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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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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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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银花开》连载

第八章 窑洞的光

 

第八章  窑洞的光

 

窑洞里面的会开完了,社员三三两两回了家。公社唐乾坤书记、陈志勇主任走出来,我的父亲和姜青山紧随左右。

唐乾坤书记抱起我,举到空中摇了摇,用嘴亲了我,让我叫他伯伯。我没有叫,稚气地说:“你的胡子扎疼了我。”周围的人哈哈大笑。他放下我,对我的父亲说:“修建岭南水库,是要解决我们岭南人民公社一万三千亩农田的灌溉问题,这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春发啊,你和青山,尽快带领社员,发扬你们郑姜生产大队先进模范作用,迅速投入到岭南水库的兴建之中。”公社陈志勇主任说:“你们俩要把社员动员好,组织好,凝聚好;你们生产大队要给全公社八个生产大队扛好旗,带好头,当好榜样,要成为岭南水库建设的一支主力军呐。”父亲正要向两位公社领导表态,姜青山抢话说:“书记、主任,你们放心,我们郑姜生产大队全体社员斗志昂扬,摩拳擦掌,只等公社领导一声令下。请领导放心,我们有信心,我们也有决心把岭南水库建成我们岭南人民公社的都江堰。”唐乾坤书记拍了拍姜青山的肩膀,嘎嘎地笑着说:“哈哈哈,这个姜青山,有气魄,好,好,好。”父亲立在那儿,呆呆地看着唐书记和陈主任一人骑着一辆旧飞鸽自行车走了,听见链条咬着齿轮吱吱地响。

郑姜生产大队在郑姜小学操场,搭了一个棚,垒了一个大灶台,架了一口大铁锅,支起三张大案板,安排了八名手脚麻利的女社员蒸杠子馍。每天蒸十锅杠子馍,热气腾腾。郑家窑的郑俊才和姜家窑的姜得运拉着架子车,一车又一车送到工地上。

我的母亲也被安排去蒸馍,她回来时揣了两个杠子馍

说:“大鼓,小号,快来,快来,一人一半。”杠子馍是玉米面加了少量麦面蒸成的,吃起来口感不是很粗糙。

我这舌头刁得很,吃了一口说:“玉米面馍里有麦香呐”。

母亲对奶奶说:“妈,这个你吃。”奶奶要给她掰一半,母亲摆了摆手说:“我吃过了,我吃过了。”抱起缸子,喝起水来。

奶奶一小口一小口嚼着,一个馍渣掉到地上,她弯腰拾起,嘴吹了吹,放进嘴里还是吃了。

杠子馍的香可是诱人的,我和我的哥哥,还有我的小伙伴们,天天奔向工地和学校操场。进了我们嘴里的杠子馍,都是我的父亲和母亲从他们嘴里节省下来的。

兴建岭南水库,各生产大队的社员,男女劳力齐上阵,铁锨在手里挥舞,架子车在工地上奔跑,热火朝天,轰轰烈烈。

郑姜生产大队精选细挑出来的十个壮实男人,个个膀大腰圆,筋骨强壮。父亲往手心里吐一口唾沫,两手攥紧固定在夯石上的木棍,“嗨”地亮了一嗓子,“同志们快快抬起来呀!” 打夯的男汉子们,绷左腿,弓右腿,两脚一前一后用力一蹬,身子向后背去,使力拉动绳子,夯石被高高地撑起。随着打夯号子变换着的节奏,攥在手里的绳子快速松开,夯石重重地落在地上,绳子又被快速拽起,夯石又被撑起,又落下。打夯一排排向前铺开,号子响亮高亢,打夯声响彻整个工地,地被震地咚咚响。

“同志们呐,哎嗨哟”; “卯足劲呀,哎嗨哟”;“抓生产呐,哎嗨哟”;“党的话,哎嗨哟”“要记牢呀,哎嗨哟”;“修水利,哎嗨哟”;“多打粮,哎嗨哟”;“加把劲呀,哎嗨哟;”“用力夯,哎嗨哟。”

张二顺撂了一句:“娶个俏媳妇呀,哎嗨哟”;“扑里扑腾生娃娃呀,哎嗨哟”。

这打夯的人哈哈大笑,手一松,夯石跌落,个个仰翻在地。

岭南水库建成了,我们岭南人民公社社员完成了一项开天辟地的壮举,社员欢呼跳跃,坝面上红旗招展,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堤坝的南坡上,岭南水库四个红色的大字在阳光照耀下,格外的醒目。

吃饭的时候,奶奶说:“昨儿,我碰见放学的郑石头,这孩子有礼貌,叫了我一声奶奶,还兴奋地告诉我他在学校上体育课参加百米赛跑了。我摸着娃的头问他跑了第几名?石头说他在百米组跑了第二名。我高兴地夸他是好样的,又问他参加百米组赛跑的有几个学生。石头给我说,奶奶,只有我和李大志两个学生。”

我咯咯地笑开了,刚吃进嘴里的饭,从鼻孔喷了出来,呛得我直咳嗽。奶奶问我:“号啊,你没参加赛跑?” 我回答:“我和王柱子参加的是五十米赛跑,奶奶,我也是第二名。”

我的母亲笑得抹眼泪,只有我的父亲没有笑,皱着眉头,端着饭碗走开了,我知道,他心里想着郑姜村人囤里有粮和衣袋鼓起来的大事。

冬季那天夜里,父亲拿回一张报纸,对我的奶奶和母亲说,十一届三中全会开了。奶奶用针挑了挑煤油灯的捻子,灯光发亮了。她扶了扶老花镜,剪着窗花问:“春发呀,报纸里说了些啥?”

父亲说:“报纸里说啊,我们农民快要吃上白面馍馍了。”

母亲盘着腿,摇着纺线车,窑洞里嗡嗡地响。

我家那孔窑洞的煤油灯在这个夜晚又亮了,呼啦来了很多社员,哑巴婶和跛子兔娃也来了。

我睡到半夜醒来,听见公鸡在打鸣,还听见窑洞里有说话的声音。我的父亲在铁盆上架着木柴生火取暖,光芒从窗棂映射到窑洞外的院子。

第二年的春分,电线拉到我们郑姜生产大队,也拉到我家的窑洞,一盏十五瓦的灯泡挂在墙上,随着灯线“嘭”地一声拉开,窑洞一片亮堂堂。我的哥哥,嚷着灯光刺眼,捂着眼睛,躲到暗处。母亲惊吓得赶紧拉灭电灯。

祖孙三代使用过的那盏煤油灯,被收拾起来,停电的时候才用用。村里来了一个收古董的,打听到我家有盏清代传下来的煤油灯,出高价要买。我的母亲舍不得卖,二十年后,她把这盏煤油灯捐给了我们郑姜村村史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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