队动身时,被一位隐藏在路边上树林里的敌人,放冷枪击中牺牲的。

欧阳崇廷发现并击毙了那名敌人,将刘巧仙背到红军驻地送进医院,但是,刘巧仙由于失血过多,已经抢救不过来了。欧阳崇廷把刘巧仙埋葬在红军驻地旁边的山坡上向阳的地方,插了木牌子,上面写了刘巧仙的名字。然后,欧阳崇廷率领运粮队的人,回到了县里面……

193410月,欧阳崇廷随主力红军从瑞金出发,参加长征。

欧阳崇廷被分配到红九军团地方工作团作民运工作。

19351月,红军长征到达遵义后,欧阳崇廷被留下来作策应工作。

1936年初,欧阳崇廷奉命到乌江迎接西进的红军二、六军团,随同红军二、六军团西征至毕节。红军二、六军团到达毕节之后,建立了“贵州抗日救国军”,欧阳崇廷被派到贵州抗日救国军第三支队担任政委。后来,部队同中国工农红军川滇黔边区游击纵队会合,改称“红军抗日先遣队”,欧阳崇廷又担任红军挤日先遣队一支队的政委,同司令员阮俊臣一起,率领部队转战黔西北,直至这一次在蛇盘谷战斗中负伤与红军抗日先遣队失去联系。

5

余书先扶着欧阳崇廷到了野山塘,在盘盘石上坐下了。

时逢清明节,风和日丽的晴天,天空一片清明。满山的竹树,青葱碧绿,景色清幽。各色的野花在灿烂地开放,色彩缤纷而情趣洋溢。塘边的沙渚沙滩上,鸥鹭嬉闹,扇翅扑腾,一群白鹤在芦苇间展转飞翔。几只野鸭子在沙滩沙地上扭扭捏捏地踯躅,叽叽呱呱地闹嚷。塘边上开满了野花,馥郁的花香传播在空气中,让人有爽心悦目的感觉。

每一次,余书先把欧阳崇廷带到野山塘来,欧阳崇廷都会因为面前的这一口野山塘,联想到家乡兴国的那一口野山塘。那口野山塘,曾经记载和留下了欧阳崇廷与刘巧仙的一段生活经历。因此,欧阳崇廷每次到这里来,一见到余书先家附近的这一口野山塘,就会想到兴国乡下的那口野山塘,想到刘巧仙,想到他和刘巧仙曾经相处的那段将近两年的很有意义的日子。

余书先挨着欧阳崇廷坐下,将身子靠近欧阳崇廷,头靠在欧阳崇廷的肩膀上。

余书先的动作构成的画面,与当年他在兴国乡下野山塘边经历的一幕多么相似。

那一次去赣州买盐回来之后,有一天下午,欧阳崇廷到野山塘边洗衣服。

山塘里的水清幽幽的,微风一吹,塘面上荡漾起细微的波纹。荡漾的波纹形成节奏均匀、气势连贯的涟漪。芦苇花在塘面上轻柔地飘拂。水草在塘边轻柔地摆动。沙滩上出现了一群野鹤,有几只扑扑地飞走了,一会儿又飞回来落在沙滩上徘徊。几只野鸭,先是在岸边移动,然后下水去,在荡漾的塘水中浮游。环境很清幽,空气很清新,氛围很宁静。欧阳崇廷一边洗衣服,一边回想着赣州运盐的经历。盐是在各处的盐号或商店里零星搜集的,有砣状的块盐,大部分是颗粒状的花盐。盐是收齐了,在运盐的问题上却让欧阳崇廷大费脑筋。沿途要经过一些盐卡,要盘查,这还好办。这赣州城外就接连三道关卡,还要经过敌人的封锁线。为了把盐顺利地运回根据地,必须想出一个周密的、妥善的办法。欧阳崇廷还没想出办法来的时候,刘巧仙来找他了。刘巧仙说:“欧阳队长,盐是收齐了,怎样才能安全运回去,你想过了吗?”欧阳崇廷说:“正在想,还没想出妥善的办法来哩!”刘巧仙说:“我倒是想出了一个办法,不晓得可不可以。”欧阳崇廷说:“什么好办法,说来听听。”刘巧仙说:“我说出来,你看要得不,要得就这样办,要不得就另想办法。我认为是要得的行得通的!”

刘巧仙建议:1、运盐队的人全都装扮成农民。2、块盐和花盐都要分开打包,重量控制在盐卡允许的范围之内。3、请当地的农会和有关部门协助,组织农民帮忙运送,过了盐卡之后,请熟悉地形道路的农民作向导带路,避开敌人,绕道通过封锁线之后,再将盐巴集中,由运盐队的人运进根据地。

按照刘巧仙的建议,运盐队终于将所有购买的食盐,都平安的运回根据地。

欧阳崇廷正在回忆刘巧仙为运盐提建议这回事的时候,刘巧仙来到野山塘了。

刘巧仙走到欧阳崇廷面前说:“欧阳,你洗衣服呀,我帮你洗吧!”

欧阳崇廷说:“没事,不用了,我一会就洗好了。”

“你一定没洗干净,还是我帮你洗吧!”

刘巧仙夺过欧阳崇廷手里的衣服,开始洗起来。她边洗边说:“你来这里耍,来洗衣服,为啥不约我?”

衣服洗好之后,刘巧仙将衣服拧干,装好,将小木盆放在一块圆盘石上。

刘巧仙说:“欧阳,来,坐一会,好吗?”

两个人在一条卧牛石上并排坐下了。

这时候,对面靠近塘边有一丛水草在剧烈地晃动,一条三、四斤重的大鱼,突然窜出水面,飞上山塘半空,然后腾地一下跌落在水边沙地上,扑腾着,发出噼噼叭叭的声音。欧阳崇廷和刘巧仙都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站了起来,想向沙地那边跑过去,捉那条在沙地边上翻扑的大鱼。刘巧仙先站起来,也许是没站稳,突然,整个人倒进欧阳崇廷的怀里。欧阳崇廷吃了一惊,赶快将刘巧仙扶定坐好。刘巧仙就将身子靠紧欧阳崇廷,头靠在他的左肩上……

眼下,余书先正紧挨着他欧阳崇廷坐着,头靠在他的左肩膀上,显得那么依恋。余书先的父亲曾经明白地问过他结过婚没有。这些,似乎都在释放一种信息:余书先是想要把终身托付给他,他该怎么办?

欧阳崇廷曾经告诉余书先,自己是共产党员,红军战士,伤好后要去寻找部队,要归队。余书先说,你走到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你去寻找红军部队,我就跟你一路去参加红军。欧阳崇廷看看余书先,挺认真的样子。欧阳崇廷不想硬性拒绝,也不想欺骗和伤害余书先,就微笑着说:你先别说得那么决断,到时候再说吧!余书先说,反正我要跟着你,不会离开你,也不准许你离开我!

杨清云带领的侦察分队,在与熊老卜、宋老跛联系的过程中,听说了欧阳崇廷的一些信息,寻找到余书先的家里来,见到了欧阳崇廷。欧阳崇廷把自己受伤的经过及目前的情况,详细地告诉了杨清云,要杨清云向贵州游击支队作详细的汇报。欧阳崇廷要杨清云跟贵州游击支队的领导人赵文海、阮俊臣汇报,他欧阳崇廷要为发展贵州游击支队尽自的力量,去做“齐心会”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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