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庙子村三组屯西头一家三间房的走廊里,程柱子“啪啪”敲打着东屋紧关着的屋门,高喊着:“娘,你开门呢。”
东屋里只有“呵呵……” 的女人傻笑声,再没有其他动静了。
程柱子焦急地问道:“娘,你怎么了?你都是说话呀?”
“没怎么,你别管我的事。”东屋一个老太太不耐烦地说。
“娘,这个女人是傻子。你好心留在咱们家,万一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呢?娘,我说的都是实话。你给我开开门,我刚才报警了,一会警察就来了。”程柱子哀求地说。
“小柱子,你先消停一会,等警察来了再说。”老太太坚决地说。
程柱子无奈的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妻子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儿摇了摇头,自然自语地说:“老太太怎么这样糊涂呀?等警察来了再说吧。”
程柱子的妻子担心地说:“娘是怕你把那个女傻子撵走,可万一死在咱们家,那可就坏事了。”
程柱子的女儿抱着妈妈的一只胳膊,声音颤抖地说:“妈,我怕。”
程柱子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安慰地说:“宝贝别怕,一会警察来了就好了。”
这时,刘文辉和民警小张走进屋来。
程柱子赶紧上前感激地说:“刘警儿,你们来得真快呀。”说完,程柱子慌忙从兜里掏出烟来,递给刘文辉说:“先抽着。”
刘文辉用手一拦,问:“我不抽烟,你报警到底怎么回事呀?”
程柱子边将被小张拒绝接的香烟放回烟盒里,边说:“我娘多管闲事,捡个女傻子领我家来了。我怕万一出点什么意外说不清楚,就撵傻子走。我娘就和我生气了,把东屋门锁上不让我进屋。你看我光顾说事情了,走到屋里坐下再说。”说完,程柱子将刘文辉和小张让到了西屋。
刘文辉坐在沙发上环视了一下室内的环境,新型家具家用电器摆设齐全,一看就知道这家是个小康家庭。
小张接过程柱子在饮水机处端过来的热水杯放在身旁的茶几上,问:“这个傻子是哪里人?”
程柱子妻子接过话,说:“不知道是哪里人,她早上就在屯子里乱转。吃晚饭的时候,她坐在屯里那棵大榆树下连哭带叫唤,我婆婆听到这事后,到那里就把这个傻子领家来了。这个傻子真能吃呀,一连吃了两碗饭,我婆婆怕她撑着就不再给她吃了。”
程柱子的女儿偎在妈妈身前,腼腆地说:“我奶奶说,这个傻子是饿哭的。”
程柱子看着东屋犯愁地说:“我娘是个慈善心肠,可……”
这时,东屋的门开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站在屋门口,喊着:“小花把拖布给我拿来。”
“哎!”程柱子的女儿爽快地答应着,然后,跑到走廊将一个木把拖布递给老太太,同时歪着脑袋往东屋里看,接着,她捂着嘴和鼻子小燕子似地飞回到西屋,松开捂着脸的手,喘了一口气,讨厌地说:“妈,那傻子尿屋地上了。”
刘文辉也闻到一股腥臊味从东屋飘了过来,小张赶紧捂了一下嘴。
“哎!”程柱子妻子叹了口气,快速将西屋门关上。
程柱子气愤地开门走了出去,站在走廊对着正在东屋拖地的老太太,说:“娘,她在咱家连拉带尿的,你说还让不让咱们过日子了。”
老太太没说话仍不紧不慢地拖着地。
刘文辉站起身来到了东屋门口,见一个头发像鸡窝一样杂乱,满脸肮脏,穿着一身不匀称满是污垢衣服,怀里抱着一些花花绿绿废旧纸张的女人萎缩在墙角里,正用无神的眼睛傻傻地开着自己。突然,这个傻女人张开黑黝黝干裂的嘴唇,露出黑黄不规则的牙齿傻傻地笑着,给人的感觉像只黑猩猩。刘文辉心想:自己若是个胆小的女人,一定被这个傻子刚才的举动吓坏了。
老太太忙放下手里的拖布对刘文辉,说:“进屋坐吧,别站在门口。”
刘文辉觉得嗓子发辣几乎要呕吐,他强咽了一唾液走进了东屋,那个女傻子仍仰着脖子看着刘文辉。
刘文辉用手揉揉了喉结,揉了揉鼻子,稳了稳神,问傻子:“你是哪里人呢?”
傻子仍好奇地看着刘文辉,张着嘴嘿嘿地傻笑着,老太太在一旁说:“你别问她了,我都问半天了,她是个十足的傻子。我看着可怜呢!”
程柱子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说:“娘,现在警察也来了,让警察把她领走,你放心了吧。”
小张站在走廊地中间,说:“这么晚了,你让我们把她送哪里去呀?”
程柱子不客气地说:“你们是警察,爱送哪去送哪去。娘,你没看见你孙女都被她吓成什么样了。”
程柱子妻子也说:“娘的好心谁都知道,可咱们家放个傻子,谁还来咱们家呀?”
老太太被说的没办法了,微笑地对刘文辉说:“我守寡这么些年没做过坏事,今天大娘求你把她送个好地方。”
程柱子一听老太太这样说,高兴地说:“娘只管放心,警察是为人民服务的,他们自有好办法。刘警儿,这个傻子就交给你们了。你们看好了,她浑身好好的,再出什么事情和我家没关系了。”
小张急忙喊:“老刘。”
刘文辉走到小张面前,问:“什么事情?”
小张压低了声音说:“找红庙村治保主任,让他们村上给这家点好处,帮咱们照看一晚上。”
程柱子在一旁笑了笑,说:“别说给好处,就是给多少钱也没人经管她。”
刘文辉看了看程柱子,对小张说:“你出去把车挑头,我们把傻子带走。”
“啊”小张惊讶一声。
说完,刘文辉回到东屋对程老太太说:“大娘做了一件好事,你老放心,我们给她找个好地方。”
老太太拿起一条毛巾在脸盆里洗了洗,说:“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给她擦擦脸吧。”说完,老太太弯下腰,一下又一下地给傻子擦起脸来,边擦着脸,老太太边说:“这也不知是谁家的女儿呀,真可怜呢。好了,一会你和警察走,他们帮你找家去。”
刘文辉乘此时机拿起手机和乡政府的民政联系,问问这样弱智的人是送乡敬老院还是送到别的什么地方。民政说:送到市民政局设立的救助遣送站,并告诉了刘文辉救助遣送站的联系方式。
刘文辉很快就与救助遣送站联系上了,得到处理办法的刘文辉高兴地对老太太说:“大娘,我带她走了。”
老太太恋恋不舍得目送着载着傻子的警车流下了眼泪,程柱子等人则高兴地拍起巴掌来。
刘文辉让小张驾车,自己和傻子并排坐在车后座上,时刻观察着傻子的举动,生怕傻子做自残等危险动作。小张将车窗摇下来,让窗外的习习晚风吹进车内,他屏着呼吸快速地驾驶着警车。
一个小时以后,刘文辉和小张乘着满天星斗驾着车回到了沿江派出所,二人没顾上吃晚饭,一头扎进洗手间洗起澡来。
小张边搓着身子边对刘文辉说:“就是抓行凶的歹徒也比这活强呀。现在,我一想起来刚才的那味就想吐。”
刘文辉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还和我一起送她呀?”
小张低着头说:“我是警察呀,不送可以吗?”
“呵呵……” 洗手间里传来刘文辉和小张爽朗的笑声。
雪亮的灯光穿破朦胧的夜幕,两辆警车风驰电掣地在通往沿江乡围堰村的村路上疾驰,车上的警察一个个神态威严,好像天兵天将去捉拿妖魔一样。
白天,刘文辉接到火神爷的消息,李喜军家的黑彩窝点又开始违法经营了,黑网吧又开业了。刘文辉立即向所长汇报这个情况,所长当即表示一定要打掉这个黑窝点,将李喜军绳之于法。
自从刘文辉当了围堰村责任区民警以后,李喜军就觉得自己没有好日子过了。他从治保主任侯明嘴里得知:刘文辉正在对围堰村的各种基础情况进行地毯式摸查。刘文辉的厉害李喜军是领教过的,所以他停止了一切不法经营,在暗地里观察着刘文辉的一举一动。李喜军认为想用金钱诱惑拉拢住刘文辉是不可能的,只有鸡蛋里挑骨头抓住刘文辉工作的过失举报刘文辉,将刘文辉赶出围堰村。可李喜军的梦想,在刘文辉的朴实公正工作中一天比一天破灭,他没有找到刘文辉的一丝毛病。后来,他暗地让人在外地用电脑合成刘文辉和庞小梅的色图,然后将照片邮寄给刘文辉的妻子黄敏。果然,刘文辉不像开始的时候那么勤地来围堰村了。李喜军暗暗得意自己的招法见效了,李喜军私下打听到:刘文辉在忙着别的工作。李喜军心想:“忙什么呀!还不是他妈地怕老子将他弄得身败名裂,不敢得罪我了。”
吃过非法经营黑彩和网吧甜头的李喜军,怎么能轻易放弃到了嘴边的肥肉呢?时间就是金钱,李喜军抓住时机暗地串联黑窝点又开业了。
李喜军哪里知道,刘文辉不经常来围堰村,是为了麻痹李喜军,是为了引蛇出洞。刘文辉的那些好朋友在围堰村时刻替刘文辉监视着李喜军的举动。
李喜军黑窝点开始营业的当晚,火神爷和李艳峰就知道了。这两个好朋友连夜商量怎么将这一重要的情况反映给刘文辉。最后,火神爷对李艳峰说:“先别急,咱俩好好观察一下,看看李三这小子放没放暗哨。”于是,两个老人像两个老侦察兵一样分头悄悄在李家屯的各个路口侦查起来。过了一段时间,两个人在火神爷家碰了头。
李艳峰笑了笑说:“还是火神爷厉害,李三这小子不能低估了,真他妈的狡猾,还真放了暗哨。”
火神爷笑了笑说:“这个咱不怕,明早给刘警儿报个信。这个暗哨的事也得说,不然,刘警儿他们派出所的人被发现了,事情就都泡汤了。”
李艳峰说:“一、让派出所的干警们早早就把车灯灭了,走着进村;二、你我要演一出戏配合刘警儿他们。”
火神爷歪头看了看李艳峰,板着脸眨了眨眼睛,问:“不愧为老书记,要导演什么好戏呀?”
李艳峰知道火神爷在和自己逗着玩,就压低了嗓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火神爷听了以后,笑了笑说:“这样就把那个小犊子引出来了。”
刘文辉和眼镜所长坐在头车里,车辆在低洼不平的村路上颠簸着,刘文辉闭着眼睛想着大家在所内研究的抓捕方案,反复推敲着,生怕那个细节出毛病,影响这次行动的成功。
时间一分一秒地被飞驰的车轮甩过,刘文辉睁开眼睛开始观察车外的景物了。再有十多里的路程就要接近围堰村了,也就是说再有十分钟,车就要到火神爷说的暗哨近前了。刘文辉拍了拍司机的肩头,说:“用近光,再过三里地,咱们就停车走着进屯。”同时,刘文辉用手机通知了后边的车。
警察的素质是过硬的,刘文辉带着战友们静悄悄地向李家屯飞奔着,一个个黑黑的身影好像一只只燕子在低飞。
突然,在黑暗的前方,有人在大声喊着:“你老李还是人吗?背后说我坏话。今天我非打你不可。”接着,就听有人边跑边说:“哪个犊子传的坏话,我根本就没说你。”
刘文辉警觉的耳朵一听就知道是火神爷和李艳峰的嗓音,他想: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请?他停住脚步向后边挥了挥手,队伍立时停了下来,大家都秉着呼吸在听着。
只听李艳峰说:“张老蔫,你快拦住火神爷,不然要出人命呀!”
一个男人尖着嗓子喊:“我说你们两个黑灯瞎火的跑什么呀?是不是吃饱撑的,没人管你们的破事。”
火神爷骂道:“张老蔫,你是说话还是放屁,谁他妈的吃饱撑的?好狗还不拦路呢!你给我滚开。”
张老蔫骂了一声:“你才放屁呢!”
火神爷好像站住了脚,就听张老蔫说:“你拽我干什么?撒开手。”
火神爷骂道:“你个老犊子,你觉得跟李三沾亲挂拐就没人动你了,告诉你,老子谁他妈的也不怕。”
刘文辉和眼镜所长低语了几句,一俯身跑了上去,一手拽着张老蔫的胳膊,一手将火神爷推到一边去,劝说:“别打仗。”
火神爷一见是刘文辉,忍着笑说:“刘警儿,这么黑来干什么?”然后,火神爷和刘文辉耳语了一句。
“我下乡巡逻路过你们屯。”刘文辉已经明白,刚才发生的这一切都是火神爷和李艳峰在配合这次抓捕行动。
这时,眼镜所长和战友们都来到了张老蔫面前,张老蔫吓得浑身乱颤。刘文辉,对一个警察说:“小张,这三个人就交给你了。”然后,刘文辉带着战友们向李家屯李喜军家的方向狂奔。
浓浓的烟雾笼罩的灯光下,李喜军正坐在一个办公桌前忙碌着,周围围满了人,有的人手里拿着一张纸,纸上印有各种由变形数字组成的图案,有的人抱着膀子全神贯注地看着墙上挂着的中奖号码走势图,有的人在议论着今晚哪个数字活跃,有的人一咬牙将一叠钱交给李喜军,说:“我买五。”,有的人问李喜军:“李三,你说今天哪个数字能出来?”
李喜军笑了笑说:“天机不可泄露,我要对你说了,我不就输了吗?买彩票就和耍钱一个样,看好了就大胆地押注。我跟你说,前几天外地一个女的买了一千元的六,真他妈的有财气,中了!一夜暴富。什么发财致富快呀?买彩票是最捷径发财之路。”
李喜军眉飞色舞地一阵煽动讲演,大家纷纷掏钱买自己看好的数字来。
李喜军抿着嘴收着钱记着帐。
这时,呼啦啦闯进警察来,刘文辉上前一把将李喜军抓住,说:“你死不改悔,总想着法子犯罪。”
李喜军想反抗逃跑,可是见满屋都是警察,只好笑着脸,哀求着刘文辉说:“我就今天这一次,我认罚,你照顾照顾我,以后我一定一百倍地报答你。”
“呵呵,你是初犯,那怎么可能呢?李喜军,告诉你,我们早就注意你了。”眼镜所长出示了检查证,开始对李喜军家进行检查,很快就在家具的最底层翻出了李喜军买黑彩的厚厚账本。李喜军一见账本被翻了出来,当时就瘫坐在地上,心想:完了,自己又要在监狱里生活了。
与此同时,另一路民警将正在在李喜军家上网玩游戏的一些人,其中还有几个小学生,带到屋里,进行调查取证,李喜军的脸霎时惨白起来。
李喜军因非法经营罪被批捕了,李家屯的百姓纷纷议论着。
一个人说:“若不是刘警儿包咱们屯呀?李喜军说不上要发多大的财呢?”
另一个说:“把李喜军抓起来太及时了,不然咱们屯的钱都得跑到李三的兜里去。说不上又有多少人要因欠赌债离家出走呀?这下好了,李三被抓起来了。”
火神爷和李艳峰每天都喜滋滋在一起喝着酒谈笑着,盼望着与刘文辉喝上一顿庆功酒。”
刘文辉在审问李喜军时,没有提电脑合成色图一事,他怕传出去会影响庞小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