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连说了三个媒都没成

           第五章  连说了三个媒都没成

媒婆踩着饭点进了我家窑洞，头上顶了蓝格格手帕, 盘腿坐在热炕上。媒婆姓梁，是来给我二爸郑春兴说亲的。

媒婆可是不敢怠慢的。我的奶奶拉着她的手说：“唉，我家春兴的婚事，您多上点心，给我娃瞅个好媳妇，我们不图长相，会过日子就行。”

父亲给媒婆送上一根羊群烟，点着火。

媒婆张嘴说开了：“这马埝沟呀，有个姑娘，叫马兰兰，人长得俊，和你家春兴同年同月生，一会让俩娃见见面。”

奶奶说：“哎呀，行，行。”

母亲说：“先吃饭，先吃饭。”小木桌上放上一碟酸菜，一盘油泼辣子，一盘红萝卜丝，一盘白萝卜干、一馍盘玉米面塔塔。母亲给媒婆舀了一大瓷碗红豆玉米珍珍稀饭。媒婆下炕，坐在木凳上，擎起大碗，就着菜，大口吸溜着饭。吃完后，伸舌头把碗底舔了舔，说：“哎，再给我来一碗。”母亲进了灶房，在锅里搅了搅，给媒婆舀了一碗稠的。媒婆吃了两个玉米面塔塔，喝完稀饭后又伸出舌头，把瓷碗舔得明亮亮。奶奶说：“再给你来一碗。” 媒婆起身说：“吃好了，吃好了，你家的酸菜味啊，可真好，味好。”奶奶给了母亲一个眼神。母亲进了灶房，给媒婆捞了一大碗酸菜，说：“婶，这个呀，给你带上。”

马兰兰和我二爸在马埝沟的大白杨树下见了面，姑娘说过几天见话。她的母亲悄悄去郑姜村打听，正好碰见姜青山，说：“哎，娃她叔，向你打听个人。”姜青山说：“谁？”马兰兰的母亲说：“郑春兴。”姜青山说：“郑春兴啊，哎呀，这娃是个贼，手脚不牢，你打听这干啥。”马兰兰的母亲说：“不干啥，不干啥，随便问问。”马兰兰的母亲紧了紧头巾，碎步回了马埝沟。

女方当天下午就回了话，说男方个子太高，她家姑娘想找个低个子小伙。

      媒婆又是踩着中午的饭点来到了我家窑洞。奶奶从窑洞的瓮里取出两个柿饼让媒婆吃，父亲泡了一杯茶送到媒婆手中，母亲做了红苕面削削，又摆了四个菜碟子，一碟酸菜，一碟辣子，一碟盐，一小碗醋。辣子是用酱油和的，上面浇了一点热油。母亲捞了一大碗红苕面削削，拌上葱花，调上油盐醋，送到媒婆的手中：“婶，啥味欠，你自己再调。啊。”媒婆吃了一碗，舔了碗底，说：“不吃了。”奶奶说：“你为我家春兴的事呀，跑前跑后受累，你呀，多吃点。”媒婆不再推辞，又吃了一大碗。吃完后说：“你家的红苕面削削啊，吃起来筋道。”奶奶说：“回去给你带一些红苕面。”母亲给媒婆在面瓮里舀了两大碗红苕面，奶奶给她包了八个柿饼。

   这次媒婆说的是李家坡的姑娘李杏花。男女双方都没有意见，可就在提出订婚的时候，女方家长让我的二爸入赘到她家当上门女婿。我的二爸坚决不同意。

   这媒婆不愿意再说了，叹气说：“我说了一辈子媒，也没有碰见像你家郑春兴这么咬婚的。”

   奶奶的心歇不下，说：“春发，再买四样厚礼去请媒人。”

   媒婆再一次踏进我家窑洞。这次不是踩着饭点来的。母亲要进灶房，媒婆挡住说：“你看，我没有脸面再吃你郑家的饭啦，等我把媒说成了，天天来你家吃。”说着有意递了一句话：“唉，我家的玉米面啊，够吃一顿了。”奶奶说：“春兴，快给你婶送些玉米面。”媒婆说：“这咋行呢？”奶奶说：“这能行。”

   媒婆拉着奶奶说：“为了你家春兴呀，我跑了六十里山路，打听到虎头岭有户人家，正四处托人想把女儿刘翠嫁到山外。哎，可不，我一提说，女方父母马上提出让两娃见个面。”

在媒婆的安排下，二爸和刘翠在虎头岭的一条山路上见了面。见了面这才知道，呵呵，刘翠长得真像山里的野石榴。

媒婆兴高采烈的，前脚刚踏进窑洞就喊 “郑家的，女方看上你家春兴啦。”春兴听后，“哇”地一声吐了一地。

二爸描绘了刘翠的长相，说：“我看不上她。”

奶奶对我的二爸说：“这事由不得你。”回头对媒婆说：“她婶，你给姑娘家回话，就说我家春兴看上你家刘翠啦。”

谈到彩礼时，女方家长狮子大张口，要六份礼、十二身衣服、八捆棉花。我们这儿订婚的习俗，通常女方要一份礼，两身衣服，一捆棉花。一份礼二十八块，一身衣服三十多块，一捆棉花十斤。

 二爸说：“这是要抢人吗？”母亲说：“这家呀，穷疯了。”

我的父亲说：“妈，这样的媳妇，我们可娶不起。”

这次，是我们家不同意。

奶奶好长时间没有说话。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听到奶奶让他的儿子买四样礼请媒人的话。

我家还在为二爸的婚事闹心的时候，春季征兵开始了。我的父亲从公社回来，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母亲。母亲眼前一亮说：“哎，让老二去参军呐。”

奶奶说：“你出的啥主意!”

母亲说：“春兴去参军啊，也许是好事。”

父亲说：“老二去了部队，婚事好解决些。”

奶奶说：“那就让春兴去报名吧。”

二爸体检很顺利，就在全家沉浸在兴奋之中的时候，有人到公社告发，说我的二爸曾经偷了队里的架子车。

我的父亲，叫了民兵连长姜小五，会计宋连翘，去了公社，做了澄清说明。架子车不是郑春兴偷的，是看管时丢的，事发后，郑家向生产大队主动赔了钱，使集体财产没有受到损失。宋连翘证明说她收到了赔款，姜小五说他进行细密排查，锁定了一个人，姜葫芦有重大嫌疑，但目前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公社唐书记说：“郑春兴不是贼。”

出了公社的门，姜小五对我的父亲低声说：“这是姜青山告发的。”我的父亲一语不发，大踏步向前走。姜小五撵上说：“哎，书记，书记，我想当大队长。”我的父亲说：“好好表现。”

在父亲的努力下，我的二爸去青海当了兵。

王彩彩啧啧嘴说：“哎呦呦，你瞧瞧人家郑春兴的命多金贵，现在都是国家的人了。”

奶奶眉头舒展，剪了好多红艳艳的窗花送给乡亲。郑姜村人也不再说我的二爸是个偷架子车的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