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夏季的一天上午十点多钟,刘文辉和所里的同志正在所内整理人口档案。
一个中妇女连哭带嚎地跑到了沿江派出所,刘文辉等人赶紧放下手头的业务上前询问。
刘文辉认识这个女人,她是离沿江派出所八里地老牛沟屯孔豆腐官的老婆吕淑霞。吕淑霞一屁股坐在派出所的门口,歇斯底里叫喊:“我不想活了”。
刘文辉分开围观的人,蹲下身子,问道:“孔大嫂,你这是怎么了?有话进屋好好说。”
闭着眼睛,一把鼻涕一把泪抽泣的吕淑霞,睁开眼睛,一把抓住刘文辉的胳膊,像看希望似地说:“刘警儿,快救救我吧。”
刘文辉就势将吕淑霞扶了起来,劝说道:“大嫂,你冷静一下。慢慢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吕淑霞长出了一口气和刘文辉进了办公室。
刘文辉将吕淑霞扶坐在桌子旁的椅子上,倒了杯凉白开,递到吕淑霞面前,轻声地安慰说:“孔大嫂先喝点水,然后和我们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吕淑霞接过水杯放在桌子上,双手一拍大腿哭着说:“刘警儿,你可得为我做主呀!我被人骗去五千元钱呢。你大哥说,我要不把这五千元钱找回来,他就要杀了我呀。”
刘文辉给同屋的民警小方使了一个眼神,小方就和刘文辉出了屋。刘文辉在屋门口对小方耳语说:“你马上到老牛沟孔豆腐官家问明情况,我这里给孔大嫂取材料。”
民警小方走了以后,刘文辉让情绪稳定的吕淑霞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
吕淑霞喝了一口凉白开,擦了擦干裂的嘴,哑着嗓子说:“那五千元钱是我刚从信用社取出来,准备明天买做豆腐黄豆用的钱。可是,却让那个坏人给骗去了。我真的该死,我是贪小便宜,吃了大亏呀……”吕淑霞抽搐着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刘文辉给吕淑霞吃了一颗定心丸:“大嫂别着急上火,你只要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说一遍,能说出那个骗子的五官体貌特征,我就能把这个案子破了,你那五千元,我一定能给你追回来。”
吕淑霞眼睛一亮,仿佛把事情的经过说完,那五千元钱就真能飞回来一样,她绘声绘色地滔滔不绝的向刘文辉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早上吃完饭,孔豆腐官对吕淑霞说:“咱们家的黄豆就能做三、五天的豆腐了,我今天得给猪打疫苗,你一会到信用社取五千元钱,我明天去买黄豆。”
吕淑霞穿得整齐地拿着存款折,骑着自行车到信用社顺利地取出了五千元钱。然后,她顺便到了日用百货商店买了些日用品,吕淑霞办完事骑着自行车高高兴兴地往家赶。在两旁都是茂密的杨树和一望无际的玉米地的下坡路段,吕淑霞发现前边的路中间,有一个黑色鼓鼓囊囊的布袋。吕淑霞赶紧减速要下车看个究竟。这时,一辆蓝色摩托车快速地从对面的上坡飞驰下来,随着“嘎嘎嘎”的刹车声,摩托车也停在黑色布袋面前。
只见一个身穿一套深蓝色运动服,身高一米七零左右,戴着墨镜的年轻男子快速地下了摩托车,上前一把将那个黑色布袋拿到手里。他看着吕淑霞,得意地笑说:“对不起,我先捡到的,我看看这里边装着什么东西。”说完,年轻男子三两下就把黑色布袋撕开个缺口,吕淑霞站在自行车旁,探着头用心仔细地看着。她看见黑色布袋原来是用黑色袜子做的,隐约看到里边是纸样的东西,吕淑霞心想:“不会是钱吧。”
年轻男子从黑色丝袜里抽出一张一百元面值的人民币,他放声大笑几声,朝吕淑霞挥了挥手里的那张百元大票,然后跨上摩托车就想走。
吕淑霞这个后悔呀!自己如果再快一点骑车,不就早发现这个装钱的布袋子了吗?假设自己刚才不犹豫直接将布袋子捡起来,那布袋子里的钱不都是自己的了吗?自己不就发了大财吗?可现在,眼看着到手的钱飞了。吕淑霞不甘心地对年轻男子说:“老弟,你也太不讲究了。”
刚要发动摩托车的年轻男子转过头来,问吕淑霞:“大姐,你和谁说话呢?我怎么不讲究了?”
吕淑霞仗着胆子提高嗓门,理直气壮地说:“俗话说的好:见面分一半。那地上的布袋子本是我先看见的,你凭什么自己独占呢?”
年轻男子一听吕淑霞这么说,好像害怕似地,压低着声音说:“大姐好厉害呀!你别声张,有话咱姐俩好好商量,别让外人知道。”
吕淑霞见自己的话见效了,于是趁热打铁吹嘘道:“不是你大姐我自夸,黑白两道谁不给你大姐面子。”
年轻男子点头哈腰笑着说:“我一看大姐就是个外面人。既然今天这好事让咱们姐俩遇到了。那大姐你说怎么办?”
吕淑霞一听这话,心里乐开了花,她笑眯眯地说:“一人一半,平分。”
年轻男子用手掂量了一下鼓鼓的黑色丝袜子,自言自语地说:“这些钱少说也得四、五万元,在这里怎么分呢?”
吕淑霞忙上前一步,吓得年轻男子忙双手护着黑色丝袜子后退一步,说:“大姐,你想干什么?”
吕淑霞眉开眼笑地说:“兄弟,我家就在前边不远老牛沟,走到我家分钱去,然后我让你姐夫陪你喝几盅。”
年轻男子怀疑地看了看吕淑霞,说:“那钱得放在我这里。”
吕淑霞上前拿过年轻男子手里的钱,说:“兄弟,大姐骑着自行车,你还怕大姐跑怎么地?钱放我这里。”
年轻男子站在原地看着吕淑霞迫不及待的样子,笑了笑说:“大姐是不相信我,对不对?”
吕淑霞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
年轻男子一咬牙,激动地说:“既然大姐说了,我也不瞒你,我是外地人,有着急的事情去办。你说你家在老牛沟住,我信你。这样吧,你看看你身上有多少钱先给我,我办完事情再到你家取我应该得的那些钱好不好?”
吕淑霞一听年轻男子说这话,得意忘形地从兜里掏出刚从信用社取出的五千元钱,递给年轻男子,说:“兄弟,这是五千元,你先数一数。”
年轻男子接过五千元,说:“大姐,明天我到你家取钱去,咱们快走吧。一会儿,那个丢钱的人回来找就麻烦了。”说完,他快速地发动摩托车飞驰而去。
吕淑霞兴奋地将鼓鼓的黑色丝袜放进自行车前边车筐的一个包裹里,急急忙忙地离开了现场。
吕淑霞一进自家的院子就将大门上锁了,她满心欢喜喊来孔豆腐官。孔豆腐官看着老婆神神秘密地样子,纳闷地问:“你像做贼似地,干什么呀?”
吕淑霞边将鼓鼓的黑色丝袜子拿进屋边说:“老孔,今早上我一出门,就有一个喜蜘蛛落在身上,没想到真的是喜事临门,这下咱们发大财了。你看看这是好几万块钱呢。”
站在吕淑霞身后的孔豆腐官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刚想上前看个究竟。
吕淑霞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嚎叫起来:“我的妈呀!”
孔豆腐官这才看见吕淑霞双手捧着一堆白花花的白纸片子。
孔豆腐官忙问怎么回事,吕淑霞按了弹簧似地“嗖”地一声从地上窜了起来,发疯似地喊着:“老孔快和我追那个骗子去。”说完,她不管不顾地闯出了屋子,朝和那个年轻男子遭遇的地方跑去,孔豆腐官慌忙在后边追赶着,屯子里的一些人闻讯也赶在后边看热闹。
到了捡钱地点,吕淑霞像只无头的苍蝇东瞧瞧西看看,当她确认年轻男子不在了,目光呆滞,傻傻地站在那里。
孔豆腐官上前好言好语问明怎么回事后,气得老实吧唧的孔豆腐官破口大骂:“吕淑霞,你图小便宜吃大亏!”,并打了吕淑霞几个嘴巴,乡亲们赶紧上前把孔豆腐官拉开了。孔豆腐官心疼地气愤地骂着:“我起五更怕半夜辛辛苦苦挣的钱竟让你换成了白纸片子,今天你不把钱给我找回来,我非杀了你个臭娘们不可。”
从来没见过孔豆腐官动这么大火气得吕淑霞,惊慌失措地跑到沿江派出所报案来了。
刘文辉详细地记录了询问笔录后,安慰吕淑霞不要着急上火,稳定了她失控的情绪。
不一会,民警小方将孔豆腐官接到了派出所,刘文辉耐心细致地做了孔豆腐官的思想工作。最后,孔豆腐官将被惊吓得浑身哆嗦的吕淑霞送到卫生院看病去了。
刘文辉马上向所领导汇报了此案,所领导立即召开紧急会议通报了案情,研究侦破吕淑霞被诈骗案的方案和措施。最后决定兵分两路,一路人马骑摩托车路上巡逻以防这类案件再次发生;一路人马根据被害人提供的线索和犯罪嫌疑人的条件进行走访摸排。
第二天早上,刘文辉和民警小方一组换上便衣骑着摩托车,在偏僻的路段巡查。刘文辉骑着摩托车对坐在身后的小方,说:“小方,这类的诈骗案已经多年没发生了,犯罪嫌疑人一定是个新手。但从吕淑霞的笔录来看,这个犯罪嫌疑人很老练,包袱扔得及时,抓住图小便宜女性的心理步步深入主动。我看这个小子还得作案。”
小方佩服地说:“刘大哥分析的对。可我们这样也不是个法子,我们在明处,那个小子在暗处呀。”
刘文辉笑了笑说:“犯罪嫌疑人知道吕淑霞一定报案,我们警察一定要摸排巡逻。他如果急于用钱,不会顾及后果,还会顶风作案,但他会转移作案地点。咱俩在路上巡逻一会,就找个路口藏起来。”
小方拍了拍刘文辉的肩头,说:“我听刘大哥的。”
刘文辉和小方选择了一段上下坡较多的路段,在路旁的玉米地里藏了起来。夏季闷热的天气,再加上不透风的玉米叶遮挡,两个人的衣服很快就被汗水浸透了,一些小蚊虫也来作怪,直往两个人汗津津的脸上脖子上飞落,弄得两个人浑身痒痒,抓耳挠腮,哭笑不得。
“刘大哥,你看。”小方压低着声音说。
刘文辉早就看到了一个戴着墨镜,身着一套蓝运动服的年轻男子,骑着一辆蓝色摩托车,从南向北飞速地从他们面前的路上驶过。不一会,一个穿着利索整齐的老头,骑着自行车从南面缓慢地向北行驶着。
一场骗局马上就要上演了。
刘文辉和小方悄悄地走出玉米地,刘文辉拿出手机向所长汇报了情况后,将摩托车交给小方,让他在原地观察随时准备出击,自己则快步跟在这个骑自行车老人后边。
前边就是一处下坡路了,刘文辉闪身进了路旁的玉米地,在枝叶茂盛的玉米地里快速穿插着前行,他时刻注意路上老头的情况。
老头的自行车停了下来,弯腰捡起路中间一个鼓鼓囊囊的黑布袋子,仔细地端详着。这时,对面的上坡冲下来一辆蓝色摩托车,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男子飞快地跳下车,从老头手里抢过黑色布袋子,说:“你老真的有财运呢。我看看你拣到了什么?”说完,年轻男子将黑色丝袜子做的黑布袋子撕了一个缺口,从里边抽出一张一百元面值的人民币,惊讶地大声说:“我的妈呀!都是一百元一张的,这些钱少说也得四、五万元。老人家,这你可不能独吞,俗话说的好见面分一半。”
老头上前往回抢年轻男子手里的黑色布袋子,气囊囊地说:“跟你分什么,这是我捡的,还给我。”
年轻男子用手一指老头,说:“你这样说,好呀。走,咱俩把这些钱送派出所去。”说完,年轻男子就要上摩托车,老头忙上前拽住年轻男子,哀求地说:“小伙子有话好好商量,不耐烦干嘛呀?”
年轻男子笑了笑得意地说:“平分就好办,不平分我们就交公,谁也得不到。”
“小伙子就按你说的办,咱们平分,来来我来分。”老头着急地说。
年轻男子一推老头张开的双手,骂咧咧地说:“你是不是傻呀,缺心眼呀?在大道上分这些钱,一会那个丢东西的人找来怎么办?快想别的法子。”
老头摸着没有多少头发的脑袋,想不出法子来。
年轻男子掏了掏兜,拿出一千多元钱对老头说:“大爷这样吧。我这里只有一千多元钱,我都给你,这个黑布袋子由我经管。明天早上,你到信用社门口等我,我把属于你的那一半钱给你怎么样?到时候,这一千元我从这些钱里扣掉。”
老头看着年轻男子急急忙忙的样子,心想:“心眼都让你长去了。一千元换好几万元,明天我上哪找你去?想得美。”老头从自行车车把上,拿下一个黄色拎包,从里边拿出三千元,对年轻男子说:“我年岁大不能丧良心,我叫陈家亮,家就住在前边那个屯。这是我刚从信用社取出来的三千元钱,你收着,这个钱包我经管,明天你到我家来取那些钱。”
年轻男子笑了笑说:“看大爷也是个爽快人,就按你说的办。明天可别少给我呀。”说完,他把黑色布袋子交给老头,将那三千元揣到兜里转身就要上摩托车。
刘文辉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右手掏出手枪,像猛虎一样从玉米地里窜了出来,上前一把抓住年轻男子的衣领,大声喊道:“我是警察,双手抱头蹲下。”
年轻男子刚想反抗,冰冷黑洞洞的枪口已经顶在他的太阳穴上了,老头吓得目瞪口呆。
这时,小方骑着摩托车也飞快地赶到了,警灯闪烁的警车随后也到了现场。
年轻男子被传唤到沿江派出所后,开始还抵赖狡辩:说是和老头一样图小便宜,捡到东西想占为己有。刘文辉经查户口档案,得知这个年轻男子是沿江乡围堰村李家屯的李喜军。经调查了解,李喜军春节期间赌博输了很多钱,欠下很多外债,债主每天都找上门来。他不敢在家住,四处躲债,四处借钱还想赌博。
刘文辉掌握了李喜军的底细后,一针见血地说:“李喜军,希望你如实交代自己的犯罪事实,公安机关已经掌握你的情况。你在乡信用社附近观察取款人的情况,然后盯梢看取款人行走的路线,接下来,你骑摩托车先行一步,在偏僻无人的低洼路段,根据你诈骗目标行走的速度,抓住时机,将你事先用黑色丝袜包好的与一百元人民币同等大小的白纸扔在路中间。一旦你的诈骗对象,在黑色丝袜包面前停下来,你就骑摩托车急速赶到场,根据具体情况上演一出诈骗好戏。至于那张一百元的钱,是你特意放在那些白纸最上层的。”
李喜军被刘文辉连珠炮似地话语轰懵了,但他沉默了。
刘文辉大声说道:“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一会我们把以前的被害人找来辨认,看你还怎么抵赖!”
李喜军敬畏地看着刘文辉,说:“都说派出所姓刘的警察厉害,今天我算领教了,我交代。”
接着,李喜军就把自己用黑丝袜装白纸丢在路上,抓住一些人的图小便宜的贪心,诈骗钱财的犯罪事实全部交代了。
当晚,将李喜军诈骗吕淑霞的五千元钱起赃返还了吕淑霞。
李喜军当晚被刑事拘留,后来被检察院以诈骗罪起诉,最后被法院判了刑。
现在想起侦破李喜军诈骗案的全过程,刘文辉觉得李喜军脑子非常聪明。今天,李喜军十分热情地想方设法接近自己,想与自己搞好关系,一定有什么企图。刘文辉暗下决心,一定要将李喜军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