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坐在车内见袁杰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朝里面走,他匆匆挂断母亲的电话关上车门快步走了过去:“喂,阿杰!”
“有事?”
“唉!”
“怎么了?”
林一将袁杰上下打量了一番坏笑道:“你说,我要是拿你做挡箭牌,会不会把他们吓着呢?”
“呸,你不恶心我还觉得恶心呢!”
林一脑子里瞬间过了一遍自己小时候与阿杰一起玩闹的情形,他连忙追了上去很是严肃地:“呃,那个小师妹,你可要对她好,不然我随时去抢过来。”
袁杰愣在原地望着那个消失的车影,好半晌才醒过神来,这个家伙,不去做演员简直是演艺界的损失嘛。
霞光漫天,校园里的树梢、走道、球场都披上了玫瑰色的薄纱,白鸽在图书馆的空地上自在地啄食。罗阳、丁香、丁林三人还在图书馆低声的分享着近日来上选修课的心得体会。
罗阳话说一半,她的手机短信声音不适时宜地响了起来,她不好意思地打开手机瞧了瞧,袁杰说请她吃火锅。她迅速起身将书放回原处便力邀丁香与丁林一起去吃火锅,她觉得吃火锅几个人一起才有热气腾腾的氛围。
袁杰分别给三人添了一些调味料:“丁香,你爸祖祖辈辈都是丁家镇人?”
“对呀。”
“那你肯定知道丁家镇的由来。”
“听我爸说……”
“丁老师果然秉持着祖上的遗风。”袁杰又看了丁香一眼,“我觉得你也有。”
“哪有?”
罗阳笑道:“你要不是因为丁老师走得早,肯定是某高校一学霸。”
“哎呀,别取笑我了。”
“李老师也是这么说噢。”
“唉,我爸说盛极必衰,我们丁家好像是一代不如一代。”
“丁香,你家的家谱还在吗?”
“在,不过好些都模糊不清了。”
“可以借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我爸还说要重新整理,可谁想……”
“我想也许是丁老师故意留给你们的任务。”
丁香无比激动地看了罗阳一眼没有说话,是啊,她怎么就没想道这一点呐!
街灯迷蒙,车轮熙攘。袁杰心情甚好的邀请大家去看电影,丁林却推辞有事先行告辞了,丁香借着要回去修改稿子跑得无影无踪。
罗阳望着车窗外的街景:“你为什么要看丁家家谱?”
“我想做一个纪录片。”
“嘘。”袁杰比划了一个手势,懒懒地,“爸。”
“回家一趟吧。”
“我在外地。”
“可小林说你回来了呀。”
袁杰在心里将林一狠狠骂了一句:“我是一线新闻工作者,不像某主编一天闲得……”
“别阴阳怪气,人家可没说你什么。”
“……”
“我说你能不能把你的工作辞了?”
“辞了?我还要靠这份工作养活自己呐。”
“家里会少你那点用度吗?”
“虚伪!我小时候,你怎么不这样说?”
“你怎么就这么拗!就算我再不是人也没有把你扔掉呀。”
“怎么才算扔?是孤儿院、垃圾桶、还是别人家屋檐下才算?”
“阿杰。”
“舅舅。”
“回家吧,别犟。”
“三年还没有到期,他,不讲信用。”
“你爸刚才一时心急才那样说,其实就是想你常回家看看。”
“明天吧。”
“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做东。”
罗阳从电话里听出了一个大概,唉,几缕淡淡的忧伤袭上她的心头又笼在她的眼睑,她揉了揉眼睛,努力平静了一下情绪伸出左手主动搭在他的手背上:“你,你还好吧?”
“没事,我也想好好和他说话,可每次……”
“我不想去看电影了。”
他摸了摸她的头,很是感激她的体贴,可好不容易得闲见上一面,这一刻,他很舍不得送她回学校,好像她一离开,他的世界就要坍塌一样。他又紧紧捏了捏她冰凉的小手:“陪我待会儿好吗?”
“好。”
“自爷爷奶奶走后,我最舒心的日子就是在洛安的那段时光。”
罗阳望着车窗外飘过的楼房、树干,仿佛自己置身在幻境里,那掉在半空的街灯就像一团团飘忽的鬼火,这一刻,自己和他好像一同掉进了一个鬼怪的世界。她半闭着眼睛,洛安的大山、百步梯、船号子、稻田、玉米地,飞快的映影在她的脑海,还有丁老师和蔼的面容放大再放大……她半眯着眼睛偷偷地瞟了袁杰一眼,那专注的神情不知在思考着什么,她打消了找他说话的念头转过头望着外面,这里是父亲的故乡,谈不上亲切更谈不上眷恋,如果非要有那么一点关系的话,也是旁边这个人给她的。
袁杰在等待红绿灯的间隙握着她放在膝盖上的小手,温柔地望着她的侧面,要不是因为她在这里念书,他没打算这么快回来,也许没有遇见她,他可能一辈子都不要回来。他心里不由得一阵感叹,自打母亲、爷爷奶奶先后离开他后,他就觉得这座城市空了,可她来了后,自己的心好像一下子又有了着落,他甚至觉得现在城里的空气中处处都弥漫着她的味道,真好闻。他真想就这样迷醉着,一辈子都不要醒来。他记得谁说过如果人世间某个时刻错待了你,老天会用另外一种方式给你补偿回来。呵呵,她大概就是老天特意给自己的补偿吧。
袁杰紧紧地拥着她进了电梯又拥着她打开房门,关上门便迫不及待地捧起她的头:“在想什么?”
“我,我可能是有点患得患失吧。”
“哈哈,你这是庸人自扰。”
“讨……”
他没有等她说完就热烈深情地吻住了她,他一直在梦中想了很多遍,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他捧着她的脸吻得小心翼翼。其实他和她一样有时候也会有患得患失的感觉,或许恋爱中的人都有这样的情绪吧。
“脸这么红!喝醉了?”
袁杰捉住罗阳伸过来的拳头呵呵笑道:“再说讨厌,我就把你吃了。”
罗阳一把推开他,往客厅里走了几步,天哪!厅里除了一圈沙发和一个圆形茶几,都是书,一摞一摞的,象置身在一个以书搭建的小森林王国里,墙壁有序的按插着他的摄影作品,几乎没有一处空隙的地方。
罗阳在心里默默赞叹了一番,随手推开旁边的房门,一床一桌一椅,墙上挂的是自己的照片与洛安的风景。那百步梯被罩在雾中,若隐若现,就象一阶天梯,几个挑山工正沿着天梯努力向上,好像很快就要登上天庭;那脉脉稻田里正翻滚着金色波涛;那遥远的红砖青瓦房、袅娜的炊烟、调皮的猫狗、快乐的群鸭、茂盛的狗尾巴草,都在抒发着生命的乐章。而那个女子好像误入了凡间,她惊讶地转过身看着他:“怎么可以拍成这样?”
“都是原片。”
她好像又回到了洛安,一股暖流在心底升腾。她不由得轻哼着:山一重,水一湾,山上水底住着神仙……激动时刻,她拉着他的手站在一张照片前看了又看,那竹林就象一个张着大嘴的口袋,彷佛要把那几间屋子一口吞咽了去。
袁杰顺着她的目光瞟了一眼:“丁老师把自己比作竹子。”
“你怎么知道?”
“我也是偶然在你爸的书房……”
“我不记得他画过。”
“你再回去看一眼就明白啦。现实具象、生动绵长,他们胜过伯牙和子期。”
罗阳将自己紧紧依在他的肩上,她觉得他说得太好了。
“今晚不回去了,好不好?”
“可……”
“我睡沙发。”
罗阳抱着他睡过的被子,好似阳光的味道。她笑了笑侧过头,壁灯柔和温暖地照着墙壁上洛安县的风光,她好似再一次置身其中,好像又是在梦里徜徉,她想他大致也是这种感觉吧。
朦胧里有人在亲她的面颊又捏了捏她的小手,她眨了眨眼睛,有些舍不得睁开眼睛,突然一张俊脸放大在面前,她紧抓着被子蒙住自己的脸。
“做什么好梦了?”
“没有。”罗阳掀开被角,“我要换衣服。”
“嗯。”
“你,你出去一下。”
“某人好像下个月二十岁了。”
“……”
袁杰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快点,早餐凉了。”
罗阳回到宿舍的时候,同丁香迎面撞上,被丁香紧抓着她问着问那。
“何必绕弯子问我?自己去体验才真实。”
“讨厌。”
罗阳不由得笑了笑,学着袁杰的语气:“你再说讨厌,我就,真把你吃了。”
风摇得竹林哗哗作响,那只老黄猫闭着眼睛蜷缩在炉火边一动不动,它好像掉进了一个永远醒不了的梦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