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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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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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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银花开》连载

第二章 我是有媳妇的人了


             第二章  我是有媳妇的人了

 

我还在发热,对父亲带回家的好消息,完全没有知觉,确切地说,我对我有了媳妇没有一点感觉。我蹬开棉被,大喊:“我热,我饿!”

我是在奶奶怀里宠着长大的,我要吃什么,奶奶就给我买。有次,我突发奇想,仰望着夜空说:“我要天上的星星。”奶奶说:“天太高,奶奶没有力气,搬不动上天的梯子,可是奶奶有办法,呵呵,能给我孙儿弄到好多的星星哩。”她倒了一盆水,我看见,星星在水里闪烁。我咯咯地笑了,手伸进水盆,去捧那点点的星星。

父亲听我喊饿,出了窑洞,一会回来,把一个热玉米面馍馍送进我手里。我的母亲问:“哪来的玉米面馍馍?”父亲说:“对门李忠社家才出锅的。”

母亲的脸贴在我的额头上,忧虑地说:“唉,还烫。”慢慢地扶我坐起来。

那个玉米面馍馍,几口就进了肚子。这是我长到八岁,吃到过的最好吃的一个玉米面馍馍,以后呀,再也没有吃过那么香的。我想,我当时可能太饿了。

我再喝了一瓷杯热水,那小胃很快的就给装得满满当当了。我重新躺进被窝里,看了一眼父亲,指着喉咙说:“疼。”

“哎呀,我忘记了这个。”父亲拍了一下头,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说:“赵铁胜在山里采了一些金银花,临走时呀给我包了一点,他说金银花清热解毒,凉散风热。今儿正好用上。”

父亲取出几瓣放在瓷杯,倒了热水浸泡。我喝了一杯,晚上再喝了一杯。到了半夜,我全身不热了,咽喉舒服了很多。

第二天早晨,母亲端来两个熟红苕。父亲一边扣着泛白的蓝色中山装一边问:“哪来的?”衣服上吃纸烟留下的两个小洞,能看到里面的红毛衣。

母亲说:“昨夜我、我和妈到生产队地里偷的。”父亲拽了衣襟,吼了起来:“唉,郑姜生产大队书记的老婆偷红苕,你说,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呢。”

我的奶奶不愿意了,她的牙掉了两颗,说话露着气:“这大队书记也要填饱肚子呀。你去看看,生产队那片地里的红苕,都让社员偷光了,不偷不逮,饿死活该。”母亲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脑门说:“全郑姜生产大队就数你正派,真是个穷正经,你饿肚子去。”

父亲绷着脸,抓起一个热红苕,一口吞下去,噎住了,喝了一口热水,这才舒坦起来。母亲拍拍他的背,瞪了一眼说:“慢着吃,我和妈都吃过了,又没人和你抢。”父亲抹了嘴,抓起䦆头,出了门,说:“我不吃了,这个留给老大,孩子念书需要营养。”

父亲的老大,是指我的哥哥郑大鼓,此时他正坐在郑姜小学教室的长条木凳上,歪歪斜斜地抄写着古诗《登鹳雀楼》: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母亲用她柔软的手抚摸着我的额头说:“我号好了,起床吃饭喽!”掀开棉被,扶我站在土炕上。母亲把我一只胳膊拉住送进袖筒,又把我另一只手举起,送进另一个袖筒。又把我按坐在炕上,取来裤子,送进一条腿,又送进另一条腿,然后两手在我的胳膊窝里一夹,向上用劲,让我站起来,拉紧我的腰带。衣服穿好后,放我坐到木炕沿,给我穿了一双红绒猪耳朵鞋,系好鞋带。

母亲拉着我洗脸,伸进食指试了一下水温,看烫不烫。她先用温水淋湿我的脸,抹了胰子,用手在我脸上来回揉搓,然后用温水洗过,毛巾擦干。拉起我的一只手,抹了胰子,洗干净,用毛巾擦干;又拉起我的另一只手,抹了胰子,洗干净,用毛巾擦干。洗完后,让我坐到小木凳上。端起洗脸盆,把洗脸水泼到院庭。脸盆放回木椅子上,毛巾整洁搭在椅框。

母亲给我穿衣洗脸的感觉是温馨而又刻骨铭心的,成为我一生暖暖的乡愁。

母亲端来一碗玉米珍红苕饭,看着我吃完,又要给我盛,我说吃饱了,头一歪,指着门前的梧桐树说:“看,麻雀!”

我眨巴一下眼睛,叫了一声:“我去打麻雀。”

奶奶说:“哎呦,这孩子,病才好,不要疯跑。号,不要疯跑。”

母亲上前,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我使劲一用力,挣脱她的手,跳了出去。

猎获麻雀是件快乐的事。

我的两个手指弯成半环,放进嘴里,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我的伙伴王柱子、郑石头、李大志听见口哨,一起奔向村前的谷子地。

我和伙伴拉满弹弓。我喊一声:“开始!”石子从弹弓窜向谷子地里正在觅食的成群的麻雀。四只麻雀被石头击中,身子一歪,脑袋就扎进金黄的谷子地里去了,其余的麻雀受到惊吓,哄地一声飞走了。

我们有一种胜利的豪迈,扑到谷子地里,捡了麻雀,在土壕里抱了柴禾烤了吃。

土壕里弥漫起的肉香在空中飘荡。张二顺鼻子尖,嗅觉灵,闻到肉香跑来,用一根细棍挑出一个吃了起来,满嘴是黑。李大志家的那条大狼狗也来了,摇着尾巴。李大志把手中的麻雀肉向前一扔,喊了一声:“顺子,吃肉。”那条大狼狗两腿一跃,接到嘴里吃了起来。张二顺眼睛一瞪,对着李大志的屁股就是一脚,嚷嚷着说:“你这碎崽娃子,骂谁是狗?”李大志仰脸倒在地上,抓起一把土,扬向张二顺说:“你是大狼狗。”起身跑了。张二顺揉着眼睛骂:“你这碎崽娃子,欠揍。”脱下一只鞋扔去,没打着。李大志早已跑远了。

我疯跑到家里的时候,我的母亲,抓起一把笤帚,前后撵着打我,数落我说:“哎,都是有媳妇的人了,啊,还这么淘!”

哦,我是有媳妇的人了,就是说我已经长大了。我的媳妇肯定像花儿一样,这样想着,在奶奶的护着下,我乖乖地去洗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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